第12章 (12)
可奈何的看着,這兩父子一見面就跟仇人似得,明明這老頭子剛剛還催着她出去看看,此刻卻又在這擱不下面子裝高貴。
穆衛東偏頭算了算,父親再過幾年就要六十了!他記得小時候自己最崇拜最尊敬的人便是父親了,即使現在他們之間發生了些不愉快,但那也絲毫不影響他內心的想法。
穆父腰板挺直坐着,看着很精神硬朗,只是依稀花白的頭發與渾濁的雙眼卻還是掩不住的滄桑。他的這個唯一的兒子,自己最驕傲的兒子,當年一心要培養他,未想到造物弄人,沒想到這個兒子竟然也會在兒女情長事上……
他心底嘆了口氣,穆衛東也不再說話,将随身的行李拿到自己房間,房間準時都會有人來打掃,因而異常幹淨整潔,房間的家具擺設還是自己原來的模樣,穆衛東不禁有些鼻酸。
在房間洗了澡,收拾出來後,便聽到敲門聲,穆母叫他下去吃晚餐了,除夕在穆家看的非常重要,甚至比新年還要重要,這個是個團圓的日子,所以穆衛東到餐桌的時候,毫無意外的已經坐的差不多了。穆母向他招手,所有的人都看着他,穆衛東點頭示意坐到了末端,穆家餐桌是用的舊時長桌,按照輩分排位來坐,上首坐着穆父,右邊是穆母,接着左邊是穆衛東二伯,接着依次向下,穆衛東自然的坐在末尾,他旁邊坐着小姨,是二伯的小女兒,與他年齡差不多,叫穆然,聽着像木然,因而她最讨厭的便是別人連名帶姓的叫她名字了。
他與穆然說了幾句悄悄話,接着聽到父親在上座開始發言,基本上是些祝福的話,穆衛東心不在焉的聽着。
飯後,穆衛東終于從衆位親戚堆裏擺脫了那些問話,穆然調谑的說:“每年這時候真是折磨,天天逼着去相親。”
穆衛東苦笑,不可否認,确實如此。
“表哥,你有對象沒?最近我有個朋友看上你了……”穆然知道的,穆衛東是沒有的。
“你還是別給我介紹了,我想二伯估計會更關心你的終身大事。”他冷冷回敬。
穆然被噎住,被他說到了痛腳,她又不是不知道,女人不能跟男人比的,穆衛東也只比她大幾個月而已……
“不過我聽說大伯召集了城中衆名媛,我看你這次在劫難逃了。”她幸災樂禍的挑釁。
果然衆人散去後,穆衛東被穆老叫去了書房,穆衛東規規矩矩的站着,穆父也不拐彎抹角,直接開門見山,叫他明年之內必須找個可以結婚的女朋友。
穆衛東咋舌,這是要逼婚嗎?
“爸,我想要您知道,現在的我已經不是以前那個唯你是從的孩子了,我有自己的思想,自己的想法,就算是要斬斷這身上屬于你的那一半,我也不可能任你擺布。”
他這樣的話刻薄的近乎不近人情,因而穆父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火氣上湧,桌上放着的煙灰缸被摔出,穆衛東沒有閃避,不偏不倚的挨了個正着,他蹙眉,腿上一陣疼痛。
“你……”穆父更是驚詫,以他的反應力完全可以避開的,而今卻甘願來挨這下,這孩子有時犟的是就算是要忍受一百倍的痛苦,也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平靜下來,語氣也平緩了許多,“阿東,你怎麽還不明白,你與湯家那女兒是不可能了。”
“你不要說她。”他打斷他,粗暴的語氣,緊攥的拳頭暴起青筋。
穆父一下閉口,湯家一直成了他們之間不能說的字,穆母在旁邊看的心顫顫的,小聲叫道:“阿東。”她生怕又會演變成一場不歡而散。
她走到穆父身邊,幫他平緩呼吸,責備的看着穆衛東,“穆衛東,你怎麽跟你爸爸說話的。”
說完後對着穆父,“湯家的女兒回來了,我上次還看到她了。”
穆父眼角染上驚訝,随即平靜下來,他不是不開明的父親,對于教育兒子的問題上,他向來是給了兒子最大的自由選擇權,卻也造就了穆衛東今日的模樣。
“如果你覺得還是喜歡湯燦丫頭,爸爸也不會反對,可是如果沒有結果,我看你還是趁早打消吧,免得到時……”他看着穆衛東,頗不争氣的說。
“謝謝。”穆衛東彎腰,退出了房間,順便帶上房門。
臨睡前,他聽到敲門聲,毫無意外的是穆母,她端着杯牛奶進來,“趁熱喝。”
穆衛東沉默着接了過來,知道她是有話要說,果然,“阿東,你最近與那湯燦怎麽樣了?”
“沒怎麽樣。”穆衛東不想多說,揉了揉太陽穴,開了幾個小時的車确實有些疲憊,看着他這幅模樣知道現在也問不出什麽,便囑咐他早點睡覺接着關上了房門。
穆衛東嘆了口氣,将包裏的手機取了出來,插上電源,手機一開機,噼裏啪啦的短信以及未接電話提示音震動的他手麻,掃了下都是些春節祝福短信的,還有一些同事電話,他避重就輕的回了幾個。
修長的手指翻動了下電話薄,湯燦兩個字便露了出來,他深深的看了兩眼,最終還是決定發個短信,卻不小心點到了撥打去了,他手忙腳亂的感覺心都要跳了出來,還來不及後悔,那邊便已經接聽了。
湯燦熟悉的聲音從聽筒裏傳來,而穆衛東覺得自己一時不知道說什麽,但是聽到她說話卻也不錯了。
“有事嗎?”
“沒事,額,我不小心點錯了……”他錘頭,這是什麽啊……
那邊沉默了下,“好吧,那再見。”
“別忙,湯燦。”
淺淺的呼吸聲……
“新年快樂湯燦……”
許久……
“新年快樂穆衛東。”
接着電話挂斷,穆衛東揚起唇角輕笑,剛才的那些郁悶心情一掃而光,此刻整顆心就仿佛活了過來般。
作者有話要說: 嗯~謝謝大家,今晚真的是化悲憤為力量,好累,晚安……
☆、沒有交集
新年第一天的時候,穆家陸陸續續有不少人來拜年,大部分都是穆父曾經的部下或者是門生,出于禮貌穆衛東一直在旁邊作陪,沉默的聽着他們懷念以前的峥嵘歲月,不發表意見。
倒是偶爾有幾個前輩毫不吝啬的贊賞穆父有個厲害的兒子,“前幾天我還聽說他又打贏了個案子呢,真是虎父無犬子。”
先不說這其中是客套的還是真誠的贊賞,但穆父每次聽到都還是會頗自豪的笑,接着謙虛的搖頭。
但每一個有眼睛的外人看了都知道,他這是從心底覺得驕傲,為有這樣一個兒子。穆衛東心底有股暖流上湧,他以為父親已經放棄他了,對他沒有任何期望了。他至今仍清晰的記得當他說他不會選擇走他的道路,而是要當律師的時候,那刻父親的表情是他從未見過的,剎那的怔愣,接着反應過來是滔天的怒火,面部都被氣的猙獰。
他拿起自己身上的軍鞭,毫不心慈手軟的抽了下來,他想要不是母親上來勸阻,他真的有将他打死的想法。
“你這次要是不聽我的,我就當沒你這個兒子。”
穆衛東即使知道他是一時氣話,但這幾年,确實,兩人之間關系變得很不好,即使偶爾有緩和,過不了幾分鐘也會劍拔弩張,因而長久下來,索性兩人都不再談論這個話題,才得一時安寧。
送走最後一批客人的時候,已經是快天黑了,飯後,一家人在客廳看着電視,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天,只聽穆父沉思許久開口:“這次準備呆幾天?”
“年後吧。”他接過話。
然後又是沉默,到十點的時候,兩個老人就都要去睡覺了,穆衛東一個人坐在沙發上,電視仍放着,他卻沒有将心思放在上面一點。
“明天早上陪我去晨跑吧。”穆父轉身,語氣略帶哀沉,似乎是怕被拒絕。穆衛東心底一哽,沉默着點頭,突然有些難過的很。
第二天早七點的時候起來的,他知道父親的作息習慣,因而當他洗漱下來的收拾,穆父已經在客廳等着他了,人老了經常很早就醒了,少眠。
沿着家門口的那條馬路慢跑,穆衛東穿着一身灰色的運動套裝,顯得身材清瘦而修長,穆父仿佛感嘆的說:“想想你小的時候,也這樣每天早上跟我跑步,一晃已經這麽多年了,那時你才這麽高點呢。”他笑着比劃着高度,大概在他腰部,時光真是快。
穆衛東笑笑表示贊同,“那時的你還很年輕。”
天空灰蒙蒙的,還未完全亮,周圍還彌漫着朦胧的霧氣,顯得飄渺。偶爾會遇到幾個跟他們一樣起來晨跑的鄰居,都是很客氣的打招呼。
不遠處的24小時便利店亮着微弱的燈光,兩人在外面的長凳上坐下歇息,穆衛東進去商店買了兩杯加熱的豆漿,将其中一杯遞給了他。
雖然這一早上兩人都沒說什麽話,卻彼此安谧靜然,等到快九點的時候,兩人才慢慢走了回去,第二天于是又彼此約好般的去晨跑。
這樣連着過了三天,眼尖的穆母便發覺些不尋常了,兩人雖然還是以前那樣不怎麽說話,卻看的出來現在相處要彼此平和許多。
第三天的下午,穆衛東陪着穆父去了附近的健身俱樂部,兩人都換上服裝,以前他們也曾這樣來對決,卻往往是穆衛東還沒出幾招便被輕松制服了。
現在他們已經許久沒有這樣了,擒敵拳說實話穆衛東已經許久沒有練過了,此刻去熱了下身,看穆父興致很高,也不忍掃興。
第一局的時候,幾招過後,穆父一個水中撈月直逼穆衛東頸部,他一愣神,還未反應便被一個過肩摔給摔倒在地,毫無疑問的慘敗,但相較于十幾年前,現在的穆父已經是退步許多了。
“再來。”
“……”
穆衛東喝了口水,進入第二局,這次還算堅持的比較長時間,最後卻還是一不留神給輸了,重重的被摔在了地上。
他爬了起來,身上被摔的有點疼,許久沒有這樣的劇烈打鬥了,因而一時間還是不能應付。
“你還是那麽厲害,老當益壯。”他索性坐在地上喝着水說。
“已經很久沒練,退步許多了。”穆父挨着他也坐在了地上,臉上是掩不住的熱血。
“沒有,你還是以前一樣。”
“再來一局。”
“樂意之至。”
……
最後穆衛東總算是險勝,年輕人體力恢複快,而穆父顯然的是不行了,身體急喘不已,許久才能恢複。
“看來真是老了不中用了。”他感嘆。
“你還是我心中那個高大勇敢的父親。”
“那現在呢?”
“永遠都是。”
“阿東,你恨過爸爸嗎?”
“沒有,從來沒有。”
“爸爸已經不是曾經那個風光在外的爸爸了。”
“在我心中你永遠都是那個正義的人。”
穆父轉頭,鼻酸,眼淚順着臉臉頰的溝壑蔓延下來,一大把年紀的男人,這輩子奉行“只留血,不留淚”的男人,在這一刻突然哭了出來。
“我這一生培養出許多的軍人,他們現在或許身居高位,但我最驕傲的,還是有你這個兒子。”許久,他哀沉的說,語氣卻滿是自豪。
“那你對我不失望嗎?”
“你永遠是那個讓我驕傲的兒子。”
父子倆相視而笑,卻又似幾十年的老朋友般,過往的許多已随之煙消雲散。
…………
湯燦一個人呆在公寓裏,想着這麽十幾天要怎麽打發,突然覺得一放假似乎就是這樣漫無目的,無事可做,大家都回家跟親人團聚了。
湯燦翻了下地圖,最後将視線定格在西藏,她已經肖想很久準備去了,只是一直沒有機會,現在正是時候。
于是說幹就幹,在當天湯燦就訂購了機票,從S市飛成都,在成都停留了一天,晚上一個人去逛了夜景,成都的廣告語是,一個來了就不想離開的城市,湯燦想着确實如此。
為了感受下熱辣辣的四川火鍋,不怎麽吃辣的她也特意去吃了下,出來後是又麻又辣,喝了瓶水都能感覺舌尖被辣的已經沒有知覺了。
旁邊一對中年夫妻吃的熱火朝天的,看她的表情就知道不是本地人,于是熱情的問:“姑娘不是四川的吧?”
中年男人用的川普,發音不是很标準,湯燦回味了很久才反應過來,最後尴尬的笑着點頭。
“這火鍋就是要麻要辣,這樣吃着才爽口。”湯燦看了下周圍,人三五成群的喝着冬啤聊着天,湯燦聽不懂四川話,但是從他們的表情就可以看出聊得很開心。
第二天,湯燦從成都出發,在拉薩貢嘎機場下機。
沒去過西藏,你不知道天有多藍,地有多闊,這裏的天确實是很藍很藍。原本在S市的時候,現在的天還是很冷,此刻站在這片土地下,太陽當空照,陽光充足。
她找了家旅館住下,本來還想着會不會有啥高原反應,結果發現自己完全沒有任何不适,想來自己身體體質太好了,睡飽了一晚,第二天的時候她先去了布達拉宮,據說這裏以前是達賴的冬宮,文成公主與松贊幹布的聯姻。
随後她又陸續的去了許多名勝風景區去玩了圈,她沒有告訴任何人她來了這裏。
最後一路邊走邊逛,有時候坐汽車,有時過路的人好心送她一程,就這樣到了林芝地區墨脫。這裏是我國最後一條通縣公路,墨脫屬于中印交界地。
來了這裏還沒有一天,湯燦便已真真實實的領略到了那句“ 一山顯四季,十裏不同天”
這裏民風淳樸,本來她還當心治安問題的,她住在了一個老年夫妻的家中,老夫妻約莫六十多歲了,據說兒女不在身邊,湯燦本來是要給他們錢當住宿費的,結果兩老死活不肯收,這讓湯燦反倒不好意思了。
這裏氣候早晚相差很大,簡直就是一天有四季,白天基本都是陽光充足,墨脫算的上是西藏最溫和的地方了,因而倒還好。
晚餐的時候,夫妻兩熱情的拿出當地的特色食品,牛羊肉以及奶制品,酥油茶等等,這裏人們一般不食蔬菜,飲食很單調,湯燦将随身帶的在S市買的零食分給了他們吃。
耍了一天回來後,湯燦跟着老太太學習陶藝,老太太看她手生的很,問她是不是第一次做,湯燦大大方方的承認了,于是老太太手把手的教她,兩人便随意的聊着天。
最終湯燦終于做好了個,形态醜陋,其實她是想做個碗的,結果看着反而像個花盆,這讓她很郁悶。
老太太也不嫌棄,一臉正經的說:“我拿去給烤好,這第一個可以留個紀念,以後送給自己以後老公。”
湯燦低頭沉默……
就這樣耍了幾天,日子飛一般的過去了。
湯燦在初七的時候準備回家了,老夫婦兩很是舍不得塞了許多東西給她,甚至還将她那奇形怪狀的花盆塞給了她。
湯燦到墨脫唯一的那條出路的時候,遠遠便見路上拉起了警戒線,幾十個警察荷槍實彈的在此處巡邏,這陣仗有點吓到湯燦,不遠處也聚集了一團人。
作者有話要說: 看來我是真的要做日更君了~~晚安
☆、天雷滾滾
湯燦一愣,周圍聚集了大群人,吵吵嚷嚷的鬧,她想要不是嚴守以待的軍人在這,估計這些人會沖上去打了起來。
這些軍人都是穿着呢子軍大衣,身材顯得魁梧而高大,手裏拿着槍支,湯燦打量着估計是真的。最後掃視了圈,她語氣很殷勤,畢竟這時候了,她找了個看着比其餘人比較順眼的一個年輕士兵問:“哎,您好,我想問下是這是發生了什麽事嗎?”
士兵有些驚訝,湯燦說着字正腔圓的普通話,長相本就甜美,給人眼前一亮的感覺。
他微微笑,還帶着腼腆羞澀,湯燦想着這孩子估摸着比自己要小五六歲吧。
“昨晚這邊亂民發生暴動,雖然已經被鎮壓了下來,但是還是有幾個起哄者還沒抓到,因而今天公路禁止通行。”
湯燦一愣,沒想到會遇到這樣的事,雖然也偶爾有聽說這邊經常發生暴動,但自己第一次來就遇到還是難免有些郁悶。
“可是我今天有急事必須要走。”她表情裝着盡量着急的模樣,前兩天已經跟淩媛說好了今天自己就會回去的。
那年輕士兵心腸很好,為人憨厚,為難的抓了下頭,“那你看這樣吧,我給我們長官說下,你等我三分鐘吧。”丢下這句話人已經跑遠去了。
湯燦在原地等了大概兩分鐘,真的是只有三分鐘接着便看他跑來了,他年輕的眉眼染着笑,雖然戴着的帽子看不清,但湯燦還是看見了他在笑。
“你好,你跟我來吧。”湯燦忙不疊的點頭,只差沒有來個幾十度的鞠躬了。她屁颠的跟着他,在一個臨時搭起的軍棚前停下。
“報告。”
“請進。”屋子裏傳出一聲磁性而低沉的男音。
屋子擺設的很簡單,中央擺放着張桌子,幾個凳子。這邊條件艱苦,設施本就落後,湯燦早就見怪不怪了。
傳說中的長官此刻正埋頭翻看着什麽,身材高大瘦長,他沒有帶着帽子,因而湯燦很容易從那短小的寸板頭可以看見他略顯白皙的膚色,跟這種在大漠吹風的士兵完全不同,沒有那些滄桑,眉宇間倒是有幾分貴公子的養尊處優。
“陸少校,人已經帶到。”湯燦身邊年輕的士兵報告說。
湯燦尴尬點頭,頭上三根黑線一直掉,一直掉……聽着那口氣怎麽那麽像犯人帶到的感覺呢。
陸少校終于擡起了高傲的頭顱,接着右手一揮讓他出去了。不可否認這是一個很英俊的男人,劍眉英挺,五官堅毅迷人。他起身,走到中央的桌子後坐着,接着用手指了指對面的凳子示意湯燦坐下。
“陸少校,你好,我叫湯燦。”湯燦坐下,首先介紹自己,這是她一貫的習慣自報家門。
“你好,你知道這裏很亂的,在這樣的關鍵時刻是不能放你走的,也希望你諒解。”他聲音清冷,公事公辦的官方話。
湯燦點頭以示理解。
“這樣的,我是S市人,前幾天過來旅游的。”湯燦解釋,聲音盡可以的誠懇輕緩,試圖讓他相信。
或許是軍人身上自然的帶着一股肅殺之氣,因而湯燦從那雙墨色雙眼中打探不到一點類似于同情的訊息。
“這幾天是過年吧,大過年的沒事跑這來幹嘛?”
湯燦被噎住,一時不知道如何回答,最後只得頹然低頭,“我……”
結巴了半天,卻還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來,要怎麽跟人解釋呢?難道說自己是孤兒,可是她父母卻都在,難道要說自己母親在十年前就抛棄自己了,自己父親現在還在監獄,不不不……這樣的話,湯燦說不出口來。
“我可以給你看我的證件的。”她說着去翻自己的包,東西亂七八糟的掉了一地,她手忙腳亂的又去給揀起。
“不用了。”陸少校擺手。
湯燦起身看着他。
“今天是沒辦法放你的,希望你諒解下我們工作,你看這樣好吧,你留個你的聯系方式,到時一有消息我就通知好吧。”他神情有些湯燦看不懂的深意,似乎又帶着隐忍的笑。
湯燦從包裏找了張紙,端端正正的寫下自己的名字以及聯系方式遞給了他,他接過去看了眼,最後才問:“你是S市的?”
湯燦莫名其妙的點頭,“嗯。”
“我也是。”
“啊。”
湯燦傻掉,幾秒後才反應過來兩人居然是老鄉,俗話說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可是此刻看來顯然的不是這個情況,自己淚汪汪也多半是給氣的。
“這樣你再寫個你在這的地址,要是電話聯系不上你,我就叫人去通知你。”他很善解人意的提醒。
湯燦想了想還是将老夫妻的地址給寫了下來,不禁有些感謝他,軍人難道都這麽細心嗎?
湯燦出去的時候不得不給淩媛打了電話說了下自己情況,她在電話裏只得小心囑咐幾句,有事就聯系。
湯燦晚上回去的時候,老夫妻倆倒還是沒怎麽驚訝,湯燦晚上躺在床上,想着白天的事,越想越不對勁,卻又說不上來是哪裏。
第二天早上吃了飯過後,老爺爺便将家中做好的陶藝這些裝好到街上去販賣,湯燦今天決定呆在家中,于是跟着老太太聊天。
老太太一頭花白的頭發,但好在身體仍舊硬朗,精神很好,眉慈面善,眼睛眯成一條縫,閃爍出慈祥的光芒,湯燦很喜歡她。
湯燦穿着件麻色的呢子大衣,頭發用一根繩子簡單的給紮了起來,臉上不施粉黛,但這裏空氣稀薄,濕度很低,湯燦就只用了保濕霜。
老太太拿着一些五顏六色的彩紙用剪刀剪出不同的形狀,湯燦于是也來跟着學,結果是除了她自己沒人知道像什麽,經常是逗的老太太哈哈大笑。
“奶奶,你跟爺爺是怎麽認識的?”湯燦仰頭,聲音很甜,這幾日的相處下來她便是這樣叫的,不可否認,嘴甜了誰都喜歡。
“這一大把年紀了,哪想得起那麽多。”老太太笑着說。
住過一段日子,湯燦還是知道什麽的,比如說這夫妻倆雖說日子看着很平淡,可是愛早已在一點一滴間滲入他們之間,濃郁的化不開,比如每次吃飯,老爺爺不吃姜,于是他的那碗就特意做的,比如老爺爺喜歡吃雞腿,于是每餐基本少不了的就是雞腿。而老爺爺每次出去回來都會在路邊買朵鮮花,或者是其他的小玩意,這樣老太太都能開心好幾天。
“我們從小一起長大,那時候家裏窮,我那時想要吃好吃的,想要穿漂亮衣服,可是都沒錢。後來有一次鎮上舉行了一次試吃大賽,全部是雞腿。能将一盆雞腿吃完便算贏了,不能吃完就要付相應的錢。獎金是一百元,那時的一百元簡直就是天價。結果我那老頭子就報名了,最後是撐的肚子幾天都不能吃東西,最後卻笑着将錢給我。那刻我就想這輩子我不會忘記!我哭着罵他,結果他說:你不知道我這輩子最喜歡吃的就是雞腿了,今天一天吃這麽多,真好吃,以後我也要每天吃。”老太太回憶着,已經蒼老的眼眸中流露出從未有過的流光溢彩。
湯燦在一邊聽的入神,不禁感嘆,這世間,有卑微的男女,卻沒有卑微的愛情。
“那你們沒吵過架嗎?”
“吵架?打架都有。最嚴重的一次是他背着我去工地上,結果受傷了還隐瞞着我,最後還是被工友送了回來的,我真是被他給氣死了。”
湯燦在一邊低低的笑,她說不出來的感覺,只是覺得羨慕,大概真的是別人的幸福都是用來羨慕的,自己的卻往往視而不見。
在許多年後,湯燦她收到了老太太的來信,信中告知她老爺爺很安靜的去世了,字裏行間沒有很大的悲傷,似乎被病痛折磨久了,這樣安靜的去也是種解脫吧。
最後她竟然得知了,那個說老爺爺最喜歡吃的雞腿的,竟然在死前告訴她,他這輩子最讨厭的就是雞腿了,還說她不知道她做的雞腿有多難吃。
湯燦看完信後是即吃驚又感動。
世間男男女女所有的一切,又有誰之間沒有經歷過什麽呢?可是許多事情不是你自己能控制得了的,萬物都在變化,現在最重要的便是抓住眼前的一切。不要留下遺憾,不然你就是到老到死,你的心裏都不會舒服踏實的。
“那你是不是好久沒理他。”湯燦問。
“是啊,起碼有兩個星期吧,後來慢慢也就想開了。”
湯燦想,這世上,沒有什麽愛不伴着原諒,也沒有什麽原諒不帶着愛。正譬如說她與穆衛東之間……
一直到下午一直都沒有什麽消息,湯燦不禁有些煩躁,也不知道要被困多久。
到六點左右的時候,老爺爺便回來了,湯燦當時正站在凳子上在貼剛剪好的窗花,她聽到老奶奶叫道:“老頭子回來了。”
湯燦還不待轉身,接着整個身體被人從後小心翼翼抱了下來,熟悉的清新薄荷氣息,溫暖的懷抱,來不及驚詫,便聽背後的人說:“老婆,我終于找到你了。”
湯燦轉過頭,驚訝的不禁是她,連她身後的老夫妻倆都驚訝的張大嘴可以塞下一個雞蛋。
老太太好奇的問:“小燦,你結婚了?”畢竟湯燦看着也很年輕,而且看着不像結婚了的人啊。最後将視線轉給老爺爺,老爺爺也正莫名其妙呢,他說:“我在路上遇見他,他問我家是不是有個姑娘,我看她形容的跟小湯很像,就估摸着叫他來看看。沒想到這麽巧啊。”
湯燦被穆衛東強硬的給抱在懷裏,他摟着她的腰,湯燦正想反駁,便被人搶了先:“老婆,我知道我錯了,可是你這樣離家出走不給我說聲,不知道我很擔心嗎?”
湯燦撇嘴,氣極反笑,他那一臉委屈而哀怨的表情但是成功的勾起了夫妻倆對于弱者的同情心。而且穆衛東這厮長的高大英俊,舉手投足間散發出來的優雅氣質一看就知道非比常人,而且,這兩人站在一起也真是太般配了,穆衛東在他們心上的好感指數是蹭蹭蹭的上升了幾個點。
“小燦,這就是你不對了啊,哪裏有這樣丢下自己老公跑的,還好你老公這麽愛你。”老奶奶立即确定立場,老爺爺自然是婦唱夫随。
湯燦無奈,只得傻笑着,旁人也當她是高興壞了。
穆衛東連續坐了十幾個小時的飛機,眉宇間染滿倦色,他想起前天晚上經過父親房間時聽到父親與人打電話說是西藏這邊發生暴亂,而恰好的他聽見了湯燦的名字。
結果才知道這丫頭自己一個人跑來了西藏,整晚都不放心,擔心她出事,聽說西藏發生暴亂,如果不在她身邊,他真的不能安心。
于是第二天就買了機票,臨走前父親還特意叮囑,有什麽事可以給陸以莫聯系。穆衛東是知道他的,父親的得意門生,據說現在正在西藏這邊的,于是自然的過來找到他跟着過來了。
而另一外的穆家,穆老爺子坐在太師椅上正跟人打着電話。
電話那端是一個低沉有磁性的年輕男人聲音:“師傅,你一世英名,沒想到居然現在第一次做這濫用職權的事還是為了演唱戲,小輩真是佩服的五體投地,在這給師傅拜年了。”
顯而易見的戲谑調侃之聲,穆老頭子也不惱,表情閑适而得意,“要來就招猛的,我這叫做善事,你懂什麽。”
“是是是,做善事,成就了一段美好姻緣,這真是天大的好事。只是這樣浪費一圈波折,至于嗎?為什麽不直接給阿東說,這樣他也好知道有了你個好爹啊。”
“我只是給了他一個機會,最後還是要他自己去把握……”穆父輕嘆口氣,未來如何也不可知,只好祈禱這招能行了。
“不過師傅,你那未來兒媳婦,是不錯,配的上你穆家。”
穆父得意的哈哈大笑,嘴裏還撇着:“那是,也不看看是我家兒子看上的,能差到哪去嗎?”
“……”陸以莫記得十年前是誰嘴裏信誓旦旦的說不認這個兒子的,難道他記錯了嗎???
…………
作者有話要說: 那啥,今天終于不是在十一點後了、自己來撒花~~
☆、歲月靜好
老夫妻倆這才注意到穆衛東眼角的倦色,不禁體貼的給湯燦使眼色,湯燦呆愣在原地,便聽老太太說:“小燦,快領你老公去房間歇會,看這臉色疲的。”
湯燦許久才反應過來,自己已經有個“老公”了。現在這場景,就算是她要去辯駁說不是,估計也沒人會相信自己,而且到時還會被說為驕縱成性,老公都來找她了還這麽掂着,會遭公憤吧。
她好像已經好久沒看見他了吧,此刻的他看着疲憊而憔悴,她心底隐隐作痛,終于還是軟下心來:“跟我進來吧。”
穆衛東聽她說完,嘴角上揚,原先緊繃的表情瞬間柔和下來,他對着那夫妻倆點頭:“抱歉,打擾了。”接着轉身跟着湯燦進去。
穆衛東這才仔細的打量着她,看來她在這過的不錯,清秀的五官,優美柔和的側臉曲線,脖子上圍着條小鹿圍巾,頭發被松松垮垮的紮了起來,這樣打扮看着就像個清純的高中生般。
她将手裏的溫水遞給他,很平靜的說:“喝吧。”
确實感覺口很幹,他接過來喝了個幹淨,“謝謝。”
然後沉默,都沒有說話,穆衛東将手中的行李放在桌上,這一刻看到她安然無恙,突然覺得即使什麽話都不說也就很滿足了。
湯燦不知道該怎麽說,心裏不是沒有感動,他還如十年前一樣,總能這麽容易的找到她,她将床鋪好,“你要吃點東西嗎?”
“你做嗎?”穆衛東挑眉,揚起一股笑意,帶着如孩子般純淨無一絲雜質的笑意。
湯燦冷汗,這人是得寸進尺嗎?
最終卻還是瞪着他一番妥協的去了廚房,湯燦在竈臺後燒火,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