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孽債
一旁一個年輕方士不解地問道:“風雲祭是什麽?”
重黎姒似乎在回答那個年輕方士,也似乎在自言自語,淡淡地道:“風雲祭乃是我族大術士的獨門絕技,堪稱巫術之首,能直通天神,呼風喚雨,殺人于無形之中……只是,使用此技之人,都會受到大創,或瘋癡,或折盡陽壽而死……”
靳平看到彭回使出這個架勢,初時也是疑惑,轉而面露驚色,心下暗想:“想不到這個老匹夫還有絕技。”
他觑見彭回兀自站着,手持烏木棒直指天空,屹然不動,便覺有隙可乘,暗中催動神技,竭盡全力将迫水為冰擊向彭回。哪知迫水為冰的靈力剛一觸及彭回周身的淡藍色光障,便四散崩碎,而光障中的三人,紋絲不動。
靳平見此,一臉驚愕。他忙喝使侍從,向其他人攻去。
此時,天空已開始飄起大雪。但見大雪峰覆雪之處,飄的是鵝毛般的大雪,而大雪峰山腰有森林的地方,卻是普降大雨,一時竟成為一道奇觀。
靳平見彭回的風雲祭也不過是呼風喚雨,并無殺傷,漸漸放下戒心,也欲加入五個侍從的厮鬥。
忽然,天空劃過一道閃電,也似霹靂,映得大雪峰越加明亮。緊接着,一道紫色閃電徑直劈落,靳平的兩個侍從頓時成為焦炭,風一吹,四散飄去!
剩餘三個侍從一見,吓得魂飛魄散,其中有兩個拔腿便逃,還有一個已吓得雙腿發軟,癱坐在雪地之上。與此同時,又是兩道紅色閃電劈落,兩個逃跑的侍從又成了焦炭,轉瞬便随風飄散了。
靳平此時才恍然大悟,驚得怪叫一聲,轉身向山下跑去。“刷、刷”又是兩道橙色閃電劈落,癱坐在地上的那個侍從和逃跑中的靳平都被劈中,一陣狂風吹過,兩人的遺骸也早已沒了蹤影。
衆人看見此六人瞬間斃命,都驚得目瞪口呆。
彭回見大事已畢,這才收回烏木杖,嘴唇翕動,周身的光障頓時消失,但他的嘴角又溢出殷紅的鮮血,開始大口喘氣。
此時,除了嗚嗚的風聲,和大片的雪花飄落,整個大雪峰都靜寂下來。
彭回轉頭看了看麻珞,見她正俯身看着莊羿,暗自嘆了口氣,顫聲道:“珞兒。珞兒,你……過來。”
此時莊羿已是奄奄一息,但還是示意麻珞到彭回那邊去。
重黎姒在遠處吩咐道:“董方士,快去給那個壯士治傷。”重黎姒此時并不認識莊羿,更不知道莊羿已被衆人擡舉成天外聖使,因此只稱呼他為壯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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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見一個長須淨面的中年漢子起身,一瘸一拐地向莊羿走去。麻珞看見他過來,忙道:“董方士,你快給聖使看看——你一定要救活他!一定要……”
原來,這個董方士姓名喚作董奴保,是西山人第二伍的方士,神技不是非常驚人,但醫術卻是最好的。
董奴保看了看莊羿,又給他把了把脈,然後給他服了丹藥,做了簡單處理,對麻珞說道:“麻方士大可放心,此劍雖刺穿聖使,但未中要害,聖使并無性命之憂,只是失血過多。這寶劍暫時還不能拔出,否則流血更甚,待到了山下适當的所在,我便給他醫治。另外,聖使體內的神技靈力,頗為罕見,難道是傳說中的土之靈力?”
麻珞聽後,稍稍舒了口氣,答道:“不錯。聖使體內的靈力正是土之靈力。”董奴保聽了又驚又喜,自言自語道:“難道聖使真的是上天派來拯救我西山族人的?”
這時,忽聽一旁的彭回大口喘氣,轟然一聲倒在雪地之中。麻珞大驚,忙到彭回身邊扶住彭回,急切道:“師父!師父,你怎麽了?”
彭回大口喘着粗氣,嘿然笑了一聲,道:“珞兒……你還是叫我……師父…….你當真…….當真不肯……叫我父親麽……”
麻珞一時語塞,想到彭回平時對自己悉心照料,既傳授神技,點撥巫術,又無微不至地關心自己生活,早已勝似父親,只是“父親”二字到了嘴邊,無論如何都叫不出口,又生生咽了回去。
麻珞不答彭回的話,只是說道:“董方士,快過來看看我師父,他到底怎麽了?”
董奴保聽得呼喚,嘆了口氣,邊走過來邊說道:“麻方士,大術士用了巫術絕技風雲祭,但凡使此絕技的人,非死即瘋,神仙難救。恕我……恕我也無能為力……”
麻珞一聽,驚急交加,道:“不會的。你看都沒看,你怎麽知道沒救呢……”
彭回拉了拉麻珞,吃力道:“沒用的。我……用了……風雲祭,必……死無疑……”說着,吸了一大口氣,道:“珞兒,你…..叫我……一聲,叫……我……父親……”
麻珞此時雙眸盈淚,雙唇顫動,嗚咽道:“師父,你不要丢下珞兒一個人,師父……”
彭回聽她仍喚自己師父,嘆了口氣,斷斷續續道:“你……還是……不肯……叫我父……親。你是……在怪我…..麽,不肯原……諒我……也罷……我自己……造下……的孽債……自己…..承……”話未說完,一口氣已經斷絕。
麻珞失聲痛哭,淚流滿面,道:“師……父親!父親!珞兒怎麽會怪你呢!你是我最好的父親……你不要丢下珞兒一個人啊……嗚嗚……”可惜,彭回再也聽不見了。
在不遠處的衆人看到此種情形,也都暗自垂淚。
雪越下越小,漸漸地止了。整個大雪峰上,衆人都靜悄悄的,只有麻珞還在俯身嘤嘤哭泣。
衆人都過來勸慰麻珞幾句,然後向山下走去。有幾個受傷很輕的方士和随從将傷重昏迷的莊羿和彭回的屍身擡到了山峰腳下。
董奴保讓人将莊羿擡回自己的石屋,以方便給他治傷。轉眼間,大雪峰下就只剩下麻珞一個人,陪着彭回的屍身,悲泣不已。
麻珞看着彭回那安詳的臉龐,腦海中浮現出一幕幕往事:從她懂事起,彭回教她族規禮數;當她年滿十二歲,第一次陪同她朝拜并撫觸通靈聖石;再到她遇上煩心事,給她講故事、抓小動物給她解悶……這一切仿佛就在昨日,轉瞬之間,就随風飄散。
太陽西移,天色就要暗下來。麻珞止住哭泣,觀察了下周圍的地形後,在一塊稍微平坦的地方,使出金之靈力,掘出一個深坑。
她輕輕地将彭回的屍身放入坑中,呆呆地在坑中跪了半晌,直至夕陽西下,倦鳥歸林,才嗚咽着起身,掩埋起來。她看到一旁的烏木棒,猶豫了一下,将它放入了坑中,口中喃喃道:“父親,從我懂事起,你就跟這烏木棒寸步不離。我想來想去,還是讓你帶到那邊去吧……”說完,又是一陣傷心,淚如雨下。
麻珞慢慢掩埋了彭回的屍身,堆起一座墳頭。她跪在墳前叫了幾聲父親,叩了幾個頭,喃喃道:“父親,你安心地去吧,我會常來看你的。你……和母親在那邊要好好的……”
她呆跪了一會兒,才起身離去。此時,夜幕已經降臨,山林裏的夜特別的黑。
轉眼一個多月過去了,西山人的玉虛谷又如往常一樣寧靜太平。重黎姒也暫未提及西山四部和殘缺的方士隊伍的問題,對于玉液和朝拜通靈聖石的事情,也暫時并未有什麽改變。
一個多月以來,祝融左右使、衆方士都已基本康複。莊羿經過董奴保的精心調養,也是恢複得出奇的快。更令莊羿奇怪的是,自從中了那一劍以後,體內又漸漸多出了一股神秘力量,顯然不同于先前的土之靈力。
這期間,重黎姒也來看過他幾次,經過幾次交談,董奴保也在一旁解說,重黎姒才得知他是所謂的天外聖使,她當場并未有任何反應,既未表示懷疑也未表示歡迎,這讓莊羿心裏也有些打鼓,心裏總是有些忐忑,頓時萌生了去意。
這一天,莊羿正在董奴保的石屋外休養,麻珞過來看他了。莊羿已有很長時間沒看見她了,遠遠地見她過來,很是高興。只是讓莊羿有所迷惑的是,麻珞見了他,只是微微一笑,道:“莊聖使,你的傷已基本好了吧。”
莊羿點點頭,道:“好了。這多虧了董方士高超的醫術和悉心地照料,我都不知道怎樣感謝他。”
麻珞聽後,淡淡地道:“莊聖使說哪裏話。我們西山人部衆,多虧了莊聖使舍命相救,力挽狂瀾,才免于全族覆沒。要說感謝,是我們族人都要好好感謝莊聖使才是……”
莊羿聽了,暗皺眉頭,覺得她突然冷淡許多,心中一急,伸手拉住了她的一只衣袖,問道:“麻珞,你怎麽了……”
話未說完,就被麻珞一甩袖,甩開了他的手,道:“請把手拿開。”轉身欲走,但又回頭道:“莊聖使,你尚需好好休養,等你完全好了我再來找你吧……”說罷,轉身便走。
莊羿一時木然,呆呆地站住,想要追上去,卻又不知再能說些什麽。他過了半晌才恍然想到:“麻珞父親新亡,尚未從痛失親人的悲傷中緩過來,故此才對我冷淡……反倒是我愚鈍,不知道勸慰她幾句。”如此一想,他漸漸釋然。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