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業餘
“這位朋友,”方大海問:“請問踢館是什麽意思?”
馬尾男看了一眼郝萌,道:“你就是那個新秀賽冠軍?我跟你打一圈,怎麽樣?”
郝萌莫名其妙:“我為什麽要跟你打一圈?”其實倒也不是他端架子,夕陽紅老年活動中心的那些老爺子老太太,偶爾三缺一的時候看見他也拉他去玩兩把,郝萌也沒覺得有什麽問題。只是這馬尾青年出來的莫名其妙,又莫名其妙的提要求要郝萌和他打一局,怎麽看都不太正常。
“你叫徐……徐碧娥是吧?”燕陽抱着胸打量他:“徐碧娥,你這是鬧哪一出?要打一圈,賭資是多少,拿得出來嗎?”
“那你們提要求,說個賭注吧。”徐碧娥一臉不耐煩:“要怎麽才肯和我打一局?不,是一圈。”
郝萌說:“我就問一句,為什麽偏偏是我?”
“你不是新秀賽冠軍嘛,有資格做我的對手了。而且聽說你原來不是職業圈的人,民間出來的業餘選手?業餘選手能打到這個地步,有點意思,我看過裏的比賽視頻,很不錯。高手之間切磋切磋,很正常吧。”這個徐碧娥說話,狂的簡直令人瞠目結舌,而且這一番并不覺得正常的話,被他說出來,看他的表情,還覺得挺理所當然似的。
“我勉強算個高手吧,但是你……”
徐碧娥惱怒的看着他:“我當然算!”
這人取了個嬌滴滴的名字,脾氣還挺嬌蠻。
郝萌覺得頭疼:“但是吧……”
“和我打一圈不難吧。”徐碧娥道:“提點速度,不到十分鐘一局,最多半小時,耽誤不了你多少時間。你開條件,我能滿足的,就盡量滿足。如果我輸了,你要什麽都行,你輸了,”他蹙眉,道:“就公開承認敗在我徐碧娥的手下。”
“徐碧娥很有名嗎?”應秀秀問:“就算公開承認了,有人知道這個名字是誰?”
“我知道。”竟是唐霄龍開了口,他撚了撚胡子,眼裏閃過一絲精光,“不是職業圈的人,不過玩麻将的人大多知道,這人喜歡找高手打牌,不過以前找的高手都是來自民間,沒聽說過和職業圈的人有牽連。”
“我也想起來了,”窦豆跟着道:“以前我爺爺還考慮過要不要說服他進職業圈,但是後來聽說徐碧娥是不進職業圈的。不然以他的水平,在職業圈裏也應該會被各大賽隊積極争取。”他恍然:“原來徐碧娥是這個人。”
徐碧娥哼了一聲:“算你們有點見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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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既然不和職業圈的人牽扯,為什麽要找上郝萌?”應嬈問。
徐碧娥又露出有點不耐煩的神情,看到應嬈的時候愣了一下,大概是因為大美人,雖然不情願,總算還是解釋道:“他那一套一看就不是職業圈的把戲,你不是職業圈的人,根本就是因為你承的就是民間一派吧?”他看向郝萌,“雖然外面都說你是業餘自己摸索的,你肯定有個老師在私下教你,只是教你的方式和職業圈那一套不一樣而已,別人看不出來,我可看得出來。”
夕陽紅的人面面相觑,郝萌是毛一胡的徒弟,大家都知道,這人能一眼看出來,也是不簡單了。
“怎麽樣啊新秀冠軍?”徐碧娥道:“咱們都是民間派的,和我打一圈沒什麽委屈的吧?你可是我在職業圈挑戰的第一人,應該感到榮幸。”
郝萌:“真榮幸啊,我不打。”
“為什麽?”徐碧娥臉色一變:“你怎麽這麽膽小?”
“過不了多久就是錦标賽了,和你這一局我要是輸了,你讓我公開承認,媒體不知道會怎麽亂寫,還會影響夕陽紅的士氣。就算我贏了,你身上也沒有我想要的籌碼,風險和回報不對等,有什麽意義?”
“怎麽沒有你想要的籌碼?”徐碧娥急了,“我不是說了,你想要什麽籌碼,随便你開,只要我能付得起,都沒問題!”
“你要是能出一個億做籌碼,我們還能考慮一下。”方大海道。
徐碧娥:“你開什麽玩笑!”
“你看吧。”方大海攤手,“說了你又不肯,那你還是回吧。”
“你們這是坐地起價!”
燕澤盯着徐碧娥,神情微動,突然湊近郝萌,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郝萌遲疑的看了一眼燕澤,随即想了想,才道:“和你打一圈也不是不可以,一億的賭資那就是賭博了,要坐牢的,還是算了。”他看了一眼徐碧娥,想徐碧娥渾身上下還真看不出一點有錢人的影子,別說是一億了,一千能不能拿出來都是個問題。
“那你要什麽?”徐碧娥皺眉。
“你答應我做一件事。不過這件事我現在不能告訴你,因為我還在考慮中。”
徐碧娥臉色變了變,一臉警惕的看着郝萌,問:“你想幹什麽?”
燕陽嗤笑了一聲:“你是什麽絕色尤物嗎?擺出這副模樣給誰看?沒人要你以身相許,你就是倒貼我們還要考慮一下呢,別拉低了我們隊伍的顏值水平好不好。”
“別擔心,”郝萌解釋:“保證不是殺人放火違法亂紀的大事,也不是要你以身相許,對你來說很容易辦到的事。你要是答應呢,我們現在就坐下來打完一圈四局,你要是不答應呢,大門在樓下,現在出去還不到高峰期,挺好打車的。”
徐碧娥狐疑的目光在郝萌身上掃了幾轉,最後終于像是下定了決心,一咬牙道:“好!就照你說的做!”
“那就去訓練室,”郝萌道:“你挑個桌子,咱們打二人麻将吧。”
徐碧娥冷着臉想了一會兒,轉身就往訓練室了。郝萌看向燕澤,燕澤對他點了點頭,他才安下心來,跟着徐碧娥過去。
訓練室随便挑了一間,徐碧娥挑了靠窗的一間桌子,外頭難得有點陽光,順着玻璃照進來,顯得稍微暖和了點。
徐碧娥說:“我不用麻将機。”
“好啊。”郝萌從善如流,“就用手吧。”
他和徐碧娥開始洗牌。
自從進入職業圈以後,郝萌還是第一次手洗牌,因為手洗牌的弊病太多,可能會影響比賽公正性,職業圈是不用的。但是在民間,過去的那些年,大家卻很享受這種手洗的爽快感。嘩啦啦的響聲,也很有真實感。
郝萌洗牌的時候在注意徐碧娥,徐碧娥也在注意他。之所以注意,是為了怕對方搞小動作,畢竟洗牌的時候,最容易出千。徐碧娥倒是很規矩的在洗牌,但是郝萌也發現,徐碧娥洗牌的力度,速度和腕力,都有種說不出來的均勻和恰到好處。
這令他有點驚訝,這些都是要練的,徐碧娥的樣子,至少練了也數十年。徐碧娥現在的年紀,看起來也不過二十五六,和燕澤差不多,也就是說,他少年時代就開始在練習這些了,實在很罕見。
“你牌洗的不錯。”徐碧娥道。
“彼此彼此。”
他們開始摸牌。
因為是和徐碧娥打,完全撅棄了職業圈的那一套規則,不知不覺中,郝萌有種從前和毛一胡打牌的感覺,他摸牌摸得飛快,這是他在進入俱樂部以來,不曾展現的一面。
徐碧娥也是一樣,二人的手速,已經超過了普通人。觀戰的衆人還沒看清楚,眨眼間就摸牌做牌牆,整整齊齊,像是魔術一般令人眼花缭亂。
“你速度也不錯。”徐碧娥說,比起最開始馬馬虎虎的敷衍,他這回的稱贊要誠懇一些了。
郝萌說:“你也一樣。”他同樣驚訝于徐碧娥的手速。職業圈和民間派是兩個概念,因為郝萌自小學的是毛一胡那一脈,就算職業圈的選手打的再如何精彩,他也沒有很多的概念,但是徐碧娥和他是一個路數,因此,他能感覺的出徐碧娥的高明。在郝萌和毛一胡打過這麽多年的對手裏,徐碧娥算是郝萌遇到的,完全業餘裏的第一個。
郝萌也不得不承認,徐碧娥确實很高明,從某種方面來說,他算是在這個俱樂部目前的所有人裏,除了燕澤和自己以外,最有實力的一位。
“手疾眼快。”窦豆面色凝重。他們都是抱着來學習經驗的想法來看牌的,郝萌的實力大家有目共睹,但是這一回郝萌的打法,似乎是放開了打,又是一個全然不同的風格。
“太快了。”應秀秀抓緊了應嬈的袖子。
技巧可以學,方法可以慢慢推演,随着時間的推移,大家的實力肯定會更上一個臺階。然而郝萌現在所展現出來的,是手疾眼快。手疾眼快,四個多麽簡單的字,但眼下牌桌上表現出來的這兩個人,卻讓人覺得有種一輩子也到達不了的無奈。
根本比不上的,除非再練個十年八年,然而等再練個十年八年,對方也早就把他們抛的更遠更沒影了。
郝萌是很認真的練過的。
毛一胡是個特別神奇的人,他對于每一場的結果并不怎麽在意,偏偏對訓練的過程無比苛刻。郝萌在最初練眼力的時候,要每天觀察牆上畫的一副孔雀圖尾巴上有多少根羽毛,練計算力的時候,要坐在長街口心算一天跑過多少輛車。練腕力的時候,拿着一米長的鐵筷子夾油鍋裏的鹌鹑蛋,練速度的時候,連一秒鐘打死多少只蚊子都有安排。
郝萌一直覺得,這些東西學會了,就算有一天他不能打麻将,就這能力應該走哪也餓不死。他看過那些電影,那些神偷要練的也不過如此。只是後來時代漸漸朝前走,這些老舊的手法和技術被淘汰,他所練習的東西似乎一輩子也派不上用場。
雖然表面上是這樣的,但這些東西,又像是镌刻在他骨子裏的,像是吃飯喝水一樣正常的,讓他獲益匪淺。郝萌從不後悔花費時間練習這些,只是遺憾後來能用上的越來越少,直到現在徐碧娥的出現,讓他又有一種回到過去的,暢快淋漓的感覺。
徐碧娥也面露驚異,似乎對郝萌能跟得上他的節奏十分意外。
他的速度又提升了。
郝萌:“兩萬。”
徐碧娥:“碰。”
因為他們二人打的非常快,甚至讓人覺得一人剛打完另一人就接着打完了,大家看牌都來不及,哪裏有時間去研究他們做的花色。
郝萌能感覺的到。
徐碧娥名字聽着嬌滴滴,人可不怎麽樣有點嬌蠻,他的牌章更是莫測。前期還好,打到後面,就顯得十分暴躁無理,特別古怪,然而在古怪裏,不動聲色的做着自己的花色。
就像是一張網,徐碧娥要做什麽花色,不是直接奔着花色去做,就算有的人迂回,那這個人也太迂回了,必須要拐幾個彎才要到自己的牌。其實無論是業餘還是職業雀手,都不會選擇用這種辦法做花色,成功率太低,浪費時間,最重要的是,難度太大。
徐碧娥竟然敢用這樣的牌章做花色,也就說明了,他對自己的實力十分自信,而且他做的相當不錯。一點一滴的,像是蜘蛛結網一樣的慢慢的朝自己想走的路趟過去。
一般人哪能有這樣的眼力看得出他想做什麽,況且在這麽快的節奏下,沒有人會注意他這麽七歪八扭的迂回戰術。
真像是條滑不溜秋的泥鳅,說是泥鳅都不準确,像個缥缈的女鬼,一下子飛到東,一下子飛到西,神出鬼沒,誰知道她想掐死的是哪張牌。
等等!郝萌突然一怔。
女鬼?
他的心頭突然掠過一絲奇異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