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夜半遇書生

舒景仰望這星空,默默地問自己,這樣做合适麽?也難怪敬之他們會擔心,我自己也不知道之後要怎麽做。

想起數月前,他偶然聽聞,七皇子數年閉門不出,被傳言,不是長得太醜,就是病的太重,可舒景着實被吓了一跳,當年,他重傷被扔在城外自生自滅,被舒陽救起後從未回過盛京,應該早就被發現失蹤,皇子一年無音信,就會被宣告病逝,怎麽會傳言他閉門不出呢?

舒景思索了幾日,終究決定到盛京看看,若是有人幫他遮掩,必定是禮昭儀,不現在是禮妃娘娘和二皇兄,其他的時候還能躲着,可皇上的五十大壽都不出現,必定叫人起疑,到時,罪責不輕。

可是,他不願自己是個皇子,對他而言,那是丢不掉的枷鎖,忘不了的悲傷,更何況他現在,最最不能見的,便是二皇兄了,舒陽是秘密潛入北淵國的他國權貴,被暗閣的人識破,一路追殺到邊境,當時,他們不但見過,還交過手,只是,若不是那人受傷,露出了懷中的玉佩,他怎麽也不會想到,江湖上讓人聞風喪膽的暗閣閣主,竟然是他的二皇兄,只希望他永遠不會知道舒景會是他的七皇弟,若此時在盛京相見,二皇兄定當他是奸細,不會手下留情,但若是被二皇兄知道,怕他會自責那穿胸而過的一劍。

他探過自己的府邸,不由得驚訝,這一出空城計,整整八年都沒被人識破,不知是該慶幸,還是該悲哀。離皇上五十大壽還有三個多月,他還沒想好計策,到底該怎麽辦呢?

記得當初,還與六皇兄有約,一起過中秋,一起過新年,他失約了,六皇兄一定很失望。所幸,今日聽敬之說,六皇兄的病情大有好轉。

一個重物撞門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安皓已經睡下了,是誰弄的那麽大的動靜?

緩緩走到門口,淩子墨的聲音已經傳來:“景兒,門口倒了一個人,是餓暈的。”

人人都道盛京好,乞丐蹤影見不了,人人都知盛京富,錦衣玉食乃家常。外面的人怎會知道,盛京亦有窮人餓倒路旁。

一看,是個文弱書生,這麽晚了,怎麽還在這偏僻的地方?

扶進屋,喂了些糖水,沒一會兒便醒了。這清瘦的書生看了下四周,馬上反應過來,是被人救了,掙紮着要起身拜謝,舒景溫和的笑了笑:“別亂動,免得一會又暈了,先吃飽了再說別的。”

看着他毫無形象的吞下三個包子,舒景才問:“你是誰?怎麽餓暈在這兒了?”

他立即站起來,對着舒景深深一鞠躬,感激地說:“在下洛楠,是前來參加秋試的考生,只因在下疏忽,被偷了錢財,無力支付房錢,被客棧老板趕了出來,只得到偏遠些的地方另找個便宜些的客棧,不曾想……”洛楠羞紅了臉,“多謝恩公相救,他日定當報答今日之恩。請問恩公,這附近可有客棧?”

舒景再次打量了他,身上只穿一件粗布長褂,在這初秋的夜晚顯得格外單薄,今日沒有雨水,可長褂上的塵土已蔓延到了膝蓋處,腳邊的都已看不見原來的顏色,可見他确有難處:“這附近沒有客棧,你出來住店,怎麽不見你的包袱?”

洛楠的臉羞得更紅了:“被客棧老板扣押抵債了。”

“哦,大半夜的,你且在這住一晚吧,今兒太晚了,其他的事,明天再說。”

“這……打擾了,多謝恩公!”

舒景笑着說:“能遇見,便是緣分,我叫舒景,他叫淩子墨,別再叫恩公了,不過是舉手之勞。”

“洛公子,可起來了?”次日一早,安皓見洛楠遲遲沒有出現,便過來看看。

“在下衣冠不整,恐難以見人。”昨日淩子墨拿自己的衣服給他,結果,這書生說,穿不慣這樣的,只得拿了安皓的衣服,安皓比洛楠矮些,胖些,他穿在身上,露出了小半截胳膊,小半截腿,故而,早上一直沒敢出房門。

安皓毫不客氣地推門而入,一見他那情景,笑得腰都直不起來。好一會,才邊笑,邊含糊地說:“你等着,我再給你找找衣服去。”

洛楠到了大堂,看到舒景和淩子墨都在等他來吃早飯,他的眼睛一下子紅紅的,就差沒落下眼淚來,他自去年入京,一直一個人生活,這樣的情景,觸動了他內心深處對家人的思念。

“坐吧,吃早飯。”簡簡單單的一句話,仿佛洛楠原本就是這裏的一員。

“你是哪裏人?來這參加秋試?什麽時候秋試啊?”食不言,寝不語,在安皓的腦子裏沒有半點概念,他想問就問,想說就說,自然,也沒有人會拘束他。

可洛楠還是有些拘謹,他忙把嘴裏的東西吞下去,認真地回答:“在下餘杭人,是來參加秋試的考生,每年一次,十月二十初試,秋試是朝廷選拔官員而設的,每次選取一定數量的人入朝為官,在下今年是第二年參加。”

安皓亮起了崇拜的眼神:“十月二十,一個月都不到了啊,你今年能當官了麽?”

洛楠眼神躲閃,不自信地說:“這個,那,參加秋試,也不一定能當官的。”

“你不是都第二年參加了麽,怎麽還不能當官啊?”安皓好奇的問。

“這個,要考得好,才可以的。”洛楠望了下安皓,顯然是對這樣的解釋不滿意。

舒景吃完早飯,優雅地漱完口,才替洛楠解釋:“本朝的科舉制度,分為文試與武試,文試一般在秋天舉行,故而也稱秋試,秋試總共分三場,初試、複試、殿試,只有貢士和經正二品以上官員推薦的才學之士方可參加初試,由主考官出題,考四書五經,初試前三十及前一年初試前三十的複試落選者,可參加複試,由初試官員以外的官員主考,複試分詩書、策論兩場,選前十五至二十五位為進士,由吏部登記,成為被選官員,前十位進行殿試,前三甲,由皇上親自定奪。”

洛楠聽了大驚:“那我可以直接參加複試?去年的前三十位。”

“我也就這麽聽說,具體的,你不妨去貢院打聽一下。”舒景奇怪,怎麽他參加秋試,連基本的規定都不知道,殊不知,另三位驚訝于他的無所不知。

“多謝公子提點,公子見多識廣,在下望塵莫及,今日我便去貢院一問。”洛楠深深一拜,急忙往外跑去。

舒景見他如此,忙叫安皓跟上,吩咐他幫洛楠贖回行李,再給他些盤纏。

“景兒對尋常人家不太關心的科舉制度都知道得如此詳細,當初怎麽就不知道收了姑娘的桃花梳,便是願娶她之意呢?”淩子墨見他們都走了,才悠悠開口。

舒景見他嘴角的弧度,就知道,他又拿當初的事來取笑,都說子墨不善言辭,他從不覺得。

淩子墨見舒景羞紅了臉,紅透了的耳朵還一動一動的,十分可愛,他摸摸舒景的頭,認真地說:“我得離開一陣子,約莫半個月,你可別又跑沒影了。”

“嗯,萬事小心。”

“你也要加倍小心,盛京的水很深。”淩子墨不安地提醒。

外人都覺得舒景和淩子墨是主仆,其實,他們是生死相交的朋友,兩個人各有自己的天地,卻從不相互幹涉。

...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