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大修了一下，(1)
☆、（修）他說要住就得住，小生敢怒不敢言
宿舍裏，那尊大神目送楊陶背影消失在宿舍走廊裏，然後一路甩着鳥，在房間裏四處巡查，好像剛進大觀園的劉姥姥。
他站在房間中央，仿佛搜尋什麽一樣，細細打量着周圍的一切。用手撫過堆放在房間一角的廚具與餐具，打開衣櫃查看一番，又在電腦前沉思良久，最終，他在書櫃前站定，思量一番後，抽出了一本《全球通史》，又抽取了一疊楊陶訂閱的各類雜志。
十五分鐘後。
混血男低頭，擺弄一下胸前的項鏈，幾秒種後，項墜突然發射出強光，一面環形光幕在他面前刷地展開，畫面飛快切換跳轉，最終定格在了一間辦公室中。
畫面中央是一個身穿制服的大媽，左測是密密麻麻的條目信息，右側是一排排按鈕。大媽翹着小手指，一邊修着指甲，頭也不擡懶洋洋地說，“時空管理局掃黃打非辦公室咨詢處很高興為您服務，常見問題見屏幕左側，請您自助查詢，如需人工服務可再次呼叫，”說着，她吹了吹指甲，擡了一下眼皮，突然驚叫道，“哎你怎麽不穿衣服啊你是哪個部門啊我可要告你性騷擾了啊！”
“外勤一處編號001，給我轉接主任。”
“哪個主任？”
“付主任，”混血男強調了一下，“正局級正職主任，姓付的那個，不是副職那幾位。”
也許是主任的官職起了作用，大媽沒再說話，很不高興地操作着按鈕，嘴裏還咕哝着“外勤處就了不起啊，外勤處也不能性騷擾啊，動不動就呼叫主任，轉接主任……”
畫面幾個閃爍，一張青年男子的面龐出現在其中。與接線員大媽清晰的鏡像不同，這次的畫面極不穩定，不停閃爍，伴随着嘶嘶的噪音，只見他的嘴幾張幾合，過了十幾秒聲音才傳了過來
“我在出差，這邊環境極其惡劣，磁場混亂，我只能保持連線幾分鐘。姚照你那裏出什麽事了,居然有心情主動聯系我？”
“遭遇襲擊，我被圍堵了，找了個機會啓動了傳送裝置。為了防止追蹤采用了随機模式，被傳送到了一個未知位面。哦，位面是他們這裏的名詞，意思是‘用來解釋多元宇宙的存在，諸位面是多種不同世界的集合，這些世界之間有着錯綜複雜的聯系。除很少幾個連接點以外，每個位面事實上都是一個獨立的宇宙，有着它自己的自然法則。’很貼切是不是？我覺得你應該大力推廣這個詞。”
“确實很貼切。這麽說，他們也有時空穿越技術？”
“他們有科幻小說。”
長時間的沉默。付局長似乎忘記了他自己只能保持幾分鐘的連線，而是陷入了某種沉思中，終于開口，“聽起來不妙啊。他們有因果禀賦者嗎？”
“如果你指的是我們這種，一些人具有因果禀賦，如果其他人靠近他們，就有可能想象成真。那麽答案是，沒有。所以他們擁有非常多的虛拟題材小說、電視、電影、戲劇、漫畫。而且傳播途徑非常廣，還有一種東西叫做全球同步發行，确保他們整個位面的人都能同時看到這些作品——”
說着，混血男手指一揮，牆上那幾張海報的圖案就被一一傳送過去。付局長對着哥斯拉、吸血鬼獵人和高達的圖像，發出意義不明的“唔”的一聲。
“……繼續介紹這個位面的基本情況。這個位面沒有我們的辦事處，具體位置不明。不過運氣不錯，這個位面危險度不高，看起來很和平。
我手裏有一本歷史讀物和一些期刊，根據上面的記載，這裏的自然區劃被劃分為七大陸四大洋，采用基督耶稣公元紀年法，空間利用維度局限于三維，能夠登月，不能登出太陽系，無星際邦交，是一個科技水平不高的位面，但是已經可以利用核能，也發展出了基于二進制的信息編碼與傳輸網絡，人文環境很接近中軸位面。你要多久才能定位到我的位置？”
“姚照你知道的，我們人手不足，有些同志又不肯出外勤，更加導致戰鬥力短缺，沒看到我這個當主任的都在到處出差了嗎？耗費大量人力物力去搜救一個文職人員，這很難通過審批吶。不過如果你願意回來做外勤，那肯定會被排在第一序列……”
混血男打斷了主任的話，“我忘記說了，這個位面不僅沒有因果禀賦者，甚至對因果律現象一無所知。他們的想象産物完全不會影響到現實，所以他們的娛樂方式，很驚人。充斥着暴力、血腥和□□。沒錯。因為不管看到什麽，有多少人相信，它們都不會成真。最起碼，我被送到這裏之前是這樣。”
“也就是說，這個位面完全不設防，他們不知道什麽叫做因果律，也不知道如何控制自己的思維？”付主任的眼神還在那幾幅海報上流連，“姚照，如果你這個因果律禀賦為S級的大殺器，出現在這些作品的發布現場，會發生什麽事呢？”
“大概會突然出現幾百頭這種怪物吧。”
“……好的我知道了。我會盡快安排人手定位你的位置，接你回來。”
“我不得不提醒你，根據我的觀察，會同時想象同一個東西的人數，不是幾百幾千，而是幾百萬幾千萬，甚至過億。他們有專門的方式，保證各個大陸上的人們能夠同時看到同一部想象題材的電影或者小說。我會盡量離危險源遠一點，并且盡量縮小與人接觸的範圍，将因果律的影響範圍降到最低。
但是你們要抓緊了，而且襲擊我的那夥人估計也在找我，如果被他們發現這麽一個不設防的位面，簡直是送羊入虎口。所以不要試圖聯系我，盡快定位位面所在，我會抽時間再聯絡你。”說着，他右手食指一曲，整個光幕迅速消失，項墜也随之變回暗淡無關的樣子。
鑰匙響，楊陶推門進來，拎着一大包東西。除了內褲，他還順便買了T恤，衛生棉球和醫用酒精，還有水果和幾盒泡面。剛才雖然被混血男遛鳥的英姿閃瞎了眼，他還是注意到了那漂亮裸體上大大小小的傷口。不管怎麽說，送佛送到西，趕緊讓黑幫少爺穿好吃飽然後打發他該去哪去哪，還得去實驗室取數據呢不是？
一擡眼，正看見混血男面帶微笑望過來，一瞬間腦內彈幕萬千：第一次看見他笑哎！笑得真好看！眼睛好溫柔睫毛好長嘴唇弧度好漂亮！簡直是男神！身材也好棒腹肌形狀好漂亮能不能摸一摸啊！莫非真的是模特？然而太自說自話了完全沒有常識，說不定還是黑幫……或者是哪個有錢人家不谙世事的少爺？哎呀楊陶你想太多了真以為生活是三流電視劇嗎？可能就是個皮囊出衆的弱智吧所以走丢了找不到家還卷進了什麽奇怪的事件裏被爆炸波及之類的……
“自我介紹一下，我的名字是姚照。我失憶了，能否暫時借住在你這裏呢？”
被俊男光芒晃得睜不開眼的楊陶過了半饷才反應過來對方說了什麽——
“哈？”
最終，姚照還是如願以償地住進了楊陶的宿舍，不過是對面那一間。對面的學長養了幾盆花，這次回東北老家過暑假去了，鑰匙丢給楊陶拜托他偶爾幫忙澆澆水。接到楊陶的電話，學長很痛快的答應将宿舍借給“楊陶的朋友”住，還豪爽地加了一句“東西啥的随便用，不用客氣”。住的問題算是暫時解決了，學校開學要一個月後，那時候姚照怎麽也該走了……吧？
覺得不保險，楊陶還是和姚照确認了一下，“等你們的人找到你你就會搬走，沒錯吧？”
“沒錯。一天都不會多呆。在他們過來之前就麻煩你了，還有，我的衣服和其他東西都丢在那場爆炸裏，花銷費用暫時請你幫我承擔，等到時候一起結賬——雙倍。還會有別的酬謝。”反正到時候逼那家夥出錢就好了，混上主任很了比起麽！打官腔脅迫我出外勤，不讓你多出點血我就不姓姚。
“那就好那就好，學長那裏我說好了借住一個月，應該足夠了。自我介紹一下，我的名字是楊陶，看樣子你也是遇到了難處，正好遇到我也算是有緣吧。住的問題解決了，吃穿就很好辦。跟着我吃可能吃不到什麽好東西，但是混飽肚子是沒問題的！”
不，你想的太好了，一個月絕對不夠，按照局裏的尿性，一個月能走完搜救申請流程就不錯了。再加上搜索位面具體位置所需要的時間，最終結果出來還要再走一遍審批流程，經過N個領導簽字，最後才會實際行動……熟知局裏官僚程度的姚照內心閃過一串呵呵。
但是他暫時不打算告訴楊陶這個殘酷的現實，畢竟自己體質特殊，作為時空管理局掃黃打非辦公室裏不多的幾個“因果律禀賦”評定為S級的人之一，與他接觸的人裏只要有幾十個同時想象一件事物，并且相信其真實性，該事物就很可能真的出現在現實中。當然，概率只是概率，最終是否會真的出現并不僅僅取決于人數 ，還與想象的具體程度和信念的堅定程度關系很大，如果只是潛意識中有所認知，上萬人一起想象也不一定會出事，但相應的，如果遇到狂信者，說不定只要一個人就能讓幻想成真。
所以現階段，最重要的是盡量減少與人群的接觸——根據那些書記載，這裏宗教林立，虛拟形象衆多，誰知道會不會一出門就遇到一群邪教徒聚會，或者粉絲聯誼？自己只有一個人，勢單力薄，真出了什麽問題很難處理妥當。當務之急是抓緊熟悉這個位面的各類信息，不要讓追蹤者嗅到什麽線索，然後借助眼前這個人解決生活上的一些問題，能拖多久拖多久吧。希望他不是一個想象力太出衆的人。
“楊陶，因為一些原因，我不太想別人知道我的存在，希望你也不要和別人說起，包括自稱是我的朋友、同事的人，我們有其他的聯絡方式，所以如果有人和你套話你不要說有我這麽一個人存在。還有，最重要的是，希望你不要胡思亂想。”
“……”聽起來就有問題啊，難道真的是黑幫追殺？你這麽說我沒辦法不胡思亂想啊！
經過一番心理掙紮，楊陶小心翼翼地問，“我能不能請問一下，姚照你到底是幹嘛的？”
“呃，算是公務員吧”
警察！卧底！說不定是國安部門！原來是這樣，諜戰大戲就要在我眼前上演了嗎？突然好激動是怎麽回事？
……姚照這時候還不知道，楊陶是一個內心戲極其豐富的人。姚照的因果律禀賦為S級，而如果聯想力禀賦也有評級的話，楊陶一定可以評為超S級。所以……不知道這兩個人的相遇，到底是楊陶的幸運E在起作用，還是冥冥中自有天意，孽緣就該碰一塊，馬桶專配馬桶蓋呢？
作者有話要說： 在評論裏有小天使提了意見，說有些黑基層公務員。其實就是個誇張的手法，小小的調侃，畢竟設定的是“官僚主義”的位面管理局嘛，請不要介意！并沒有一棍子打死一船人的意思……我知道也有很多默默為人民服務的公務員的，向他們致敬～
☆、貧困潦倒淚兒轉，打工養活大肚漢
最初幾天可以形容為“相安無事”，甚至“賓主盡歡”。楊陶每天裏早出晚歸泡實驗室，記錄數據趕進度，争取早日趕上大部隊；姚照在房間裏看書惡補位面常識，還以“失憶”為理由向楊陶學習了計算機和網絡的使用方法，目前打字技術突飛猛進中，已經從一指禪進化為了每分鐘能打十個字。
快樂的時光總是短暫。兩周過去了，捏捏錢包，楊陶突然發現事情不妙：這位爺實在是太能吃了啊！
自己為兩個人一天準備的口糧常常一頓就吃完了，看對方的樣子還有點意猶未盡。
雖然姚照人高馬大一米八幾，一身腱子肉，消耗比自己這個書生多一些也是正常的，但這多得也有點離譜了吧。最初，楊陶還能保證每頓有肉有蛋，葷素搭配，但是近來，往往只能多吃米飯少吃菜，甚至要用老幹媽下飯了。
姚照沒有說過什麽，給多少吃多少，給什麽吃什麽，但是人家還帶着傷呢！還是為國家奮鬥在爆炸與追殺第一線的無名英雄！楊陶感覺，要是真把姚照餓瘦了，自己不但對不起良心，更對不起辛苦培養自己的黨和國家。于是，心懷愧疚的楊陶一拍大腿，去找份臨時工做做吧!一個月而已，撐撐就過去了。
白日工肯定是不行的，自己還要做實驗，還要寫論文。而且白日工競争激烈，賺的不會太多。暑假過半，需要請家教的中學生也不會等到這個時候。
最終，楊陶在學校外的一家24小時便利店找到了一份夜間工，工作時間是晚上11點到次日7點，後半夜關上門，還可以在儲物室的行軍床上睡一下，有客人來會在門外按鈴。早上回到宿舍，睡一覺起來吃了午飯，正好去實驗室。而且這家便利店管理很正規，當日沒有完售的便當不能夠再次出售，會半價賣給工作人員，正好回去喂姚照，簡直完美！
面試楊陶的是一名資深店員，也是大學裏的師妹，賀晴。人如其名，是個爽朗陽光的妹子。巧的很，賀晴上過嚴教授的選修課，也大概知道了這位師兄目前的尴尬處境，特意申請為楊陶預支了兩周的工資，還答應最初的幾周可以工資周結，等到開學後，楊陶拿到這學期的獎學金再改回正常的月結。楊陶感激之餘也在感慨，看來做好事還是會有好報的，你看幸運E的自己不也找到這麽好的工作了嗎？
興沖沖回到宿舍，姚照正在楊陶的房間裏看書。雖然學長有說過屋裏的東西随便用，但是楊陶覺得，還是不要亂動人家的電腦比較好，因此他讓姚照平時都在自己的宿舍待着，睡覺時再回那邊。姚照也從善如流，天天泡在這裏。
“姚照！我找到一份兼職，在我們學校外面的便利店，和一家咖啡廳開在一起的。上次我帶你回來還經過那裏來着，不過估計你沒有注意到……”
“哪家咖啡店？正門斜對面黑色招牌的那家“貓爪樓”，還是再前面那家兼做花店的“清水茶室”？”姚照并沒有擡頭。
“……貓爪樓。你居然都記住了啊。”卧底果然不一般，觀察力超好哎，記憶也好清楚。該不會福爾摩斯裏面說的記憶殿堂是真的存在吧？
“嗯，知道了。”
“然後，因為工作時間是晚上11點到第二天7點嘛，我晚上就不回來住了，你可以睡我的床，不用兩邊跑了。對了，我預支了薪水，你有什麽想吃的沒有？我們今天可以改善生活。”
“好，沒有，不用。”依舊沒有擡頭。
不知道為什麽，楊陶突然心裏有點難過。按理說他應該生氣的，但是脫口而出的卻是，“……姚照，你是因為之前吃的不好，克扣了你所以生氣了嗎？”
話已出口，他自己也吃了一驚，但還是繼續說道，“因為我沒有錢了，所以吃的不太好。不過我找了兼職，以後會慢慢好起來的。我知道你們很不容易，軍民魚水情，擁軍擁屬是每個人應盡的義務，我在說什麽，總之人民子弟兵都是為了人民，我不會虧待你的，我到底在說什麽……”
“你到底在說什麽？”姚照終于擡起頭看着他，帶着幾分疑惑，長長的睫毛慢慢眨了幾眨，一雙劍眉漸漸擰了起來。“你是為了這個才去打工的？我什麽時候說過吃的不好，沒有。你也沒有虧待我，你收留了我記得麽。”
“但是……”但是我看到你用辣醬拌米飯，一口口咽下去的樣子，心裏不好受。我覺得，你應該吃得更好一點。
“如果你需要錢，你就去打工。但是沒有必要為了我這樣做。這裏的夥食已經很好了。”你是沒有吃過局裏的食堂，官僚主義的食堂盛産黑暗料理，我曾經一天吃三頓，連去外勤部隊集訓吃壓縮餅幹都覺得是美味你知道嗎。
“啊，你以前……”是為了追蹤敵特勢力所以不眠不休工作，連飯都顧不上吃嗎？更難過了怎麽辦！不管說什麽，必須讓你吃的好一點！“總之，也不都是為了你，我自己也是要吃的。所以不用客氣。”
“那好的。”
然後，姚照就點了一堆之前吃過的菜，然後翹腳等着吃現成，楊陶屁颠屁颠去買菜，洗切炒盛洗碗全套下來，誰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對的樣子。
吃完晚飯，姚照繼續看他的書，楊陶繼續複習功課，時間到了去打工，下午班一直是賀晴當值，交班時她給楊陶詳細介紹了注意事項，又叮囑他第一天上工，如果有搞不定的事情随時可以打電話來問，不用客氣。楊陶掏出小本子一一記下，又是一通感謝。
一夜過去了。第一天上班，店裏沒有幾個客人，楊陶抓緊時間熟悉了基本操作，用心學來，也很簡單，沒多久他就操作得像模像樣。這一夜過得飛快，轉眼天就亮了。明天應該帶教材來一邊複習一邊看店，楊陶心裏暗自盤算着，和早班店員交接了錢物，将準備帶給姚照的便當在微波爐裏“叮”了一下，打包好準備拎回宿舍。
“明天見！”
“再見！”回頭笑着和早班店員打招呼，楊陶一個沒留神，撞到了一位進店的客人。手中的便當盒也就勢向對方揚去，滾燙的湯汁潑灑而出。楊陶大驚，情急之下用手去抓，保持不住平衡整個人撲向一邊的貨架。眼看貨架馬上要砸到楊陶身上，那位客人一手攬住楊陶的腰身，另一手向前輕輕一推，沉重的金屬貨架被他推回原位，穩穩地立住，只是散落了一地的膨化食品。
“啊，不好意思！謝謝你！”
“沒關系。有沒有受傷？”客人蹲下幫楊陶撿拾貨物，關切地問。楊陶擡起頭，逆着清晨的陽光，有些看不清楚他的臉，但是聽聲音應該是一個二十多歲的青年人，語氣溫和，聽起來很有教養。
“我沒事，便當灑到了您的身上吧？太對不起了，隔壁就有一家幹洗店，費用我來出。”
“沒有，我躲得及時，”客人笑道，“你的便當也沒有灑，只是漏了一點湯汁，不影響吃。”頓了頓，客人問道，“我常來這家店，怎麽沒見過你，你是新來的店員嗎？”
“啊對的，昨天是我第一次上工。我叫楊陶。”
“昨天才來的啊。怪不得沒有見過你。”
地上的貨物已經撿的差不多了，客人買了一包香煙，也道別離開。楊陶和早班店員一遍整理貨櫃上的貨物一邊閑聊着。
“……說是熟客，我怎麽沒有見過他？不過真挺帥的。而且剛才那一手，你看到沒有？”
“啊，什麽？”剛才情急之下沒有發現，楊陶的手被湯汁燙了一塊，已經起了幾個水泡，一碰就鑽心地疼。他伸手拿了一個雪糕敷在傷口上，沒有太認真聽對方講話。
“我說那個客人啦！沒見過，大概都是在賀晴的下午班來的吧？啊呀好羨慕啊……長得那麽帥，又高，剛才你是沒看到，一手摟着你一手扶貨架，那麽沉的貨架一下子就推回去了！超有力氣的好麽！而且摟着你那只手就那麽一擡，穩穩地把便當接住了！我猜他一定是打籃球的！所以臂力大，手頭也準！好羨慕，要是剛才摔倒的是我就好了！說不定還能有點浪漫展開！為什麽是楊陶你呀，男生對男生，沒前途……”
“……”楊陶無語地告別花癡狀态的同事，結了雪糕的賬，拎着便當回去了。如果那小姑娘知道自己是個GAY，會不會更加不平呢？他自己想着，咧開嘴直樂，沒留神用燙傷的那只手掏了鑰匙，又疼得哎呦一聲。
鑰匙剛□□門洞，門就徐徐打開了。楊陶一擡頭，看見姚照蹙着眉，居高臨下地望着自己。對，就是居高臨下，雖然兩人的身高還沒有差到十厘米，但是姚照用這個表情望着他的時候，楊陶突然覺得對方那麽陌生，那麽遙遠，又那麽高大，幾乎可以将自己吞沒。沒來由地，他的心裏突地打了個寒顫。
“是你。”姚照跨前一步，向走廊的左右張望了一下，“就你自己？”
“暑假啊。人本來也少，又沒有課，早上七點，誰會這麽變态起這麽早。”除了你。楊陶心裏默默補了一句。
姚照還是皺着眉，但是剛才那冷冷的壓迫感漸漸消散了。大概是錯覺吧，楊陶想，一邊邁進宿舍。
“給你打包了早飯，趕緊吃吧。我要睡覺了，不許打擾我。”楊陶臉都沒洗，一頭撲在床鋪上，所以他沒看見姚照站在門口向外看了多久，只聽見那人的聲音輕輕地說了一句，“好”。
于是他就沉沉地睡過去了。而姚照終于回到房間後，輕輕蹲在他身邊，向前探出頭去，仿佛嗅了嗅他的頭發，又仿佛在尋找什麽特殊的痕跡。然後站起身，展開被子，在拉過楊陶腰間的時候停頓了一下，繼續拉開，蓋好。
“好好睡。有什麽事，明天再說。”姚照的聲音是溫和的，但他的表情，近乎冷酷。
☆、我欲将心付明月，誰知明月是渣男
楊陶醒來後，一如既往地洗漱，然後準備吃飯。今天心情不錯，陽光燦爛，除了手上的傷口有點疼，沒有任何不開心。哼着哼着，他突然覺得有什麽不太對勁。到底是什麽呢？他一邊熱牛奶一邊思忖。對，是房間裏太過安靜了。完全不像還有另一個活人存在的樣子。
以往，姚照也是一個話很少的人，不過他有問必答，雖然答話大都很簡短，幾乎從不主動展開話題。但是房間裏有另外一個人，行走坐卧之間，總會有一些動靜。而今天……今天，似乎自己醒來以後，那邊就沒有傳來過任何聲音。難道是睡着了？他想着，回頭望去，發現姚照也在專注地看着他，那雙琥珀色的眼睛裏看不出任何情緒，卻無端讓他覺得陰沉。一瞬間，昨晚那種汗毛倒豎的感覺又爬上了他的脊梁。
“姚照，你怎麽了？我臉上有髒東西啊？”說着，他還伸手在臉上抹了一把，哈哈了兩聲，發現對面完全沒有反應，他尴尬地把手縮了回來，沒話找話道，“那個……你喝牛奶嗎？來一杯來一杯，每天一杯奶，強壯中國人，你們這種病號最需要喝牛奶了，可以補充蛋白質和鈣質，不喝奶長不高你知道嗎……當然你已經夠高了再高也沒什麽用……呃……”
啊啊啊這種尴尬的氣氛簡直要凝成實質了怎麽辦！已經伸出手了你快點接過去啊難道要我自己拿回來再自己喝掉嗎？獨角戲唱到這裏已經完全唱不下去了TAT……
所幸姚照終于接了過去，楊陶簡直是長出了一口氣。一邊松口氣一邊在心裏下定決心，下次才不這麽犯賤了呢哼，愛喝不喝，不喝我自己喝，哼哼哼。
“你手怎麽了？”
“啊？沒怎麽啦，早上不小心燙到了。不用擔心不用擔心。”
“怎麽回事？”
“就是……就是我拎着便當出門，不小心撞到了一個客人，結果湯汁灑到了手上。沒什麽了，是我自己不小心。”不知為什麽，說出這句話之後，楊陶感覺姚照眼中賊光一閃，明明是一件很普通的事情啊……
“什麽樣的客人？你還有印象嗎？”姚照追問，似乎看到了楊陶臉色有異，他補了一句，“我是說，你的便當有沒有撒到他身上……他不介意麽？沒有……難為你吧？”
“沒有沒有，很好的一個人。沒有難為我，還幫了我。”
對話就此終結，沉默一直持續到楊陶離開宿舍。一直到邁進實驗室的大門，楊陶的胸口還是悶悶的。有那麽一個瞬間，他以為姚照是在關心他，但在姚照追問出那句話的時候，他猛然醒悟，對方在意的并不是他的手受傷了這件事，而是是否發生了什麽異常狀況，尤其，是不是出現了什麽舉止異常的人。
但讓他難受的并不是這件事，或者說，不僅僅是這件事。之前，當聽到對方詢問自己的手傷時，他的心髒雀躍地在心中猛跳起來，突然有好多話想要說，咖啡店的同事們，昨天那位客人的好身手，預支了薪水後大松了一口氣……還有，還有更多，小時對父母的思念，發現自己性向後的惶恐與迷茫，被人冤枉後的委屈，那個瞬間，沉睡多年的種種情緒湧上心頭，突然想要對着誰一吐為快，最好，就是對面這個人……
并不是說這麽多年只有這一次被人關心。不是這樣的。同學也好，老師也好，甚至只是陌生人也好，他接受過數不完的善意，但是從沒有過這種感覺，大概，并不是被關心了的緣故，出了問題的是自己的內心。就在那一個瞬間，他頓悟了自己的心意。同時頓悟的，還有對方心裏自己的位置，恐怕……是毫無位置吧。之後姚照那一句生硬的掩飾更讓他的心沉入了谷底——對方并非不通人情世故到不知道這時候應該作何表态，只是關心這件事完全沒有從他的內心深處産生，以至于話說出口才意識到有所不妥，才出言掩飾罷了。
“糟了……”不知何時自己已經開始記錄數據，不知何時，不明的液體已經打濕了面前的記錄本。楊陶慌忙用手去擦，卻擦不幹淨，紙上的字跡更是洇成一片。他一把扯下那頁紙，狠狠攥成一團丢進垃圾桶，抱膝坐在了椅子上。這麽多年來，他第一次被一個人深深吸引，雖然只有兩個星期，但是能夠和另一個人一起吃飯，一起生活，這種感覺真的太好，太讓人安心……可惜，恐怕只有自己一個人這樣想而已。
研究生宿舍。
光幕之中，付主任那張與職位相比過于年輕的臉占據了最中間的位置。這一次似乎沒有磁場的幹擾，畫面很清晰，能夠清楚地看到他的一舉一動。
他很輕松的向後靠着椅背，兩條長腿直接翹在辦公桌上，大咧咧地說，“我說姚照，你不是說有人在追蹤你麽？兩周一次，你聯系局裏的次數太頻繁了，風險很大啊。所以……”他突然擺出了一副欠揍的表情，整個身體向屏幕傾斜過來，“是情況有變麽？還是你實在是太思念我，忍受不了長久的分別了？”
“不，就算永遠見不到你，我也不會思念你這張臉的。我和混仕途的猴子沒什麽共同話題可言。”
“哈哈哈哈哈！不要這麽絕情嘛老同學！你應該這樣想……要不是我犧牲自己甘做一只順杆爬的猴子，你哪裏來的後門可走啊！”
“這倒是。情況确實有點變化。你還記得我和你說過，我主要通過一個本位面的學生解決基本需求，盡量不與外界接觸，避免引起因果律現象麽？為了不和這個學生牽扯過多的因果羁絆，我與他的接觸也盡量簡單。但是兩周來，我發現，事情有些不對，他對我的因果羁絆增加的有些太快了。再這麽下去，恐怕熟悉我的因果波段的人，很輕易就能夠定位到他的身上。”
“……是女學生？她愛上你了？你把人家給……嗯？”
姚照微微皺了皺眉眉頭，“是男孩子。別開這種玩笑。”
“咦你不是喜歡男孩子的麽？你之前那個搭檔……”
“不要提他。我和他之間并沒有你們所想象的那種關系。我也沒有這種愛好。”姚照的語調瞬間低沉了幾度，聲音也冷硬了起來。對面的付主任第一次露出了嚴肅的表情，嘆了一口氣，“對不起。我以為你能夠看開了。将我們這一屆最耀眼的天才，我最好的外勤給逼到辭職做文員，我……”
姚照雙唇越抿越緊，終于直接岔開了話題，“我擔心這孩子體質有些問題，如果他本身對于因果現象敏感度在A級以上，又遇到我，那就太糟糕了。很容易出事。”
“聽起來是很糟糕，不過，全位面統計也不超過十個的S級因果律禀賦者，在大街上随便碰到個人就是全位面統計不超過千人的A級因果敏感者……這種概率能有多高？恩？這都能發生的話，我們局裏的外勤們也不會喊出‘找搭檔難于上青天’的口號了。”
“無論如何，你們一定要加快定位的速度，哪怕走一些非常規途徑。昨天，我在他身上感覺到了一絲陌生的因果羁絆。十分微弱，我幾乎不能确定它是真的存在還是我的錯覺，但不管是哪種，都不是個好兆頭。”
“好。我會盡力。在那之前，你要小心。必要時，可以放棄這個隐蔽點，不要留下隐患……包括人。”
姚照沒有答話，直接退出了連接。
實驗樓。
不知不覺，已經是傍晚時分。調整了情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