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大修了一下,(13)

出發,沒多久,他就開始瑟瑟發抖。看看身邊所有人都淋着雨,連比自己矮半個頭的阿北都毫無怨言,他将衣領塞入口中,緊緊咬着,止住了牙齒打顫的叩擊聲。

姚照将外套脫下,蓋在他頭上,濕冷的外套起不到多大作用,但楊陶心裏暖了一下。段易秋呲了一聲,一揚手,一團紅色氣泡籠罩在楊陶身上,大雨完全被隔離在外,裏面溫度漸漸升高,楊陶能看到白色的蒸汽從外套上一縷縷蒸發,奇怪的是,自己卻完全沒有燙的感覺。這幾天了解了一些相關知識,他明白這需要對精神力的操控達到怎樣爐火純青的程度,心中佩服不已。

“段隊長,撤掉。”姚照頭也沒回,“開戰在即,不是可以浪費精神力的時候。”

“和你們這種力不從心的中年危機男不一樣,我的精神力充沛得很。”

“哦,中年危機男。”與姚照同屆的白川似乎自語了一句,大雨中行進的段易秋雖然早已全身濕透,依然能感覺到冷汗刷地下來了。

“學,學長!”他磕磕巴巴,“我是說,我……”

“沒關系,”白川甚至帶上了一絲笑音,“不過姚照說的對。就算你要讨好楊陶,也不是現在。要保存每一分精神力。何況,就算通過這種方式追求到了楊陶,以後他總要自己去承擔這些,你能金屋藏嬌慣着他一輩子麽?”

話音未落,氣泡就消失了。段易秋與姚照沉默的背影似乎凝滞在這風雨交加之中,無端地陰沉。

總覺得哪裏不太對!為什麽白川說了這些話之後似乎氣溫又下降了好幾度的感覺?空氣好像瞬間凝固了!楊陶遲鈍地看看前面那兩個人,總覺得自己似乎被當槍使了?

段隊長把白川得罪狠了,楊陶你無辜躺槍啊。阿北心裏默默地為他和姚隊長默哀了幾秒,迫于三個S級禀賦者的淫威,沒敢說出口,于是快走幾步和楊陶并排前進,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們這些沒看過恐怖片的渣渣

市郊某偏遠廠區地下停車場傳來了震耳欲聾的馬達轟鳴聲,從它的出口處沖出了五輛哈雷摩托,緊随其後的是一輛牧馬人,一輛改裝過的別克商務車,後者加裝了越野車輪和強力馬達,仿佛芭比長了金剛的腿,非常另類。一行人沖出園區,在積水的路面上揚起一人多高的水花。

一騎當先的是圖雅,其餘幾輛摩托上的是段易秋、姚照、任龍和常向仁。醫療隊員聚在別克上,由皇極霸天和白川保護,楊陶和阿北則和岳常一起保護另一輛越野車上的補給物資。在路上他們沒有按照分組行進,而是最終在城南工業園區外彙合後,再按照原計劃行動。

三隊人馬同行了一程,就分成三路,任龍、常向仁和牧馬人走了城市快速幹道,醫療小組那隊由段易秋為先遣,走環城高速。姚照和圖雅沿着那個六邊形走,邊趕路邊勘察對方的小型因果波動源所在。

行駛了一段後,阿北閉目養神,看起來睡着了,楊陶和開車的岳常聊着天。岳常就是那天和楊陶一起出任務的矮胖隊員,那天他沒怎麽說話,楊陶還以為他是個比較沉默的人,沒想到今天一張嘴噼裏啪啦一大段,看來平時是被段易秋憋慘了。于是二十多分鐘內,楊陶已經知道了段易秋的身高體重星座癖好,以及上學期間的平均績點,不過最讓他驚訝的是——

“神馬?段易秋他崇拜姚照???”

“哎呀學生時代而已,不作數啦。那時候段隊寫作文曾經寫過的,他非常崇拜的一個人曾經說過,‘決定一個人成就的,是天賦與品行’,天賦他沒有問題,所以要磨砺自己的毅力與品行之類的。這句話當年很流行的,是姚照在哪次慶功會上說出來的嘛。要我看也沒什麽稀奇,只不過他那時候風頭最勁,随便說點啥都有人當名言啦。不過後來入了外勤隊段隊就不提了,成熟了嘛。段隊他自己也是很多人的偶像呢,說起來他當年寫過的文章我都有收集哦你要看一下嗎?有助于你了解他,增加你們的羁絆……”

“不用了,謝謝。”楊陶趕緊回絕,不然看樣子岳常會當場掏出全息聯絡器聲情并茂地朗誦一段。

岳常一邊開車一邊向後側着身子,眉飛色舞,嘴巴開開合合,看起來談興正濃。不過他在說什麽楊陶已經沒在聽了,滿腦子都是,段易秋曾經崇拜過姚照?那現在為什麽要處處和他作對?由愛生恨?不不不太狗血了這不可能……姚照無意中搶過他女神?這個倒有可能……那會是什麽樣的女孩子呢,和黃清雅一個類型的?哦喲段易秋真是個大悲劇,女神被搶了,現任攻略對象黃清雅也被搶了,這可怎麽辦,是男人都不能忍啊,突然能夠理解他處處針對姚照了……

胡思亂想間,車身猛地一震,向一邊翻過去!岳常急打幾輪鎖死,車子整個橫過來,又向前滑動好幾米,勉強停住。

後排閉目養神的阿北跳起,指尖刷地凝出一把長弓,右手在弓弦上一搭就是三支光箭,向着三個方向射出去!越野車窗閉鎖,但是光箭毫不受影響,直接透窗而出,只聽見兩聲悶呼,是對方兩名偷襲者中箭,另一邊則落空了。

阿北猛地擡弓指向落空那邊,又一支箭架在弦上,箭尖左右小幅擺動,似乎有點

猶豫不決。對方靜寂無聲,看樣子也在觀察,場面一時僵持,只能聽見大雨嘩嘩的聲音。

岳常袖間放出一只袖珍小鼠,三竄兩竄,小小的身形穿梭在雨幕中,極快地隐沒在車底,不知往哪處去了。不過幾秒,岳常突然小聲說道,“八點鐘方向偏西十度!”

那正是阿北背面的方向。楊陶一驚,剛想開口提醒,被岳常狠狠掐了一把,自己咬了自己的舌尖算是忍住了。阿北似乎全未聽到,警戒片刻,身體松弛下來,長弓也垂了下去。

“可能走了,咱們繼續往前開吧,姚隊他們估計趕在我們前頭了。”明明這一路才是直通目标,理應最快到達,姚照他們怎麽也不可能趕在他們前頭。阿北這樣說,楊陶知道是在詐對方,一時也不知道怎麽答話,只聽見岳常問,“那還需要檢查一下路旁,是誰在偷襲麽?”

“不用了,肯定是那幫恐怖分子。估計不是主力。拖延時間的。”

說着,阿北轉過身仿佛要上車。就在這時,他急跳而起,同時雙手一甩,兩只袖箭破空而過直向八點鐘方向而去!就在他腳下,一顆子彈劃破雨幕而來,彈道之上是一道清晰的水痕,在阿北腳下擦過!

只聽啊地一聲,有人大聲呼痛。阿北和楊陶跳下車去查看,岳常半個身子探出車外,擔任警戒。最開始那個敵人似乎全未躲開,弓箭都射在要害處,最後這人反應更快,偏了偏身子,射在了肩膀上。只見他捂住肩膀,滿地亂滾,滾了一身泥湯。兩人把那兩個恐怖分子止住血,緊緊捆住丢進後備箱,然後把第三人綁住手腳,押進車裏。

那人還在亂叫,楊陶立刻炸毛,

“別叫了!再叫一刀把你捅個對穿,再叫再捅,三刀六洞,丢在雨地裏上面淋雨下面漏水挂起來就能當花灑!”

那人一下子閉了嘴,兩只眼睛瞪大,慘兮兮地看着楊陶,看起來還沒有阿北年紀大,十二三歲頂天了。他胳膊上系着一條墨綠長巾,嘴巴蠕動蠕動,似乎想哭,又不敢,緊緊用牙齒咬住嘴唇,縮成了一團。

阿北審問,小孩有問就答,稍一遲疑,楊陶就惡狠狠地看過來。不知道是不是被“三刀六洞”吓住了,小孩交代的特別全面。他們這隊就三人,是“自由因果”的外圍成員——俗稱炮灰。這次組織調了足有幾百人到這個位面,聽說要在這裏設立根據地。具體情況他也不清楚,只知道要他們沿着道路埋伏,感覺到有特定因果波動或者因果羁絆就發動攻擊。剛才,他就是感覺到了目标因果羁絆,才下令攻擊的。

“你還是個領頭的?”看這孩子鼻涕眼淚的熊樣,楊陶不覺好笑。

小孩趕緊答,“我算是老成員了。幾次行動下來,都不死,就能升官。我因果禀賦也比較高,是B+,所以這個小隊我做主。”不過據他說,說是小隊,其實人員根本不固定,很多人出去執行一兩次行動就死了,不死的就慢慢向核心層發展,最終能混到首領級別,就不用出去行動了。這也是他的職業規劃。

楊陶一時無語。過了會,問他,你父母呢?

小孩說,都死了。他們抗拒組織,明明是天賦者還不承認組織的條款,所以被處決了。他作為叛徒的孩子,是組織把他撫養大的,所以他要知恩圖報,誓死效忠組織。

不再有人說話。車子繼續往前開。路旁陰沉沉的高大樹木,沉默地伫立兩邊。雨水嘩啦啦打在車窗上,像是要洗去曾經流淌過的血與生命。

楊陶心念一動,試圖将感知鏈接到阿北的精神網中。他将思維觸角輕輕伸過去,等了一下,阿北将他接納進去。

“有問題?”

“這條路不對勁。城市快速幹道,穿城而過,兩邊一點燈光也沒有?這大片大片的樹又是哪來的?”

“這麽說,是幻境。非常逼真,我和岳常都沒發現異樣。他們可能沒想過我們會有一個本位面土著作為隊員,所以沒考慮風景這一點。那麽問題就是,他們怎麽會知道我們要走這條路?是針對性攻擊,還是随機攻擊?還有,其他幾路遇到麻煩了嗎?”

“還有任龍和常向仁,他們在前面行進,這麽久都沒有消息。會不會也遇到問題了。”

“還有這個小孩……阿北,現在我們該怎麽辦?”

“試着聯系其他小隊。暫時不動,靜觀其變,看看他們想要幹什麽。”

兩人與其他小隊聯系,無一不石沉大海,毫無回應。通過精神鏈接将這個消息與岳常共享後,岳常極其輕微地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車子又向前行駛了幾分鐘,什麽都沒有發生,對方似乎也在拖延時間。

是在等待什麽?三人在精神網中交換了意見,決定行動。只見岳常向後輕仰,輕咳一聲,然後他突然将車一橫,向着路邊的欄杆撞去!車頭直接探出高橋幾米,才堪堪停住,安全氣囊砰地彈出來。後座的小孩毫無防備,一頭撞到前排座椅上,撞了滿臉血,吓得大喊一聲,被阿北一下子勒住了脖子。越勒越緊,那孩子開始還兩腿亂蹬,掙紮不已,然而幾秒後身體逐漸癱軟下來。

遠處樹木只在撞車時晃了一晃,邊緣模糊了一瞬,現在又回到了原樣。如果楊陶沒有全程緊盯,恐怕根本發現不了這瞬間的異樣。他輕輕踩了阿北一腳。

操縱者本人的狀态會直接影響幻境的質量。現在幻境再次趨于穩定,說明操縱者不是這個孩子。

阿北松開了手。那孩子彎着腰一通猛咳,眼淚淌了一臉,楊陶能夠聽到他一邊咳一邊哭一邊還在囔囔說着什麽,在死裏逃生之際,他喊得似乎是“媽媽”。

楊陶和阿北互相使了個眼色,又踢了駕駛座背部一腳。三人突然齊齊用力,阿北與岳常将精神力發揮至最大,全部灌注到楊陶的因果念力之中。

楊陶心念到處,前面路面突然出現一口老井,井口還蓋着一臺老式電視機。雨水從遠處席卷而至,将電視沖走,又嘩啦啦灌入井口之中,接着,一個飽含怨念的凄厲尖叫突然傳出,楊陶早有準備,捂住了阿北的耳朵,阿北同時捂住了那小孩的耳朵。毫無防備的岳常吓得一聲尖叫,看見一個披頭散發白袍破爛滿眼怨毒的女鬼沖出井口,像蜘蛛一樣直沖着自己這邊爬過來,他尖叫聲更大了。

這時道路和樹木的邊緣忽悠一下模糊許多,顯然操縱幻境那人也被吓到了。阿北等的就是這一刻,精神力暴漲化為一道無形利刃,向那模糊的邊緣攻擊過去!對方猝不及防,幻境漸漸破碎,終于消失不見。

依然是雨幕高速,兩邊路燈閃爍,積水不斷地從高架橋邊向下流淌。車子停在原地不動,看周圍,正是第一次遇襲處。一個男人一屁股坐在車前,顯然驚魂未定,加之剛才幻境破碎遭受重創,一時爬不起來。

岳常上去踢了他一腳,受他連累,剛才他被楊陶冥想出的貞子吓得屁滾尿流,險些當衆出醜。阿北顧不上其他,第一時間掏出全息聯絡器,上面閃成一片,不知收到多少消息。一打開,段易秋的聲音響了起來——

“遭遇突襲!阿北你們那邊怎麽樣?我們遇到雷暴本人了!需要接應!”

看時間,已是半個小時前——也就是他們遇襲的那個時間點。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睡過了,沒存稿。于是今天更新就晚了點

☆、自由因果的野心

把癱在地上的男人捆好了綁在車頂上,阿北再次嘗試與段易秋聯系,這次得到了應答,對方說話斷斷續續,加之背景音嘈雜混亂,顯然還在作戰中。問清地址,是在三只小隊分開行進不遠處,對方實力并不強大,但人數衆多,使用車輪戰,沒有什麽危險,所以段易秋一邊戰鬥一邊還能和他們通訊。

但群鼠搏象,也着實難纏,而且段易秋受軍紀約束,對恐怖組織首惡必誅,其餘從衆在不威脅己方生命的前提下不能痛下殺手,還需要抓回去審問甄別。對方不知得到了什麽命令,殺退了又撲上來,直到耗盡精神力昏迷為止都不肯後退,所以整整耽誤了半個小時時間。

阿北一邊保持通話一邊驅車前往,路上遇到了落單的常向仁。

常向仁将一杆巨大的□□扛在肩上,精神力幻化的子彈威力巨大,轟擊在路旁的欄杆上,手臂粗的金屬欄杆只一槍就漏出個碗口大的大洞。他身邊圍了一二十個敵人,似乎很忌諱這杆□□,一起凝出一個巨大的防護罩擋在面前,雖然每一擊子彈都能讓防護罩變薄幾分,但雙方人數相差太過懸殊,而且對方還在見縫插針地進行攻擊,攻守只靠一人的常向仁很吃虧,左支右掇,漸漸陷入劣勢。

在阿北精神力的支援下,楊陶冥想出了一臺巨大的機器戰甲,邁着大步踏入戰場,對方哪見過這個?防護罩都晃了幾晃,顯然有些慌張。楊陶操控戰甲手臂上的火箭炮發起攻擊,只一擊,對方的防護罩就搖搖欲墜,消耗了近三分之二。敵方信念動搖起來,再難以形成系統性攻擊,又撐了幾十秒,戰甲再次擡起手臂,火箭炮筒發出微光,對方突然如走獸散,局勢頃刻倒轉。

常向仁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口喘着氣。楊陶跑過去,還好他沒受什麽重傷,只是戰鬥力竭。剛才那一擊,作戰經驗嚴重不足的楊陶沒有把握好分寸,幾乎一次性将全部精神力放了出去,雖然有阿北的支援,短時間內也沒法再放出第二發火箭炮了。還好他急中生智詐了對方一下,對方果然是所謂外圍部隊的炮灰,根本看不出他們實力深淺,不然還真的很難脫身。

讓常向仁休息了一會,楊陶伸手拉他起來,一起上了車。小孩自覺躲到了一邊,讓常向仁伸展手腳。又開了會,他才緩過勁,問道,

“你們剛才是不是也遇到敵襲了?我和任龍怎麽也聯系不上你們,就覺得是出事了。”

“打退了一波,然後破了個幻境。抓了四個俘虜,車頂上一個,後備箱兩個,這小孩是一個。”阿北輕描淡寫,“剛才你們聯系我們的時候,恐怕我們還在幻境裏。任龍人呢?”

“去支援段隊了。留下我援助你們。”常向仁似乎有點羞愧,“可惜我沒能幫上忙,倒是你們過來救了我。”

阿北還沒說什麽,開車的岳常呲了一聲,抱不平道,“任龍那小子,就知道拍段隊馬屁。有白川和段隊在,能有什麽事?他為了表現自己竟然真的能丢你一個人在那邊。不來支援我們也就罷了,好歹是三個人,還有一個敏感者,真的打起來有照應。留你一個人,怎麽辦?還援助我們,你自己都非常危險。”

“剛才我們在幻境中,對外界反應遲緩,如果你沒有拖着這二三十個敵人,恐怕就都奔着我們去了,那就更棘手了。所以還真得好好謝謝你。”阿北語氣很誠懇,說完這句話後,也不再繼續這個話題。但之後,常向仁明顯放松了許多。

這一次很順利的找到了段易秋一行人,對方人數衆多是真的,實力并不強大也是真的,段易秋一人打幾十個,一把火焰長戟随便揮揮,一戟能掀翻三四個敵人。留下皇極霸天守在車前,幾乎就是個打醬油的。醫療隊員們紛紛趴在車窗邊,一邊嗑瓜子一邊給段易秋加油,大雨中,段易秋還不忘耍帥,偶爾回頭沖她們眨眨眼,或者擺個POSE,露出一口閃亮的牙齒,總能贏得一車尖叫。

楊陶:“……”

阿北:“段隊長你不是說雷暴本人到了嗎?”

段易秋:“是他本人到了啊,但是他又走了。留下一堆小喽啰,纏住我們不放,哎呀煩死了。”

楊陶炸毛:“那你怎麽不追啊!”

段易秋一腳踢翻一個敵人,又揮舞長戟刷刷刷打倒一片。眼見得還有行動能力的敵人越來越少,一鼓作氣連環飛踢,蹬蹬蹬盡數踹倒,這片地方除了外勤隊自己人終于再沒有人站着了。他滿意地收了長戟,這才回答:“姚照去追了。我要在這裏保護小姐們。”

但是敵人已經盡數躺在地上,小姐們的安全已經得到了保障。接下來的問題就是,還要按照原計劃行進嗎?還是去支援其他人,或者幹脆原地待命?

說起來,白川呢?還有本該在另一條線路上的姚照,怎麽會如段易秋口中所說,去追雷暴了?楊陶心中疑惑,向段易秋發問。

段易秋:“如果我們三個真的都去抄自由因果的老家,我們自己的老家被抄了怎麽辦?”

楊陶還是不太明白。醫療隊員已經全數跟隊行動了,駐守大樓的是剩餘的二隊隊員們,雖然不是最強戰力,但是因果禀賦都在A級以上,自保綽綽有餘。補給也都在自己那輛車上,大樓本身也是借用的,還有什麽可以被抄的老家?

段易秋撇撇嘴,“楊陶你還是太嫩了。對于恐怖分子來說,他們滅了我們幾個無名隊員有什麽用,這不是打仗,不存在消滅對方有生力量這種邏輯。他們要的是震懾與驚恐。有什麽辦法可以達到目的呢?目前看來有三條……”

第一條,無差別格殺。要麽服從他們,要麽随時可能死亡。這是他們恐怖統治建立的基礎,但對于因果力量強大的中軸位面來說,他們想做到這一點,還是很難的。絕大多數恐怖襲擊在策劃階段就被掐滅了。他們在周邊幾個比較貧窮落後的位面倒是制造了許多慘案,但是對于中軸位面的居民來說,離他們的生活太遠,茶餘飯後痛罵一頓也就忘記了。所以目前階段,這個策略可行性不大。

第二條,破壞地方的圖騰與标志性事物。可以是中軸位面的政府大樓、暴力機關、信仰建築物,乃至影響力巨大的名人。對于後者,如果能夠策反,那效果更好。為什麽他們當年制造的血腥慘案能夠一夜間傳遍全位面?手段殘忍,連環殺手,特征鮮明,最重要的是,他們謀殺的是因果管理系統內部的教師、職員與退役外勤。如果我們保護不了自己人,民衆怎麽會相信我們能夠保護他們呢?

第三條,通過屠殺和血腥鎮壓,統治其他位面。零星的慘案會引起的反響,與整個位面的颠覆所引起的影響,完全不可同日而語。而對于整個位面的統治,可以給他們帶來新鮮血液、資金和資源,讓他們的組織繼續發展壯大下去。

雨還是那麽大,完全沒有減小的跡象。楊陶站在雨中,從內心而外地感到寒冷,從段易秋的話中,他突然意識到一個可怕的可能性——

“段易秋,你是說……他們要對地球下手了?”

“應該說是已經開始下手了。”

說着,段易秋跳進楊陶那輛車裏,順手關上了車門。車裏擠了他、楊陶、阿北、小孩四個人,岳常坐在駕駛位上,已經滿員。

常向仁晚來一步,站在車前萬分尴尬,上也不是,退也不是。看看另一邊,那輛車也早已滿員,皇極霸天蹲在駕駛位上,副駕駛坐着黃清雅。後排擠滿了醫療小隊的小姑娘們,根本沒法再擠他一個——就算擠得下,他也沒那個臉去。

楊陶皺眉,看看段易秋,又看看常向仁,開口道,

“段隊長,你的摩托呢?”

“壞了。”

“什麽時候壞的?”

“馬上就要壞了。對吧,小常?”

年紀起碼比段易秋大了一輪的常向仁欲哭無淚,只能應和,是是是确實快要壞了,我去騎騎看能不能修好。

段易秋攔住他,“誰去都是一樣。我們的地勢高,你們看看下面積水到哪裏了?”

衆人一起探頭。高架橋下,積水足有一米多深,淹沒了兩邊停着的車子輪胎,已經到了車窗邊緣。兩邊的建築以門市居多,在大雨下起來的時候店主就已經落閘避雨,現在閘門已經淹沒一半了。路燈閃爍,路上空無一人,偶爾有樹枝、垃圾和自行車打着旋,在積水中漂過。

楊陶掏出手機,刷了刷微博。在“A市內澇”TAG下,不斷有人分享着圖片,全城都是這般景色。居民聚集的地方,一樓居民家裏很多進了水,正在往高處搬家具,還有些人被滞留在酒吧夜店等場所,在等待救援。但是現在的道路條件,警察根本開不過來,只能一邊不斷發通告安撫人心,一邊緊急申請沖鋒艇等物資。

刷新的頻率根本跟不上圖片上傳的頻率,雖然是午夜,這個話題還是很快被頂到了熱搜榜上。楊陶一邊刷一邊慶幸,幸好是午夜開始下雨,不然會有大量人口滞留在商業區和飯店、學校,那問題就更嚴重了。

“這只是個開始。”段易秋卻沒那麽樂觀,“我說過他們已經開始對地球位面下手了。”

“你是說……?”

“現在的積水還不會鬧出人命。等到這雨再下一天,三天,一個星期,甚至一個月的時候,”段易秋面色冷峻,“水會淹到三五米以上,很多低矮建築裏的人将避無可避,高層建築中的人也找不到飲水和食物。醫院不能運轉。時間拖久了,會有大量的人死去。到時候,恐怖分子就完全掌握了主動權,他們可以做救世主,也可以坐視居民死亡。不論采取哪一種,你們的位面都不會敢于與他們抗衡,将徹底聽命于他們。畢竟,一個因果律都沒有的位面,要拿什麽與這近乎神跡的力量抗争呢?”

“所以,”段易秋總結道,“放棄摩托,趁着這車還能在高處行駛,要快些與他們會合,殺了雷暴。再耽誤下去,就算是我們三個,也阻止不了他們了。”

☆、人形誘餌

然而問題還是沒有解決,多出了一個人該怎麽辦?楊陶眯着眼睛看向那小孩。聽完兩人對話的小孩非常乖覺,主動要求下車留在原地,求楊陶千萬不要把他給“三刀六洞”了。

“胡說什麽呢未成年,你還沒有一米五,留在這等着淹死麽。”楊陶瞪他一眼,轉頭看向阿北。阿北會意,一支光箭放出去,在地上衆昏迷炮灰身上穿梭而過,轉眼間那些人身上的衣服都變成了布條。他又集中精神,控制光箭變成一根柔軟長帶,将那些布條根根編織成繩,把炮灰們挨個結實地綁在樹上。他速度雖快,無奈人數太多,五分鐘過去才綁起來三個。

“麻煩死了,你們一隊的都随姚照是不是,個頂個的聖母病。”段易秋嘴裏抱怨,也放出精神波穿針引線,有他在速度就快多了,另幾位隊員也來幫忙,一會兒就把那些人都綁好。夜幕中風雨交加,只見一片陰森的高大樹木中點綴着一個個□□的裸男,被布條綁成各種奇葩姿勢,放眼望去白花花、光溜溜,就像一群大號人參果,別提有多詭異了。

“自求多福吧。要是這樹頂上都能把你們淹死,那我們幾個估計也死的差不多了。到時候怨有頭債有主,記得找雷暴索命。”楊陶嘀咕幾句,車頂上和後備箱那三個也丢到樹上綁着,然後把小孩抱在自己腿上坐好。小孩受寵若驚,不知道他有什麽把戲,戰戰兢兢不敢坐實。

“你別怕。我不知道你們這些個外星人,哦,是外位面人,對小孩子什麽态度。反正我們位面講人道主義,虐待小孩都是人渣。”

似乎想起來剛才自己和阿北連恐吓帶掐脖子的惡行,楊陶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特殊情況不算。總之不能放着你去死啊。你先跟着我們吧,給邊上那哥哥騰個地方。到安全點的地方放你下去,你随便找個戴大蓋帽的跟着他走,說你失憶了,好好過日子去。別跟着恐怖分子跑了,沒前途,哪天死了都不知道怎麽死的。和平的日子是最好的,哪怕沒有父母,自己也要好好過日子,知道麽。”

段易秋側眼看看楊陶,撇撇嘴,倒是沒再諷刺他聖母。招呼常向仁上車,就一路向前開去。

……

某國際化工品公司A市分公司東南方向二十公裏處,一座低矮山丘上,坐落着一片別墅群。這是一家廢棄多年的度假村。原本嚴實的外牆在多年風霜下早已殘缺不全,整排別墅靠在一起,窗子幾乎全部破碎了。透過漏風的窗洞依稀能看出其中裝修的風格,在建成當時大概算是富麗堂皇的,但是現在看來,不但過時,而且寒酸。所剩不多的家具也被附近村民搬走了,空空的房間裏只剩下髒兮兮的地毯和牆上的隔斷。

村中花園裏長滿了野草藤蔓,在雨水急打下斜趴在地上。碳化木建築的秋千、跷跷板和裝飾景觀搖搖欲墜,金屬鉸鏈鏽跡斑斑,風中間或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音。

姚照側身靠在其中一棟建築門前,仔細傾聽其中的動靜。一個中年男人在低聲彙報着什麽,在大雨嘩嘩聲中,門內的人聲聽起來不算清晰。

“……之前有過一次報告,一個小時前……失聯……只捕捉到目标羁絆,沒有符合的波形……不不,只是外圍人員,B+……還在聯系,失去了……定位……”

啪地一聲,什麽東西重重地砸在地上,一個年輕的聲音尖聲罵着,“都是廢物!廢物!抓不到姚照,你們統統都要死!把那些廢物外圍都處死!給我滾出去!”

姚照抓住門框,輕盈地翻上去,兩手撐在門框上方那狹窄的一條凸出上,整個身體緊貼住建築外牆,倒立着。一滴雨水從他濕透的袖口滾落。

他就是段易秋口中的“大後方”,也是這次行動的真正核心——人形誘餌。

從一開始,對方的目标就是他。在中軸位面,對方策反了時空管理局的內部人員,将幾個僞裝成維修人員的暗殺者放了進來,對方因果禀賦不高,但是攜帶了高烈度炸彈。在辦公室,那幾個人借着檢查牆體內管道的名義在各處布置了炸彈,然後突然引爆,在全方位的爆炸下,他本來無可幸免。

但是在引爆前的一瞬,有一個暗殺者啓動了防護罩,這也許是一個下意識的行為,作為一個自殺性爆炸襲擊的執行人,他內心深處并不想死。但是這都不重要了,他那微薄的防護罩并沒有救回他自己的命。

但是卻救了姚照一命。

姚照立刻意識到不對,一個健步跨過辦公桌越上窗臺,然後一頭撞破了玻璃,隔壁就是位面轉換室,在爆炸波跟随他的腳步沖擊進來的時候,他已經迅速開啓機器,選擇随機模式,然後按下“傳送”按鈕。

千鈞一發之際,他甚至沒來得及凝出防護罩,只見煙塵與熱量直沖他面門而來,就在這時,傳送裝置成功啓動,爆炸燒焦了他額前的一縷發絲,然後被隔絕在了時空的另一頭。他來到了地球位面,在A大操場上着地,然後撞倒了楊陶。

而傳送裝置被徹底損壞,成了一堆廢鐵。如果不是在與餘飛明的戰鬥中将精神力催到極致,局裏估計現在都沒有定位到他的準确位置。

但是那次波動,也同樣給恐怖分子提供了向标。

段易秋給楊陶的科普并沒有錯,對方的目标的确是地球,但那是在來到地球位面後,發現這裏想象素材豐富,同時沒有因果現象,對方才定下的目标。而對方的既定目标從沒有變,那就是殺了姚照,然後将消息傳送到整個中軸位面。據白川推測,對方的目标很可能并不只如此,也許成名最早的姚照只是一個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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