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魂穿

魏莞絮靜靜的坐在銅鏡前,身後的婢女小憐為她輕輕梳理着青絲,見主子不言不語的望着鏡子中的自己,有些困惑的皺了皺眉。已經四五日了,每日魏莞絮起來去坤寧宮同娴貴妃請安之後回到延禧宮來,便會這麽呆呆的瞧着鏡子,有時一望便是一天。小憐作為丫鬟怎敢過問主子的事情,卻暗暗心驚魏莞絮的變化。

小憐正為魏莞絮摘下耳墜,忽然聽到她輕聲道:“小憐。”

小憐忙福身:“奴婢在。”

魏莞絮沉吟片刻,吩咐道:“去一趟禦膳房,我想喝粥。”

“是。”

從鏡中看到小憐聘婷的身形消失在門外,魏莞絮盯着鏡中的自己,忽然無助的捂着臉,低低的嘆息了一聲,聲音中滿是壓抑着的困惑不解。

世人皆知七天前皇帝的結發妻子,名揚天下的孝賢皇後富察氏薨逝,朝野哀拗。皇上命令所有文武百官缟服跪迎整整一天一夜,從大臣到奴才舉哀行禮,哭啼不絕。卻唯獨魏莞絮在所有人跪拜哀嚎之時麻木不仁,引得娴貴妃教訓,甚至皇上對此都痛斥責罵,恨不能将其打入冷宮。

但孝賢皇後剛剛逝世,弘歷到底是心寒意冷的沒有重重責罰,只是讓魏莞絮閉門思過,不得擅離。

“不。”魏莞絮看着鏡中,喃喃自語:“含姝并沒有死。”

世人只知孝賢皇後富察氏,何人知道她叫含姝呢?又有幾人知道她的靈魂會莫名其妙的附身在這魏貴人身上呢?魏莞絮輕輕捂住心口,柳眉蹙起,竟不知如何是好。

皇後含姝的肉體薨逝,靈魂卻能托到其他女子身上,簡直是怪哉至極……的事實。

魏莞絮不禁回憶起七日前自己死去的場景,手指煩亂的絞緊手帕。

……

“娘娘,傅恒少爺在外求見。”

半睡半醒間似乎聽到貼身丫頭純碧在輕聲傳喚,含姝身子一天不如一天,雖感覺乏的很,但在這躺椅上小憩了不過半個時辰就躺不住了。悠悠轉醒,純碧看着主子要起來,忙過來扶起含姝。

“傅恒來多久了?”含姝的聲音有些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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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娘娘,少爺已經候了小半個時辰。”

含姝聞言,整理了鬓邊有些亂的發絲,由純碧扶着走出去見傅恒。

只見廳中傅恒正襟危坐,精神奕奕唇紅齒白,含姝看着就忍不住微笑了一下,她弟弟還是開的正旺的花朵,而她卻已然要凋零了。含姝不自覺地繃直了直腰身,輕挪蓮步走了過去。傅恒見到含姝從珠簾後走了出來,忙跪下行禮。

“傅恒。”含姝溫柔似水的聲音微微帶着一絲苛責,不悅的拂了他一眼:“在長春宮何必如此拘禮。”

“是。”傅恒朗聲應道,一揮官服的下擺站了起來,目光觸及到含姝時,不自覺的僵了僵。

他的僵硬太過明顯,即使随後就倉惶的微笑掩飾,卻依然被細心地含姝捕捉到。含姝輕擡玉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喃聲道:“是不是該塗些胭脂呢?萬一……”

她接下來的話沒有說,但無論是傅恒還是她貼身的純碧,自然都知道她想說什麽。三人之間陷入一陣短暫詭異的沉寂,末了還是含姝嫣然一笑,就像一盞即将油盡的燈展示着最後的風華,自然而然的說了句罷了。随後便把傅恒叫去細細詢問了他家中的事情,傅恒來也沒有什麽要事,他近來日日向皇上請安随後來探望姐姐,不過是想多與她說幾句話罷了。

畢竟太醫說過,皇後的身子已經是油盡燈枯,無力回天的了。如今見她一面,便少一面,傅恒忍耐着鼻頭的酸澀,仔仔細細的聽着含姝的一言一語。

含姝現在連擡手用膳的力氣都沒有了,但話卻比往日多了些許,一直在絮絮叨叨的低聲囑咐着傅恒:“你要多聽額娘的,她身子不好,定期求皇上宣太醫去診治知道嗎?還有其餘的兄弟,也……”

“姐姐。”傅恒聽着含姝越來越微弱的聲音,忍不住打斷她,眼前一片霧氣朦胧:“我都知道,你先休息一會兒罷。”

含姝沉默了片刻,才悠悠的道:“扶我去院裏吧,我想瞧瞧……花開的如何了。”

含姝雖貴為皇後,但今日在傅恒面前一直用的是我自稱并非本宮,傅恒心下了然她的所思所想。即便含姝已經到了風吹一吹就要倒的地步實在不宜開門受風,但他依然走過去執起含姝的手臂陪她慢慢挪到院內,純碧則是滿含擔憂的跟在二人身後。

已經許久沒有接觸到冷空氣,一剎那含姝感覺自己是真的不行了,仿佛這微風吹進了她的心尖一般,凍的發抖。大限将至,含姝腦子裏浮現了這四個字,嘴角揚起一抹灑脫的微笑,她看着滿院盛開的牡丹,這是皇帝盛寵的殊榮。後宮三千佳麗,卻只有長春宮允許栽這國色天香的牡丹。

但這又如何呢?含姝怔怔的看着,似是在對傅恒說,也仿佛是對自己說:“我一生娴于禮法,恭檢自持,孝賢知名無人不贊,卻覺得自己十分可笑。”

她看着愣住的傅恒,笑中帶淚:“這般禮教的條條框框,我身為皇後不得不遵循,永漣永琮先後夭亡也不能多說半句。甚至連皇帝多來長春宮兩次,還得勸着他雨露均沾,你說我可不可笑?”

傅恒覺得不妙,連忙道:“姐姐……”

“傅恒。”含姝忽然打斷他,想去摘一朵花別在鬓邊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麽蒼白,卻向前只走了兩步就跌倒在地,在周圍的一片驚叫聲中用盡全身最後的力氣拉着傅恒的衣角。

傅恒跪坐在她身邊抱住她,依然方寸打亂卻舍不得掙開她的手,連忙道:“姐姐,讓我去請太醫!”

“不必了……純碧,給本宮摘一朵花來。”含姝聲若游絲,美眸怔怔的看着遠處嬌豔芬芳的牡丹。純碧已經流了滿臉的淚,哽咽着應聲而去,忙摘了一朵最為旺盛的跪下放在含姝已然無力擡起的手中。

含姝捏着花梗,喃喃道:“若有來生,我定然不會如此拘于禮法,步步謹慎。傅恒,要遵從本心,千萬不要如我一般……”

含姝越來越低的聲音還未說完最後的叮囑,手中的牡丹落地,已然去了。

……

“貴人,粥已經做好了。”

被剛剛踏進屋裏的小憐打斷了回思,魏莞絮忙輕輕拭去眼角的濕意,起身走到桌邊坐下,又想起那時的自己還需傅恒扶着才能走動兩三步便要跌倒,才真正感受到自己此時此刻是在魏貴人這具年輕健康的身體裏,不禁有些恍然。

“貴人。”魏莞絮被弘歷痛罵那日小憐也随身跟着,險些被天子之怒吓個半死,第一時間想到的便是這幾日魏莞絮的反常也許與此有關。不禁嘆了口氣,她端起粥碗:“讓奴婢喂你吧。”

魏莞絮未可置否,任由小憐将粥扇的微涼一口口喂給她。有幾天沒好好用膳,但魏莞絮不喜面前這碗銀耳蓮子粥雖然逼迫自己卻也沒吃幾口,便皺眉示意小憐退下,用手絹輕輕擦拭嘴角。

“咦?”小憐有些驚詫的看着一臉嫌棄的魏莞絮,問道:“貴人不是最喜歡吃這個粥的嗎?”

看來真正的魏貴人口味與她不大相同,魏莞絮笑了笑,輕輕搖了搖頭:“我的口味如今變了些,不喜甜食了。”

小憐有些懵懂的記了下來,看到她天真稚氣的模樣,魏莞絮不可避免的想起之前長春宮與自己相依相偎的純碧,忍不住問道:“長…皇後娘娘薨逝後,長春宮的下人都被分到何處了?”

奴婢的事,都是各個宮裏的大宮女互相記着的,小憐也不意外頭頭是道的說出來:“大宮女純碧姐姐被分到舒貴人宮中了,燕巧和文秀姐姐……”

魏莞絮靜靜的聽着她絮絮叨叨,一一記在心裏,被分配到妃子宮中的那幾個是不能妄想的了,但是純碧不知何故只被分到了貴人宮中,魏莞絮琢磨着可能還有點機會把純碧調來延禧宮。

“小憐。”魏莞絮站起身來,把手遞給她:“陪我去舒貴人宮中走一趟吧。”

小憐雖有些不明所以,卻聽話的走上前去執起魏莞絮的手,她調來延禧宮不過一年左右的時間,但魏莞絮十分提攜她,小憐對于自家主子也很了解,但近來……總感覺主子的個性有些變了,但具體是哪裏變了小憐又有些說不上來。

延禧宮位置偏僻,魏莞絮走了小半個時辰才到了舒貴人宮中,二人走上前去小憐剛要讓宮門口的太監通報,豈料那太監一見到魏莞絮仿佛如同見到了什麽魑魅魍魉的可怕人物,竟神色驚恐地跪拜道:“奴才拜見魏貴人。”

魏莞絮輕輕蹙眉:“起來吧。”

她有些疑惑的看了眼小憐,難不成這魏貴人以前得罪過舒貴人宮中的人?小憐了然,尴尬的微微一笑,湊近魏莞絮耳邊輕聲道:“貴人,您前幾日觸怒皇上,宮裏的人怕還是記着呢。”

觸怒弘歷?魏莞絮一愣,這才想起當時渾渾噩噩覺得發生了神鬼事件的自己,好似無意間的确觸了弘歷的眉頭。小憐剛要叫那小太監去通報,結果那太監有些鬼祟的低聲說着:“魏貴人,奴才勸您現在先別進去,娴貴妃正在裏頭呢?”

輝發那拉居瑢?魏莞絮若有所思的沉吟片刻,才道:“無事,你去通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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