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斷發

相鼠有皮,人而無儀。人而無儀,不死何為!

相鼠有齒,人而無止。人而無止,不死何俟!

相鼠有體,人而無禮。人而無禮!胡不遄死!

魏莞絮看着皇後派人送來的紙張上的內容,微微一笑毫不在意,這首詩是出自詩經·鄘風,明則描述老鼠,實則是統治者用虛僞的禮節以欺騙人民,人民深惡痛絕,比之為鼠,給予辛辣的諷刺。[注]皇後顯然是在說她虛僞透頂,用這般手段欺騙弘歷,欺騙所有人,比起老鼠更讓人厭惡,可這又怎麽樣呢?

現如今誰是這後宮中的過街老鼠,被弘歷所厭棄,簡直是一目了然,即便是皇後心有不甘來寄詩嘲諷,她又何必因為這種小事而動氣。

只不過她不氣,純碧倒是氣的夠嗆:“主子,這皇後娘娘也太小人之心了!”

“無事。”魏莞絮毫不在意的道,倒是為了皇後這般的氣急敗壞而嘆了一口氣,現如今的皇後就像強弩之末,無論在做什麽也是攪動不了風雲了。

但皇後顯然不這樣想,待自己勸說弘歷碰了釘子未果,她又哭哭啼啼找上了太後。惹的太後遠在圓明園靜養,竟然還寫了一封信還教訓弘歷,此舉讓弘歷更為憤怒,狠狠的将信摔在了皇後面前——

“輝發那拉居瑢,你到底在鬧什麽!”

皇後看着眼前的信,面色蒼白,倔強的擡頭:“臣妾想要什麽?哈哈,臣妾只不過是想要皇上的關心啊。”

弘歷一愣:“這就是你要朕關心你的方法?”

皇後吃吃的笑了:“不然臣妾這般年老色衰,還有什麽辦法能讓皇上注意到臣妾麽?或許可以說,皇上眼裏還有臣妾這個人麽?”

弘歷沉默,看着她受傷的表情和本來一頭烏黑的青絲在經過這麽多年後已經摻雜了的白發,就想起了最開始她剛剛入府,倒也是一副嬌俏跋扈的模樣。弘歷神色微微緩和,卻依然板着臉:“皇後,朕讓你當皇後,不是讓你三不五時就來頂撞朕,給朕甩臉色的。這次朕不和你的放肆計較,但在有下一次,朕不會輕饒!”

他這算是又原諒了一次皇後的頂撞和出言不遜,但是這種‘施舍’皇後卻好不稀罕,怔怔的跪坐在地,在弘歷離開了許久之後才笑着小河落下淚來。瞧瞧,後宮不受寵的女人是多麽可憐,即使她貴為大清的皇後,母儀天下,一人之上萬人之下,可心裏卻是無邊無際的孤寂悲涼,冷的她恨不得拉着魏莞絮和弘歷一起下地獄。

但弘歷雖然讨厭皇後的擅自告狀,可太後開口他也不能敷衍,只好又‘雨露均沾’了一些日子,其中去的和貴人住所比較多。魏莞絮對這個異域的女子好奇極了,最近弘歷不纏着她,她不用日日在延禧宮等着接駕,無事的時候就來寶月樓同和貴人說話。

寧菱初入中土,整個人都像一只受驚的小兔子一般,起初魏莞絮說上好幾句,她才能聽懂這後宮嫔妃說話的彎彎繞繞怪拗嘴的。魏莞絮覺得有趣,便時常來,搞的弘歷碰到她好幾次,還自作多情的以為魏莞絮是想他了,才特意來寶月樓尋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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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魏莞絮聽了他的幻想,一本正經的說:“臣妾沒有。”

他們家皇上越來越自戀了,真是沒辦法,結果弘歷聽了果然不信,接連來了延禧宮好幾天居然沒碰到魏莞絮的人影,還是辛勝心驚膽戰的告知他:“皇上,娘娘她去寶月樓找和貴人了,估計得一會兒才能回來。”

她當真如此喜歡和貴人?弘歷詫異的挑了挑眉,朝着寶月樓走過去。

到了門口他特意攔住通報的人,進去隔着門就聽到屋裏傳來的樂器聲,好奇的一望發現魏莞絮正在彈琴,而寧菱正随着她的琴音翩翩起舞……

第二天,弘歷下令內務府,将和貴人的位份升為嫔,賜稱號為榮嫔。

……

乾隆30年南巡,此次去往雲南,途經蘇杭熱河,萬裏迢迢,弘歷帶了六個妃嫔,皇後,魏菀絮,忻貴人,舒妃,惠妃,榮嫔,留慶貴妃代管後宮。挑選随行的太醫時魏莞絮又毫不猶豫的挑了莊信林,他因為幾次在魏莞絮生育之時在旁相助,功績累累,破格年紀輕輕就被弘歷提拔為太醫的級別。如今莊家更是門楣發光發亮,都要被求親攀關系的人給踏破了,莊信林每每回府都好像去打仗一般勞累。

如今魏莞絮挑他一起去南巡,莊信林可謂是羊逃虎口,感激涕零,弘歷見狀笑道:“沒出息,難不成還一輩子不娶妻了?”

莊信林臉色一紅,低頭嗫嚅道:“臣……臣還像多潛心鑽研幾年醫術。”

“行了。”弘歷大方的說着:“等南巡回來,朕給你選一個好姑娘。”

莊信林一臉為難,欲言又止的看了看魏莞絮,最終還是恭敬的道謝:“謝皇上。”

待莊信林出了養心殿之時,卻被叫住,轉身一看是玉樹臨風的傅恒,莊信林的表情僵硬了一瞬,微微欠身:“傅恒大人。”

傅恒的英挺的俊顏神色不是很好看,瞧了他一會兒忽然硬邦邦的問:“你要娶親?”

“……是皇上安排的。”

“皇上安排你就聽從?”傅恒不知為何臉上的表情扭曲了一下,似笑非笑的問:“你就這麽沒有主意?”

莊信林也被教訓的生氣了,擡起頭不甘示弱的看着他:“這和傅恒大人又有什麽關系?”

“你……”

“哎呀,傅恒大人!”傅恒愠怒的聲音被一道讨人煩的聲線打斷,只見幾個年老的朝中武将看到傅恒眼前一亮,連忙走過來寒暄,傅恒無奈,只好敷衍的回應着。待他與這幾位元老扯皮完一擡頭,莊信林早就已經趁機跑的無影無蹤了。

結果南巡了不到兩個月,剛剛到了熱河,魏莞絮又是上吐下瀉臉色蒼白,根據前面數次經驗來看,弘歷已經喜形于色了,忙不疊的派人把莊信林找來,結果就連見多識廣的莊信林也不得不佩服的感慨:“恭喜皇上,令貴妃真乃女中鳳身,有喜,有喜!”

魏莞絮這次懷孕,已經是第六次了……近幾年整個後宮只有她在蒙受恩寵,可肚子倒也争氣的很,幾位随架的妃嫔除了榮嫔真心實意的送上祝福,其餘的不是陰陽怪氣,就是顧影自憐,說着說着,竟然還掉下幾滴眼淚來。

弘歷大為喜悅,在這熱河的行宮裏命人大擺酒宴,普天同慶。但皇後在這歌舞升騰之下卻臉色蒼白,一片沉寂的坐着不言不語,她僵直的坐在弘歷旁邊,很快就引起了他的不滿。

“皇後。”弘歷推搡了她一下:“你怎麽了?”

皇後勉強擡了擡嘴角:“臣妾覺得有些疲累。”

弘歷聞言,淡淡的說:“既然疲累,就早些回去休息吧。”

若是魏莞絮說有些疲累,弘歷定然會忙亂的取消這場宴會,随她甚至扶着她一起到內室歇息,而對她就只有這般不耐煩的一句。皇後一瞬之間猶如萬箭穿心,竟痛的無法言語。

過了一會兒她才能對着面色不耐的弘歷找回說話的方式,她竟然在這熱鬧的場景中一身蕭索的從高高的臺階上走了下去,在弘歷詫異的面色下走到臺階下次席上魏莞絮的旁邊,神色決絕的指着她問道:“皇上,您如此寵愛她,就因為她比臣妾年輕,比臣妾懂得如何使一些狐媚子招數麽?”

她這一句令在座随架的所有人都靜了下來,不敢置信的看着已經有些失态的皇後。

“來人。”弘歷咬着牙:“把皇後扶回去!”

立刻就有奴才應了上來扶皇後,卻被她狠狠的甩開罵道:“放開我,一群狗奴才!”

她神色癫狂的掙脫着,瞪着弘歷的眼神中有壓抑多年的恨和怨,幾乎瞠目欲裂,竟然還抓着魏莞絮的手臂歇斯底裏的道:“我才是皇後!我才是!她只不過是個下賤的包衣奴才!皇上,你為何如此寵愛她?卻輕慢臣妾,把臣妾的一片真心視作糞土!”

“嘶……”魏莞絮驚訝于皇後瘋狂的神色,回神才發現手腕被她的大力抓的疼痛無比,忍不住低低的叫出聲。弘歷看的心驚膽戰,站起來大罵道:“還不趕緊拉開皇後!”

“放開我!放開我!”

皇後被大力拉扯着,頭發很快散落下來上面的釵子步搖掉了一地,她看着弘歷走到魏莞絮旁邊将她拉到身後,忍不住狂亂的大笑出聲:“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弘歷的面色鐵青,難看極了:“還不趕緊将皇後拖下去!”

他已經不打算給這個皇後留什麽顏面,連用詞都變成了拖,皇後忽然跪在地上摸索到了一只金釵子,在所有人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就狠狠的割斷了自己的頭發——

“皇後!”弘歷震怒,忍不住把她拉了起來:“你在幹什麽!”

“哈哈哈哈……”皇後的笑聲又凄涼又得意,她把自己的頭發狂妄的扔在弘歷臉上,幽幽的道:“皇上,臣妾是在詛咒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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