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大結局
[朕恭奉皇太後巡幸江浙,正承歡洽慶之時,皇後性忽改常,于皇太後前不能恪盡孝道。比至杭州,則舉動尤乖正理,跡類瘋迷。因令先程回京,在宮調攝。]
本來弘歷想直接廢了她皇後這個稱號,但由于太後和魏莞絮的阻止,仔細一想只好作罷。但冷冰冰的一道聖旨傳下,皇後輝發那拉氏居瑢從此變成了真正的廢後,只徒有虛表,餘生幽禁冷宮,不廢而廢。南巡結束,回到京師不久,弘歷即下令收回皇後手中的四份冊寶,即皇後一份、皇貴妃一份、娴貴妃一份、娴妃一份,裁減了她手下的所有奴才,到了七月份,那拉皇後手下只剩兩名宮女,位分最低微的答應才配備兩名宮女。
“啊——啊——!!!!”
聽着産房內傳出來的陣陣尖叫,弘歷不安的四下踱步,還不住的問旁邊的傅恒:“這次怎麽這麽久,朕記得她生前幾胎之時從未如此費時,會不會……會不會……”
弘歷越說越令自己害怕,不自覺地握起了拳頭。
“皇上。”傅恒也很是緊張,卻鎮定的安慰着弘歷:“先不要自己吓自己,臣相信令貴妃吉人天相,是不會有事的。”
“皇上!!!恭喜皇上!!!”傅恒話音剛落,純碧就滿頭大汗的從産房裏奔了出來,神色大喜的道:“皇上,是一個小阿哥!十七阿哥出生了!”
“好!好!”弘歷愣了一下,随即大喝了兩聲好就迫不及待的沖了進去,只見魏莞絮臉色蒼白滿頭大汗的躺在床上,幾乎是氣若游絲了,面頰上片片淚痕。
見到弘歷,她就忍不住一癟嘴哭了:“皇上,臣妾好疼。”
聽到她虛弱的聲音,弘歷心疼的連孩子都沒看揮手示意産婆抱下去,就坐在魏莞絮旁邊執起她的手,感覺眼底有些酸:“莞絮,你辛苦了。”
她為了他,為了皇家的血脈,已經辛苦了許多年了。
在剛剛回京時便已下旨冊封令貴妃為令懿皇貴妃的冊封寶典,在魏莞絮生産一月過後正式舉行,人人都看到了,一個漢人血統包衣出身的女子,是如何在十多年奪得皇上專寵,一步一步的爬到了今天這個位置。
可魏莞絮卻在冊封寶典過後擺脫了純碧,一個人悄悄地來到了長春宮,這個好像她上輩子居住的地方,已經空無一人,積了灰,縱然弘歷吩咐下人天天打掃,卻也抵不過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的冷清。
“我終于又回到了這個位置。”魏莞絮看着牆上自己的畫像,喃喃自語:“我用了十二年的時間,終于又回來了。”
她現在雖不是皇後的身份,僅僅是皇貴妃,但廢後已經幽禁,形同無誤,整個後宮盡在她掌控之中,封號與不封,實在已經沒什麽區別。
“雖說塵埃落定,倒也覺得空虛。”魏莞絮喃喃自語,望了一眼自己的畫像,畫中的女人端莊賢淑,溫柔雅致,和現在的她判若兩人。相見不如懷念,最後看了一眼,魏莞絮轉身離開長春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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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弘歷并不是不想給魏莞絮一個封號,他甚至已經拟好了孝儀純皇後這個封號,富察含姝封號孝賢純皇後,是因為她當之無愧賢這個字。而弘歷賜給魏莞絮一個‘儀’字,則是因為兩人多年互相傾心和向往,更值一個儀。但還未來得及實施,便因為太後的阻撓而夭折在搖籃裏。
“皇後。”太後看着他,語氣不可謂不是語重心長:“你要立她為皇貴妃,哀家絕不反對,但是皇後哀家卻不能允許。”
弘歷不滿的皺起眉毛,沉吟片刻勸說着:“皇額娘,莞絮這麽多年給朕養育的子嗣,對後宮的貢獻,您不是不知道。如今皇後被廢,後宮不可一日無主,朕還是覺着摒棄舊時觀念……”
“皇帝。”太後睨了他一眼:“瞧你把哀家說的,哀家怎會不知令妃對朝廷的貢獻,所以你封她為皇貴妃,哀家也并沒有反對嗎。只不過一個漢籍女子,又是包衣出身,你讓她當皇後,文武百官該如何看待你!怕是會嘲笑大清,嘲笑我們滿人!”
弘歷啞然,如同洩了氣的皮球一般,他雖然從未瞧不起魏莞絮的出身,也不計較,但是不得不承認太後所說的都是真實存在的弊端。魏莞絮若是個滿人血統出身低微也就罷了,但壞就壞在她是個漢人,且她的出身非常的卑微,早就去了的父親是當時內務府總管,身份還是一個奴才等級的。所以在魏莞絮剛入宮的時候,她的身份也不高,僅僅是一個宮女。
“而且……”看着弘歷已經軟下來的神色,太後繼續吹着耳邊風:“廢後輝發那拉氏,雖乖張瘋迷,卻也是出身高貴,打小跟着你。若在此時她未死,皇帝你便立了新人,世人難免議論你行事涼薄。”
太後已經将話說道這個地步,弘歷除了遵從,沒有別的選擇。
“含姝。”弘歷離開後踱步到了長春宮,看着富察皇後的畫像喃喃自語,模樣和魏莞絮如出一轍:“朕覺得你和她很像。”
他最近愈發有這種感覺,可能是被皇後教導過的原因,弘歷漸漸就能從魏莞絮的一瞥一笑中隐隐約約可以看到含姝當年的風采,只可惜是幻想罷了。
其實她們兩個差的遠,他也只是偶爾才會迷茫。
弘歷因崇慶太後阻攔未能立魏莞絮為後,魏魏莞絮從此以皇貴妃之尊統攝六宮之事,代行皇後之責,魏莞絮對于統攝六宮可謂是輕車熟路,剛剛任命便委托慶貴妃輔佐自己,一起制定了一個法則,比之從前富察皇後管理六宮時,更多了一絲嚴厲。
次年,夏季正盛之時,皇後卻已經徹徹底底的枯萎了。輝發那拉氏薨逝,享年四十八歲。弘歷下旨以皇貴妃禮葬,可魏莞絮看到禮部的冊子,知道實際上相當于嫔下葬禮。且弘歷下令并不舉行國孝三年,輝發那拉居瑢這個皇後的位子,可以說是不廢而廢。九月二十八日,被葬入純惠皇貴妃的地宮中。
直到這個時候,魏莞絮方才知曉看起來對廢後無動于衷不聞不問的弘歷,對她心中的怨恨是那麽的深。魏莞絮猶記得那日在船上,輝發那拉居瑢又哭又笑,狀似癫狂的捏着自己的頭發,聲嘶力竭的聲音——
“愛新覺羅弘歷!我就算做鬼也會天天詛咒你,詛咒你沒心肝,詛咒你不得善終!”
皇後早就沒有家人了,根本不怕會受到什麽代價,盡情的說着悖逆之極的言論,在弘歷越來越冷的視線下笑的得意猖狂,被侍衛打暈拖了下去。
可對于弘歷來說她根本不需要說什麽,減下去的那一縷頭發本身就是最深刻的詛咒,讓弘歷痛徹心扉,一段時間內被心中的激憤攪擾的徹夜難眠。
如今輝發那拉居瑢的死,對弘歷來說是一種解脫,也是可以報複她的一次機會,他不論世人會如何評判他薄情寡義。也定然要以羞辱性的下葬來對待輝發那拉居瑢,讓她整個名字刻在歷史的屈辱碑上。
在次年冬至,皇貴妃魏菀絮所生兒子皇十五子永琰被悄悄立為皇儲,此時永琰年僅七歲,魏莞絮欣喜之餘卻也忍不住有些擔憂。
“皇上。”魏莞絮靠在他懷裏,兩人之間的濃情蜜意一如多年絲毫未減,她頗為憂慮的道:“臣妾害怕。”
弘歷咳嗽了兩聲,輕笑道:“有朕在,你怕什麽。”
是啊,弘歷可以一直保護着她和她的孩子,只是這波濤洶湧的後宮誰都想為自己牟一條生路,從未真正的太平過。弘歷龍體一直康健萬分,可子孫緣似乎福薄,從前些年他最為看中的五阿哥出了意外後他便頹然了許多,如今這幾年又接連因為傷病意外損失了好幾個子女。
即便是弘歷不說,魏莞絮也可以從他日益漸深的眉間眼角,看出他內心的孤寂苦澀。她有些心疼的伸出手指熨平他褶皺的眉間,溫柔的道:“皇上,您不要老是皺着眉,臣妾該心疼了。”
弘歷一愣,禁不住笑了出來,伸手握住魏莞絮柔軟的小手,與她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着——
“朕感覺你的手有些涼,莊信林給你開的補藥有沒有按時吃?”
“臣妾當然吃了,皇上你明知故問,你明明天天看着臣妾……”
“……你鬼主意太多,真信不過,改天讓莊信林再給你多配幾副。”
“皇上!你饒了臣妾吧!”
“你得調理好身子,才能一直輔佐朕。”
“皇上,陪臣妾說些有趣的。”
“何事?”
“皇上,您說莊太醫也快要四十了,為何不曾娶妻呢?臣妾聽過傳言,莊太醫是……”
“啧。”弘歷忍無可忍的打斷她:“莫聽那些污穢的閑言碎語。”
“咦?”魏莞絮狡黠的轉了轉眼珠子,忽然笑了:“皇上你知道臣妾要說什麽,明明也聽八卦還教訓臣妾……唔……”
弘歷忍無可忍的堵住她的嘴巴。
乾隆三十八年冬至,永琰正式被立為儲君,此時永琰十三歲,弘歷按照先帝定下的規矩,将永琰的名字寫在诏書上,密封之後放在乾清宮“正大光明”的匾額後面。
在乾隆三十九年底,是魏莞絮生平最後一次的随架南巡,從熱河回宮之後她日益虛弱下去的身子就徹底透支。幾乎有油盡燈枯之勢,終日纏綿于病榻,弘歷坐在她窗邊,看着眼眶深陷卻依然在笑着的魏莞絮,眼底發熱,徒勞的說着:“莞絮,你不會有事的,朕、朕一定,治好你……”
他的聲音斷斷續續的直發抖,魏莞絮了解他就像了解自己,輕易便知曉對方心底深深的恐懼,她費力的扯出一抹笑容:“皇上……臣妾的身子臣妾知道,我只想你一直陪着我,再陪我多一會兒。”
從十四歲便跟随在他左右,換了兩個身份,魏莞絮卻依舊覺得陪他不夠,但天數如此,她只能聽天命。弘歷卻仍舊想逃避事實,怒道:“什麽知道,你知道什麽!朕說你沒事,你就必須沒事!”
“嘻嘻。”聽着弘歷幾乎是有些無理取鬧的話,魏莞絮依舊配合的喘笑了兩聲,只不過這調皮做出來實在是費力了,她依戀的看着弘歷雖然老去,卻還是堅毅俊氣的面容,斷斷續續的說着:“皇上,臣妾很幸運,真的很幸運,我比其他人陪伴你的機會多的多,真的沒有什麽遺憾了,如今臣妾只盼着你事事順遂,不要…不要忘了臣妾……”
她說到最後,強自繃着的面皮終于忍不住功虧一篑,清澈的淚水順着白皙的面頰流了下來,怔怔的看着悲痛欲絕的弘歷,看着看着,手上還知曉着弘歷緊緊的攥着她的手,如同抓着什麽救命稻草一般。可熾熱的溫度卻抵不住漸漸冰冷下去的身體,魏菀絮不知道是眼淚還是大限将至,眼前漸漸模糊,竟出現了含姝的影子——
“皇上……”魏莞絮聲音低到幾不可聞,虛弱至極仿佛被霜打過在半空飛舞的落葉:“臣妾,先、先行一步……”
兩世都沒有守住和你同生共死的諾言,實在是深切的對之不過了。
弘歷怔怔的看着魏莞絮,聽着整個延禧宮裏三圈外三圈齊刷刷跪下嚎哭的聲音,終于忍不住流下了眼淚。
皇貴妃薨逝,于乾隆四十年正月二十九逝世,享年四十九歲。弘歷在她身邊陪了她許久許久,久到沒人敢近身一步,生怕被帝王難得宣洩着悲痛欲絕的情緒時蟄到。在他清醒過來的第一件事便是下旨,将皇貴妃上谥號為“令懿皇貴妃”。
兒女少年甫畢姻,獨遺幼稚可憐真。
蘭宮領袖令儀着,萱戶已勤懿孝純。
了識生兮原屬幻,所慚化者近何頻?
強收悲淚為歡喜,仰體慈帏度念諄。
你已經走了許多的時間,可朕卻依舊很想你,十分想你。正月三十日,弘歷不顧所有人的反對,固執的去了至吉安所令懿皇貴妃金棺前奠酒,在魏莞絮的畫像前喃喃自語,聲音中透着無盡的悲涼。
這世上最可怕的永遠不是先行一步,而是被留下的人。
“莞絮,含姝……”弘歷低垂着眼眸:“朕很想你們。”
只是作為帝王,再多的悲傷也只能淹沒在夜色中,弘歷已經察覺到他不似年輕時那般精力無限。他如今喜怒無常,愈發感性,身體素質也漸漸低下去了,他已經清晰地感覺到自己老了。
可第二日上朝時弘歷依然是那個神采萬分的皇帝,他身後站着的是整個大清,無論如何他都不能倒下。弘歷看着朝中跪拜的文武百官,或敬畏,或嚴肅,或谄媚的世間百态,像是在看着自己的人生,許久他說道——
“上朝。”
作者有話要說: 完結咯!大概還會有一篇的番外吧!謝謝曾經收藏過看過的各位小天使,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