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對了, 剛才在山頂你與本王要說什麽?”鐘離昭握住她冰涼的雙手,将人摟進懷裏,為她拂去兜帽上的雪花。

“……”原來他方才沒聽見。

江晚趴在他懷裏, 眨眨眼睛道:“沒什麽, 我就是想與殿下說胡人的事情呢……”

沒聽見就好, 雖說二人都已經是老夫老妻了,但這種羞恥的話,還是叫自己想找地洞鑽進去好嗎?

“那你怎麽不早點告訴本王?”鐘離昭攬着人走到魏硯他們面前,掃了一眼興奮地将士們, 眼中滑過笑意, “清點一下人馬, 準備回去。”

“是!”魏硯回頭開始清點人數。

鐘離昭掐住江晚的細腰,将人舉到自己的坐騎雲澤背上, 然後親自解開綁在樹上的缰繩,牽着缰繩走了兩步。

江晚被他忽然放到馬上, 愣了片刻後抱住身下的馬鞍, 見鐘離昭沒有上馬地意思, 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将士們,有些尴尬地問道:“殿下不上來嗎?”

似乎衆人都牽着缰繩,只有自己騎在馬上。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她總覺得身後地将士們都在偷看自己和鐘離昭。

“下山的路不好走,待到山腳本王再上馬。”鐘離昭神色溫柔道:“你的腳凍傷了, 安心坐在上面便是。”

江晚有些不自在,但她知道自己如今下地走路的話,定會一瘸一拐,還不如坐在馬上。

“你還沒回答本王剛才的問題。”鐘離昭停下來回頭,看着緊繃着臉蛋地江晚, 繼續追問剛才的事情。

江晚又眨眨杏眸,心虛地厲害,吞吞吐吐地回答不上來。

“不方便說嗎?”鐘離昭蹙眉。

“不是……”江晚知道自己必須給一個合理的解釋,所以正絞盡腦汁地想着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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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她找不到好理由時,低着頭忽然看到了自己凍傷的右腳,腦袋裏靈光閃過,想到了一個合理地解釋。

“殿下,我還忘記與你說了,昨夜我和于清好像抓到了胡人的四皇子。”江晚笑眯眯道:“昨夜我躲在假山裏,偷聽到了胡人四皇子和他屬下的計劃。”

她這波解釋簡直完美,沒有人知道自己在撒謊。

鐘離昭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挑眉問道:“胡人四皇子怎會知道這山頂有櫻草?”

“……”

江晚語塞,找不到搪塞過去的法子。

“這個就要去問胡人了,我也不知道。”她讪讪地笑了起來,偏頭假裝看周圍的風景。

山上更冷,冷風呼嘯着,周圍白茫茫一片,只能聽到寒風的怒吼聲,和衆人的腳步聲。

江晚猛地打了個噴嚏,吸溜吸溜鼻涕道:“殿下,我們快回去吧,我好像有些風寒。”

鐘離昭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便沒再繼續追問,安靜地牽着馬下山。待一群人走到山腳,才翻身上馬才向軍營飛奔回去。

“靠到本王懷裏,別吹風了。”鐘離昭給她裹緊衣服,然後把人裹進自己的懷裏,甩着鞭子加快了速度。

寒風像刀子一樣刮在他的臉上,鐘離昭的眉毛都被染白了。蒼茫地雪地裏一群人騎馬飛馳而過,只留下一串串馬蹄印在雪地上。

“難怪殿下如此疼愛王妃,今日若不是王妃,咱們可不能将胡人的糧草給一把火燒了!似王妃這般機敏聰慧的女子,也就咱們殿下能配得上!”

遠遠墜在後面的将士們看着鐘離昭二人的身影,趁着今夜燒了胡人糧草的興奮,一面騎馬一面讨論起二人來。

“哈哈哈你說的對!你剛才聽見了沒有,王妃還帶人生擒了胡人的四皇子!娘的,被這群胡人騷擾了這麽久,終于可以出口惡氣了。”

“沒有了糧草支撐,看那群鼈孫還怎麽嚣張!”

魏硯騎馬在後面,聞言得意地道:“咱們王妃一向福澤深厚,有王妃在總能使殿下逢兇化吉,這次也一定能擊退胡人!”

江晚不知這群墜在後面的人在吹自己的彩虹屁,她窩在鐘離昭溫暖的懷抱裏,不住地留着眼淚,還時不時地吸溜一下鼻涕,悶聲道:“再不回去,我就要把鼻涕都抹到殿下你的身上了。”

大概是下午又吹了風,她的腦袋暈乎乎地,鼻涕和眼淚一直往下流。

可是鐘離昭愛幹淨,自己要是把鼻涕和眼淚抹到他身上,感覺他可能會當場把自己從馬上丢下去。

鐘離昭聞言伸手在她額頭上探了探,發現燙的厲害,便将人抱進了一些道:“忍不住就抹上去,本王不嫌棄你。”

自己不光愛潔,還不喜女子近身,可這些原則早都在她身上打破了。

江晚帶着鼻音道:“不行,那樣太丢人了。”

鐘離昭無奈,只能加快速度趕回軍營。

回到軍營時夜色已深,他抱着江晚自馬上躍下,快步回了自己的營帳,一面叫人去請軍醫。

“王妃又發熱了?”鐘離昭将江晚放到床上,流玉端着熱茶進來,看到江晚臉蛋紅彤彤,沒精打采地歪在鐘離昭的肩膀上,連忙放下茶水問道。

“又?”鐘離昭蹙眉。

“早上有點發熱,後來沒多久就退熱了。”江晚捂着額頭,甕聲甕氣地回答:“我沒什麽大礙,只是吹了冷風發熱了而已,殿下你和流玉別大驚小怪的。”

“哪有你這般不愛惜自己身子的?”鐘離昭将人摁到床上,用被子将人裹了起來。

江晚又打了個噴嚏,不敢說話。

軍醫很快就來了,鐘離昭起身讓了位置,正看着軍醫給江晚號脈,便聽見外面傳來了一陣喧鬧聲。

“胡人大軍距離秦鄉不過咫尺,對雲中郡虎視眈眈,這種時刻荊王殿下不想辦法率領将士們禦敵,反而帶女子出入軍營。主帥如此兒戲,可曾将秦鄉這七萬兄弟放在心上?”

一道粗裏粗氣地聲音在外面響起,營帳門口響起争執聲,竟是外面的人想要強闖進鐘離昭的營帳。

“張從安你要反了不成?此乃主将營帳,豈容你随意亂闖?”魏硯拔出劍來,厲聲指責道。

“将帥無能,累死三軍!荊王來雲中郡後無半點作為,甚至大敵當前還将女人帶進軍營,如此荒淫之人,豈配為主帥?”張從安立在門口冷笑道。

“荊王荒淫,不配為主帥!”他身後立着不少千戶,紛紛喊了起來。

聽到外面的聲音,江晚咳嗽起來,對鐘離昭道:“我這就帶流玉他們離開。”

她沒想到,自己不過來了半日,便有人在外斥責鐘離昭。看來鐘離昭這個主帥當的,比自己想象地更艱難。

鐘離昭面色冷了下來,對江晚道:“不必,你且安心養病,本王出去會會張從安!”

張從安此人原是駐守秦鄉的将軍,因不服氣屈居與自己之下,屢屢不服從軍令,今日竟膽敢來主帥營帳前尋釁滋事,自己是留他不得了。

鐘離昭拿起桌上的劍,撩開帳子走了出去。

“行軍打仗并是兒戲,軍中的弟兄們也是有妻女和父母之人,毅然從軍乃是為保衛我梁國江山,為保護父母妻女,懇請荊王退位讓賢!”

“肯定荊王退位讓賢!”

就在魏硯和徐将軍等人氣的火冒三丈,恨不得痛罵張從安之時,鐘離昭從營帳裏走了出來。

他手裏拿着一柄長劍,面色冷冷地站在營帳前的空地上,漆黑的眸子在衆人面上一一掃過,最後落在了張從安面上。

“張将軍對本王有所不滿?”

他語氣淡漠,沒有說多餘的話,卻無端地叫人心裏一驚。張從安從未想到,自己竟會在一個毛頭小兒面前露怯,他定了定心神道:“不錯!”

鐘離昭笑了,他将長劍拔出看着劍上的寒光問道:“本王不配做主帥,那你覺得自己配?”

“我雖不比孫武之流,但卻心系家國,不似荊王殿下在營帳中藏匿女子,違抗軍令!”張從安大義凜然道。

“呵。”鐘離昭嗤笑,“你可知曉,今夜本王做什麽去了嗎?”

“做什麽去了?”張從安心裏有些不妙。

“本王帶人截住了胡人運送糧草的隊伍,一把火将胡人的糧草都燒幹淨了。”鐘離昭負手道:“這個消息,正是你口中本王藏匿的女子、本王的王妃趕來通知本王的。”

“不可能!”張從安不信,一介婦人怎知如此機密的事情。

“想來你們還不知,昨夜胡人圍攻雲中郡,胡人四皇子帶着暗衛自雲中郡城南後的懸崖峭壁攀爬上去,悄悄潛伏進了城內一事。”鐘離昭眯着眸子道:“胡人理應外和,在此危急關頭,是王妃帶着護衛攔下胡人四皇子并将其活捉,保住了雲中郡。”

“否則,今日這我們這七萬人馬會有何下場,諸位可曾知曉?”

自然是知道的……若是雲中郡被攻破,胡人占領了雲中郡後,便徹底将秦鄉圍困了起來,那麽他們這七萬人馬便是甕中之鼈。即便是他們奮力抵抗,最後也不過是被圍困至死。

荊王妃巾帼不讓須眉,救了他們和雲中郡的百姓啊!

張從安身後的幾個将領們面露羞愧之色,紛紛低下了腦袋,單膝跪下道:“末将糊塗,還請殿下責罰。”

他們竟真信了張從安的話,認定荊王殿下昏聩無能,帶着女人進軍營玩樂。

“眼下胡人壓境,本王暫且饒爾等這一次,命爾等将功補過。”鐘離昭神色冷肅。

“末将領命!”将領們大聲道。

鐘離昭掀了掀眼皮子,看向張從安和他身後還立着地幾個心腹。

“末将知錯,還請殿下責罰。”張從安咬牙,壓下眼底的不甘。

“你不必認錯,因為本王沒想饒過你。”鐘離昭冷冷道:“私通敵國,放胡人去雲中郡,試圖動搖軍心,本王豈會再留你?”

“你怎……”張從安猛地擡頭。

“噗!”鐘離昭手中的長劍已經插進了他的胸膛,速度快的他根本沒有反應過來。

“本王怎麽知道?”鐘離昭拔出劍,拿着帕子慢慢擦拭劍上的血跡,憐憫地看着他,“因為你太過自大。”

以為自己不過是來混軍功的,可以任意糊弄,所以連面子也不願做,三番五次地駁回自己調遣将士的軍令,否則自己怎麽會這麽快懷疑他?

“将軍!”張從安的心腹一驚,看向鐘離昭的眼神有些懼怕,“荊王殿下,你無憑無據怎可濫殺朝廷命官?”

“證據?”鐘離昭玩味地笑了,偏頭對于清道:“進去把證據拿出來,叫他們睜大眼睛看看。”

“是。”于清撩開簾子進了營帳,很快便捧了一個盒子出來,站在衆人面前打開,只見裏面放着幾封信。

“自十月起,張從安與薛氏、及胡人來往信件全部在此,你們若是不信只管一封一封地看。”鐘離昭将手裏的帕子扔到雪地裏,白雪襯的那沾滿血跡地帕子紅的刺眼。

幾人對視一眼,立即跪下道:“殿下英明。”

鐘離昭嗤笑一聲,沒有理會幾人。

就在此時,張從安嘴角湧出大股鮮血,眼神狠狠,張嘴似乎想要咒罵,卻猛地咳嗽了起來,喉間發出赫赫地響聲。

“噗通”一聲,他倒在了雪地裏,心口流出地鮮血染紅了地上的雪。

“此人乃薛氏黨羽,暗地裏一直私通敵國,此次胡人能悄無聲息地摸到雲中郡,他功不可沒。”鐘離昭輕飄飄道:“本王出征前,陛下曾下旨,軍中如有不服者,盡可斬之。”

“現在,可還有人不服?”

他語氣淡漠,無人敢應聲。

鐘離昭見此,慢條斯理地将劍插回劍鞘,對魏硯道:“将人拖出去喂狼。”

“是!”魏硯揮揮手,立即就有兩個士兵上前将張從安的屍體拖了下去。

“至于趙壁、蘇則、方啓明等人……”他頓了頓道:“拖下去斬了!”

“殿下,末将冤枉啊!”方才跪下的張從安心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大聲求饒起來。

鐘離昭仿若沒有聽見,對徐将軍等人微微颔首,“時辰不早了,你們回去歇着吧!明日一早清點好手下将士在校場等本王。”

“是。”

等鐘離昭掀開簾子再進來時,江晚裹着被褥坐在床上,手裏捧着一杯姜茶正喝着,見他進來沒敢說話。

鐘離昭走到床前,伸手在她額頭上探了一下,垂眸溫聲道:“怎麽,被本王吓到了?”

大概是江晚的錯覺,總覺得他身上有股血腥味,她腦袋搖地跟撥浪鼓似的,“沒有,就是……就是覺得有些意外。”

自己一直覺得,鐘離昭雖然看着冷,但性格溫柔善良,卻沒想到原來他也有如此果決的時候。

鐘離昭摸了下她的腦袋,失笑道:“快喝了這姜湯躺下睡覺,若是明日再不退燒,本王就叫軍醫給你加點黃連。”

“變态!”江晚嘀咕了一聲,捏着鼻子将手裏的姜湯一口氣灌了下去。

天色已經不早,她用了一點白粥,将軍醫開的藥喝了後,便縮在被窩裏沉沉睡了過去。

鐘離昭見此,揮揮手叫流玉等人褪下,走到床邊脫了外衫在她旁邊躺下。

剛躺到床上,江晚便翻身滾到他懷裏,在他胸膛上蹭了蹭,找了個舒服地位置繼續睡。

鐘離昭在她額頭上落下一吻,給她捏了捏被子,也閉上了眼睛。

第二日,江晚還沒有退燒,鐘離昭起來的時候她迷迷糊糊地睜眼看了一會兒,便又沉沉地睡了過去。

這一覺睡到了中午,流玉将她叫醒的時候,她的額頭終于沒有那麽燙了。

“什麽時候了?殿下呢?”江晚問道,她的嗓音沙啞,幾乎說不出話來。

“已經中午了。”流玉将藥端給她道:“殿下清早率領大軍攻打胡人的軍隊還沒回來,如今軍營裏就剩下咱們和于清了。”

“喔。”江晚憋着氣将碗裏的藥喝完,只覺得嘴裏苦的很,又灌了整整一大碗清水。

用過午膳後,她的精神好了許多,但因為還沒有好全,便繼續窩在營帳裏烤火,流玉還從夥房裏找來一些栗子,二人坐在火爐旁燒栗子吃。

到了傍晚,外面忽然傳來了一聲號角聲,然後便是一陣馬兒嘶鳴的聲音,流玉豎着耳朵聽了一會兒,放下手中的栗子驚喜道:“王妃,是殿下他們回來了!”

江晚聞言眸子一亮,抓起大氅披上便快步沖了出去。

剛走到軍營門口,她便看到鐘離昭從馬上下來,渾身沾滿血污,被将士們簇擁着往裏走。

見到江晚迎出來,他擰着眉頭快步走過去,“不好好在營帳裏養病,出來做什麽?”

“殿下打了勝仗是嗎?”江晚沒有理會,只是興奮地問。

鐘離昭看她神色興奮,忍不住也露出一抹笑意,颔首道:“胡人将領陣亡,其餘兵卒潰不成軍,已經四散而逃。”

“恭喜殿下。”江晚拉住他的手軟軟道:“我就知道殿下一定會打勝仗的!”

“這多虧了王妃,否則豈會贏得這般容易?”鐘離昭白淨的臉上全是血污黑泥,身上的盔甲也破破爛爛,唯獨眼中溫柔一如既往。

江晚忍住得意地心情,拉着鐘離昭回到營帳裏,叫人打了水來,親自幫鐘離昭沐浴。

不出意料,他身上又添了好幾道傷口,雖都不致命,但卻看得人心疼。

江晚親自幫他傷了藥,包紮好傷口,然後把他摁到床上道:“殿下打了一天的仗一定累壞了,趕快躺下歇息。”

鐘離昭哭笑不得,卻沒有反抗。

“滴滴”

江晚一愣,下意識地擡頭去看面板,卻發現什麽也沒有。就在此時,她腦袋忽然一陣刺痛,眼前一黑便倒了下去。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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