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挨了打

慕绾绾就懂了。

至于為什麽不能現在回去,她也沒問,兩人折身回河邊,往下游蘆葦從邊去。喬明淵将木盆放下,扯着蘆葦做了網,卷起褲腳下了河,他竟有閑情逸致開始撈魚,慕绾绾卻一直很擔心,不斷的回頭看喬家的方向。

喬明淵磨磨.蹭蹭的在河裏抓了兩條魚,才慢悠悠領着慕绾绾回喬家。

喬家已硝煙彌漫。

堂屋的門大敞着,喬老爺子和白氏坐在正中間,喬老大坐在喬老爺子身邊,喬明鶴挨着他坐下,李氏滿臉怒容的站在喬老大身後。另一邊,四房兩口子交頭接耳的在嘀嘀咕咕,眼中沒幸災樂禍,反而多了幾分擔憂。二房兩口子坐在一邊兒,誰都沒吭聲,喬老三在輪椅上待着,正被人罵着,白氏的嘴巴開開合合一直沒停下,什麽難聽的話都往外冒:

“反了你們,這家到底還是不是姓喬!”

“你爹還沒死,已經做不了你們的主了是不是?老三,你翅膀硬了,怎麽不上天?你別忘記了當初是誰一把屎一把尿的将你拉扯長大了,這些年你癱在那裏,虧欠了家裏多少你心裏沒點數?”

“送明淵去上學,你哪來的錢?”

“是不是偷了家裏東西去!”

“你膽子賊大,這麽大個事情都不跟家裏人商量,當你爹死了還是當老娘死了?”

“說話,別跟個悶嘴葫蘆似的!”

喬老三一句話都不接,沒頂嘴,也沒說自己錯了,就默默的承受着。

喬老大嘆了口氣:“老三,你這事兒做得不地道,如今家裏正缺錢,你明明知道明鶴在鎮上讀書開銷大,怎麽還……你太不懂事了!”

說罷,無比失望的搖了搖頭。

慕绾绾一進來就聽見這話,火氣騰的就上來了。

家裏正缺錢,不就是因為喬明鶴在鎮上讀書開銷大嗎?自己的兒子自己不養,怎麽有臉伸手管家裏人要錢?喬明鶴到底是他的兒子,還是喬家大家子人的兒子?合着就他的兒子金貴能讀書,別人的兒子去上了學館就是不懂事,難道大房的人天生就高人一等?

她刷地就要沖上去理論,身側的喬明淵手疾眼快的一把抓住了她。

那邊,喬老爺子等人已看到了喬明淵,喬老爺子一拍桌子:“喬明淵,你給我滾進來跪着!”

喬明淵看了慕绾绾一眼,見她臉都氣紅了,心裏湧上來一股說不出的高興,他喜歡看她為自己着急,可又不舍得她這般氣惱,低聲說:“沒事。你等着看。”

說罷,将懷裏的木盆放在牆邊,扭頭對慕绾绾說:“把衣服晾一下,魚找個木盆養起來,晚上我們吃魚。”

他做完這些,才快步走進了堂屋,也沒說別的話,喬老爺子讓他跪着,他一撩衣擺就跪下來。

剛跪下,喬老爺子已站了起來,二話沒說,一大耳刮子就往他臉上招呼去。喬明淵被打得臉都偏到一邊,莊稼人力氣大,他只覺得口腔裏一陣腥甜,嘴角就流出來一股紅色的血。頓時,白皙的臉浮出紅腫的五指印,看起來格外觸目驚心。

“孽.障!”打了人,喬老爺子仍舊氣得渾身發抖,指着喬明淵罵道:“你個沒良心的東西!”

喬老.二急得跳起來:“爹,有話好好說,你幹嘛打人?”

于氏則上前來,掏了手絹給喬明淵擦臉,滿臉都是心疼:“出血了,怕是嘴巴裏裂開了,明淵,還能說話不?”

喬老三坐在輪椅上,不太好動,見狀險些從輪椅上跌倒。

還是喬老四手疾眼快,一把将他扶住了,才免得他摔在地上。

“阿爺何出此言?”喬明淵推開于氏的手,腰杆挺得筆直:“我是犯了什麽法,還是做了什麽違背了家訓的事?”

喬老爺子氣得渾身都在抖,手指直接戳到喬明淵的臉上去:“你個孽.障,瞞着大家到鎮上去讀書,好好的賬房也不做,你當大家都不知道是不是?”

喬老大在一旁煽風點火:“明淵,你快跟你阿爺認錯!那學館去了幾天了,跟人家好好說說,趕緊把束脩退回來!你這孩子真是不懂事,這麽大的事情不跟家裏人商量,家裏養你那麽大,你可不能做忘恩負義的白眼狼,快點!”

“我委實不知道自己錯在了哪裏。”喬明淵薄唇緊抿,眼中露出一絲委屈之色:“鶴哥能去讀,我為什麽不能?就因為我去上了學館,我就成了孽.障了嗎?大家都是爹生娘養的,都是喬家的子孫,鶴哥去上學全家人緊着他供,我去上學,沒花公中一個銅板,如果這也是錯的話,怕是走遍十裏八村都沒地方說理。”

“你這孩子!”喬老大又是搖頭又是嘆息:“你這麽就這麽不懂事?家裏不寬裕,哪能供兩個?”

“我說了,我沒花公中的錢。”喬明淵擡眼看他,眸色很冷。

李氏在一旁冷笑:“家裏沒分家,你的錢不也是公中的錢嗎?”

“就是啊!”白氏在一旁幫腔:“你真要算那麽清,是不是要把從小養你的銀子也跟公中掰扯清楚,你算得起嗎?”

“不孝!真是不孝!喬家怎麽就出了你這麽個白眼狼?”喬老大怒道:“跟家裏人掰扯這些,傳出去你丢不丢人?喬家丢不丢人?”

喬老爺子冷笑:“我這把老臉還要,攤上你這種孫子,再過些時日就撿不起來了!”

得,一人一句,光是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人。

喬明淵根本沒有還嘴的餘地,等衆人一番數落,他才擡起頭:“想要我退學是不可能的,如果阿爺和阿奶覺得我不孝順,是個孽.障,那就去族長那兒,開了宗祠,請了祖宗家法,如果族裏人也覺得我做得不對,要打要罰我認就是!”

這話一說,屋子裏就是一靜。

還別說,喬家人也就是關起門來鬧得慌,真要讓他們請祖宗家法,一來事情鬧得滿村都知道,喬家丢不起這個人,這村子裏不單單是姓喬,還有不少外姓人,到時候不單單是喬家人丢臉,喬姓一族的人都丢了顏面,誰也饒不了誰;二來,大房裏的人第一個就不樂意。他們平時蹦跶得歡騰,也就是在家裏,兩口子心裏明白得很,這些年來都是其他幾房供着他們,可誰家不要生活?誰家不過日子?走遍全清水鎮的讀書人家,大概也沒有他們這樣的過法。不占理啊!

喬家有喬老爺子壓着,大家就是心裏憋着氣也沒人說出來,可村子裏的人誰的眼睛又是瞎的,誰心裏還沒一杆秤?這事兒說出去,又有誰會站在他們這邊?

人人都會說,喬老爺子偏心偏得沒邊兒了,他們大房沒本事養兒子,就壓榨其他人。

這也就罷了,真讓人知道他們只讓自己的娃兒上學,不準人三房的喬明淵讀書,而且還是花的自己的錢,怎麽說怎麽都過不去的!

“就這麽大點事兒,還鬧到請祖宗家法?”喬老大心裏有點慌,不過,他自诩能壓得住喬明淵這十六歲的娃,正襟危坐,不可思議的倒抽了一口氣:“你是怕家裏這點醜事沒人知道?你是怕氣不死你阿爺是不是?明淵,不是我說你,你真是太不懂事!”

左一句不孝順,右一句不懂事,喬老大的帽子扣得挺歡快。

“阿爺,人心都是肉長的。”喬明淵深吸一口氣,他擡頭看着喬老爺子:“我孝不孝順,您說句公道話。”

喬老爺子被他反問得沉默了下來。

喬明淵十二歲就從私塾出來,之後在賬房做工,得到的工錢素來都是交給公中,小小年紀就養家糊口,哪怕家裏給他換了親事,他也沒一句頂撞的話,如果說這還是不孝順,怕是村子裏也找不到孝順的人了。

他嘆了口氣,一時間,被氣暈的腦子漸漸冷靜了下來。

看了看喬明淵又看了看喬明鶴,可不管怎麽說,家裏的确是只供得起一個的……

“明淵,爺知道你心裏委屈,但你也知道,家裏不寬裕,你去上了學館,勞動力就少了一個。”喬老爺子語氣稍稍緩和了一些,但仍然十分生硬:“你鶴哥念書比你好,總不能讓他不去上學了吧?家裏供他供了這麽多年,說不去多可惜。”

喬明淵扯開嘴角,鶴哥可惜,他就不可惜,就活該被犧牲嗎?

他垂眸:“阿爺,學館裏的先生都誇我聰明。”

“哪個先生眼睛瞎成這樣?”李氏嘲諷。

一旁從頭到尾都沒說話的喬明鶴聽了這話,倒是看向了喬明淵,眼中閃着微波。旁人興許不知道,但兩兄弟自小一起在私塾讀書,不得不承認,喬明淵的确比他聰明。剛剛開蒙那會兒,爹教什麽,喬明淵都是一學就會,一學就懂,而他總是要比喬明淵費些功夫。要不是後來爹給自己開了小竈,他壓根沒可能在競争去鎮上讀書的考試裏獲勝。說起來,去鎮上讀書的機會原本就是喬明淵的。

他拉了拉李氏,見母親看過來,暗暗搖了搖頭,李氏本還想繼續嘲諷喬明淵幾句,被兒子一打岔終于作罷。

喬老爺子聞言,一時停了話頭。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