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阿娘,你胡說什麽,詩兒誰都不嫁。”她伸手要反抱着白瀾上神,卻被白瀾上神抓着左手細看,“喲,這茶晶镯子成色不錯,想不到天狼王這般大方,此物即便是你阿爹也不曾有過。”

“阿娘,你都說到何處,這是塗姮上神之物。”她怯怯地用衣袖遮擋這支镯子,都怪阿哥無端端招惹沐蝴蝶來青丘,如今更是弄得她左右為難,她不曾喜歡過他,為何他卻咄咄逼人。

“塗姮上神?詩兒,這幾日你到底與誰膩在一處?為何你大哥說你甚是喜歡沐蝴蝶?”白瀾上神頗為驚詫地看着女兒。

“阿娘,孩兒不曾喜歡過他,他是大哥的師兄,是以孩兒不過是尊他為兄長。這仙界尚無孩兒喜歡之人,孩兒以為并不着急。”她的一顆芳心早已落在凡人李南風身上,哪怕如今又驀地跟塗姮糾纏不清,她始終尊他沐蝴蝶為兄長罷了。

“為娘的倒覺得詩兒跟塗姮那小子互生情愫,那小子也算不得很壞。”白瀾上神幽幽一句,依照她近來的感覺,她的女兒自飛升品階歸來便終日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直到遇上塗姮上神,她那顆女兒家的小心思似乎又再複活了。

“我怎會喜歡他呢?”她睜眼說瞎話。

“詩兒,阿娘也是過來人,豈有不知之理?你阿爹與阿娘瞧那塗姮定必是喜歡上你了,你若喜歡塗姮誠然也未嘗不可。感情之事,你無需理會你大哥之意。”這男女之間一來二往才能勾起彼此的興致,她與子音帝君并非懵然不知塗山詩與塗姮上神互生情愫。

“阿娘,瞧你胡說八道有模有樣。”塗山詩沒好氣地摟着白瀾上神,她說過的“若有來生與他李南風不複相見”,如今即便相見了也不能食言。

白瀾上神搖頭輕笑,這孩子越是狡辯越是顯得心虛。塗姮這小子,子音帝君私下沒少對其贊許,需知子音帝君也是個挑剔之人,能得到他青睐誠然他頗具實力。

想到白瀾上神的誤會,塗山詩自覺有種欲哭無淚的挫敗感。她一身少年郎君的裝束出現在青丘的集市之中,為免惹來不必要的麻煩,她還是盡早把酒館之事早早定下又或是退股,也算是替她阿爹子音帝君了卻一樁之事。

她與塗姮好不容易在東南方位覓的一處兩層高的小樓作為酒館之用,本以為能打道回府的她不曾細想塗姮竟提出一并用晚膳。

兩人随意找了個偏僻的位置,一來可以靜靜用膳,二來可以靜靜聽牆角。塗山詩在猛灌了兩杯茶水後,這才支支吾吾地道出自己欲要退股的念頭,塗姮不過是淡淡點頭,“小神并非不肯退還,可惜小神已把那份子錢耗盡,要歸還也需得酒館營業後方能還清。”

塗山詩幹笑兩聲,要塗姮立刻歸還着實有點強人所難。那份子錢乃是她私下的積蓄,本以為能賺一筆如今卻是被套住了。一桌的美食在塗山詩看來乃是形同嚼蠟,相比起她的不适,塗姮倒是顯得頗為熱絡,不時給她的碗裏布菜。

“我聞說詩詩與天狼王乃是情投意合,不知可是因着懼怕其誤會,是以才萌生退意?”塗姮閑閑一句狀似在挑話頭,奈何卻噎得塗山詩不知如何作答,誠然這看中了誰也已然與他無關緊要。

她略略蹙眉,此話該是如何應對。若說确是,雖是順了他的心,可委屈了她的心;若說不曾,他又将是如何?誠然此事與他塗姮上神沒一絲幹系,這樁猴戲般的謠言不過是阿爹子音帝君與阿哥塗山卿、天狼王之間的博弈罷了。

“此事誠然與上神并無幹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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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低頭看着碗裏的雞肉,她到底是青丘的公主,斷不能因着要拒絕他而失卻了自身君的氣量。她自問不過是這四海八荒中的芸芸衆生一員,斷然不會如他猜想那般欲去攀下他這金枝。

“若說我待詩詩乃是一見傾心,不知可會覺得唐突?”塗姮笑得很淡,他似乎無法說服自己不去關注她,每當她的倩影出現,他便會不由自主地欲要靠近她。

“小仙與上神乃是素昧平生,此話委實惹人誤會。”那日尚且能以酒醉未醒來安撫自身那顆躁動的心思,可今日他驀地這般直白,誠然她很難把話圓了過去。

“你我當真素昧平生?”好一句素昧平生,如此輕描淡寫便化去了兩人十六年的情分。一年的相處不過是春夏秋冬、不過是一十二個月,與一百年的分離與思念,委實不值一談。

茶杯哐當一聲傾灑了滿桌茶水,沾濕了他玄色的衣袖,他低頭冷淡地看了看。塗山詩顯得局促不安地扯出拍子給他拭擦濕了的衣袖,她竟因着這麽一句不知深淺的話而失态,他莫非憶記起了什麽?

塗姮的大掌驀地罩在塗山詩的嫩白柔荑之上,輕輕搓揉着她的肌膚,一切仿若在凡間那般,他最為喜歡的便是揉她的小手撒嬌。她略略蹙眉,不欲面對他這般親昵的舉動,他竟在大庭廣衆之下輕薄她?!

“想不到塗姮上神竟是個浪蕩公子!”她有點兒煞白地看着他,背脊不自覺挺得筆直些,形姿調整得正襟危坐些,随後驀地把柔荑急急收回衣袖之內。

“詩詩反有點兒過了。”他挑眉道。

“休得胡說八道,我的桃花早已在倒血徽,煩請上神留半分清白于我,可好?”塗山詩沒好氣地瞪着他,好歹也是一介上神豈能這般信口雌黃?!

塗山詩顧不得此刻腹中饑餓,随意覓了個由頭便急急逃離此地。這傾心一詞當真折煞了她,到底他心有多大才能跟見面不過幾回的神女說出這情意綿綿之話?

塗姮也不去追趕,适才這般,誠然她并非真的忘記了。今日之前,他巴心巴肝地想她憶起過往;今日之後,她不願記起也罷,權當兩人今日初識,一見傾心。

塗山詩邊走邊往後細看,直到再三确定塗姮不曾 ,她這才放緩腳步。塗姮這般俊俏定必是一衆神女仙子心中的如意郎君,他到底是個命犯桃花之神,終歸是讓神女仙子夜夜淚目。她邊走邊喃喃自語:“塗山詩,你幾時才能有骨氣一點,莫要再折在他塗姮身上!”

五日後,塗姮搬至王城中昔日九尾玄仙狐君上的別業之日也是他酒館開業之時,塗姬與塗婧乃是送來了一大堆賀禮,他讓風火與雷電把仙友送來的賀禮登記好放入庫房。這座別業占地不大,卻是他覓來修繕功夫了得的地仙參照他在凡間的太子府依樣畫葫蘆地重新修繕過的,別業裏栽種着大片的果桃。

塗山卿帶着塗山詩領着賀禮到塗姮上神的仙府中祝賀喬遷之喜,塗山詩一臉錯愕地跟着府中的地仙在院子裏穿梭,眼前的一切委實與凡間的太子府有幾分相像。塗姬一身寬袖長裙與平日裏的玄白勁裝大相徑庭,看見她的身影随即頗為熱絡地拉着她到偏廳裏吃點心聊天。

“姬兒今日頗有大家閨秀的風範,想必迷惑了不少青年才俊。”塗山詩溺愛地掐了掐塗姬嫩得能掐出水來的嬌嫩臉頰,偏廳裏堆放着一衆神仙送來的稀奇之物,其中就算天狼王沐蝴蝶最有心思,送來的是一對琉璃所制的龍鳳酒杯。

“哎,大哥說我平日裏乃是個野丫頭,今日好生打扮一通,興許能在宴席間覓得如意郎君。”塗姬頗為憂愁地哀嘆一聲。“今日小詩姐姐打扮倒是素雅,卻沒了平日裏的嬌豔之色。”

塗山詩本就是一株耀眼的牡丹,這般素雅的發飾倒是恰如其分地把她的過分嬌豔給渲染掉了,還好她本就天生麗質難自棄。

“胡說八道,今日乃是你塗家的喜事,我又豈能在此喧賓奪主呢?”塗山詩被塗姬拉着手臂穿過偏廳的雕花月亮門往正廳走去,正廳裏塗姮與塗婧雙雙招呼着絡繹不斷的來賓。

她瞥了一眼便故意扭頭不去看他,因着送賀禮前來的神仙太多,她好不容易才覓了一處清淨的角落發呆,冥思苦想了良久,終是覺得不若退了那股份算了,有道是:既不回頭何必相望。

“小心!”

一道肉盾擋在她身前,不知是哪位神君的家眷之童不小心撞到了大廳內作隔斷之用的縷空屏風,那六扇大的屏風順勢往塗山詩身上砸去。塗姮一個箭步護在她身前,那道屏風壓在他厚實的背脊上,他不過是略略蹙眉,風火、雷電兩大護衛随即把屏風撈起。

“君……主爺,您可有負傷?”風火、雷電把屏風重新擺放好後,上前慰問塗姮上神。因着他此刻是背對衆人,沒人察覺他此刻是如何形同母雞般擁着塗山詩。

“不礙事。詩詩可曾負傷了?”塗姮淡淡地看着懷裏一臉驚恐的佳人,腦海中的人影與眼前的美人重疊,似曾相識的錯覺讓他遽然分不清眼前的人兒。

“小仙謝過塗姮上神。”塗山詩客套且疏遠地掙脫出他的懷抱,她別過身子整理一身微皺的衣衫。這場騷動并未影響現場的熱絡,她暗自舒了一口氣,不待旁人細問,她借故溜到後面的院子裏吹風。

她扶着廊道的欄杆,花園裏的亭臺樓閣、假山纏繞,眼前的一切皆是那般熟悉且真切,仿若她此刻仍舊是那個傻傻的淩詩意而非青丘的神女。院裏的花乃是青丘特有的春睡吊蘭,微風徐徐吹來,這輕盈的春睡吊蘭随風飛舞——飛絮盈盈。

她幾乎更加篤定塗姮便是她在凡間那位權欲熏心的夫君李南風,她不自覺地按住胸前不曾顯露的虎形玉環。難怪那日他竟在大庭廣衆之下不求自重地輕薄她,怕是他已然猜到她便是凡人淩詩意,不妥,只要她死活不認,誠然他也沒轍。

适才之事雖是過于突然,但也只需略施術法便能輕松化解,但他卻以肉身之軀替她擋了那屏風。莫非他想起了從前的事?

“詩詩,适才沒吓着吧?”塗姮不知何時站在她的身旁,倒是把她吓得一驚一乍。那屏風拍下的地方湊巧是他的肩胛骨處,此刻難免有點兒發痛。

他雙手環胸,适才的他幾乎是憑着本能以肉身去替她擋下那屏風,說不清為何不曾想過用術法,理不清為何要挺身而出。似乎一切都是那般自然,仿若他們仍舊是凡間那雙小夫妻般,只要她處于為難之時,他定必在其身邊。

塗山詩怔怔地望着他,深呼吸了一口氣,故作輕松地說:“塗姮上神若是追問我勸說姬兒之事,我既是承了下來定必盡快給上神答複,斷不會惹得帝後娘娘出手。”

“詩詩為何一直避開我,可是還在為那夜之事置氣?”那日之後,塗姮已有五日不曾見過塗山詩,他曾遣人去相約可得到的不是殿下不在府中便是殿下有事不便。今日是他喬遷之喜,是以他才能逮住這只小狐貍。

“這又談何氣與不氣?上神與小仙也不過是因酒意亂了神緒,才糊塗之下辦了一樁蠢事,如今亦無須舊事重提,失了彼此的風度。”因着她與他此刻正在廊道,若此刻轉身就走怕是顯得不懂禮數,可與他孤男寡女在一處,免不得又想起那日的荒唐之事。

“興許你以為那日是我喝高了,可我很是清楚自身做了什麽。既然詩詩執意那日之事,那我的提議,不知你考慮得如何?”塗姮認栽地看着僅比她肩膀高一點兒的嬌小身姿,凡間種種誠然并非欲要忘卻便能忘卻,他們已做過一世夫妻,此事乃是鐵铮铮的事實。

“小仙拒絕,小仙不才,煩請上神另覓了不得的神女。上神天生便是個容易招惹桃花的禍害,想必為上神傷神的神女仙子不少,煩請上神收心養性好生對待新人。”她态度堅決得讓他略感錯愕,那日她分明很是記得兩人當夫妻之時的親昵,不過五日卻又回到原點。

“……若說我當真喜歡你,不知你可是接受?”塗姮看着她,修長的大掌不自覺地扯着她的手臂,不許她離開半步。

“話說,上神好歹也是翩翩公子,為何很是喜歡毛遂自薦?”這是何種奇怪的語法?呿,自大、自戀,她才不屑與黅霄宮外那些不知廉恥為何物的神女仙子為伍,更不願成為他塗姮上神那獵豔名冊中的一員。

“遇上我喜歡的,何以不能毛遂自薦?這塵世間何來如此多扭捏之事,若見到心儀的姑娘還得卻步,那不過是給自己找個由頭罷了。”塗姮此時讓人看不出表情,世人皆是想得太多,才會造就如此多癡男怨女。“我自問非奸邪之人亦非君子之人,詩詩與我既然是兩情相悅,又何來毛遂自薦一說?”

“簡直胡說八道!我幾時待你存了念想?若無旁事,我先行告退。”她有點無助的挫敗感,他是石頭抑或是故意要跟她糾纏不清?

“若你當真待我無情,那又何須這般落荒而逃?”每次看見他便是這般如坐針氈,若早已看開又何須這般忐忑不安。

“是,小仙已然被上神所吸引,如是這般可是舒心?!你我本就是理念不合,合該你過你上神的日子,我過我的公主之樂。”簡直是狗屁不通的文法!他許是當慣了帝皇便以為這天下間的神女仙子皆是迷戀他。

“你越是這般防備越是顯得你心中有愧,抑或是你已認出我便是凡人李南風?淩詩意。”塗姮說得小心翼翼,深怕一個不慎便招惹了這位看似柔弱的小辣椒。

“上神的故事說的頗為動聽,可惜我不懂你在說什麽。”塗山詩嘴裏說得潇灑,但內心卻頗不自覺地抖了抖。

“我記得你此處頗為敏感。”塗姮修長的食指在塗山詩的腰帶處指了了指,這裏乃是她肚臍上方一寸之地,那一世他們不知歷過多少回雲雨之情,他比她更為了解她的身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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