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塗婧那厮當真是個廢人!”沐蝴蝶以手背擦幹被塗姮一拳揍得皮膚爆裂而迸出的血絲,塗婧終歸是欠缺心狠手辣!
“君上若瞧塗某不甚順眼,但可前來比試一番,這番擄劫本上神的家妻,誠然算不得英雄好漢。”他右手一攬把塗山詩發軟的身子如扛米袋般扛在右肩。
“殿下尚未與你成婚,‘家妻’一詞誠然喊早了。”沐蝴蝶動手搶人卻被塗姮輕巧避開,塗姮雖是扛着塗山詩,奈何這身手仍舊矯捷,感覺腰身處被他伸手摸走了那瓶能封術法的藥,他俊秀的臉龐有些微愠之色,他是狼族論身手之矯捷豈會輸給狐族?
“是個男人就該堂堂正正一決高低,如今用些下三流的欺負一個女流之輩,敢問天狼王的名號還要麽?”這塗山卿當真是個冥頑不靈的,竟被沐蝴蝶三言兩語便打發了,虧得他這兄長心大卻忘記塗山詩的清譽,這般兄長當真糊塗。這世間除卻美豔不可方物的女子之話不能盡信,就連男子之話也不能,同為男人他塗姮自是明白沐蝴蝶待塗山詩乃是存了何樣悸動。
“塗姮上神三番四次壞我好事,到底是幾個意思?!”天狼王修長的腿直接來了幾個回旋踢進攻,塗姮雖是右肩處扛着塗山詩,但他的身手仍舊矯捷得如鬼魅般。
“天狼王在這四百年裏挑撥青丘走獸起兵造反,不知又是何種意思?!”在一個閃避之際,他左手掐了一個印伽一道雷電把沐蝴蝶劈得幾丈之遠,他順勢從二樓破窗而去。
閑閑落地後迎來的便是風火、雷電的斷後,還好這一路上的阻礙不多都是些散兵,塗姮把塗山詩一路扛回子音帝君的行宮,塗山卿遲疑了一下才上前欲要接過塗山詩,不想給被塗姮以手擋住了。“她是本上神的人,不勞你煩心。”
“上神此言差矣,詩兒乃是舍妹,豈有兄長謀害親妹之理?”塗山卿被塗姮一雙琥珀般的眼眸盯得有點發虛,但他自問自身乃是不曾委屈過這個親妹子的。
“不錯,可你忘卻了這沐蝴蝶除卻是你的師兄,更是一個男人。敢問太子殿下這般草率把親妹留下,如此妄顧親妹的清白,不知是有意抑或是無意?”塗姮自覺塗山卿這般作為乃是有意要讓他難堪,奈何他本就非迂腐之人,莫說現在,即便是上古洪荒時代,這仙界便是這般民風曠達,你情我願便渡一良宵,誰也不曾嫌棄過誰。
“你簡直胡說八道!沐蝴蝶乃是我師兄,自我拜入師門師兄便一直待我等師兄弟們關懷備至。今日你這般構陷我師兄,倒是率先含血噴人。”塗山卿被塗姮這一陣嗆聲,堵得心裏發慌,一則他并不知道當時的情形,萬一當真如他所言,他這個當大哥的便枉作小人了。
“他是你師兄卻并非詩詩的師兄,你竟讓他在你眼皮底下拐走令妹,莫說你不曾知曉過半分!”塗山卿到底也是過于輕率了。
“自我入了師門,師兄便時常教導我道理,你休得在我跟前構陷師兄,我為何要聽信你一面之詞?倒是上神跟蹤我等,敢問又是有何意圖?”塗山卿不容置喙地攔着塗姮的步伐,他塗姮可以不喜歡他塗山卿卻不能這般诋毀他的師兄。他本欲繼續為沐蝴蝶狡辯,卻被塗姮抛來之物怔住步伐,這瓷白的小瓶,他拔開塞子輕嗅了幾下,這劍眉越發輕蹙,莫非師兄當真意圖對詩兒圖謀不軌?
塗山卿懊惱地掴了自己一個巴掌,差點兒就耽誤了詩兒的一生。縱然沐蝴蝶是他心中文質彬彬的好師兄,但于詩兒而言他是一個思慕自身良久的仙君,這思慕之事處理得當乃是神仙眷侶,處理不當不過是徒增厭煩。“誰能保證此藥并非你栽贓嫁禍?”
“栽贓?你們的首級于本上神而言就如囊中取物,可是要嘗一嘗?哼,勞煩太子給沐蝴蝶帶句話,下回再遇便是本上神掰下他狼首之時。”塗姮略略側目看着此刻有轉醒之意的塗山詩,不甚客氣地把塗山卿喝退。
待得塗山詩完全轉醒,他人已在她的閨房裏靜靜坐在床沿看她,那種很想給她教訓卻又于心不忍的糾結惹得他更心煩。驀地看見被放大的這麽一張媚惑俊顏,塗山詩着實吓了一跳,她暗暗驚呼的模樣惹得塗姮敗陣下來。他溺愛地以食指輕刮她粉嫩的臉頰,“你這笨狐貍,幾時才能學會不去忤逆你夫君的意思,嗯?”
“你幾時來的?我不是在凡間麽,怎一覺醒來便是我的閨房?”好暈,她的太陽穴何故無端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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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沐蝴蝶并非善茬,你兄妹二人卻終日忠言逆耳,他塗山卿倒也罷了,你可是對我這位夫君頗為不滿?”他傾身向前,薄唇嗫住欲要為自身辯駁的櫻唇輕咬,雖說被強吻的總是睜着眼,但此刻他過于專注的神色牽扯到塗山詩薄弱的神緒。
惹得她不自覺地閉目與他的薄唇糾纏着,一條濕滑的東西流入她口中,原是不自覺間她松開了牙關,留了間隙給塗姮作壞。兩人吻得熱烈、吻得專注,仿若舍不得彼此般纏綿,直到頸窩處傳來陣陣濕潤的觸感,塗山詩才驚得羞紅着臉推開埋首頸窩的塗姮,好事被打斷的塗姮一雙眸子沾染着錯愕,而她則是呆呆地看着頂端的紗帳,“你……你我尚未完婚,此事不若留到大婚之夜吧。”
塗姮以指輕刮她的小鼻子,薄唇逸出無聲的甜蜜話,惹得她的雪白的小臉越發緋紅。塗姮伏在她的肩窩處吸着她身上獨有的香氣,有力的手臂緊緊地擁着她的嬌軀,“你呀,終是待我決絕,莫要再見那沐蝴蝶,他很是古怪。”
若說他第一次見他之時臉上的驚豔僅僅是因着他這張男生女相,那适才他眼中的驚豔便是要把他據為己有的狂妄。他塗姮自問除卻這張人比花嬌美的臉容,這渾身上下卻毫無半分女兒家的嬌态,何以能惹得他沐蝴蝶這般狂熱?
他,很讨厭這種不知所謂的眼神,有別于男人看女人的邪魅目光,那是一種極為狂熱的征服欲。這沐蝴蝶乃是個性好頗為正常的神君,但他堂堂一個七尺男兒卻癡迷他這位八尺男兒的事兒卻怎也顯得詭秘萬分。
“不是我執意要見他,是阿哥不明就裏硬拉着我去。阿哥本是說領我去凡間細看如今的樣式,奈何去了方知這沐蝴蝶也在。”塗山詩往床鋪的裏移動,好騰出一處給塗姮側卧在床鋪中。
塗姮也不避嫌地脫靴躺了上去,因着兩人早已在天帝的授意之下把八字送到了寒山真人處在神族的婚姻薄上寫了一筆,如今尚欠的不過是隆重的婚宴罷了。
“訂親?你我如今在神族婚姻薄上已是夫妻,我在外張羅着婚宴之事,因着不想累壞了我的妻子,是以才沒透露風聲于你,你倒會胡說八道。”塗姮伸手去搓揉塗山詩不施胭脂的冰肌玉膚。
塗山詩與凡人淩詩意皆是美人胚子,不施胭脂已是亭亭玉立的美人,若施了脂粉便更美豔了。在他塗姮眼中塗山詩是個美人,在沐蝴蝶眼中也是個美人,勿怪沐蝴蝶對塗山詩情有獨鐘。
“你才胡說八道,誰不知道你塗姮上神素來不愛被旁人安排,雖說此番行徑乃是你親自提出,但難保你當時不過是頭腦發熱,一時興起……”是以她才憂心了好幾日乃至茶飯不思,她憂慮着他是否逃婚了。直到玄水真君化作童子前來,她方知他原是命懸一線之際,那夜她幾乎羞愧得無地自容。
“一時興起,嗯?你倒是說個明白,原是我在你眼中便是這般浪蕩、不知事态之輕重?我乃是你夫君,你怎能這般看待我?”他蹙眉掐着她的臉頰,惹得她五官微皺地求饒。這小狐貍的笨腦袋裏到底裝着哪樣漿糊?他已這般誠心誠意,而她卻終日這般患得患失,難怪沐蝴蝶輕松一句便打散她的堅定。
這個沐蝴蝶簡直就是甩不掉的臭蟲般,先是三言兩語挑撥了他與塗婧兄弟之間的情分,如今又生生在他與塗山詩的夫妻之情處下手,委實讓他後悔沒有一張劈死他。
“姮哥不過八萬歲着實與‘夫君’這般老氣的說辭不搭,你這叫我如何喚得出口。在我印象中,只有如我阿爹那般年歲的方才合适。”塗山詩扳開在她臉上的修長手指,這“夫君”一詞總讓她聯想起宗學裏留着羊胡子的夫子模樣,話說若是塗姮蓄了胡子不知可會感覺奇異呢?“雖說你我将要成婚,但我自覺如夢般不真切,加之你那時與帝後娘娘頗為投契。”
“我非他夫君豈會與她頗為投契,你呀,仍舊不信任我,她乃是勾陳帝君之妻,你才是我的小心肝。”塗姮故作失望地“唉”了一聲,那雙眸子卻是玩味正濃,那時他并不知曉她便是凡人淩詩意,是以才借元安陽當個幌子。
“你終日以诓我為樂。”塗山詩坐起之時用力過猛,反倒撞了塗姮的下巴,她吃痛撫着被撞痛的位置,無事坐得那麽近活該他自己受罪。“你傷勢當真無大礙?”
“你這性子着實要改,謀殺親夫了。” 塗姮悶哼一聲,在青丘的初初半個月,她不過是閑閑當個暗中保護的角色,“我的傷勢當真恢複得不錯,你呀,莫要聲張出去。我且問你,這婚事你是當真不樂意了?”
“才沒有……我不過是自慚形穢罷了。我這公主不會幹架只會做些女紅,雖是師出女娲娘娘奈何卻是最為平庸的。”塗山詩自覺越說越自慚形穢,當初爹娘只欲當個快意神仙,是以不過把她送去北荒女娲娘娘處學藝,因而結識了在西王母處求學的北荒女君姬靈上神的親侄女姬媗。
“想不到詩詩年紀輕輕卻這般庸俗,我塗姮雖是上神可并非師出名門,如今不也是白日飛升為上神?這修道,講究人道、天道,需得大徹大悟而非困于眼前。上古洪荒時代的神仙連個拜師學藝的門道也無,如今不也靠着自身的修煉頓悟成神尊。”塗姮笑了笑,“曾經的我乃是狐族赫赫有名的九尾玄仙狐君上,可如今不過是個落魄上神。若說自慚形穢,豈非我更甚于你?”
“姮哥不過八歲卻能看得如此透徹,難怪平日裏阿爹待你乃是贊不絕口,時常感嘆生子如若塗姮此生無憾。”塗山詩偷偷地洩了子音帝君的底,“其實阿哥不壞,只是時常被阿爹以你相較之,是以這心裏難免會待你有所看法。”
“他是他,我是我,我倒羨慕你們父母健在,而非我這般大小就肩負起照料弟妹的擔子。旁仙只道我天賦異禀卻不知我頭懸梁、錐刺股之痛,我在赤霞宮沒少受皮肉之苦。”塗姮翻身平躺,雙手枕在腦後,因着頭一回跟旁人道自己的醜事難免有點不好意思。從前他只覺那段日子頗為艱苦,如今回憶卻覺得那段在赤霞宮拜師學藝的日子才是他人生中最為快樂的時日。
“我呀,有一回我耍脾氣不肯下苦力去練功,玄水真君被我氣得吹須瞪眼,最後生生把我困在房內,餓了我七天之久,就在我餓得頭暈目眩,待得他把我放出來,我生生吞了兩只肥雞。”
吃了兩只肥雞,不過三萬歲的他化回原身偷溜到凡間去藏匿,那時遇上皇族舉行狩獵,他因着好奇溜到圍場之內險些被當朝的君王以弓箭射中,那時的塗山詩不過是個十七歲的凡人公主,她英姿飒爽地拉弓射出阻撓之矢在君王的眼皮底下救了他一命。因着她這身手了得,倒是惹來了北方游牧民族太子的青睐,硬是讓當朝君王把她送去北方和番。
那時他雖是狐身,卻被這個攬他在懷裏仔細呵護的公主動了情,那雙好看的清澈桃花眼深深埋入他幼稚得思緒,那時他只道他日長大成人定必迎娶這位善心的公主。雖知這凡人之命不過須臾幾十年,而神仙則是壽與天齊,他再次回去凡間這位公主已成了一杯黃土,那墳頭的草茔早已齊腰。
他一向不喜争鬥,皆因人心便是江湖,一念成佛一念成魔,善與惡全憑一念之差,受了多大的恩便要承受多大的惡,越是受恩最多的人越是惡毒,仿若不這麽做便是對不起自己那般。
他的雙眼盯着皓白月色般的紗帳,自他阿爹身子日益衰敗,他在舞勺之年開始便一直過着雙面人的生活,有時就連他自己也會搞不清是九尾玄仙狐狐君上抑或是翩翩公子塗姮。直到踏入舞象之年,他才因着阿爹身歸混沌正式承了這君位,往後的日子他便繼承阿爹的夙願征服了魔狐族與妖狐族,本該是停下的腳步卻因權欲贲張而狂漲。
塗山詩不曾知曉他乃是歷經三世才摘下這株耀眼牡丹,每一世他都是泥沼而她皆是滿身清白,如今細想便覺得兩人的姻緣合該是天命所定,每當他快要放棄之時卻總有轉機在,塗山詩皆會适時出現來拯救他沉淪的心境。他與她緣起于危難之秋,情根深在風雨同路,救人者得償所願,被救者以身相許,這姻緣一路走來也頗為坎坷!
人只道快活似神仙,卻不知神仙也羨慕他們三世情纏,凡人一世的好姻緣須得三世來修,神仙因着一生頗為漫長,這三嫁四娶乃是多如牛毛,反倒顯得濫情了。
“往後有我疼你,可好?”塗山詩攬着繡墊仔細聽塗姮說起小時候的事兒,這些确實是姬兒不曾知曉的部分,竟能從他口中逸出,着實讓她受寵若驚。
這部分只屬于他獨特的記憶,他口中的玄水真君與仙官記載的史冊中的那位神尊委實不一樣,在這天宮中有誰不知玄水真君乃是條上古洪荒的老燭陰,并且無一不對其懷着敬畏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