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想他堂堂天狼王纡尊降貴地化作女兒身陪着她在凡間歷劫,所謂的歷劫便是撕心裂肺的方是作數,是以他一直從中作梗,讓她塗山詩能早日歸來。是他親手在她面前揭穿那凡人李南風的面具,為的便是不許她被李南風欺騙。而她,終是個沒心沒肺的神女,一心只撲在那凡人身上。
“師兄,你負了傷?!”聽得沐蝴蝶頗為沉重的喘息聲,塗山卿更是肯定了塗姮的話,師兄果真是動了心思意欲把詩兒強占,看來當日師兄被塗姮揍得很傷。
“無妨,子音帝君性子懦弱,豈能壓着那塗姮,若不能馴服塗姮,我定必把他絞殺以除後患。”塗姮不死,于天族與青丘的太平并無好處。
“此事萬萬使不得,塗姮于我阿爹有救命之恩,我豈能因着一時意氣而傷了阿爹的救命恩人。師兄莫再插手此事,至于詩兒之事,若師兄能退而求次,師弟從狐族中選取美人奉上。”塗山卿急急阻撓,師兄的鬥心太重難怪詩兒不甚喜歡他,即便沒有塗姮,依照詩兒的個性還是會另覓他人的。難怪當初師兄百般挑撥他對塗姮的不滿,原是他早已對塗姮存了殺心,他要征服的并非男生女相的塗姮,而是要征服九尾仙狐族的心中圖騰!
“怎麽?連你也畏懼了不成?虧得你是個太子卻是這般窩囊,連鏟除一個能推翻你阿爹之人也不敢。縱然他是天狐又如何,如今他已非從前那般意氣風發,你我聯手合作定能将其擒拿。”昔日塗姮的靈臺是一片清明,如今的他已是個傾倒于塗山詩石榴裙下的庸俗神君。只要塗山卿能狠下心腸,擒拿塗姮乃是易如反掌。
“師兄,你且容我細想。”得知師兄有此想法,塗山卿自覺心裏發寒。他不喜塗姮僅是不欲旁人把他與之相較,師兄不喜塗姮乃是他本就是狐族的圖騰,難怪他會教唆塗婧去弑殺自己的兄長,還好塗婧不曾得手。
“細想?你終日這般優柔寡斷,你可知今日你放他一命,明日難保他起兵造反。昔日九尾金狐仙何其看重他,最終他還不是夥同天族謀反?此等腦有反骨之人,你又何須婦人之仁?!”天狼王重重地咳嗽了好幾聲,“他輕松一個雷劈便把我傷至這般,你怎覺得子音帝君能壓制着他?!”
“夠了!別說了!此事我自有定奪,師兄莫再逼我。阿爹處,我自會與之詳談,師兄莫要輕舉妄動便是了。”塗山卿故作生氣地憤然甩袖而去,他一路不敢回頭細看師兄深怕一個不慎就被他察覺他的動搖。網羅?依照塗姮的性子,除非他自願,無人能強逼他作任何決定。
塗山卿自出了戲樓便一路假裝在沉思,那雙狐貍耳則是豎得老高,細心留意着身後的隐蔽處的動靜,一支冷箭閃着寒光破風而來,就快穿胸而過之時,塗山卿驀地側身避開,箭頭帶着風勁把他的發冠一分二,三千墨發随風飄揚。
他好不容易穩住身子才發現适才絡繹不斷的地仙早已消失,諾大的街道空無一人,天空中不時閃着寒光,飛矢如雨般從天而降,塗山卿拔出佩劍謹慎迎戰,雖然他自知此刻中了師兄布下的幻術,但他此刻只管着揮劍擋格着飛來的羽箭無暇分身去尋覓破綻之處。
羽箭的攻勢越發淩厲,他身上的白衣已被羽箭的破風聲劃破了好幾處,師兄乃是有心要把他困在這個陣法中讓他筋疲力盡而亡。随着羽箭越來越多,塗山卿因着身上負傷處處而顯得行動緩慢了下來,他喘着氣開始有點吃不消了,嘴角處因着狂躁的心神而溢出血絲來。
驀地,耳邊傳來一陣剛棱有力的批把琴聲,本是迷離的眸子變得精神了些,聽着批把琴聲的引導,他揮劍順着方向逃脫,眼前的的街角變得濃霧重重,耳邊除卻批把琴聲還有來自地獄般的凄慘叫聲,他把心一橫閉目順着批把琴聲一頓亂砍。直到耳邊傳出鼎沸的人聲,他再敢把眼睛張開。
繁華的街道上乃是熱鬧的青丘地仙,他終是逃出來了。耳邊的批把琴聲不斷,他警惕地順着批把琴聲穿入人群密集之處。在一處暗巷裏一只儒雅大掌緊緊抓着他的手臂,另一只大手則是做了噤聲的動作,眼前這個的巨大黑影則是一身侍衛打扮的塗姮,而他身旁則是穿着一身孕婦裙裝的美豔女上神,還有他的親妹子塗山詩。
塗山卿的目光忍不住停留在這個身懷六甲的美豔女上神身上,她的小腹該有四個月了吧?“好你個塗姮,你女人如今已有四月的身孕,你怎好意思招惹我妹?!”
塗姮聞言自覺太陽穴頗為疼痛,若被勾陳帝君聽到不知會如何猜度他塗姮,又或是如何責罰塗山卿這個傻子。
“太子莫要激動,本上神腹中孩兒之父乃是勾陳帝君,加之本上神如今不過區區三月。”元安陽笑意盈盈地徑自解答,她乃是腹懷日月是以比尋常孕婦之腹要大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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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乃黅霄宮帝後荀元氏,殿下還不答謝?”塗姮一臉難看地瞪着塗山卿,今日塗山詩一臉慌張地跑到“雁廷苑”找他,說憂心塗山卿會出事,沐蝴蝶在攝魂之術上破有道行,故此他二話不說請來正在王母盛宴之上的元安陽前來營救。
玄水真君曾道,元安陽除卻鷹爪擒拿術就連音波功也頗為了得。這音波之術又分陰陽,陽為正氣,主調修複心神與破解迷惑之術;陰為戾氣,主亂人心緒與殺戮為主,元安陽天資聰慧是以陰陽皆有習之。
“今日阿哥出門之時,我只覺心慌是以央求着鴻霖領我出來,适才在市集見阿哥獨自駐足良久,我便猜想阿哥定是被人亂了心神。”塗山詩難得一身勁裝打扮,她的手腕處更是套着一支連弩。适才不時為塗山卿摒除散兵的連弩羽箭便是由她射出。
“詩兒?!”适才冒險救他的竟是平日裏懦弱不争的親妹子?!平日裏這位親妹子除卻縫縫補補的女紅,便只剩下馬術頗為了得,今日竟以羽箭相救?
塗山詩微微颔首,此事額怪不得大哥這般驚詫,昔日阿娘時常教誨她凡事不需過分顯露,加之她的容顏已是過分招搖,若性子再鮮明些豈非成了旁仙的眼中釘、肉中刺麽,是以阿娘一直謊稱她不善幹架之事。
當年這九尾金狐仙帝曾肖想過阿娘的姿色,不時借醉意圖輕薄,還好阿爹子音帝君早已看穿其輕浮,一直護着阿娘。待得她逐漸成長,阿娘便時刻教誨她不可招搖。
“小仙多謝帝後娘娘相救。”詩兒何時跟着勾陳帝君的帝後有所往來的?塗山卿覺得眼前的幾人私下沒少瞞他。
“你兄妹二人速速離開,好讓本上神與鴻霖破了那沐蝴蝶的散兵。”塗姮手執綢骨扇道,順路也掰下天狼王的狼首!
“姮哥,大哥負了傷,不若我們一起離開再作定奪。”大哥好不容易從那迷陣中出來,豈有回去繼續任人宰殺之理?大哥的傷勢不輕,若要死戰只怕傷上加傷。
“塗姮,公主所言甚是。窮寇莫追,若是逼急了誠然乃是狗急跳牆。你們若不先行離開,本帝後與帝君替你們斷後。”元安陽把手中的批把化作簪子插回發髻之上,若論這行軍打仗誠然乃是勾陳帝君的強項,今日這般順利也是勾陳帝君布陣得法。
“帝後娘娘口中的帝君當真是那位不茍言笑的勾陳帝君?”塗山卿蹙眉,難怪塗姮乃是一臉比吃了蒼蠅還難看的表情。他聽姬兒說過,這勾陳帝君乃是個文質彬彬的爾雅神尊,加之其人更是以不近女色著稱的。
“不茍言笑?若被帝君責罵,誠然你等乃是如獲至寶般喜悅。不若擇個吉日你等前來黅霄宮乞讨帝君責罵,好讓本帝後舒心一日。”他勾陳帝君素來以責罰她這個帝後為己任,而她則是既來之則安之——請君随意。
“免了,帝君區區睥睨已然小神受寵若驚。”塗姮道,若他早知元安陽已是身懷六甲,誠然他斷不會搬她前來,更不會無端招惹了勾陳帝君的不快。
這一路騰雲從九重天宮火速而至,勾陳帝君雖是一直甚是霸道地攬護着愛妻,但期間不時頗為怪罪地睥睨着他塗姮,是以他這一路乃是如坐針氈般難受。
兄妹二人借着自身對青丘的熟悉,領着塗姮與元安陽很快就甩開了沐蝴蝶散兵的糾纏,出了市集塗姮帶着兩人往密林中奔去,穿過一層層的密林疑陣,來到一處洞府之中。适才穿越的密林乃是以“八陣圖”之法布置的,縱然天狼王本事再大也需得花費日辰來破解。
此地仙氣極濃,一簾瀑布的水汽渾然天成地形成了一個遮擋華蓋,清澈的水潭中的鯉魚并不懼怕生人,反倒彬彬有禮地游過來施禮。塗姮扯出一抹絕美的笑顏,他在此地睡了四百年,除卻風火、雷電,便是此地群鯉魚地仙悉心保護他的仙軀。
蔚藍的天空中飛來無數飛劍形成劍牆擋住了散兵前進的步伐,一位身藍白相間大袍的青年神君屹立于半空之中,他神色自若地輕揚手中拂塵,劍牆化作一道仙障。
那神君閑閑落地,毫不避嫌地摟着元安陽的腰身,他正是塗姬一直巴心巴肝的勾陳帝君是也。他臉上沒有預期中的風雲變幻,一張俊臉仍舊是一派缥缥缈缈甚是仙風道骨的祥和之氣。
“本帝君與帝後不便久留,在此別過。”到底是主禦三才統衆星将之神,勾陳帝君說起話來乃是仙風道骨得讓人如沐春風,看着愛妻的倩影,他的話語間越發儒雅溫柔。
“你等速去調養生息以作捉拿歹人之備,本帝後與帝君還得趕回西王母的盛宴之上。”元安陽揚起笑意與他們道別,她與勾陳帝君随即招來騰雲火速趕回去。
“謝過帝後娘娘。”塗姮三人抱拳作揖道謝,此事本是青丘之內務,如今驀地牽扯颢天黅霄宮已是不義之舉。
塗山詩今日才是是匆匆見過勾陳帝君一面,原是姬兒口中的這位勾陳帝君竟是如此年輕秀逸,難怪姬兒一顆真心撲在其身上。他這身仙風道骨甚是缥缥缈缈的祥和着實讓人難以與戰場之上那位威風凜凜的勾陳帝君聯想在一處。
他,誠然非姬兒所言那般是淡漠的神君,依她所見,人家夫妻之間乃是相處融洽,勾陳帝君一派的祥和之下,乃是抹殺不掉的濃烈愛戀之情。那雙銳利的星眸變得柔情似水,愛妻分明就站在他身側,可他的目光卻總是情不自禁地追随她的倩影。
塗姮扛着塗山卿踏入洞中,一陣冰寒之氣讓塗山兄妹打了個寒顫,塗姮在洞內施法為塗山卿療傷。塗山詩拿着洞簫到洞外去覓些生火的樹杈,待得她抱着一捆樹枝歸來生火,灰暗的洞內頓時亮了不少。塗山詩蹙眉看着塗山卿閉目養神地靠在石壁,而塗姮則是閑閑坐在對面的石壁前盤膝運氣調息。
“我這般待你,你為何還要救我?”塗山卿沙啞着聲線道。
“本上神非寬宏大量的神仙,自是不信奉‘以德報怨’之說,本上神要收拾的人乃是沐蝴蝶并非你。”塗姮悠悠站了起來,“此人巧舌如簧,哄得一衆神仙為其奔走,若是不死青丘難有太平之地。”
“上神與我師兄為何鬥得這般難分難解?”塗山卿淡淡地看着塗山詩,塗山詩沒撤只得往洞外走去,塗姮卻拉住塗山詩的手臂示意她坐下細聽。
“想必太子與六弟沒少受他教唆,總以本上神死了方能穩住你們的君位。九尾金狐仙帝并非驀然起兵造反,乃是被其巧舌如簧說得撼動內心的躁動,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誠然這天狼王意欲當那只黃雀。他,要的是稱霸東荒,這青丘恰好便是其絆腳石。”塗姮捋了捋微皺的衣衫,“當年天族能悉數剿殺九尾金狐仙一脈皆因天狼王有心引天兵發現其藏匿之處,我本欲私下營救姒昭一家奈何被天狼王率先發難,若非我負了重傷,想來也不許他逍遙四百年之久。”
“上神果真很愛姒昭。”
塗山詩本是靠在塗姮的手臂之處,聞得“姒昭”的名號,身子僵了一僵,從前不知“姒昭”這名號竟會成為她此生的魔咒般揮之不去,她略略擡眸細看塗姮的表情,他視乎頗為坦蕩。莫非當真如他所言那般,不過是兒時玩伴?
像是知道此話能夠惹得塗山詩胡思亂想般,塗姮倒是落得大方地摟着她的腰。他沒錯過塗山詩适才略顯窘态的神色,對于這種似是而非的傳聞他本就無需辨析,也罷,如今他乃是有家室的神君,這風評縱然是成親之前落下的,也合該在成親後煙消雲散。
“本上神不曾愛過她,本上神待她好非關風月,如今剿殺天狼王也不過是應諾罷了。”他曾應諾過年少時的姒昭,若有人謀害她姒家,他定必為其狠狠修理。
塗山卿沉默了,沐蝴蝶委實能言善辯,他的每句話語皆是直搗人心中的軟肋,與其說被他說動不如說被他看穿內心的陰暗之處,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他與塗婧确實對自身的君位極度懼怕旁人虎視眈眈,權力之魅力得到過便難以割舍。
“興許在你們眼中本上神這門親事過于急躁,可在本上神眼中卻是歷經磨難方成了這正果。”他側目看着枕在他手臂處的塗山詩,手指溺愛地輕刮她小巧的鼻子。他與她情纏了兩世方是結出第三世的情緣,他豈有拱手相讓之理?
“沐蝴蝶的生死只許在本上神彈指之間,旁仙無須妄自多加猜度。”沐蝴蝶此人如今與他塗姮乃是不戴共天,一則他挑撥他與塗婧的兄弟之情,二則他妄圖把他愛妻據為己有,三則挑動姬兒妄圖登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