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良藥苦口利于病
夏苳體質弱的幾乎要令穆聿發狂，同樣是淋了雨，穆聿一碗姜湯就能解決的事，夏苳硬是在床上躺了整整一月。其中雖然有穆聿的強制，可最根本的原因還是夏苳一直咳嗽不止，風寒時好時壞。穆聿一度懷疑自家小書童托生錯了，應是個被人呵護的少爺命，再轉念一想，他生父可是丞相，若相府安在，夏苳就是丞相家唯一的小公子，可不就是少爺命麽？
病拖了一月有餘，夏苳對穆聿的态度也随着時間的流逝漸漸轉變，從先前的執意離開，變成了如今的默許。本就是郎有情郎有意，就像那幹柴烈火，一觸即燃。
而自管家和衆仆從改了口之後，夏苳雖然還是有些不适應，但對待穆聿卻不像以前那樣小心翼翼，偶爾還敢埋怨上一兩句，好像真的不再把自己當做下人了。穆聿亦是覺得夏苳性子愈發像小孩子，再想到夏苳那與大人如出一轍的童年，便也了然，只當是夏苳将缺失的童年補了回來。
另外還有件大事，蘇家大少爺蘇玥麟，居然放棄繼承蘇家家業分了家，帶着其夫人浩浩蕩蕩搬進早已修整好的蘇府。只是雷聲大雨點小，到最後……衆人竟不知故事的女主人是誰。
穆聿想了想便明白了，以蘇徽轼的醋勁，怎麽可能讓衆人窺見他家的寶貝呢？
還有半月便是新春，穆靖之悄悄吩咐管家上元節那日晚上趁黑将聘禮運進府中。管家心下了然，樂颠颠的準備去了。穆聿破天荒的執了把折扇，一步一搖的晃進夏苳的屋中，端的一副登徒子的模樣。
屋子的主人正站在窗前，凝視着窗外的雪花兀自出神，沒有聽到穆聿的腳步聲。穆聿走到他身後，從後面環住夏苳的腰，湊在他耳邊輕咬道，“好看嗎？”
夏苳下意識的點頭，南方的雪可是百年不遇，極為罕見呢。卻突然感到不對，一把将身後人推開，“你，你什麽時候來的？”
被夏苳推開的穆聿退後一步，上下打量着他，忽的一笑，“真好看。夏苳，你長高了。”
一向迷糊的夏苳不出意料的又迷糊了，“什麽？”
“我是說，這身衣服很好，很适合你。”穆聿為他整理好衣領，又從懷裏取出一樣東西，鄭重的扣在了夏苳的腰帶上。
夏苳愣愣的盯着穆聿，待他系好玉佩後提着繩子掂了起來，眸中充滿不解，“這是什麽？”
“穆家的家傳玉佩，每個穆家主子都有一對兒，是要給未來的妻子的，我現在把它交給你了，你可一定要看好它，不得有損。”
聽到穆聿說這佩是給未來少夫人的，夏苳正要推辭，但卻聽見穆聿淡然的話語，“你若是懂我意思便收下，若是不懂，那便丢了吧，我穆聿送出的東西斷沒有收回的道理。”
在看到穆聿的神情後，夏苳默默垂下了手，收好了玉佩，臉卻不争氣的紅了。饒是他再迷糊，也明白穆聿的意思。可即使這樣，夏苳仍然沒有放棄離開的念頭，即便自己知道與穆聿已算是兩情相悅，即便自己不願放開他，卻仍舊要走。
“你怎麽了？怎麽臉這麽紅，不會又發燒了吧？”穆聿湊上前低頭抵住夏苳的額頭，許久發出一聲嘆息，“夏苳，你的身子到底何時才能好？還有半月就是除歲，總不能将病拖到來年吧。”不等夏苳反駁，穆聿便将他摁在床上，又為他捂好被子，吩咐廚房熬了藥端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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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碗中漆黑的藥，夏苳的孩子心性再次凸顯的淋漓盡致。他一偏頭，躲過穆聿喂藥的勺子，“我不喝。”
“知道藥苦，但是良藥苦口利于病，不能不喝。”穆聿其他事情都可以聽夏苳的，可一旦涉及到夏苳身子的問題時，态度便異常強硬。
“我不要喝！”夏苳不知道這藥中都放了些什麽，味道出奇的苦。從小到大喝過的藥也不在少數，為何這藥就如此苦？
見夏苳再次躲避着藥匙，穆聿頓感無奈，只好喝了一口藥，含在口中。夏苳眼角餘光看到穆聿的動作，心下大驚。話本子裏寫過女主角不願喝藥時男主角總會采取這樣的方式喂藥，穆聿不會也要……
事實證明，夏苳的感覺是對的。穆少爺擡起夏苳的下巴，極具侵略性的吻了上去。未等夏苳回神，一股藥香已然鑽進他鼻子，溫熱的藥順着喉嚨滑了下去。
第一步已然邁了出去，為防再次出現方才的情形，夏苳幹脆利落的推開穆聿，捏着鼻子将碗中黑色液體一飲而盡。
“好苦……”夏苳皺眉。穆聿體貼的遞上一碟桂花糕，桂花性甜，暫時壓住了藥苦。
看着夏苳苦着臉啃着桂花糕，穆聿微笑道，“看來話本子上的話也不能全信。”
“為何？”
“話本子上說這樣喂完藥之後，喝藥的人一定不會感到苦，反而還會覺得甜絲絲的，可是看你的反應就知道這話不實。”穆聿一本正經的說着令人臉紅心跳的東西，偏偏前者還不自知，一味自顧自的說着，夏苳忍無可忍的捂上穆聿的嘴。
“少爺，您讓請的大夫來了，正在外邊候着呢，您看……”
“讓他進來。”
不一會兒，管家領着一個胡子發白的大夫進來了，穆聿看着夏苳不情不願的伸出手讓大夫診脈，微笑道，“大夫，若是開方子，還是不要開上次那些味苦的藥了，他喝不慣苦藥。”
大夫行醫多年，遇見諸如此類不喜苦藥的病人大有人在，毫不意外的應下了。
“少爺放心，江南氣溫本偏高，忽降大雪，便是普通人都有些不适應，何況公子的體質呢。只是突遇寒氣有些不适應罷了，再加上公子這些日子食欲不振，難免舊病複發。老夫這便開些暖身養胃的藥給公子，卧床将養半月便好。”他像是看穿穆聿的心思一般，又補充道，“不會拖到來年的。”
“那便好。夏苳，這些日子你哪兒都不要去了，就在床上好好躺着，我會一直陪着你，莫要逞強。”
夏苳掐死大夫的心都有了，他可是在床上躺了一月啊，好不容易能下床了，才自由了半月，又要被扔回床上去，他怎麽能甘心！于是，夏苳果斷怒了，攔住了想要退出門外的大夫。
“站住！”
衆人皆被夏苳的聲音震住了，大夫的腳步頓了頓，轉身停下，“公子還有什麽吩咐？”
夏苳冷笑，氣勢驟變。若說剛才是溫潤的綿羊，那麽現在便是凜凜的雄獅。穆聿只坐在床邊旁觀，看那态度，竟是不管了。
“我若是令人封了你的醫館，你可知是何緣故？”
“這……還望公子明示。”
“此等只會讓人卧床靜養，卻不能醫治身有病症之人确無行醫的能力，而我深知庸醫誤人。你沒有金剛鑽如何攬得起瓷器活呢？”
老大夫被夏苳一席話說的啞口無言，漲紅着臉辯道，“公子息怒，您的身子确實需要卧床靜養，換了任何一個大夫都會如此行事的，公子若不信，大可再請幾位大夫。還求公子高擡貴手，放過小人。”
“那我問你，我不願卧床靜養，可有其他方法？”
“有是有，可……”大夫擡頭看了夏苳一眼，後者會意，将穆聿趕了出去，“你說便是。”
大夫接着道，“此法雖能讓公子在最快的時間內痊愈，可是必會傷身，只怕公子體弱受不起。”
夏苳聞言微微出神，他雖然不想再卧床，可是斷然不能因為小小風寒送了命。他自己的身子如何他怎會不清楚？原本體弱就不能服用虎狼之藥，不得不慢慢将養。
“罷了，有勞大夫了。”夏苳揮手示意大夫出去，悶悶不樂的躺回床上，端出一副憔悴的模樣。
穆聿進門便看到夏苳一臉不悅，無奈的湊過去，“生氣了？”
“沒有。”才怪。
“好了，”穆聿将人抱在懷裏哄到，“再躺這半月，等初一那天，我帶你出去逛逛可好？聽說初一那天集市很熱鬧，你想要什麽咱們就去買好不好？”
“我不要。”夏苳撇嘴，“集市有什麽好逛的，去年都逛過了。”
穆聿思索一番又柔聲道，“那我帶你去桃花嶺看桃花可好？”
夏苳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看了看窗外的雪，示意道，“這時節哪裏會有桃花啊？你莫不是瘋了？”
“那……”穆聿語塞，想不出什麽主意哄他，只好靜靜的抱着他，“那你自己想想去哪裏，想好了就告訴我。”
夏苳靠在穆聿懷裏，聞着身後之人身上淡淡的墨香，點頭，“我先睡一會兒，等我想好了就告訴你……”
“好。”穆聿寵溺的捏了捏夏苳的臉。感受着手下柔軟的觸感，以及少年白皙的臉龐，他不由得輕輕在夏苳耳旁落下一吻，欣慰的看着已經長大的少年，心底忽然泛起一陣自豪感，好比自己家菜園子裏的菜終于成熟了一般，着實令人驕傲啊。
懷裏已然入夢的少年自然不知穆聿的心思，仿若做了美夢般唇角微勾，不時輕喚起穆聿的名字，惹得身後人一陣心癢難耐，恨不得立刻吃幹抹淨。
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爆竹聲是響了，可是這暖卻沒見到。
夏苳的半月卧床期終于熬了過去，穆聿又請了大夫診脈，終于确定夏苳的身子好透徹了。聽見這消息的夏苳伸了個懶腰，翻身下床，卻一把被穆聿拉了回來。不顧夏苳哀怨的眼神，極其細心的為其穿好衣服，又披上大氅，将他胸前的帶子系好，“外面大雪初停，你身子剛好，還是穿厚點吧，不然又要着涼了。”
夏苳卧床兩月只覺雙腿無力，此刻被穆聿拽住之後身子更加疲軟，一個無力便跌在穆聿懷中。偏生穆聿的手還狀若無意的自他脊背滑下，使壞般的在他臀部捏了一把，待夏苳擡頭，又裝作無辜的的盯着他，反倒讓夏苳覺得錯的是他。
“對了，半月前的問題，想好了麽？”穆聿一邊扶着夏苳的腰向外走，一邊問道。
“咳咳，”夏苳不知是呗寒風吹的還是被穆聿突然發問驚的咳了兩聲，随即回答道，“嗯，想好了。”
“哦？那你想去哪兒？”說話的同時穆聿的手一直在夏苳腰際流連，只可惜冬天衣服厚，穆聿動作又輕，于是夏苳對此毫無察覺。
“聽說城西有一個廟，許願很靈驗，不如咱們去那兒吧。”
“你何時開始信奉神靈了？”穆聿奇道。
夏苳話語微頓，向前走了一步，伸手接下天上洋撒落下的雪花，“我不信。”若是信，我便不會答應陪你過完這個春節，更不會對你動心。我對你的感情只怕是神靈最不齒的的吧。
他看着手中雪花瞬間化為雪水，淡然一笑，“美好的東西總是轉瞬即逝的，不是嗎？”
不知為何，穆聿覺得面前少年瞬間成熟了，即使他面容依舊青澀，可心境卻已不再單純。
只一瞬間，夏苳又恢複了平常少年的性子，“穆聿，我想吃棗泥元宵。”
穆聿微愣，夏苳好似……喚了他的名字？
曾幾何時，夏苳對他的稱呼便只有“少爺”二字，不僅是稱呼，連态度都變成了下人對主子的恭敬。他雖然希望夏苳再也不要記起過去的身份，卻從未希望他從心裏認同自己的下人身份。
相府的少爺，怎麽能甘願為人奴婢呢？
“少爺，你怎麽了？”夏苳的問話拉回穆聿的神智，心底微嘆着揉了揉夏苳的頭，接着握住他的手，“無事。那等到上元節時我就帶你去，好不好？”
“嗯。”夏苳眉間染笑，對着穆聿露出一個純淨笑意，“謝謝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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