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試探

黨衛軍和國防軍素來不和,但這次雙方代表的想法倒是出奇的一致,兩人同時在想,怎麽又是他!為什麽這人會出現在這?

科薩韋爾不動聲色地掃過他肩領上的軍銜,上次見面還是中尉,不過個把月的時間,已爬到上尉這個位置了,他的能耐不容小觑。

與此同時,庫裏斯的目光也在對方身上轉悠。這個黨衛軍少校不呆在他們黨衛軍總部,一再出現壞他好事,難道他和唐頤有什麽關系不成?

想到裏面那只會咬人的小白兔,他的眉頭不由一緊,看上去幹淨無害,沒想到倒是挺會勾搭。

兩人對視片刻,庫裏斯率先打破僵局,道,“我接到舉報說,這裏藏有英國奸細,所以帶人來搜捕。請問少校,您又是為何而來?”

“這個,”科薩韋爾揚起眉,淡淡一笑,沉着地開口,“我不必向您彙報吧?”

庫裏斯笑容一沉,聽他說得直接,心中很是不服,暗忖,只差一級了,總有一天,我會超越你。不過,不爽歸不爽,臉上卻沒有展露出來,而是假裝不在意地笑了笑。

“這是當然。不過,我也希望您不會阻礙我辦公。”

科薩韋爾瞥了眼庫裏斯,只見他軍裝上沾滿水漬,一頭一臉的玫瑰香水,再加上剛才上樓時聽見他氣急敗壞的叫嚷,這裏所有人都在場,唯獨缺了一個唐頤……把這些片段聯合起來仔細一想,不用多說,他也能猜出幾分前因後果。嘴裏嚷着是辦公,實際上恐怕是假公濟私吧。科薩韋爾心下有數,當面卻沒拆穿他。

想替唐家解圍,但在衆目之下,不能表現地太明顯。庫裏斯這人急功好利,一心想升官,掐準這一點要害,不怕他不就範。科薩韋爾思緒一整,心裏立即有了個念頭,三兩步走過去,在他耳邊低聲說了一句話。

只有短短的三個字,卻包含了一個重大的消息,果然不出所料,庫裏斯神色驟然一變,眼底閃過一絲狐疑,“消息準确麽?”

科薩韋爾胸有成竹,不答反問,“你說呢?”

庫裏斯暗地裏衡量了下,很快有了計較。目光不經意地轉向廁所大門,但也僅僅只是停頓了一秒,又飛快地轉了回來,他果斷下令,“撤退。”

庫裏斯帶着他的人,在庭院裏瞬間消失得幹幹淨淨,唐宗輿不免詫異,這位少校先生究竟對他說了什麽?但好奇歸好奇,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嘴裏并未多說,而是極其客氣地向他道了聲謝。

科薩韋爾沉吟,“不管你們和他有什麽過節,這個梁子恐怕都結下了。你好自為之。”

這話即便不不說,唐宗輿也明白。今天确實驚險,如果不是科薩韋爾來得湊巧,指不定那軍官還會橫行霸道地做出些什麽極端事情。

唐頤心驚膽寒地躲在廁所裏,直到聽見敲門的人是父親,才松下一口氣。将門打開一條縫,她從浴室裏探出腦袋,四處瞧瞧,發現唐宗輿站在外面,忍不住委屈,一頭撲進了他的懷抱。

正想哭訴幾句,誰知一擡頭,就看到了一個高挑偉岸的男子。

科薩韋爾眉宇間泛着一抹溫柔,見她終于注意到自己的存在,便微微一笑。他稍稍地側轉了下臉龐,颔首示意,那一眼,沉靜如海,能把人生生溺死。

他用這樣寵溺的眼神看她,真是令人遐想連連,她不由漲紅了臉,慢慢地松開父親的手,不敢再撒嬌,低聲道,“你們慢聊,我先回屋了。”

唐宗與拍了下她的手背,道,“沒事的,別擔心,回去好好休息。”

她嗯了聲,帶着一種複雜的心情回房。科薩韋爾的視線一路跟随,直到自己再也看不見那一抹倩影,才不緊不慢地收回目光。回頭,撞見唐宗與探究的目光,也不掩飾,落落大方地淡然一笑,開門見山地道,

“前幾天我提出的建議,您考慮的如何?”

唐宗與心口一緊,相較剛才庫裏斯的無理取鬧,現在來的才是風雨前奏。

……

唐頤回到房間後,換上一套幹淨衣服,坐在梳妝臺上打理頭發。拿着木梳,梳着梳着,就神游太虛地開起了小差。

庫裏斯的那雙綠眼,在腦中一再閃現,令她打從心底升起一絲強烈的恐懼感。想到他剛才的所作所為,就全身發顫,氣惱也害怕。要不是那瓶觸手可及的香水,自己必定會一絲不.挂地展現在他眼前,對于一個尚未出閣的亞洲姑娘來說,得有多尴尬、多難堪?那畫面,她連想都不敢想。

坦白而言,初見他時,雖然被他鐵面無私地帶回指揮部,又在雞籠裏關了一個晚上,但她卻并不怎麽害怕他,也不讨厭他。她甚至清楚地記得,那一天清晨,他站在陽光底下,一雙碧波蕩漾的眼眸清澈如湖。當她失足滑下卡車時,他扶在腰際的手,是這樣沉穩有力……

可是後來,每一次的見面,有心無意,他都在戲弄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對他的好感,就這麽一下下地給消磨光了,前面幾次都忍住了,而這一次,他是真的玩過火了。

他是軍官、是上尉,所以有恃無恐。每人頭頂一片天,她突然明白了,為什麽父親總是堅持讓她建立的社交網。

有人護着她、庇佑她,将來的道路,總會好走一些。

思緒至此,這時,走廊上傳來了科薩韋爾和父親的低聲交談。她嗖的一下站了起來,幾步走到大門口,遲疑片刻,還是拉開門一步踏了出去。

“你要走了?”不等他回答,她接着又道,“我送你。”

科薩韋爾不由一怔,眼底閃過驚訝,但随即接口,“好的,那就勞煩了。”

唐宗輿道,“不勞煩。今天您替我們父女解了圍,理應好好感謝您的。”

他笑笑,“舉手之勞而已。”

唐頤和他下樓,見他的司機恭恭敬敬地候在外面,便刻意望了一眼天空,暗示,“今天天氣真好,适合散步。”

科薩韋爾立即會意,走到車前低聲吩咐了幾句,司機敬了個禮,鑽入汽車一踩油門,将車開走了。

兩人并肩走了一會兒,嘴裏聊得多數只是一些花好月圓的簡單話題,時間尚早,路邊的幾家店鋪還開着沒打烊。科薩韋爾瞥去一眼,心中一動,拉住她的手臂,走入其中一家。

唐頤擡頭一看,是一家香水店,心裏不由詫異,好好地跑這來做什麽?

他忽略她的驚訝,踱到櫃臺前,随手拿起一瓶玫瑰香水,問道,“你喜歡玫瑰花?”

她下意識地點頭,滿眼不解,完全猜不透他是何意圖。

科薩韋爾揚了下眉峰,又将香水給擺了回去,“我不喜歡這個味道,還是換一種吧。”

她皺了皺鼻子,暗道,可是,我喜歡啊。

見他興致勃勃地挑選香水,她癟癟嘴,将到口的話又壓了下去。

跟在他身後,唐頤是二丈和尚摸不到頭腦,一肚子的匪夷所思,這位少校先生做事真是出人意表吶。

店鋪老板娘看見店裏有生意,趕緊放下手中的活,迎了上來,“我們有幾款男士古龍水剛到貨,需要我給您介紹一下嗎?”

科薩韋爾搖頭,然後眉宇含着笑,望向唐頤。

老板娘立即會意,轉了話茬,問,“小姐,您是喜歡花香,還是水果香?”

唐頤本來想拒絕,但一聽她的話,臨時又轉變了主意,有些好奇地問,“怎麽還有水果香味?”

“當然有,還是今年炙手可熱的新品呢。”說到這,老板娘有些自豪,從貨架上拿下個小瓶,拉住她的手,噴了一點出來,介紹道,“這個是覆盆子。”

又拿下另一個小瓶,“這個是蘋果。”

“這個是香橙。”

“這是藍莓。”

眨眼間,兩只手臂就被她噴滿了香水,那味道又甜又膩,唐頤很是不習慣。可當着老板娘的面,又不便掃了她的熱情,只好無奈地道,“我還是喜歡花香。”

“花香就更多了。”老板娘眯着眼睛,将各種香味都給她介紹了一遍。

一連換了好幾種,一開始唐頤還能聞出一點區別,到後來,十來種水果花香都合在一起,只覺得香,很香,非常香。

科薩韋爾靠在一邊牆上,問,“你喜歡哪種?”

唐頤皺着眉頭,慘兮兮地坦白,“我的鼻子在十分鐘前就宣告罷工了。”

聞言,他抿唇一笑,對老板娘道,“那就給我一瓶茉莉花香。包起來,是禮物送人的。”

見生意做成,老板娘眉開眼笑地收工,去帳臺收錢去了。

唐頤見他要掏錢買單,忙道,“我自己來付。”

科薩韋爾彎起眼睛,笑道,“誰說是送你的。”

她一怔,眼底閃過一絲尴尬和失望,在心中偷偷腹诽了一句,既然不是送我,幹嘛征求我的意見吶?

将她的表情看在眼裏,他笑意更濃,将香水往軍裝口袋裏一塞,沒做任何解釋。

走出大街後,轉入了林間小道,四周都是樹林,鳥語花香的很是僻靜。唐頤的目光不時地瞄過他的口袋,心裏還在糾結,這一瓶女士香水,究竟是買來送給誰的?

科薩韋爾嘴角含笑,知道她好奇,可就是吊着她的胃口,故意不說。

思來想去,最後猜煩了,她從鼻子裏哼了一聲,低低地道,“誰稀奇!”

他仍然但笑不語。

在樹林裏走了好一會兒,不知是不是她身上那十幾種花香水果香發揮了作用,竟然引來了好幾只蜜蜂。

聽見那嗡嗡的聲音在耳邊萦繞,唐頤在心裏大叫糟糕,該不會是把她當蜜糖了吧……

回頭,瞧見他臉上蕩漾着溫柔的微笑。蜜蜂當前,一激動,把他是黨衛軍少校的事給忘了,不禁對着他嬌嗔,

“你還笑……”

話還沒說,一只不長眼的蜜蜂就停在了她的鼻子上,耳邊不停傳來嗡嗡的聲音,不但頭皮麻了,連雞皮疙瘩也起來了。唐頤吓了一大跳,拉住他的袖子,低聲叫道,“快點弄走它啊!”

科薩韋爾總算不再袖手旁觀了,湊近一看,口氣沉穩地道,“不妙,是一只馬蜂。”

唐頤倒抽一口冷氣,頓時急了,蜜蜂倒是不可怕,可怕的是馬蜂。會蜇人不說,還有毒!

科薩韋爾見她心浮氣躁地動來動去,忙伸手按住她的肩膀,安撫道,“別亂動,小心它蟄你。”

他正在想用什麽辦法既可以趕走它,又不讓她受到傷害,誰知,這只大馬蜂已按捺不住,先下手為強。它用力蟄了一下她的鼻子,然後,就這麽振翅飛走了。

唐頤尖叫了一聲,一頭紮進他的懷裏。大概是因為心裏恐懼,她緊緊地拽着他的衣服,将臉在他胸口使勁蹭了幾下,哀道,“哎呦,它紮到我了,好疼!”

沒想到她竟會投懷送抱,科薩韋爾不由一愣,但随伸手圈住了她,拍着她的後背安撫,道,“別怕,已經飛走了。”

聞言,她擡起頭四處看看,确實聽不見嗡嗡聲。她松口氣,忙不疊地指着自己的鼻子,問,“這裏是不是又紅又腫?”

他低頭,仔細地看了眼,道,“我帶你去醫院吧。”

“我不去!”

“為什麽?”

“醫院裏那股消毒水的味道,我不喜歡。”

他不禁失笑,順着她的話,道,“那就不去醫院,去藥房看看。”

見她皺起眉頭,似乎又想反駁。于是,趕在她開口前,他看似不經意地說了句,“馬蜂的毒發作起來很厲害,不做适當處理的話,恐怕一輩子都要留下痕跡。”

女人天性都愛美,聽他這麽一說,她頓時急了,立馬問,“這裏哪有藥房?”

科薩韋爾不禁莞爾。

發現自己着了他的道,她跺跺腳,暗自哼了句,笑面狐貍,真奸詐!

走了一段路,在市心廣場上找到一家藥店,直到這冰涼的藥膏抹上自己的鼻頭,她懸着的心才放了下來。

“這紅腫會退吧?”

藥劑師推了下老花眼鏡,道,“每天堅持抹藥,一個星期,保證了無痕跡。”

她籲了口氣。

看她神色緊張,科薩韋爾不由失笑。

她瞪了他一眼,不禁抱怨,“笑什麽啊?還不都是你,沒有一把捏死它,任由它危害人間。”

聽她這麽說,他嘴邊的弧度上揚得更大。

唐頤照着鏡子,看着自己紅彤彤的鼻尖,忍不住一陣抱怨,“蟄哪裏不好,偏蟄在臉上,要是破相了怎麽辦?嫁不出去怎麽辦?”

他一直沉默,直到聽到這句,這才似真似假地接過,道,“嫁不出我負責。”

“你負什麽責?難道你娶我……”這話沒經大腦,直接脫口而出了,等說出口,才意識到自己胡言亂語地說了些什麽,臉一下子就紅透了。

科薩韋爾沒回答,可臉上的笑容卻讓人想入非非,就像是默認了她的話似的。

自己這顆少女的心,實在經不起他這樣有意無意地撩撥,她收起藥膏,逃一樣地走出了藥店。

他從背後追了上來,指着口袋,道,“這香水……”

她目不斜視地向前走,可聽到香水兩個字,耳朵卻動了一下。

将她的表情看在眼裏,他忍住笑意,道,“為了你不再招蜂引蝶地受到傷害,我先替你保管着。”

這話怎麽聽起來,好像一語雙關呢?他故意打擊她麽?

唐頤沒好氣地轉頭,不想卻墜入了那雙如浩瀚大海深邃的眼睛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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