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易羿生平沒有跟人說過這麽肉麻的話,所以這算是他給姚嶼的第一次。
丁宇作為已經聽過一遍的老用戶,依然興致勃勃聽完了全程,大概是覺得場面十分精彩,他無聲地用點頭贊成着易羿的觀點。
只有姚嶼一口血梗在心頭,總共十個字的話,怎麽被這倆人弄出一股說不好要進去喝茶的味道。
這就很無語。
說不清是哪種無語。
易羿說話的時候全身都在拒絕:“你能做到,就是你的自由。”
姚嶼不知道該用什麽話回他,只能睜着眼看着他,表情十分無辜。
易羿本沒有跟姚嶼說這個的打算,眼下能說的說了,不能說的也說了,他抿了下唇開始趕客:“差不多了,回去吧。”
丁宇左看看,右看看,見易羿似乎沒有延伸下去的打算,只得唏噓了兩聲站起身來。
他離門口最近,走出去花不了幾步,姚嶼在他身後兩步之遙的地方,默不作聲地跟着他往外奔。
等丁宇兩只腳都奔到門外以後,他聽見背後傳來老式木門插銷輕搖的吱呀聲,下一秒他試圖确認聲音來源時,砰的一聲接踵而至。
丁宇:?
丁宇:??
丁宇:!!!
姚嶼居然把他關在了門外!!!
丁宇當即眼前一黑,差點從地面上彈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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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子,你知道裏面的人有多危險嗎?你知道你這樣很可能會被扒光吃幹抹淨我連屍都來不及幫你收嗎?
丁宇壓抑了許久的槽能值瞬間爆了,扒上門板就朝裏面喊:“喂!”
隔了一道屏障,姚嶼的聲音聽起來悶悶的:“你先回去吧。”
我不能。丁宇內心抓狂,但仍極力保持淡定:“是想起來什麽話沒說完嗎?開個門帶我一起聊聊呗?”
“不行,”門裏回答地很痛快,“不能帶你。”
丁宇:“……”
屋門內腳步輕響,丁宇聽見有人走到了跟他說話的人的位置後,停下了。
“回去吧。”那人重複了一樣的話。
丁宇閉了閉眼睛,亡國之君的悲怆感油然而生。
大清亡了。
等外面的人走了,姚嶼朝門外探出腦袋确認丁宇沒有藏在哪個角落裏偷聽他們講話後才重新關上門。
他再一次轉身回去面對易羿時,什麽無辜裝傻充愣全部消失,只留眼尾一抹蔑視。
“以前怎麽沒發現你還有抒情細胞呢,”姚嶼坐回凳子,向前一傾帶起後面的兩條凳子腿,“還是文藝細胞?”
易羿很僵硬地站在衣櫃旁邊,肉眼凡胎都能看出他正在結冰。
姚嶼發現自己有點喜歡上逗他玩了。
尤其是稀有場景下的特殊效果,比如易羿避開目光找到下一個視線落腳點之前瞳孔失焦的樣子。
雖然就半秒。
不過最近觸發的很頻繁。
姚嶼曾經以為丁宇跟易羿的關系要比自己跟易羿的關系好很多,但通過最近的表現看來,似乎也不全是如此。
至少丁宇就沒辦法讓他露出這種表情。
這可能只有不畏惡勢力不懼兇險的小姚同學才能辦到。
姚嶼收好內心被那十個字勾起攪動的漣漪,等待着某人的回答。
易羿渾身上下寫滿了不樂意,繃着臉瞥了他一眼:“你不是困了嗎?”
“對啊,我專門為你犧牲了我的睡覺時間,你還不快說?”姚嶼反怼回去。
成功噎住某個人。
丁宇走後,整間屋子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寂靜之中。
話最多的人走了是其中一點,有些人不肯動嘴皮子是另一點,再藏在後面的,當事人姚嶼也說不清。
就像他說不清為什麽非要讓易羿解釋這句話,甚至不惜得罪丁大學霸。
也許是潛意識裏覺得抓住了一根稻草?
見某人依舊不說話,姚嶼拖着凳子往他身邊湊了一點:“我今晚睡這了?”
易羿:“……”
“要麽我換個問法,”姚嶼揉着下巴說:“為什麽丁宇要你跟我重複這句話?”
易羿身側的手指動了一下,像是結束了一輪艱難的心理鬥争,萬般無奈地開口:“真的想聽?”
“不然我坐這……”
“因為我以前被這句話救過。”
“不然”二字的餘韻還沒消失,易羿以極快的語速打斷了姚嶼的話。
姚嶼懵了一下,下意識的:“啊?”
然而無論他怎麽“啊”,易羿臉上寫滿了“休想再從我這問出任何東西”。
姚嶼現在是真的無語了。
他瞅着易羿看,暗自琢磨這人到底為什麽包袱這麽重,并發誓自己堅決不要成為這樣的人。
盡管他的進度條都走一半了。
“丁宇是不是知道這件事?”姚嶼問。
易羿這次倒沒糾結,直接點頭默認。
姚嶼:“……”
難怪他要讓丁宇回去呢!姚嶼控制着凳角落回地面,不敢相信自己給自己挖了個巨大的坑。
“你這是逼我去問他?那個剛被我趕走的人?”姚嶼瞪着眼睛問。
“我沒叫你問。”易羿說。
姚嶼忍住想上去給他來一拳的沖動:“你的意思是,這句話是有人說給你聽的?那我起碼能問問,這句話是誰跟你說的吧?”
“我教授。”
“教授?”姚嶼腦海裏浮起軍訓一千二百米後那段記憶,“是你說的你大學教授麽?”
“嗯,”易羿僵直的身體提到這兩個字後緩和開來,他反手在脖子上捏了兩下,又重新在身側擺好,“那時候還不是教授,是叫我一定要繼續上學的人。”
聽起來确實有故事。
姚姓同學愛面子,一來不想找丁宇,二來不想表現的他對易羿的破事很有興趣,所以硬生生藏了他好奇的小尾巴整整五天。
第六天這根尾巴終于翹了起來。
甫陽一中的秋季運動會是高三年級有且僅有的最後一次校際活動,為了不讓運動會加國慶七天長假的沖擊打的這幫學生找不着北,高三教研組把第一次月考安排在國慶回來第一天,于是放假前一周調了一周的自習課,各科老師在任課班級門□□替坐班,解答學生的問題。
高一下午第三節 是體育活動課,整棟樓的人沿着高三樓前的小徑往操場走,姚嶼前面是幾個不認識的外班女生,淅淅索索的說話聲斷斷續續傳過來,隐約能聽清“七班”、“姚嶼”幾個字。
姚同學只顧低頭趕路。
周二時七班第一次換組,蘇善陽跟康蒙轉成了姚嶼的前桌,然而蘇善陽不似徐天瑞那麽機靈,康蒙又喜歡整天跟他其他班的狐朋狗友們混在一起,愣是沒發現姚姓同學一個禮拜的心不在焉。
女生們瞥見身後的男生毫無反應,膽子更大了些,想放慢腳步繞到姚嶼身後去。
行動過程中,最左邊的那位驀地發現了什麽,激動地指着樓上對同伴說:“看那,是不是丁宇?”
聽見這個名字,姚嶼倏然擡頭。
比起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招來一通口水的老師,高三10班的同學更喜歡拿着題咨詢他們班雷打不動的年紀第一,而這位年紀第一也正好不喜歡在教室裏悶着,遇到求助一般有求必應。
丁宇在走廊過胸高的瓷磚護欄上搭了個問詢處,剛送走一位記錯了三角函數單調區間的男生,就聽見樓下有女生喊他的名字。
丁學霸吸引女生不靠臉,靠的是後天付出的努力,為此他一向對這類女生抱有好感,認為她們不膚淺不造作,具體表現為他會下意識的遞去目光。
然後一愣,一驚,一哽。
那幾個女生還在嘻嘻哈哈的讨論着丁宇到底在看誰的問題,一轉頭發現身後的男生已不知什麽時候失去了蹤影,再一看,他居然出現在了高三樓四樓。
在丁宇旁邊?!
這下樓下不止女生,男生也仰頭看了過去,因為隔的遠,看不清兩人的表情,只能看見姚嶼對着丁宇勾了勾手指,而高冷的學霸·丁對此無動于衷。
接着那跟靈活的手指就上了丁宇的衣領。
姚嶼把丁宇從高三10班門前拖走,拖過了高三11、高三12,拖的一層樓的人無心複習,都想知道這個抓住他們高三之神的衣領而大神還無力抵抗的帥哥是誰。
三分鐘後。
丁宇被拽停在高三樓四樓跟五樓的轉角,一臉生無可戀:“我覺得我上輩子一定欠了你的。”
姚嶼不想驚擾樓上樓下看班的老師,壓低了聲音說:“不,你是欠了他的。”
“他”是誰,兩個人心知肚明。
丁宇崩潰道:“大少爺,你來找我不能換個時間麽?”
你不知道這樣很丢我們學霸·丁的面子的麽?
在姚嶼眼裏,丁宇從來就沒有過面子這種東西,他想了想,問:“你着急複習?”
丁宇:“……”我們學霸不差這點複習時間好吧。
丁宇臉色風雲變幻了一陣,最後還是什麽都沒說,他理了下被拽歪的衣領,問:“什麽事?”
值得犧牲甫陽一中最受歡迎課程排名第一的體育活動課來找他?
看似氣勢洶洶而來的姚同學聽到這話短暫地頓了一下,垂頭把易羿說過的話重複了一遍,問:“你知道他跟他教授的事是怎麽回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