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軟啊(3)

惺忪睡意全無。

剛要出口的“滾”及時打住,齊照郁悶皺眉,唇角抿得緊緊的。

她竟然轉進二班。

用腳趾頭想都知道,這件事肯定是窦綠白的騷操作。

媽的,吓他一跳。

下課該有的熱鬧頓時消停,全班的視線都集中到教室後方。

屏息以待。

衆所皆知,那個座位,被稱為死亡之座,是齊照的絕對領地。

同桌這種生物,齊大佬從進校起就沒擁有過。

齊大佬上學,可不是為了交朋友。校裏校外浪得飛起的人物,一切以自己的心情為上。

他就是占一排位子拿來扔垃圾,校長都會無條件滿足。

誰讓人家爸是齊棟梁,媽是窦綠白呢?

已經開始有人悄悄為溫歡準備紙巾。

轉校第一天就被弄哭的話,确實有點慘。

溫歡的視線從觸及齊照那刻起,大眼睛一眨不眨,怔怔地望着。

她知道他在這個學校上學,但是同一個班,确實沒想到。

Advertisement

窦阿姨從來沒提過這件事。

要不要現在打個招呼?

喊齊照,還是,齊哥哥?

下一秒,溫歡猛地意識到比打招呼更重要的事。

等等,她所謂的新同桌,不會是……

啪地一聲。

書包摔在課桌上的聲音格外響亮。

齊照的聲音清冽冷漠:“你坐這?”

溫歡弱弱點頭:“嗯。”

齊照居高臨下,臉上淡淡的,眼簾一垂,定在她臉上。

稀薄陽光照亮她的面龐,像光線穿過琉璃,純真透明。

猶如五月溫軟好春光。

齊照慢悠悠拉開椅子,坐進自己的座位裏。

不惱不怒。

神情稀松平常。

“坐這挺好。”

周圍同學震驚臉:???

他們是集體耳鳴了嗎?齊照剛剛說什麽?

坐這挺好?!

趙老師放寬心。

事實上他剛才已經打算重新為溫歡換個座位,但是沒想到齊照竟然轉性了,不吵不鬧淡然接受了這個小同桌。

活久見。

趙老師一離開教室,前桌的賀州轉過臉笑:“看來我們齊哥今天心情很好啊。”

齊照打個哈欠,“呵呵。”

賀州絲毫不在意齊照的冷淡,往溫歡那邊湊過去:“轉校生你很會選座位嘛,我們齊哥的同桌寶座,風水絕佳。”

溫歡一愣,後知後覺發現他是在跟自己說話。她瞄了瞄旁邊的齊照,從剛才他進教室的時候,她就察覺到他的低氣壓。

雖然沒有表露出來,但絕對不是高興的情緒。

賀州:“同學,理理我好嘛。”

溫歡回過神,連忙解釋:“我……我有在聽……沒有不……不理你。”

賀州嗷嗷叫:“我的媽,你說話怎麽這麽可愛。”

溫歡嘴唇蠕動,不知道該怎麽接下一句,半晌才擠出一句遲疑的話:“謝謝?”

賀州哈哈笑,而後看向齊照,“欸,阿照,要是我沒記錯,這是你第一個同桌吧,感覺怎麽樣?”

齊照:“神經病。”

賀州刻意逗溫歡:“你看你的同桌好壞,随口就罵人。”

溫歡悶聲不語,心想:罵人算什麽,他還喜歡穿女裝呢。

賀州随意又說了幾句,等他一走開,溫歡開始在書包裏找東西。

她提前為自己轉校後的第一個同桌準備了禮物,挑選的時候滿懷期盼——

如果能和同桌相處融洽的話,新學校的生活應該難不到哪裏去吧。

雖然,現在的同桌變成了齊照。

溫歡悄悄看一眼齊照:“我……我事先……不知道你也在這個班。”

齊照:“哦。”

溫歡小心翼翼将禮物推過去,聲音細細的,怕被人聽見:“……這個是……同桌禮物……希望你會……喜歡。”

齊照睨視。

厚厚的包裝彩紙是粉紅色心形圖案,正面系着一個蝴蝶結。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什麽告白禮物呢。

對面遲遲沒有回應。

溫歡不知所措,猶豫要不要将禮物回收,忽然一只手伸過來。

修長白皙,骨節分明。

食指和中指輕輕一捏,他随意将包着彩紙的禮物扔進課桌抽屜裏,“謝了。”

溫歡彎眼笑:“不……不用謝。”

齊照側過身,單手撐腦袋看窗外。

很久很久之後。

另一只手悄悄探到抽屜裏撕開包裝紙。

是本書。

毛姆的《面紗》。

腰封上印着的字直剌剌闖入視野

——“我知道你愚蠢、輕佻、頭腦空虛,然而我愛你。”

齊照僵住,呼吸焦灼,迅速丢開。

合眼埋進臂膀裏,薄唇緊抿。

內心悶哼,選的什麽破禮物。

幾節課上下來,溫歡對新學校的教學有了大致的了解。

雖然是省重點,但是教學方式比她之前在南城的學校要寬松不少。

進度沒有太超前,她只要補上幾個知識點就行。

至于班上裏的同學氣氛,比她想象中好。

下課的時候溫歡偶爾離開座位,從教室去廁所,有女同學湊過來搭話,別的倒沒什麽,就是捧着她的胳臂蹭了好幾下,一邊擦一邊念叨:“沒塗東西啊,我還想來找你要美體霜的鏈接呢。”

另一個紮馬尾的女同學問:“林倩,你還不如問她,她平時吃什麽,怎麽白成這樣?”

溫歡接話:“我……我什麽都吃。”

林倩嘆口氣:“什麽都吃還這麽瘦,有個好基因就是幸運,天生又白又瘦,羨慕啊。”

溫歡禮尚往來:“你們也白……也瘦……”

林倩憋笑,問:“你一直都這麽說話嗎?斷斷續續的。”

溫歡蜷縮手指,濃長的睫毛微顫,搖了搖腦袋。

周蘭蘭最先反應過來,捏了捏林倩,林倩立刻補救:“我沒有惡意,我超喜歡聽你這種腔調,很特別。”

溫歡笑了笑表示沒關系。

兩個女同學性格活潑,很快轉移話題。

“你第一天來就遇到兩件倒黴事,也夠背的。”

溫歡眨眨眼,重複林倩的話,稍微順暢些:“兩件倒黴事?”

林倩:“第一件,是你早上傻乎乎地選了齊照做同桌,可能他最近遇到什麽大好事吧,竟敢沒有趕跑你,要不你就丢臉了。”

溫歡恍然大悟。

難怪。她就說嘛,大家為什麽用那種眼神看她。

原來是默哀。

溫歡問:“那第二件……倒黴事是什麽?”

周蘭蘭搶答:“物理周考。”

淮大附中的周考鐵打不動,每周一必考。每周選一門科目測試學生對這門功課的掌握度。

知識點繁多,考察範圍大,比一個半月進行的月考難度系數更大。

因為不計入期末成績考察,所以出題老師毫無顧忌,要多難出多難,尤其是物理科。

周考不分考場,每個班的考場就是自己班級教堂,課桌不用隔開,由每班班主任監考。

下午一拿到卷子,溫歡就打起十二分精神,全神貫注做題。

一邊做一邊評估。

嗯,出題老師水平不錯。

放下筆的時候,是三十分鐘之後。

溫歡看了看時間,比她平時多用十分鐘。

九十分鐘的考試時間,其他同學眉頭緊皺,仍在奮筆疾書。

趙老師坐在講臺上看高爾夫雜志。

朝右看,窗臺外,廣玉蘭樹枝葉厚重茂盛,碩大的白花傲然盛開,偶爾有風吹過,香得撲鼻。

四月的淮市,比其他城市更早進入初夏,陽光碎碎地灑下來,曬得人暖洋洋。

看了一會風景,重新坐好,餘光裏有什麽晃過。

是少年的手。

中指和食指夾着一支水芯筆。

轉啊轉,筆帽緊緊地黏住筆身。轉丢一支又來一支。

溫歡快速偷看。

咦,卷面真幹淨。

除了名字,一個多餘的筆跡都沒有。

今天一天的課,他翹了兩節課,睡了兩節課,本來她以為他會直接翹掉周考。

現在看來,還是在意考試的。

溫歡看看自己的卷子,再看看齊照的卷子,鎖眉沉思。

這幾天窦阿姨真的對她很好。

如果齊照交白卷的話,會被叫家長的吧?

反正只是周考而已,沒什麽大不了的。

而且,他看起來不能更糟心的樣子了。

溫歡腦子一熱,用筆輕輕戳了戳齊照的肩膀。

男孩子一雙眉眼硬朗清隽,目光疑惑:嗯?

她神秘兮兮将自己的試卷挪過去,眼神真摯,充滿誠意。

喏,給你抄。

齊照一愣。

頭一回見人主動求被抄的。

視線掃過女孩子的試卷。

清秀的字跡,整潔的排版。

這種瞎JB亂出的題,別人都還在埋頭苦做,她竟然已經全部寫完了。

齊照挑眉,女孩子水靈靈的眼眸正盯着他看,仿佛在好奇他為什麽還不行動起來。

片刻。

草稿紙遞過來——

“抄了要錢嗎?”

少年的字體,是标準的楷體。

和差生身份完全不同的優美書法。

勁挺,肆然。

一如他笑起來的樣子。

溫歡臉頰微紅,一橫一劃在紙上寫下回應:“不要錢,免費。”

考試後半場,溫歡心髒怦怦跳。

不為別的,生怕被人發現作-弊的事。

她從來沒想過,原來自己做起這種事來,輕車熟路,行雲流水。

熬到交卷,溫歡總算放下心中的石頭。

下次再也不這麽幹了。

試卷慣常由最後一位同學往前收卷。

溫歡捧着薄薄一沓試卷,恭敬地交給講臺邊的趙老師。

回到座位,齊照已經不在。

原本放在抽屜裏的物理教科書被擺到桌上。

書裏夾了東西。

打開一看。

十張百元大鈔。

旁邊還有一張便利貼留言,寫着一行字:——

小爺我不喜歡免費的。

溫歡啞然。

一張臉窘成紅蘋果。

眼皮都燙。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