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軟啊(15)

撞破接吻的事沒讓溫歡臉紅發熱。

但。

手腕燙了一下午。

從牽手到放開,短短十幾秒。

男孩子溫熱掌心碰過的地方,仿佛被烙下一個印記,灼得溫歡都沒怎麽聽課。

視線總是往身旁飄。

沒敢看他的臉,盯着他上衣肩膀處的水漬發呆。

那麽大的飄雨,他站在她的右側,攔住了所有風裏攜帶的水珠。

明明撐了傘,他卻淋濕半邊身體。

而她身上沒沾半點雨水。

算起來,他對她是真好。

女孩子的眼睛閃爍燦爛,小心翼翼地窺視,縱使是從臂膀從書本縫隙中又輕又淺地看一眼,依舊亮得齊照閉着眼都能感受到。

放學回家的時候,他終于忍不住問她:“你今天幹嘛老盯着我看。”

溫歡下意識否認:“我……我沒有。”

“就有。”齊照語氣焦慮起來,生怕她不承認,低下腦袋撅噘嘴,一張臉湊到她面前,“我長這麽帥你多看兩眼也正常,我又不找你收錢,想看就看,免費看,随便看。”

她不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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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照忍住追問的沖動,“好好好,就當我沒問。”

夜晚吃完飯,齊照待在房間裏打游戲。

打着打着,動作慢下來,手從游戲手柄移到手機。

點開微信頁面聊天置頂【小結巴】

發消息:“下午到底為什麽盯着我看,是因為想要和我讨論接吻的事嗎?”

想了想,連忙追加:“讨論別人接吻的事,不是說我們兩個接吻。”

她秒回微信:“我沒有想那個。”

齊照撓癢癢,快速敲字:“那你在想什麽?”

對面遲遲沒有回應。

齊照放下手機,繼續打游戲,餘光卻總是瞄着手機屏幕。

十分鐘後屏幕終于亮起。

微信消息進來。

齊照立馬丢開手柄,點開一看,她發了條這樣的微信——

“我在想你為什麽對我這麽好。”

齊照俊臉一熱。

捧着手機如同捧着燙手山芋。

文字消息卻很快被她撤回。

她重新發了條消息:“你今晚不出去玩嗎?”

齊照眉頭緊皺。

內心煩亂,滿腦子想的全是她為什麽要撤回消息。

不就一句話嗎,他還沒回應,她撤回去幾個意思?

這有什麽好害羞的。

他應該告訴她,他對她根本不算好。

回過神,齊照已經摁下發送鍵:“也許我對別人更好。”

剛發出去腸子都悔青。

暗罵自己沒腦子,急急忙忙撤回。

欲蓋彌彰回複她:“老是出去玩沒意思。”

對面沒有回複。

齊照摔了手機和游戲手柄,推開門徑直走到溫歡房間,擡頭想要敲門,聽到裏面輕輕飄出的藍牙音樂聲。

他愣了愣,緩緩收住手臂,轉身重新走回房。

推開玻璃門,立在泳池邊吹風。

耳邊全是風聲軟綿。

天邊粉霞團簇。

像是下雨時撐傘與她并行時風掀起裙擺一角的旖旎。

齊照右手握成拳頭。

掌心滾燙,仍舊殘留牽她手時的餘溫。

她的手又細又嫩,他搭上去不敢用力,生怕弄疼她。

小小一截手腕,握在手裏,如珠似寶。

真軟。

還想再碰一次。

早上溫歡起來時看手機,微信顯示有三條信息。

“我不對別人好,我只對自己人好。”

“我還沒開始對你好。”

“溫歡妹妹。”

消息發送時間,淩晨02:39。

溫歡盯着屏幕發呆,手機熄屏又重新打開,打了一句話準備回複,緩緩删除,最後點開齊照的頭像,将他的昵稱“今天又沒吃到雞”改成備注“哥哥”。

松一口氣。

因為當成妹妹的關系吧。

所以才會那麽關心她,願意讓她靠近,願意和她做朋友。

窦阿姨說過,齊照最煩女孩子了,嫌她們動不動就自作多情,甚至表白說喜歡說愛。

如果她太過大驚小怪,他會嫌煩吧。

這時候感慨起來。

怎麽也學不成蔣之香那樣。

只要別人對她好,她就受着。不需要多想,只需要享受。

可能因為昨天夜晚熬夜的關系,上午齊照并沒有來學校。

溫歡給他發了信息,他下午才回:“剛睡醒,幫我請假沒?今天學生會不用開會吧?”

和其他被學業壓迫的高中生不一樣,齊照毫無任何學習壓力。

學校只是他的另一個游樂園。

剛開始溫歡還會覺得不可思議,現在內心已經毫無波瀾。

她回複他:“請假了,趙老師不在,孫老師随便問了兩句,今天學生會沒會。”

齊照的消息發過來:“行,那我接着睡,放學的時候來接你回家。”

溫歡剛想說好,想起什麽,發過去:“今天我得在學校待到七點半。”

紀檢部成員莫虹找她幫忙,請她代班一次,負責記錄高三晚自習情況,她已經答應。

高三晚自習開始是七點,巡視一圈記錄完畢至少得半個小時。

齊照沒有問原因。

他發來一句:“那我七點半來接你。”

昨天下雨的緣故,今天沒有那麽燥,天也黑得比平時早。

七點半的時候,月亮已經高挂香樟枝頭。

溫歡從高三教學樓出來,特意避開撞破別人接吻的地方。

繞了遠路,只能從臨近宿舍樓的地方抄近路。

屏幕上顯示齊照發來的微信。

他沒有催她,而是問:“餓不餓?”

溫歡回:“有點餓。”

“市中心新開一家火鍋店,等會我們就去吃。”

溫歡特別高興:“嗯。”

前天課間閑聊的時候她還和林倩說來着,想要一起去吃火鍋。

可是學校住宿生七點之後就不準出學校,時間不夠,沒人陪她,她一個人根本不想跑那麽遠去吃。

現在好了,齊照的提議正合她心意。

溫歡已經在腦海裏點好底料鍋和肉類蔬菜。

她沒怎麽和齊照一起吃過飯,兩個人吃飯都是在各自的房間分開解決。

上次齊叔叔請他們吃飯,她似乎記得齊照不愛吃辣。

可她偏偏最愛吃辣。

想着想着,回過神,已經走入沒有路燈的偏僻角落。

不同尋常的動靜傳過來。

又是校園情侶嗎?

溫歡加快腳步,假裝什麽都沒聽到。

有了上一次的經驗,她可不想再傻乎乎地打擾別人。

聲音飄到耳邊。

溫歡停下。

這個聲音。

是女生的哭聲。

是誰一邊哭一邊求饒。

與此同時,有誰尖酸刻薄的嘲笑聲響起。

不是一個。

而是好幾個人。

“薛早,你不是挺能造作的嗎,你現在造作一個我看看。”

“沒人要的小野種,整天腆着一張臉也不知道想勾引誰。”

“方姐,別和她廢話,昨天我還看見她往陸會長身邊蹭,她就是個臭不要臉的婊子。”

勾引。

臭不要臉。

婊子。

溫歡僵住,緩緩轉過身,視線緊盯前方。

隐蔽的小樹林,短發及脖的女生狼狽趴在地上。

三個女生趾高氣揚地圍着她,一邊罵一邊将礦泉水澆到她的頭上。

被喚方姐的女生彎腰,笑:“薛早,你看看,水一澆,你胸顯得更大了,往陸哲之身上靠的時候,是不是很得意?”

“不是的,陸哲之他是我……是我……”

方姐一巴掌扇過去:“你也配叫他的名字!”

笑聲漸大。

一聲聲傳過來,快要刺穿耳膜。

溫歡呼吸困難,眼睛瞪大。

黑夜濃稠,風從耳鼻喉灌進去。

燥熱的溫度,卻涼得人血液凝固。

舊事洶湧撲來。

也是這樣的夜晚。

也是這樣的小樹林。

也是這樣的笑聲。

有什麽在眼前疊合。

她望着趴在地上的短發女生,仿佛是在透過鏡子看自己。

唯一不同的。

是她沒有哭。

至始至終,沒有掉過一滴淚。

前方的欺淩仍在繼續。

溫歡大腦一片空白,身體不受控制。

等她清醒的時候,手裏已經多了一把小刀。

從書包拉鏈隔層取出來的。

很久以前養成的習慣。

已經快要忘記了。

淮市的日子。

太快活。

沖出去的時候,溫歡臉上還戴着剛才巡視晚自習時沒來及摘下的口罩。

仿佛是一張面具長在臉上,她不必認識此刻的自己。

看到人跑上前的時候,薛早正哭得一抽一抽。

等她反應過來,已經被人牽在手裏。

方玫和她的兩個跟班吓住。

見過行俠仗義的,沒見過拿把刀就要往人身上刺的。

是個狠角色。

方玫一邊往後躲一邊罵:“卧槽你他媽誰啊!”

溫歡面無表情,拉起薛早拔腿就跑。

一路跑不敢停。

夜風簌簌,從兩個女生額前吹過。

腳步聲和心跳聲并重。

直到再也跑不動,她們終于停下來。

薛早大口喘氣,這時才注意到,救她的女孩子,比她個頭還要矮一截。

女孩子摘下口罩,露出一張雪白的小臉,大眼睛撲閃:“你……你沒事吧?”

薛早愣愣地點頭。

女孩子湊近。

一只顫抖的手撫過來。

“別……別哭……你越哭……她們……她們就越高興。”

薛早屏住呼吸。

是個小結巴。

她比她更害怕。

連聲音都在顫。

甜甜軟軟的小結巴,溫柔秀氣,怎麽看都不像是剛才那個拿着刀揮舞的兇狠女生。

“我……我帶你去找老師……不能回宿舍。”

薛早搖搖頭:“沒關系的,我不住學校,我住在外面。”

“那……那就好。”

薛早靜靜看着。

看溫歡長長吐一口氣,将刀放回書包裏,又掏出一包紙巾遞過來。

“有人在等我,我先……先走了。”說完她轉身就走。

薛早想起什麽,喊:“我叫薛早,你叫什麽?”

女孩子已經走出幾步,聽到話複又返回去。

聲音輕輕柔柔,介紹自己:“我叫溫歡。”

溫歡。

溫柔的歡愉。

薛早說:“謝謝你。”

女孩子回應:“不用謝。”

淋濕的衣服貼着背,被風一吹,稍微有點涼。

薛早原地呆立,書包裏手機鈴聲響起。

“陸會長。”

“又喊陸會長,怕被人聽見?”

薛早深呼吸一口,小聲喊:“哥哥。”

“怎麽還不回家?”

“我和同學約好游泳,馬上就回。”

電話那頭陸哲之的聲音稍顯停頓:“真的是去游泳了嗎?”

“嗯,和一個很好的朋友。”薛早擦掉眼淚,看着前方逐漸走遠的嬌小身影:“哥哥,你不用擔心,我有自己的交際圈,沒人會欺負我。”

“早點回來。”

“嗯。”

校門口。

溫歡剛邁出大門,迎面就有個人走過來。

齊照急得團團轉:“我給你發微信怎麽不回,現在才出來,我還以為怎麽了。”

溫歡抱着書包,手指不自覺摁了摁包裏藏匕首的地方,一開口就是軟糯的聲音:“我沒看到。”

齊照目光好奇,沒有多問,領着她往車的方向去。

剛走兩步,聽到她咦一聲。

齊照回頭:“嗯?”

溫歡摸摸自己的衣兜:“學生證好像不見了。”

齊照:“明天陪你去補辦。”

上了車。

齊照才敢多看兩眼。

剛才在外面看不真切,現在将車燈都打開,光亮照在她臉上,清麗的五官,耀眼奪目。

是他看錯了。

還以為她發生了什麽事,臉色蒼白。

齊照假裝閉眼。

眯着眼,正準備再次偷看。

對上她投來的視線。

她光明正大地望着他,眼眸閃爍,仿佛有什麽好消息急于分享,既害怕又高興,膽戰心驚地告訴他:“我……我今天也許做了一件勇敢的事。”

他睜開眼,笑:“什麽事?”

溫歡猶豫,細聲說:“一……一件沒有人為我做過的事而已。”

他似乎從她的話語中聽出了那麽一點點心酸的意味。

齊照緊抿薄唇。

半晌。

他伸出手,落在她的腦袋上,懶洋洋地揉了揉,痞聲痞氣:“叫聲幹哥哥,以後什麽事都為你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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