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軟啊(16)

溫歡歪頭看他。

他的笑意自眉梢唇角飛濺出來,看一眼就能讓人也跟着笑起來的那種快樂。

她明知道不該當真,卻還是忍不住問了句:“真的嗎?”

齊照露出白牙:“當然是真的。”

溫歡緩緩湊近,認認真真嚼出三個字:“幹哥哥。”

齊照一愣,這句稱呼來得太突然。

他以為怎麽着也得再逗兩句,她才會松口喊他。

又或者,她壓根就不會理他。

齊照慌裏慌張地移開目光,應了聲:“嗯。”

溫歡仔細觀察:“你……你臉好紅。”

齊照更慌了:“放屁,我會臉紅?”

粗話爆出來,第一次覺得不文明。

齊照舔舔嘴,眼神不自覺蕩過去,想要說點什麽補救,迎面撞見她在偷笑。

兩只白白嫩嫩的小手捂着嘴,露出一雙水靈的大眼睛。

笑意盎然,像彎彎月亮。

她心情很好,好到可以和他說玩笑話:“我……我已經喊完幹哥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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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照:“沒出息,讓你喊就喊啊。”

溫歡坐端正。

齊照立馬伸手拉住她胳膊:“我跟你開玩笑呢。”

溫歡抿嘴笑:“我……我知道。”

停頓數秒,他甕聲甕氣說:“但我說那句話不是開玩笑。”

溫歡懵了懵,什麽

他彎腰伏到她耳邊,語氣深沉,像是在發什麽海誓山盟:“以後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幹妹妹。”

這回輪到溫歡臉紅了。

一頓火鍋吃完,耳朵羞紅都未能消退。

還好齊照臉也是紅的。

但不是因為害羞,而是被辣的。

她吃什麽,他也吃什麽。

辣得跟狗一樣直喘氣。

回家的時候,謝恺來電話。

齊照早前答應謝恺,借海邊別墅給他開party。

剛好淮中月考推遲,後天直接放三天月假。

齊照一邊灌水一邊和溫歡唠嗑:“提起這事就好笑,謝恺追一女生,買了房子住人家隔壁,本來想用錢砸,結果發現那一棟樓全是那女生家的,他砸一百萬,人家就砸兩百萬讓他滾蛋,笑死我了。”

溫歡聽得入神:“然……然後呢?”

齊照哈哈笑:“還有個什麽然後,他現在正郁悶着呢。”

party定在後天。

因為受邀的全是男生,所以齊照沒讓溫歡參加。

怕被人起哄,齊照想讓溫歡那天跟着窦綠白去玩。

“他們不知道我別墅裏住了個女生。”

溫歡當即了然,将房門鎖好,窗簾都放下,又将自己放在客廳裏的東西全都收拾好,趕早往窦綠白那去。

剛好林倩和周蘭蘭發微信,她們想趁月假三天,将宿舍重新裝飾一遍,在三人小群裏問哪種彩紙最好看。

溫歡随便挑了一種,回複消息,而後點開朋友圈。

齊照五分鐘前發的朋友圈,是海邊別墅男生派對的照片。

溫歡突然想起上次說好入住宿舍的事。

一直住着,齊照難免會覺得束手束腳。

她搬進宿舍,以後齊照也就不用再顧着她上學下學。

本來是打算月考後搬,但現在月考推遲,放假三天,正适合搬家。

開完party,齊照睡到第二天下午才醒。

走到客廳,發現窦綠白也在。

窦綠白坐沙發,伸出她剛做好的美甲,朝齊照勾了勾小拇指。

齊照屁颠屁颠跑過去。

窦綠白摸出一張卡拍齊照手裏:“給你,作為這段時間在家裏照顧歡歡的獎勵,另外,雖然歡歡搬出去了,但在學校,你還是得好好照應她。”

齊照聽愣耳,連卡都顧不上:“啥?”

老李将車開到庭院。

幫傭将箱子提到車上。

齊照倚着白色石柱子,眉頭皺起,緊盯前方正在弄行李的溫歡,怏怏問窦綠白:“你真讓她搬出去啊?”

窦綠白玩消消樂,頭也不回,張嘴就說:“之前你不是還問她什麽時候搬出去嗎,現在人要搬了,不正合你意嗎?”

齊照心裏悶得慌,又不好說什麽,千言萬語化作一聲:“哼。”

窦綠白玩完一把站起來,撩了撩卷發,喊:“歡歡,弄好了沒有。”

不遠處溫歡答:“弄……弄好可以走了。”

窦綠白作勢就要擡腿。

齊照快一步,走到前頭,沒好氣地丢下一句:“我去送她。”

車窗外依舊是海景波瀾壯闊。

上下學路的風景,他以前從來沒注意過,直到她住進來。

齊照看着看着覺得礙眼,将車窗升上去,又把遮光簾子放下來。

側頭看,她正在和人發微信。

滿臉笑容,半點憂傷不舍都沒有。

齊照狠狠踢了下前方車座。

溫歡在和林倩周蘭蘭讨論搬宿舍的事。

高二女生宿舍暫時沒有空額,她被分配到高三生的宿舍。

打着字,聽到身旁動靜,好奇望過去,卻只看到齊照一張陰氣沉沉的臉。

她喊了聲。

他沒理。

溫歡低頭繼續發微信,心想,大概是他昨天玩得太瘋,還沒睡夠,正在撒起床氣。

快到學校門口的時候。

齊照終于開口:“以後我不會再在別墅開party。”

沒頭沒腦的一句,溫歡聽不懂,只能敷衍點頭。

齊照:“下次我會帶你一起玩,不會讓你走開。”

溫歡傻乎乎答:“嗯,如果……如果放假的話可以一起。”

齊照再也忍不住,語調拔高:“什麽放不放假,我說的是放學後。”

溫歡:“我……我住宿舍,有門禁時間不能随意跑出去玩。”

車徹底停下。

齊照下車,繞到另一邊,将正準備下車的溫歡堵在車門口:“住別墅不就沒有門禁時間了嗎?”

溫歡仰着腦袋:“可我以後不住了呀。”

齊照不說話了。

溫歡弱弱問:“怎麽了?”

許久。

齊照挪開,讓出車門的路:“沒怎麽。”

一路送到宿舍樓下,老李拎着箱子先往樓上去。

放假學校人不多,大部分住宿生都回家了,空蕩蕩的。

偶爾路過幾個女生,視線飄到齊照身上,看見他臭着一張臉,也就沒敢多瞅。

溫歡站在花壇口,柔聲說:“送到這就好。”

再往前,男生就進不去了,除非有申請。

齊照擡頭往上看,問:“你住哪間?”

溫歡:“605。”

齊照:“605在哪,你指給我看。”

溫歡搖頭:“我也不知道。”頓了頓,添一句:“但……但我可以上樓後告訴你。”

齊照:“我懶得等,先走了。”

溫歡揮手告別。走到樓上,探身往下看,宿舍樓下杵着個人。

他根本沒走。

溫歡招手,補上剛才沒能告訴他的事:“605就在這。”

沒敢太大聲,也不知道他聽沒聽見,只知道她喊完了,他還一動不動地站在那。

恰逢林倩和周蘭蘭找過來,溫歡扭頭就把齊照忘到腦後,高高興興參觀宿舍。

新舍友沒有回來,溫歡将行李整理好之後,就跟着林倩和周蘭蘭去她們的宿舍了。

直到夜晚吃完飯她才回自己的宿舍。

新舍友是高三生,作為學妹,溫歡禮貌地準備了見面禮。

蔣之香教她的,如果不知道如何融入,就拿禮物打動人心。

沒誰不喜歡收禮物。

三份禮物擺好,有人從門外進來。

溫歡笑着回頭:“你……”

你們好三個字卡在喉嚨。

視野最前方,笑容刻薄的女生松開手,繞着挂繩,問:“這張學生證,是你的吧?”

目光凝住。

女生手裏的學生證,印着照片寫着名字。

二年二班,溫歡。

是前幾天弄丢的那張學生證。

夜已黑。

宿舍樓樹影婆娑。

有人邁上樓梯,正低頭發微信吐槽:“齊照萬年不找人,一找張嘴就是讓我做保姆,他和他們班那個女生到底什麽關系,那女孩子今天剛搬進宿舍,他急哄哄地就找人看着。”

微信那頭回:“不知道,說是家裏親戚,你幫忙看着點就行。”

明媚努努嘴,發微信:“我一高三生忙得很好嗎?從二樓爬到六樓探班,很辛苦的。”

剛好走到605。

半掩的門,吵鬧聲從裏面飄出來。

明媚往門裏看了眼,倒吸一口冷氣。

酒吧。

還沒到蹦迪時間點,音樂聲卻震天。

DJ收了錢提前打碟。

齊照包場喝酒,把人都堵在門外不讓進。

平時相處的哥們好奇問:“阿照,你今天心情不好?”

齊照手裏夾根煙,另一手摩挲啤酒杯沿,聲音沉悶:“挺好的,我媽帶來的拖油瓶走了,以後我徹底恢複自由身,現在高興着呢。”

他說這話,大家聽不明白,打哈哈也就過去了。

屏幕亮起的時候,第一遍齊照沒聽到。

等到第二次亮起,齊照接過,有氣無力:“什麽事。”

音樂聲太吵,電話那頭的聲音斷斷續續:“宿管阿姨吃飯去了不在,門關了我進不去。”

齊照不耐煩:“你說的什麽跟什麽啊?”

那頭怒吼:“卧槽你他媽聾啊,你馬子出事了。”

齊照呆住。

酒杯碎一地。

大家懵逼地看着齊照不要命一樣往外沖,紛紛喊:“謝恺還沒來呢,阿照你去哪!”

605宿舍。

溫歡被逼到牆角。

剛開始還有人在外敲門,後來就沒聲了。

宿舍門打了反鎖。

不是沒想過反抗,還沒來及拿到書包的刀,就被人擒住。

溫歡呼吸急促,反複告訴自己不要怕,不能怕。

方玫笑:“你的舍友們還沒回校,我先替她們招待你。”

說完,桌子上擺着的禮物就被摔到地上。

方玫一腳踩上去,笑:“前兩天戴口罩的那個瘋子,就是你吧?你不是挺能的嗎,拿着刀就跑出來救人了?”

溫歡緊咬嘴唇。

方玫伸手拍拍溫歡的臉:“這麽漂亮一張小臉,比薛早那個狐貍精更勾人呢,要是劃花了多可惜。”

另外兩個抓溫歡胳膊的女生相對一視,其中一個悄悄問:“方姐,真動刀啊?”

方玫恨鐵不成鋼瞪一眼:“我哪句話說要動刀了?!”

剛才說話的女生松口氣:“吓死我,我還以為真要見血。”

方玫恨不得堵住她的嘴,煩躁地指了指櫃子:“先把人塞進去。”

“然後呢?”

“你哪來這麽多廢話,先塞進去再說。”

“方姐,你看,她臉都吓白了。”

方玫一看,還真是。

剛才沒吓住,說要塞櫃子,全身都抖起來了。

“不……不要将我關櫃子……”

“喲,終于肯說話了?晚啦。”方玫伸手推,笑容得意,啪地一下将櫃門關上。

溫歡神情驚恐,縮在櫃子裏瑟瑟發抖。

恐懼侵蝕所有感官。

仿佛又回到過去。

一次又一次。

永無止境的惡作劇。

狹窄的櫃子,漆黑一片。

那麽窄那麽暗,什麽聲音都沒有,只有她自己快要停止的呼吸聲。

回憶與現實交織,胸腔裏每呼一口氣都絞痛萬分。

溫歡顫抖地貼緊櫃門,手指絕望地扣着櫃縫透進來的光亮,試圖讓自己好過一點。

不能想。

不能去想以前的事。

醫生說了,要遠離所有不好的回憶。

她已經好全。

她不能害怕。

所以,不能哭,一定不能哭。

方玫踢了踢櫃子:“老實點,要想出來就求饒,邊哭邊求,說不定我們就放過你了。”

櫃子裏沒聲了。

方玫和其他兩個女生笑:“這他媽不是結巴,是啞巴,哈哈哈。”

外面走廊一陣吵鬧。

宿管阿姨的聲音大驚小怪,似乎在追趕誰:“同學,男生不能擅闖女生宿舍!”

方玫和她的跟班擡起頭。

門被人一腳踹開。

喘着粗氣的少年站在門邊,冷戾兇狠,像是要殺人一樣。

他紅着眼問:“你們把溫歡怎麽了?”

櫃子裏。

溫歡捂住耳朵,使勁地搖頭,想要趕走腦子裏蹦出來的聲音。

那麽多的笑聲和罵聲,一遍遍在耳邊徘徊。

像是置身黑暗沼澤,淪陷其中卻無法自救,只能眼睜睜等着最後一點知覺也被奪走。

忽然有誰的聲音響起。

仿佛是光從重重烏雲後照進來,先是一點子濺出來,而後團團簇簇,一發不可收拾,瞬間将陰暗烤亮。

一只手從前方伸過來。

強壯有力的手臂,将她從暗黑絕境裏撈出來。

少年的懷抱溫柔寬厚,他啞着嗓子和她說:“別怕,我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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