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結束後,周景辭上了幾次廁所,肚子一直隐隐得痛着。兩個人都沒太睡着,直到東方吐白。
吃過早飯後,周景辭身上還是不太舒服,臉色也愈發蒼白,魏骁試了體溫,才發現他竟又低燒起來。每每這時,魏骁心裏總是難受得很。他倒寧願發燒的是自己。
周景辭自然不會因為這些甜蜜的負擔而怪罪他,可魏骁心裏總是過意不去,他不禁厭惡起自己來,怎麽就不能多忍耐些,更溫柔些。
周景辭躺在床上,表情有點懵,茫茫然的樣子,愈發惹得魏骁憐惜起來。他坐在床邊兒上,把手探進被子裏,捏了捏周景辭的腳踝,向上一擡,放在嘴邊親了一口,說,“你再睡會兒,嗯?”
周景辭眨了眨眼睛。這氛圍太好,他甚至有些不想說話了。
魏骁笑得溫柔,俯**子親了親周景辭的額頭,說,“睡吧,寶貝。”
魏骁生得張狠戾的臉,所有的溫柔都盡數給了周景辭。
周景辭本就病恹恹的,喝過退燒藥,更是昏昏欲睡,聽魏骁這麽說,反而不想睡了,他又眨眨眼,沒說話,把自己的手伸出被子來,朝魏骁夠了夠。
魏骁扯了扯嘴角,捉住他的手,先放在嘴邊親了兩下,才塞進被子裏,随後又搬了個椅子放在床邊,對周景辭說,“你睡吧,我就在這兒看着你。”
周景辭這才閉上眼睛,昏昏沉沉地會周公去了。
魏骁坐在那兒處理公事,不過一會兒,就頭昏腦漲的,索性把電腦丢在一旁,更往床前靠了幾分,安心看着他的心上人。
周景辭再次醒來時,正是正午時分,彼時魏骁已經稍稍卷開了窗簾,陽光傾灑在周景辭的臉上,剪出一幅好看的側影。他睜開眼睛,看到魏骁正盯着自己。魏骁沒換衣服,只穿着昨晚做完後随手披上的浴袍,整個人清清爽爽的,柔和的光線恰好撫平了歲月在他臉上留下的淺淺斑駁,神色也是深邃而純粹的,不像是如今的魏骁,倒像是十幾二十年前的那個大男孩兒了。
周景辭本就不算清醒,一時竟分不清今夕何夕了,他嗓音喑啞,叫了聲,“哥哥。”
魏骁被他這軟軟一聲“哥哥”激得渾身一個激靈。周景辭有多久沒有這樣叫過自己了?
當年他們還未在一起,都是高中生,傻兮兮的年紀。那時,他倆是天壤之別,一個在實驗班,一個在普通班,一個是模子裏刻出來的“別人家的孩子”,一個卻是巷子裏摸爬滾打的小混混,明明隔着溝壑,卻還似初中時一樣,整日黏在一起。那時候魏骁對周景辭就隐隐約約有了那麽點兒意思,可當初那個年代,既沒有網絡,也沒有相關書籍,他只能模模糊糊地摸出些苗頭,卻抓不住思緒,說不清道不明的,搞不懂自己對這個白得跟牛奶似得朋友到底是什麽感情。總之,魏骁見不得周景辭跟別人親近,男的不行,女的更不行,別說一起放學回家了,就連路上打個招呼,讓魏骁看見了都是要吃味兒的。那時魏骁雖沒錢沒勢,卻自覺是周景辭的大哥,将小弟納入自己的“羽翼”之下,無論有些什麽風吹草動,都老母雞似得護在周景辭面前。
周景辭知道他對自己好。自打十二歲開始,他們就一直在一起,一起上學,一個座兒上課,一起回家,一起趴在小區的長椅上寫作業。他家教嚴格,喜怒不露,身邊沒有什麽太過親近的朋友,唯有一個魏骁,整日跟自己黏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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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周景辭就管魏骁叫“哥哥”。
後來,魏骁懂得多了,漸漸摸清楚了自己對周景辭的心意,反而開始疏遠他了。他可以沒皮沒臉地跟在周景辭身後,讨好他,取悅他,反正這些都是他平日裏做慣了的。可這一切随着自己心意的改變全部崩塌。他可以不要臉,但他知道,自己與周景辭是雲泥之別,他是個爛人,是個小混混,是全校都不敢惹的問題學生,哪裏配得上這個會彈鋼琴會寫書法的小王子?
自那時起,直到半年以後他們真正在一起,直到兩人一同來到北京,念書、打拼、過起了同居生活,周景辭都不再叫他哥哥了。
其實這些年裏,周景辭還是叫過幾次的,不過是床上被逼得沒法子了,或是偶爾生病時的真情流露。
也正因如此,每每周景辭叫他“哥哥”,魏骁總會心軟得一塌糊塗。
就仿佛是三十六歲的魏骁,沿着時間之河逆流而上,碰到了十幾歲時那個被落魄而貧窮的自己虧欠過的周景辭。他本該揮舞着潔白的羽翼,徜徉于晚霞與雲彩之間,卻因為自己的愛,墜落凡間。
于是,魏骁軟着顆心腸,親親周景辭的唇,眼中的溫柔與寵愛盛得滿滿的,直欲順着眼角溢出來,這一刻,他只想把自己擁有的一切都捧到周景辭的面前。
周景辭卻只是啞着嗓子,說自己餓了。
魏骁這才大夢方醒,匆匆叫了客房服務。
周景辭還病着,只能喝些粥,魏骁心疼他,非要一勺一勺地吹涼了喂給他喝。周景辭不知他今天是犯得哪門子的神經,只得一口一口就着魏骁送來的勺子喝完了這一整碗的粥。
吃過午飯後,周景辭的精神顯然恢複了不少,他公司裏還有一堆事兒積攢着,不想再耽擱,兩個人沒多停留,匆匆回了北京。
魏骁是個實幹家,十一月初,三家易購屋如期開放。他還有模有樣的請了不少媒體做報道,一時間,網絡上鋪天蓋地的都是易購屋的消息。
周景辭卻沒魏骁那麽樂觀。白天與魏骁一起接受了幾家媒體的訪談,本就疲憊不堪,回到家就開始盯着易購的美股走向,好在沒什麽太大波動,分析師那邊也沒什麽動靜,周景辭這才放下心來。沖了個澡,躺在床上,又覺得自己此番實在是杯弓蛇影,沒必要的。
令周景辭沒想到的是,魏骁對試點格外重視,周景辭翻了翻賬目,發現北京這兩家店生意竟還不錯。唯有保城那家,無論是有效客流量還是銷售額,都遠遠沒達到預期。後來,魏骁又跑了幾次保城,有時是“微服私訪”,裝成客人,還順帶開了兩個态度不好的員工,有時則是親自與物流上、倉庫裏的員工交流,發現問題,解決問題。
有好幾次,周景辭都想對奔波勞累了一整天,頭發都亂糟糟的魏骁說,其實沒必要這麽上心的,不過是一家店而已,對于整個易購的業績,實在是杯水車薪。可他又如何能将這句話說得出口?
這幾年來易購的市場占有率大幅縮水,魏骁又愁又怒,卻偏偏無計可施。縱使易購如今已有近十億美元的市值,與那些真正的資本比起來,終歸是以卵擊石。想當初,他們剛剛赴美上市時,易購以近五十倍的市盈率,開創了B2C(businesscustomer)企業上市的先河,向來是行業的領跑者。可随着越來越多的資本、企業跻身這個行業,他們步履維艱,四面楚歌。如今,他們不能硬碰硬,只能在幾大互聯網企業中夾縫生存。所幸,他們向來有好口碑,品質好,廠牌硬,不乏一批死忠粉,所以到如今,都還在B2C企業中占有一席之地。
魏骁向來驕傲,看着易購每況愈下,心裏急,如今終于有個新的領域要去開拓,自然使出了全身力氣。只想趕緊翻身打個漂亮仗。
周景辭太了解魏骁的野心與抱負了,可大環境如此,他幫不了更多,能給予魏骁的,只有心疼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