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喝醉

眉骨與眼窩明晰立體的骨骼走向,在感知敏銳的觸覺神經下延伸。

甄杳心口一跳,手抖了一下就要往回縮,“渌柏哥哥!”

對方驀地緊扣住她的手,語氣硬邦邦的,“讓你摸你就摸。”

她手一僵,不動了。

力道隔着衣料壓向手腕,她手被帶着慢吞吞向下移動,直到從深邃的眼窩流連到鼻梁上。鼻梁整體高挺且直,鼻尖卻隐約高了一點,使鼻梁線條自始至終呈現近乎嚴苛的英挺。

她聽別人說起過,這樣的鼻子是最性.感和英俊的。

掠過鼻尖,溫熱的呼吸交織在指尖,男人人中深刻,延伸出的線條是利落清晰的唇峰。

忽然他手一停,抓着她的手微微退離,最後跳過嘴唇放到下颌上。

甄杳臉頰和指尖驀地發燙,如果不是被對方握着,或許她手都在抖。

但是腦海裏依舊自然而然地勾勒出了畫面。

她學過畫,觸手可及的骨骼走向與五官構築成了一張英俊完美的臉,連一分一毫的骨肉都不多餘。

所以根本不是宋歷骁口中的“普普通通”,關于身高的形容會不會也是假的?

可是……再想證明什麽,也不用直接讓她上手摸吧!這可比玩游戲時摸到他的手更……

下颌堅硬分明的觸感一直停留在掌心,他力道忽然松懈了一點,甄杳立刻把手抽回來背在身後,“渌柏哥哥……”

“這下清楚了?”

她呆坐着,僵硬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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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麽要說的?”

要說的?說什麽?甄杳大腦像停了擺,努力思索着。

他這麽做,就是為了推翻宋歷骁的說法吧?是在意自己被說外貌遜色?想到這她脫口而出:“很……帥?”

話音落下後,客廳裏安靜下來。

甄杳後背尴尬地往後靠了靠,腳尖也跟着往後蹭。

“抱歉,渌柏哥哥,”一片沉默中她鼓起勇氣道歉,“我不該問這個問題的,也不會再這麽做了。”

她很想私心地說點別的,比如以後做事會謹慎小心不逞強,會注意不給大家添麻煩。可是卻說不住口。

如果可以,她是最想規避這些蠢笨錯誤的人。

宋渌柏卻沒說話,徑直起了身。

甄杳不知道他是不耐煩聽這些還是懶得放在心上,于是閉了嘴不敢再多說一個字。

“需不需要再告訴你我有多高?”

“什麽?”她茫然,接着立刻飛快地小幅度搖頭,“不,不用了。”

他短促地“嗯”了一聲,不帶任何感情的四個字像命令似的,“回去睡覺。”

甄杳乖乖點頭,猶猶豫豫地把手搭在沙發背沿,擡腳前努力在腦海裏回憶了一遍回房間的“路線”,免得再摔倒一次。

最後順利走到門口時,她悄悄松了口氣。

少女局促地像魚一樣溜進去,反身關上了門。她動作很輕,存在感低微的關門聲後白色的裙擺消失在門口。

她大概以為自己的小動作很隐蔽,實際挺直單薄的脊背微微松懈下來,仿佛緊繃的弦松緩的模樣格外明顯。

男人目光不動,站在客廳裏看着她。

頭頂燈光剪出他眉眼深邃的側影,冷色調的光暈把側臉都鍍上了石膏像一樣毫無瑕疵的質感,整個人看起來有些不真實。

周一清晨,宋延辭出門前問甄杳是否考慮見一見精神科的醫生。雖然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但最後還是溫和地答複她“先不着急”。

甄杳一瞬間有點忐忑,但很快放松下來。

她覺得大概是自己還是沒能徹底藏住抗拒的情緒。為了不辜負他們的好意她可以接受這樣的安排,但如果可以不用勉強自己當然是最好的結果。

很快一周的時間過去。這一周裏甄杳被宋家人用心照顧着,很多時候都有人陪着聊天或做點別的,被迫從那些陰影似的回憶裏抽走了不少注意。她還被傭人帶着仔細轉遍了別墅和花園,同時還收禮物收到手軟。

周惠過去幾十年都渴望着有一個能讓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女兒,現在願望終于實現了,衣帽鞋包流水一樣被送進宋家。

生活中的一切都多了溫度,唯一讓甄杳抗拒的是蔣家人主動打來的幾個電話。剛接通電話時他們總會例行公事地“關心”她幾個一成不變的問題,接着話題就會或突兀或委婉地繞到宋家身上。

“甄杳,他們對你怎麽樣?”

“杳杳,他們好心收留你,要不然我們兩家一起吃個飯?”

“對了,宋家最近……”

諸如此類。

甄杳當然清楚他們有什麽企圖,所以每次都盡可能避開話題或者糊弄過去,幾次下來蔣家人已經很不高興,但還是锲而不舍地打電話過來。

不過即便這樣,在她心裏現在的生活也比過去好得多。

……

“杳杳,你終于胖起來啦!”

周末姜聆來宋家看她,見面第一句話就是雀躍的歡呼。

“胖了很多嗎?”甄杳知道她一直擔心自己,聞言正要跟着笑起來,卻突然憂心忡忡地摸了摸自己的臉,“我現在每天都吃好多東西。”

“就胖了一點點,不像以前那樣可憐兮兮的。”

姜聆跟客廳裏的衆人打過招呼後,周惠笑眯眯道:“你們兩個小姑娘自己回房間說悄悄話吧,馬上傭人送甜點進去。”

“謝謝阿姨。”姜聆道謝。

兩個人挽着手臂往卧室走,甄杳放心地讓她牽引着自己,步伐都要比平常快一點。

“對了,”姜聆随口道,一副忍俊不禁又無可奈何的表情,“程遲一直說要和我一起來看你,我說暫時不方便一起來,讓他再等等。”

“他……最近怎麽樣?”

“還是老樣子,就是真的挺擔心你的,不過比起我還是差遠了。”

少女們的對話隔着走廊被抛遠,最後阻隔在卧室門外。

客廳裏的衆人帶笑聽着,都沒把這些對話放在心上,只有某道身影在起身時目光一頓,然後驀地擡眸。

程遲。

宋渌柏知道這兩個音節對應的是哪兩個字,他曾拿到過一封有着清晰的擡頭與落款、寫滿少女情懷的情書。

那封情書,就是寫給這個叫做“程遲”的人。

……

一關上門,姜聆就迫不及待捂着臉感嘆:“天吶,原來有三個哥哥是這種感覺!”

“什麽感覺?”甄杳笑起來。

“爽啊!你想想,多少人前赴後繼想要接近的人都是你的哥哥,而且坐在那兒一個比一個賞心悅目,他們一起擡頭的時候我心跳都快停止了。”

“你也太誇張了。”甄杳被她逗得一直笑。

“那是你之前看習慣了。”

“……也沒有都看習慣。”至少有一個沒有,她清了清嗓子,“你說一個比一個賞心悅目,那到底哪個最好看?”

“三個人完全是三種不同的類型,我怎麽選的出來啊。”姜聆苦惱地長嘆一口氣,忽然又話鋒一轉,“不過……”

“不過什麽?”

“如果不論氣質風格,絕對是系灰色領帶的那個啊!不去當明星簡直太可惜了。”

“灰色領帶?”甄杳蹙眉,悻悻道,“你這麽說,我好像也沒辦法跟人對上號。”

姜聆心裏“咯噔”一聲,生怕她又因為看不見而沮喪,趕緊絞盡腦汁地又回憶了幾個特征,只不過匆匆一面裏能捕捉到的信息實在太有限。

甄杳心裏有了個最可能的人選,但也不是百分百确定。不過兩人也沒在這個問題上多聊,轉而說起其他事情後她也就把這件小事暫時抛在了腦後。

“杳杳,”聊了幾句,姜聆的語氣忽然鄭重起來,“他們對你很好,是不是?”

“嗯。”甄杳毫不猶豫地點頭,“很好很好”

“我也能感受得到他們對你的愛護,眼神是不會騙人的,他們看你的樣子像看真正的女兒和妹妹。”

甄杳躺在她腿上,聞言有片刻地出神,接着用力點了點頭,“我很感激他們,但不知道能怎麽回報。”

“我覺得,重要的不是什麽具體的回報,”姜聆若有所思,“而是讓他們感受到你在一點點開始相信和依賴,給他們情感的回饋。”

兩個人不約而同地有一小會兒沒有說話。

最後是姜聆打破沉默,“杳杳,我真的很開心有這麽多人能關心你照顧你,或許……你也可以試着朝更多的人敞開心扉,不要讓自己一個人孤立無援。”

半晌,她聽見躺在腿上的少女輕輕“嗯”了一聲,然後說:“我會的。”

……

姜聆留下來吃了晚餐才離開,人走之後甄杳又無意間想起了關于領帶的事。她真的有點好奇,但又不知道該怎麽求證。

正想着,客廳裏突然響起開門關門的動靜,接着她就聽見周惠道:“應該是渌柏忙完回來了。”

甄杳腳步頓了頓,跟着一起往客廳走時聽見了傭人忙前忙後的腳步聲。

周惠問:“應酬又喝酒了?”

“喝了一點。”宋渌柏語調平緩,聽着和平時沒什麽區別。

“喝杯蜂蜜水,然後趕緊上去洗澡換衣服吧。”

這個時間點周惠照例和宋畢去外面散步,甄杳沒打擾他們的二人世界,自己一個人回房間待了一小會兒,直到傭人叫她吃水果才從卧室出來。

她已經打定主意要在宋渌柏在家時縮小活動範圍,避免必要情況下可能碰面的機會。

傭人把叉盤放在她手邊後就要離開,甄杳忽然靈光一閃,趁着宋渌柏不在裝作無意地問:“小佳,今天渌柏哥哥系領帶了嗎?是不是灰色的?”

“是灰色的,小姐問這個是?”

“哦……沒什麽,是聆聆她分不清人,今天問我系灰色領帶的是誰來着。”

話音剛落,身後廚房的方向突然傳來腳步聲。

“想知道怎麽不來問我。”

甄杳吓了一跳,直接從沙發上彈了起來,僵硬地朝斜後方扭頭,“……渌柏哥哥,你,你怎麽在這裏?!”

“喝水。”男人言簡意赅。伴随着他說話聲一同響起的還有冰塊碰撞杯壁的聲音。

他嗓音似乎帶着一點不明顯的啞。

小佳抱着托盤輕手輕腳地離開。

“你們下午聊到我了?”

“啊?”甄杳緊張又心虛地搖頭,“沒有。”

“那為什麽問領帶顏色?”

她把剛才用來搪塞小佳的理由再說了一遍,宋渌柏沒再繼續問下去。

“渌柏哥哥,沒有別的事的話我就先——”甄杳剩下幾個字還沒說完,冷不防就被他打斷,“你很怕我?”

“啊?”她只憋出一個字。

“你怕我。”他這回用的是肯定句。

甄杳下意識反駁:“沒——”

“每次只要我在,你就很緊張,”他打斷她,仿佛聽不見她的回答似的,兀自繼續問道,“為什麽?”

“我……”

“我是什麽洪水猛獸?”他又問,語氣發沉。

“……不是的。”她艱難地讷讷道。

為什麽會突然這麽尖銳地問她這個問題?

正尴尬地僵持着沉默,男人忽然話鋒一轉,“爸媽他們沒給你買新衣服穿?”

“什麽?”甄杳懷疑自己聽錯了。

“我只見你穿過這一套衣服。”

“……”甄杳摸了摸裙邊,很肯定這是第一次穿的新裙子,難道說他是那種只會根據顏色分辨女生衣服的直男嗎?“渌柏哥哥……”

“喜歡什麽顏色?”他再次打斷她。

甄杳一噎,茫然答道:“沒有什麽特別喜歡的。”反正她現在看不見,不同的顏色也沒什麽區別。

“知道了。”他淡淡道,一副篤定又從容的口吻。

他知道什麽了?

她一頭霧水,還不知從何問起,就聽見宋渌柏自言自語似地道:“給我訂17歲小姑娘穿的衣服,各種顏色都要,越多越好。不要買一模一樣的,不要款式簡單的,如果送來的像一片抹布,那你就不用再來公司了。”

“鞋包?”他聲音疑似困惑地略一停頓,“也要。”

“明天之內一起送到老宅,越快越好。”

甄杳僵住了。

所以……他不是在自言自語,是在打電話?打電話讓人給她買衣服?!

這種突如其來的、完全不像是宋渌柏會做出來的舉動讓她惶惑不安,整個人腦子都成了漿糊。

“渌柏哥哥!”她只能先急急忙忙拒絕,“不用給我買衣服,我衣服真的太多了,叔叔阿姨還有延辭哥哥他們都送了很多。”

“送了你怎麽會沒衣服穿?”

“大概只是因為衣服都是一個顏色或者款式相近……并不是同一件。”

客廳裏安靜兩秒。

“小小年紀,多穿鮮豔的不一樣的顏色才好看。”

“可是——”

“能接受他們的,不能接受我的?”

“我不是——”

“給你就收下。”

“但——”

“不喜歡就扔了。”

“……”

甄杳只好放棄,幹巴巴憋出一句,“……謝謝渌柏哥哥。”

太不對勁了,他怎麽就突然變得像一個“哥哥”?明明那天還冷冰冰讓她別逞強,這幾天對她也一直冷淡,一副生疏且不待見的模樣。

“以後都別叫名字了,聽着麻煩。”他旋即道,語氣非常自然,“叫聲哥哥聽聽。”

甄杳懵了。

周圍很安靜,他似乎在耐着性子等她喊。甄杳沒辦法,只能先順着他的意思,硬着頭皮開口:“……哥哥。”

兩個字喊得很艱難,普普通通的發音似乎都變得別扭。

話音剛落,宋渌柏微蹙的眉心舒展。

少女臉朝着這邊,她頭發和眼睛的顏色比一般人要淺,失焦的瞳仁像被關在冰層下的夕陽一樣剔透又朦胧。

燈光随着她轉頭的弧度在長發和眉眼間流瀉,光照處都變成了蜜糖似的金棕色。

那一天她指尖像細羽一樣掃過他掌骨與掌心的觸感,還有帶着熱牛奶餘溫與香氣的手指摩挲他臉的感覺驀地又鮮明起來。

宋渌柏緊盯着她幾秒,忽然直直擡起手落在她頭頂,然後動作生澀地揉了揉。一根根細軟的長發輕蹭過他掌心與五指,像小姑娘脆弱細膩的神經。

和幾個月前見到的一樣,她還是瘦弱纖細得可憐。

他擰眉。

甄杳怎麽也沒想到他會摸自己的頭,本能地朝後瑟縮了一下,覆在她頭頂的那只手頓時一停。

她心裏“咯噔”一聲,他卻什麽也沒說就把手收了回去。

他又繼續剛才的話題,“還缺不缺別的。”

“不缺了,真的不缺了。”甄杳迫使自己暫時适應這樣的對話。

“零花錢夠不夠用?”

“夠用,我自己有的。”

他扔下一句“在這等着別走”後轉身離開,語氣似乎有點不滿。

甄杳無措地站在原地,突然想到傍晚惠姨說他應酬喝了酒。當時聽聲音她以為他很清醒,可是現在看來明明很反常。而且他剛才還洗了澡,熱水澡是可能會加重醉意的。

所以,他有可能是喝醉了吧?

宋渌柏并沒有讓她等很久,大概幾分鐘就下來了,他走到跟前抓起她一只手,長指一挑讓她五指全都展開,最後塞進來一張卡片。

卡片邊緣微微硌手,她摸了摸卡面,遲疑着問:“這是什麽?”

“零花錢。”

“我不能要!”甄杳立刻反應過來,急忙要把卡塞回他手裏。

宋渌柏竟然直接給她一張銀行卡!

然而她手指還沒來得及張開就被他不容反抗地握住,“拿着。”

“可是我自己有錢——”

“住在宋家還能讓你花自己的錢?”

“叔叔阿姨也給了我的。”

“不一樣。”

“可延辭哥哥和歷骁哥哥給的我也沒收。”

“那更好。”

更好?甄杳還沒想明白,他又說:“卡沒有額度上限,我會讓人把消費提醒和賬單郵件關掉,所以不用擔心我知道你買了什麽。”

她愣了一下,沒有限額?以宋渌柏的身份有這種卡沒什麽奇怪的,可是他怎麽就像送件衣服一樣輕易地就給了她?

薄薄一張卡片變得更燙手了,甄杳再次努力婉拒,“我沒有什麽花錢的果果地方,真的用不到這張卡。”

“讓宋歷骁教你。他別的不會,花錢倒挺有本事。”

她徹底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甄杳。”兩個字落下來。

她立刻緊張地抿唇,“嗯。”

“給你就收着。”

甄杳沒吭聲,只能暫時放棄——卡當然是不能要的,她總會想辦法還回去。

只是現在她才發現自己的手一直被宋渌柏扣住沒放開,他掌心溫度似乎比往常要高一點,溫度烙在她手上讓她本能地就想往回縮。

“渌柏哥哥。”她那只手仿佛又不是自己的了,只敢小心地動了動。

宋渌柏一開始沒反應,過了兩秒手指才微微一動,結果緊接着竟然攥着她的手不輕不重地捏了兩下,像在試探什麽陌生新奇的東西似的。

“手怎麽沒骨頭一樣。”他松開手,語氣平淡地‘點評’,“你太瘦了,以後多吃肉,女孩子胖點才健康。喜歡什麽菜系,國內的還是國外的,明天之內我讓人請新的廚師來。”

“……”

甄杳沒忍住往後挪了半步。

至少從這些天的接觸來看,宋渌柏不像是會突兀地說這種話做這種事的人,更不用說絮絮叨叨地說一大堆了。

不,應該是不可能會是。

“渌柏哥哥,”她臉頰因窘迫而微紅,“你是不是,喝醉了?”

“沒有。”兩個字平靜幹脆,毫不猶豫,接着突兀道,“你又忘了。”

“忘了什麽?”甄杳跟不上思路。

“叫哥哥。”

“……”

她勉強扯出一抹笑來,顫巍巍地喊了聲“哥哥”。

杯子裏的冰塊又清脆地骨碌碌滾動,吞咽聲輕而規律。

宋渌柏将杯子裏的水一飲而盡,随手将玻璃杯放在一邊後擡手按了按眉心,“去睡覺吧。”

幾步外的少女又把握着銀行卡的那只手伸出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他蹙眉想了想,然後生硬地說了句:“聽話。”

甄杳驀地咬唇,把剩下的話咽了回去,因為這聲“聽話”,她莫名有點說不出的羞恥感。但還是別別扭扭地附和宋渌柏突然對兄長這一角色适應良好的“控制欲”。

也有可能是因為怕他,所以他的“聽話”二字威力十足。

“哥哥晚安。”這回她記住了,也不敢記不住。

少女摸索着走進卧室關上門,宋渌柏握着玻璃杯折返廚房,耳廓邊沿染着顯眼的一抹紅色,眼角也被酒精微醺出隐約的薄紅。

杯子裏的冰水再次被一飲而盡,他擰着眉按了按因喝下太多冰水而抽痛的額角。

“麻煩。”他啞聲喃喃兩個字。

明明養一個小丫頭這麽費事,不知道為什麽宋歷骁和宋延辭還對有個妹妹這事這麽熱衷。

不過能者多勞,他也不是不能代勞。

……

這晚甄杳準備入睡時,甚至輾轉反側有些失眠,不僅一直在苦惱怎麽還那張卡,同時滿腦子都不停地輪播着宋渌柏說過的那些話。

如果他真的是喝醉了,明天會不會很尴尬?

她忐忑地睡了過去。

翌日清晨,甄杳洗漱後去餐廳吃早餐。

除了周惠和宋延辭叮囑她左手右手邊各擺着什麽,其他人都安靜地吃着自己面前的,餐桌上只有零星的餐具碰撞聲,以及偶爾兩句交談。

宋渌柏一直沒說話,她反而有點忐忑。

早餐快結束時忽然有人敲門,甄杳忽然有了某種不好的預感。

“夫人,是少爺身邊的徐總助,”傭人彙報,“徐總助車後面還跟了三輛車。”

“三輛車?”周惠詫異,“渌柏,這怎麽回事?”

轉頭的那一刻她以為自己眼花了,她竟然在宋渌柏臉上看到了一閃而逝的僵硬。

肯定有問題!于是周惠當機立斷:“讓人進來。”

“不用了。”宋渌柏站起身,語速略快,“有什麽事我回公司——”

“宋總。”徐總助的聲音忽然出現在門口,隔着大老遠也依舊中氣十足,“您要的女裝共計七十一套已經全部送到了,另外還有配套的鞋包珠寶,剩下的我已經安排好今天下午送來。您看現在讓人搬進來嗎?”

餐廳裏忽然一片安靜,安靜得徐總助心慌,只好清了清嗓子補充:“宋總,所有衣服都是按照您的要求挑選的,您現在要先過目嗎?”

宋歷骁腦子一時沒繞過彎兒來,“大哥,你談戀愛了?”

“什麽戀愛,是買給杳杳的吧?”周惠瞪了他一眼,又求證似地看向宋渌柏,後者沒否認,她一下子熱情高漲,“快快快,拿進來看看。”

這麽多年了她還沒見這個兒子主動給誰挑過衣服,更別說女人了,這會兒簡直好奇到了極點。

好幾個西裝革履的男人魚貫而入,兩條手臂上滿滿當當挂着的購物袋格外違和,然而下一秒更加違和的畫面出現了。

他們紛紛從袋子裏将衣服取出來展示在衆人眼前,各種顏色的、鑲着蕾絲邊和碎鑽的裙子以黑白兩色的西裝為背景板在燈下呈現出來,花.苞一樣的泡泡袖十分奪目。

粉的,藍的,紫的,各種顏色讓周圍的一切都黯然失色。

所有人齊齊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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