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兩情再續【第一部完結】
一分錢沒有賺到,還把自己的手弄了個半殘,元四看着被包裹得厚厚的手,心痛得眼珠子都快落了下來。而阿呆卻當什麽都沒發生似的,如往常一般安靜地站在一旁。
王元亮也醒了過來,他堅持要再見饒雪臣最後一面,元四這才陪他來到了暫時停放屍體的義莊。
義莊裏停了衆多具屍體,但是剛起出來的新鮮屍體有一股特別的屍臭味,元四忍着作嘔的沖動在黑暗中幫王元亮嗅出了饒雪臣的位置。
“這裏就是了。”元四捂住鼻子指了指饒雪臣那具高度腐敗的屍體,一陣陣想吐。
王元亮對元四道了謝,又一下撲到了饒雪臣的身上,無限深情地呼喚着對方的名字。
“雪臣,雪臣,我來看你了,你現在應該不難受了吧?多虧了咱們身邊的這位道長,不然我真不知道怎麽救你。”
元四最是見不得人如此深情,他看見王元亮老是對一具腐屍這樣用情至深也不是辦法,只好把随身攜帶的替阿呆去腐的藥水摸了出來,這種藥水煉制不易,價格昂貴,他都舍不得給阿呆多用呢。
可是現在,似乎有人比自己更需要他。
他拍了拍王元亮的肩,說道:“你讓一下。”
王元亮早已把元四視作恩公,聽了對方的吩咐當即便側身讓到了一旁,他看見元四把什麽液體倒在了手中,然後撒在了饒雪臣的身上。
“道長,這是?”
元四皺了皺眉,還心疼着藥水,他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随即便像江湖騙子般念起了咒語。
随着他的手指淩空滑過饒雪臣的屍體,對方那具高度腐敗的屍身竟在一道白光之中慢慢恢複了原樣。
王元亮看着愛人昔日俊俏的模樣漸漸出現,更是悲從中來,一時再也隐忍不住,竟大哭了起來。
“別哭了,好好看看他吧。”
看見元四居然有如此道行,王元亮立即轉身抓住了對方,雙膝一沉便要跪下去。
“道長,行行好,替我救活雪臣吧?!只要您能替我救活雪臣,我做牛做馬也要報答您!”
元四苦笑了一下,心想自己又不是閻王爺,哪有随便把人從生死簿上抹掉的權力,死人總要回歸地府的。
“抱歉,王少爺,貧道法力低微,無法複活死人。”
“胡說!你身後那個不是死人嗎?!為什麽他還活在世上?!”
王元亮此時已陷入了瘋狂之中,他指着阿呆質問起了元四。
之前他便是和阿呆在一起藏身于破廟之中,而也是阿呆将他抗着送回了王府出現在現場,雖然只和阿呆一起短短幾個時辰,但是王元亮已經知曉了對方的身份——必定不是活人。
元四順着王元亮的手看了眼阿呆,嘴邊不禁浮現了一抹苦笑。
“王少爺你誤會了。他不是活人,也不是死人,他是貧道此生所養的活屍一具。往好聽了說去乃是天地精華之靈,說不好聽就是詐了屍的怪物。想想人的靈魂在死後也不能安息,還要繼續寄宿在腐朽的肉體之中,任人驅使,這可不見得是一件好事。再說了,阿呆也并非不會消亡……”
似乎有些話越說越傷感,元四用自己還腫着的手輕輕地碰了碰阿呆冰冷的指尖,不知道為什麽這時候的他心中對這個恐怖的活屍已早沒了最初的抵觸和厭惡。
人生,萬物之逆旅;光陰,百代之過客。
他和阿呆能相識也是一種緣分,而總有一日他們或許也會像王少爺與饒雪臣這般經歷生離死別。
不知道是不是夜色最是撩人心扉,元四覺得今晚的自己似乎也有些過于多愁善感了。
王元亮呆呆地聽元四解釋完,這才又傷心地匍匐在了饒雪臣的屍體上,不過這次他的哭泣聲只是顯得壓抑,再沒之前那般激動了。
好在饒雪臣的屍體在元四的妙法之下已不再恐怖肮髒,俊俏的面容只像是熟睡了一般。
忽然,一陣陰風繞過,元四微微一顫,掐指一算,對王元亮說道:“看樣子他就在附近,可是有什麽東西阻止着他讓他不敢進來。”
元四的話剛一說完,站在他身邊的阿呆居然很自覺地一個翻身便躍出了義莊。
而這時元四袖中的櫻樹精也跟着探出了腦袋,“現在可以喚他進來了。小道長不是我說您啊,您帶的那具活屍煞氣實在太強了,我們這些小妖小怪誰見了不怕?”
“都叫你不要只伸個腦袋出來和我說話啦,想吓死人嗎?!”
元四不耐煩地将櫻樹精的腦袋又推回了袖子裏,卻見王元亮一臉期待地看着他,“道長,您方才在與誰說話?莫非是雪臣嗎?雪臣,雪臣,你在哪裏?”
“我在和你家那棵……沒有啦,你不要吵,讓我來招魂。”
元四懶得和王元亮多作解釋,忽然抽出拂塵在空中猛然一揮,嘴裏也念念叨叨了起來。
他在饒雪臣的遺體前足踏七星位,竟引出一條閃爍着光芒的紫薇星道。
王元亮驚奇地看着這些不可思議的法術,爾後在看到星道中緩緩浮現出的身影後,不覺淚流滿面。
紫薇星道的一頭,一襲書生打扮的饒雪臣款款而來,他朝元四行了一禮,這才走到王元亮身邊,将對方一把抱住。
“對不起,之前讓你受苦了。”
王元亮痛哭不已,想來這般冤孽皆是自己父親所為,而要不是自己與饒雪臣相戀,對方想必也不會有此殺身之禍了。
“該說對不起的是我,都是我的錯,我爹才會殺你的。我要是聽他的話,你就不會死了。”
饒雪臣聽見王元亮這般說,難過地搖了搖頭,輕輕擦去了對方臉上的淚痕,柔聲說道:“傻瓜,你難道覺得心死就不是一種死嗎?看見你這般愛我,我真是很高興。”
說完話,他轉身面向了元四,對他說道:“道長,之前我以為你是來害雪臣的,所以才懇求櫻樹仙人替我出手阻攔。希望道長不要介意。”
原來竟真是那死櫻樹精動的手!
想到那根忽然飛襲過來的樹枝,元四就狠狠地咬了咬牙,還好當時有阿呆在,不然他英俊的相貌必定不能保全。心裏雖惱恨,但是表面上元四還得裝出副得道高人的豁達模樣。
“不知者無罪,你也是可憐人……呃不,可憐鬼。好好再與王公子傾訴片刻,便好生去你該去之處吧。”
“嗯。多謝道長成全。”
饒雪臣微微一笑,王元亮卻又是一臉驚恐的喊了起來,“什麽?你要去哪裏?我怎麽辦?我要和你一起去!就算是地府也要跟你一起去!”
“胡說什麽,只有死人才能去地府!你還要好好活下去呢!”饒雪臣臉色一變,似乎是有些生氣。
“你都不在人世了,我活着還有什麽意義……”王元亮苦嘆一聲,雙膝一軟竟跪倒在了地上。
“懷遠街上的燒餅小毛是個孤兒,我每日都要在他那裏買五個燒餅;附近村上有一位姓劉的老婦人獨自在家,我每半個月都要為她挑兩缸水;殺豬的大劉家的兒子很想讀書,可他爹不幹,所以我每日下午都會讓他來我家讀書習字……還有……”
“別說了,別說了!”
王元亮終于明白了為什麽每次看到饒雪臣對方都在啃燒餅,為什麽對方每半個月總說要去村裏辦點事,又為什麽每次下午自己想找饒雪臣說說話的時候,對方總有借口推拒……
饒雪臣扶着王元亮的雙臂,溫柔的眼裏滿是信任。
“我如今已然身死,有許多事已不能再做。但是你還活着,你還能做很多有用的事情,甚至是代替我那一份繼續活下去。放心吧,我不會去轉世投胎的,我只是先去奈何橋畔等着你。我要你在這世上開開心心,然後快快樂樂地來與我相會。答應我好不好?”
王元亮淚眼婆娑地站了起來,他從沒像現在這樣愛過眼前這個人。
眼看着饒雪臣的身軀變得越來越透明,王元亮的情緒也越來越激動。
元四在一旁催促兩人快一些,他的法力就要支持不住了,畢竟他只是個……還沒完全修行到家的道士而已。
“你放心的去吧!我答應你,我一定會好好活着,替你那一份一起,好好活着!可你也別忘記了,要在奈何橋等我,等我和你一起再入輪回!”随着王元亮歇斯底裏的一聲嘶吼,饒雪臣終于滿面微笑着隐去了身形。
一時間滿室俱靜,只剩下了王少爺那不可抑制的哭泣聲。
“說句老實話,我從沒見過哪個男人這麽能哭。”
元四靠在一旁的棺材上,對站在身邊的櫻樹精說。
櫻樹精此時也是被王少爺與饒雪臣的那份刻骨銘心的愛情感動得涕淚橫流,他抽泣着白了元四一眼,輕聲斥道:“讨厭,難道人家不是男人嗎?”
阿呆在饒雪臣離開之後已經又悄然回到了元四的身後。
元四被櫻樹精的話噎得無語,想仰頭活動一下脖子,冷不防卻看見了背後阿呆那張嚴肅而陰沉的臉。
“阿呆,我警告你,不要随便出現在我身後!”
“啊!鬼!”剛才哭得太動情以至于都忽視了阿呆的存在的櫻樹精,此時也尖叫着鑽回了元四的袖子裏。
王元亮還半跪在剛才饒雪臣消失的地方,不過哭泣卻是漸漸止住了。
他擦幹了眼淚,站直了身子,對饒雪臣的屍體露出了一個微笑,輕輕說道:“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雪臣,我答應你的事,一定會做到。你答應我的,也要做到。希望來世我們可以幸福地生活在一起。”說完話,王元亮又低頭在饒雪臣蒼白的雙唇上印上了一個吻。
元四看見這兩個男人又親又抱,心中一陣不解,忍不住道:“男人與男人之間真的可以愛得那麽深嗎?”
“道長你要不要和我試着愛一下?”
櫻樹精聒噪的聲音又不合時宜的從元四的袖子裏傳了出來,當然他這次沒敢再伸出頭。
而元四只是若有所思的看了眼阿呆,若他沒記錯那個夢境的話,阿呆喜歡的似乎也是個男人,而且是個很漂亮的男人,說不定比自己還要漂亮呢。
聽見元四這句問話之後,向來不屑搭理他的阿呆頭忽然轉向了一邊,元四窺看到對方一直緊抿的唇瓣輕輕翕動了一下,似乎是在叫一個人的名字。
元四的蒼遠府一行,至此才告結束。
他來時兩手空空,走時也只帶走了一個櫻樹精的元靈。而且他還認為這個櫻樹精簡直就是個拖累!
“這一次真是被你害死了!我白白出門一趟,一毛酬金也沒收到,要是回到觀裏一定會被師父罵個狗血淋頭!”元四一路上都在沖自己的袖子裏面的櫻樹精嚷嚷,看在偶爾擦肩而過的行人眼裏簡直就像一個瘋子。
而看似柔弱的櫻樹精也不甘示弱,躲在袖子裏與元四唇槍舌劍争吵個不停。
“關我什麽事?可憐我百年修行,不僅被你這笨蛋道士給毀了,還落得如今這副凄慘的模樣!要不是你笨你蠢你傻,怎麽會看不出真正的怪異之處并非出在我身上?!”
“我真是懶得和你多說啊!”
元四心煩氣躁,一甩袖子就氣沖沖地往前走去了,而阿呆察覺到元四的步伐變快,拿着行李的他也不由加快快了蹦跳的腳步。
看着身邊默默追趕上來的阿呆,元四有些詫異,他沒想到不過短短這些時日,阿呆已是更為适應了活屍的身份。
離回去還有一段路程,元四可不想一直都和袖子裏的櫻樹精吵個不停。
而且他實在很想知道自己經常做的那個夢到底與阿呆有什麽關系?
默念起可以讓阿呆如常人那般行走的咒語,元四輕輕地拍了拍阿呆寬厚的肩膀,低笑着問道:“喂,你既然能說話,要不陪我聊會兒天吧?”
阿呆目視前方,繼續保持着有些僵硬而怪異的走路姿勢,他轉動着紅眸斜睨了元四一眼,一言不發的走在了前面。
“啊,你這個家夥還真是有夠無聊的!我好心陪你說話解悶,你對我這個主人卻是這種态度?!以後你若想找我訴苦,我可不會聽啦!”元四看見阿呆也不理會自己,心中更是悶氣滋生,他幹脆叉起腰站在原地眺望起了四周的山色。
而當元四發現阿呆的身影已經快消失在自己視線之內後,他這才又大喊大叫着慌慌張張地追了上去。
“死阿呆,等等我啦!想丢下我喂老虎嗎?!”
魏臨風的屍體不翼而飛,這讓問月孤刃當即便噴出了一口鮮血,然後昏死了過去。
林振道也未嘗知曉究竟是誰盜走了魏臨風的屍骨,他只得叫人重新草掩了魏臨風的孤墳,帶了問月孤刃先行回刀皇宮救治。
“他沒有死,他沒有死!”
問月孤刃猛咳了一陣,起身便抓住了林振道的雙臂不放,一臉的驚惶,一臉的疑問。
林振道順勢坐了下來,輕輕摟住這個自己不惜背叛舊主才得到的男人。
“問月,你不要瞎想,雖然魏臨風的屍體不見了,但是這并不代表他還活着。他在被釘入棺材之前已是中了無解之毒,而且又受你我嚴刑酷虐,四肢盡廢、又瞎又啞,即便當時我們不殺他,他也沒幾日好活,更何況,他這樣一個驕傲的人,又如何能忍受自己這般殘缺的活下去呢?所以就算退一萬步說,真有人洞悉你我之計将奄奄一息的他救了出去,他也肯定只有死路一條。而且他若真的活着,那麽那個救他的人為何不站出來拆穿你我的陰謀?”林振道這番條條有理的話讓問月孤刃的內心稍稍安定了一些,他低下頭兀自喘息不已,卻沒了之前那番激動。
“呵呵……其實我還挺希望他活着的。”問月孤刃擡起了頭,露出了一抹淡然而潇灑的的微笑,而這正是曾讓魏臨風傾倒不已的微笑。
“你不是恨他當初在天下英雄面前打敗你問月劍法,更囚禁你使你飽受折辱嗎?”
林振道略略吃了一驚,當初想盡辦法也要殺魏臨風的人是他,如今對方卻說希望魏臨風活着?!
一縷黯然的光華在問月孤刃的眼中輕輕流轉,他也是一個刀客,于他而言對仇人最好的報複乃是用刀了結,可是他知道只憑自己的力量是絕對不可能打敗那個刀中傳奇的,所以他才不得不抛下自己的尊嚴求助于林振道,然而他的內心之中卻未嘗不曾以此為恥。
“如果可以,我真希望能親手打敗他,親手殺了他。”
問月孤刃低沉的言語帶了一絲說不出的悔恨情緒在其中,他嘆了一聲,幹脆閉上了雙眼。
林振道臉色一沉,這一瞬間他似乎明白了什麽。
不管他為問月孤刃做多少事,對方心中在乎的卻只有那個死人,雖然那兩人之間是仇恨的羁絆,可惜自己卻連這樣的羁絆也求不得。可誰又知道心中對魏臨風念念不忘的問月孤刃會不會終有一天……将那份不可消解的仇恨轉化做別的什麽感情?那時候的自己,又将身處何地呢?!
“你我約好,事成之後,我把刀皇宮給你,你把你整個人給我的,對不對?”
“對。”
問月孤刃點了點頭,但是從他那有些漠然的神色裏不難看出他對與林振道之間的約定已是有所厭倦。
“那好。”林振道随手脫下了問月孤刃的衣服,然後瘋狂的親吻起了對方的肩胛與頸項。
問月孤刃身體自受傷後便一直不好,被魏臨風囚作禁脔之時,對方對他向來禮遇溫柔,從不會舍得在床上這般淩虐他的身體。
而林振道卻不似魏臨風那般隐忍溫柔,他不僅能為問月孤刃做出大逆不道的瘋狂之事,便在床上也是瘋狂索取。他拽下自己的褲子,摸住那根早就硬挺的分身狠狠頂入了問月孤刃的體內,待聽到對方悶聲一哼之後,這才心滿意足。
“問月,你放心。魏臨風已經死了,他再也不會讓你噩夢,只要我陪在你的身邊,一切都會好好的。”
林振道抽插着被問月孤刃幹澀的後穴緊緊夾住的男根,向來理智鎮定的他也面露出了神智恍惚的表情。
他起初還是親吻着問月孤刃的身體,到最後卻幾乎變作了啃吻,不管身下的人如何輾轉呻吟,哀聲懇求,他只是不肯放開對方。
“嗚!”
問月孤刃被林振道翻過身按在床上苦苦呻吟不止,他們問月一族之人向來驕傲自矜,對誓言看得極重,所以即便他此時感到痛苦不堪,卻也不願反抗絲毫。
因為是他自願與林振道結成誓言的,因為那時他的心裏只想着殺了魏臨風,殺了那個打敗自己的人。
可是現在為什麽他的心裏還是不快樂?!噩夢過後的空虛,更讓問月孤刃覺得他的生命乏味。
發現問月孤刃似乎心不在焉,林振道的心中更是一陣刺痛與不安,他重重地挺了幾下,将分身深埋入了對方的體內,一手又摸到前面攥住了問月孤刃顫顫巍巍豎立着的分身使勁套弄。
聽見對方猛然發出驚叫,林振道的嘴角慢慢多了一絲笑容。
對的,就是這樣,在瘋狂的欲望之中忘卻所有,只記住自己與之相結合的感受。
此時此刻,什麽刀皇,什麽魏臨風,一切都是夢幻泡影,不值一提。
看着問月孤刃精疲力竭地昏睡了過去,林振道這才放開了對方,他看了眼滿身都是欲痕的問月孤刃,也難免有一絲愧疚,當即便喚人打了熱水進來,他則親自擦拭起了問月孤刃的身體。
他在床帳內一邊照顧着問月孤刃,一邊對跪在帳外的心腹手下吩咐道:“去查一查,最近升龍山都有些什麽人進出,尤其要注意是否有人将魏臨風或者魏臨風的屍體帶了出去。不管對方是死是活,不讓問月見到那厮,他肯定是一直不會安心的。”
說完話,林振道蹙眉看了眼在昏睡中并不踏實的問月孤刃,俯身輕吻上了對方的額頭。
夜色降臨,元四和阿呆還在山路上繼續前行,直到看到前面有了一片空地之後,元四這才一屁股坐到了樹下,搖頭說道:“不走了,今晚就在這裏過夜吧。”
他找來枯枝很快地就發起了火,然後坐在火堆邊烤起了火。
阿呆放下行李之後,站到了樹旁的陰影裏,身為屍身的他是不喜歡火的。
元四一個人烤着火也頗覺無趣,可是想想之前賭氣說過的話,怎麽都不肯再主動去理阿呆,只是抖着袖子把櫻樹精丢了出來。
櫻樹精一出來便化作了一個粉色的人形,他瞥到身旁就是那個煞氣沉重的活屍之後,趕緊依偎到了元四的身邊,扭捏作态地說道:“道長,人家好怕噢。”
說着話他還特意豎起兩指朝阿呆指了指。
“怕你個大頭鬼啦!你們一個是妖怪,一個是活屍,說起來可算一家人呢!我一個大活人在這裏,該說怕的是我吧!”元四撥弄着火堆,然後将背囊裏的饅頭拿了出來,悶悶地啃了一口。
本來就是嘛,他雖然天資聰穎,絕世無雙,可是也不知道怎麽會遇到阿呆這樣的家夥,一點也不可愛,偶爾還會很兇,壓根就不理自己,完全沒有把自己當做主人的自覺。
這樣的千年難得的活屍還是讓別的師兄弟認領了算了!
“喂,櫻樹精,送你個好東西你要不要?”
櫻樹精抱着膝坐在元四旁邊,吃驚地看了對方一眼。
“什麽好東西啊?”
元四嘿嘿一笑,嘴一努,沖着阿呆說道:“不就是他咯。千年難得一見的絕品活屍,可真是個好東西吧。”
“道長,你就不要開玩笑了。”
櫻樹精心想自己躲阿呆還來不及,哪裏敢要他呢?當即便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一般。
靠在樹幹旁的阿呆對元四與櫻樹精的話似乎是絲毫不聞的,他沉默地擡起了頭,紅眸裏也露出了罕見的溫和目光,他定定地凝視着如墨夜空中那輪皎潔的明月,壓抑而痛苦的靈魂似乎有了一絲顫抖。
櫻樹精也很快察覺了頭頂那輪圓月,他舒服地伸了個懶腰,然後滿面幸福地說道:“果然,望月之時的太陰之力真是很滋養我們這些妖怪呢。”
元四聞言禁不止輕輕地嗤了一聲,他把饅頭很快塞進了嘴裏,準備就在地上湊活一夜。
然後就在他忙着用樹枝幹草鋪個舒服的地鋪之時,櫻樹精的尖叫聲,讓他不寒而栗。
他轉過頭,看到的竟是滿面猙獰的阿呆,對方那雙紅眸竟如在滴血一般滲人。
“啊……”阿呆發出了一聲低吼,猛地便向元四撲了過來。
“道長,你的活屍被太陰之力侵蝕了,快續點陽氣給他,不然他會殺掉你的!”櫻樹精的元靈借着太陰之力慢慢漂浮到了半空,他焦急地看着元四連滾帶爬地逃避着阿呆的撲殺,怎麽也沒想到對方身為養屍道人居然不知道越是兇煞的活屍越是不能讓他們沐浴過多的太陰之力,不然對方體內壓抑的陰煞氣一旦被全然激出,那麽便會進入“暴走”狀态,那時候,就算平時再怎麽溫順的活屍也會一反常态六親不認!
怪不得自己唧唧歪歪念了一堆咒語都沒用,明明平時很管用的啊!
經過櫻樹精這一提醒,元四也算是想起了自己背囊裏随身攜帶的生陽水,不管是活屍也好陰屍也罷,灑點這東西總能讓對方清醒下!
可是他的背囊離得正遠,他又如何能躲過阿呆一波強過一波的攻勢順利拿到生陽水呢?!
“師父,我真是被你害死了!”元四從沒見過這麽兇悍的阿呆,尤其是對自己如此兇悍的阿呆,他已經吓得完全忘記了自己與阿呆之間所締結的血符效用,只是一邊哭喊着一邊狂奔。
只可惜櫻樹精現在也只是元靈一個,根本沒有辦法觸碰到現實裏的東西,也無從幫元四将包裹丢給他。
他在空中慌慌張張地飄蕩着,看見元四已被那具活屍逼到了山壁上,忽然靈光一動,大叫起來,“親他,親他啊!你是童男又是修道人,本身就有最純陽氣的!”
“你怎麽知道道爺我是童男!我告訴你,飯可以亂吃,話不可以……”
面對不知為何緩下腳步慢慢逼近的阿呆,元四仍不忘對櫻樹精反駁一句,可下一刻當他看到那張陰森而猙獰的臉就要貼上來的時候,他立即閉上眼主動抱住了阿呆的頭,狠狠地吻了下去。畢竟還是保住小命要緊,不然他就真的要以一介童男之身死掉了!
“唔……”
此時,在靜世觀中,靜世觀的一衆門人正在院子裏擺茶賞月,不亦樂乎。
陸吟楓看了眼今晚的月亮,頗為滿意,因為他的蘭卿乃是陰屍,越吸收這種至陰之氣則越好。
不過想到了第一次出去單獨辦事的小師弟,總還有些不太放心。
他喝了一口茶,又剝了顆花生在嘴裏,忍不住和身旁的師弟說道:“今天乃是望日,小四那邊應該沒什麽問題吧?他那只活屍才上手,還不能這麽直接就吸收太陰之力呢。”
坐在他旁邊的師弟哈哈一笑,說道:“師兄,你又瞎操心了。元四那小子最懂得享受了,要是賺足了盤纏自然會一路打尖住宿吃好喝好,他那只活屍也能直接吸收到太陰之力才行啊!”
“也是。”
陸吟楓聽見這番話,心下頓時寬慰不少,其實他自己也忘記到底有沒有告訴過小師弟剛上手的活屍不能直接沐浴太陰之力了。
“那好,我們就一起等着小師弟回來吧!哈哈哈哈!”
靜世觀裏的道士們熱熱鬧鬧的吃喝談笑,沒有人知道他們的小師弟正在山林之中遭受如何的劫數。
第一部完
第二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