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蓮亭在心中發出一聲喟嘆,緩緩地睜開眼睛,他眼眸漆黑一片,情緒濃沉翻滾,深深地注視着東方沉睡的面容,柔軟的不像話。

東方只有睡着的時候,才不會像平時那般冷漠。

或者說,孤獨。

睡着的時候會微微蹙着眉,但整個人的輪廓都會柔和下來,皮膚白皙的近乎透明,像是被溫養了上千年的好玉。

唇觸之即分。

楊蓮亭強忍着心中不舍,忍不住苦笑一聲,擡起手來想要像從前一樣摸了摸東方不敗的臉,卻要距離他臉龐還有一指距離的時候停頓下來。

握了握拳頭,最終收回了手。

房間裏很安靜。

偶爾能夠聽到燭火燒的燭芯噼裏啪啦斷裂的聲音,或是風吹進來,簾幔飄動悉悉索索的聲音。

楊蓮亭坐在軟榻邊上,就那樣注視着熟睡中的東方。

看了很久很久,他腦海中不自覺地浮現出前世那個瘦得驚人,蒼白又憔悴的東方,受盡了所有的苦痛折磨,哪怕是站在了江湖武林的最巅峰,哪怕是将一顆心全部都托付給了自己,也依然,依然是這天底下,最最孤寂的那一個。

而面前的這個東方呢?

他清冷,驕傲,又放肆。

或許仍然是高處不勝寒,最起碼,他的一顆心還是他自己的,這個世界上,沒有一個人,可以成為他東方不敗的軟肋。

他在一瞬間,竟然有些猶豫,這一世,還要不要再招惹他。

心尖上像是被人劃了一刀,并不算很疼,傷口卻不斷地滲血,一滴一滴,那種細細密密的淺淺觸覺,讓人克制不住的渾身發顫,肌肉收緊。

不知道過了多久。

楊蓮亭終于站起身來,在距離床榻還有半步的距離站定。

深深地又看了東方一眼,眉頭緊緊地皺在一起,卻是輕輕地笑了出來,嘴唇動了動,像是無聲的說了什麽,轉身就準備離開了。

可是在楊蓮亭轉身的那一瞬間,躺在床上‘熟睡’的東方,卻是睫毛微顫,緩緩睜開了眼睛。

他眼神複雜至極,微蹙了眉,像是有些疑惑,又有些怒氣,可最多最多的,就是迷茫。

最開始,他的确是睡着了。

可在楊蓮亭的嘴唇碰到他的那一瞬間,他便醒了。

心髒有一瞬間的漏跳,他甚至習慣性的要擡起手來一掌打死楊蓮亭,可不知道怎麽的,嗅到男人身上那一股說不出來的清淡味道,聽到他一聲嘆息,東方不敗躺在床上,就像是被人給點了穴。

楊蓮亭坐了多久,他就裝睡了多久。

在這樣一個安靜的空間裏,他甚至能夠聽得到楊蓮亭的呼吸聲,感受到他久久停留在自己身上的視線。

這樣的感受,對于東方不敗來說,實在是,罕見到了極致。

從來沒有人,敢離他這麽近,也從來沒有人,敢這般冒犯與他。

可偏偏對着楊蓮亭,對着這個莫名其妙就成為了自己心中最大的異數的這個人,東方不敗滿心的殺氣與戾氣,竟然起不到一絲一毫的作用。

他下不來手。

楊蓮亭的背影其實很好看。

籠罩在燭光的剪影中,哪怕是穿着最普通的侍衛服,竟然也有一種說不出的味道,讓人莫名其妙的,就移不開眼。

東方不敗輕抿薄唇,心中像是一鍋燒開了的油,複雜滿名,竟是這麽久,也理不清思緒,煩躁不安的讓人難受。

楊蓮亭的手握住了門把手,就在準備開門的那一瞬間。

不知道是心靈感應還是別的什麽,他頓了頓腳步,竟是轉過頭去,看了一眼。

東方不敗完全沒有預料到楊蓮亭會在這個時候睜開眼,幾乎是瞬間吓了一跳,卻又無論如何都來不及再重新閉上眼睛,怔楞了半秒鐘之後,竟是有些不知所措,倉皇的厲害。

而楊蓮亭,在看到東方那雙清冷,凜冽的眸子時,心裏像是煙花爆炸似的,又是酸澀又是歡喜。

東方是醒着的。

也就是自己剛才那一吻,是他默許的。

這樣的消息對于楊蓮亭來說,無疑是重生之後,最好最好的事情了,他幾乎抑制不住心中的情緒波動,他喉嚨滾動了幾下,深吸一口氣,重新走到東方不敗的身邊。

“楊蓮亭,你——”東方不敗第一反應就是覺得有些慌亂,習慣性避開他的眼睛,卻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麽,梗了半天,終于想起來應該拿出些教主的氣勢,正準備呵斥,卻被楊蓮亭接下來的動作給驚呆了。

瞪大了眼睛,半晌,不知道應該作何反應才好。

楊蓮亭,再一次,再一次吻住了他。

或者說,再一次冒犯了他。

帶着複雜到東方不敗有些理解不來的情緒,帶着失而複得的驚喜,帶着輾轉兩世的愧疚與渴望,楊蓮亭幾乎是将自己所有壓抑在心中的情緒,全部都放在了這個吻當中。

他忘記了所有的一切,深深地親吻着面前這個瘦削的男人。

東方不敗最開始是倉皇無措,然後是憤怒,可憤怒過後,竟是被楊蓮亭這個漫長又深情的吻,給誘惑住了心神.

他這一生除了武功,何曾經歷過這些?

腦海中像是失去了意識,迷迷蒙蒙的,幾乎快要窒息,想要運功反抗,卻又不知道為何,被這一吻當中蘊含着的,濃郁的快要溢出來的珍惜和深情,震驚的反應不過來。

“東方,我不會再放開你了。”

聽到楊蓮亭在他耳旁說出這句話,東方先是一愣,在恍惚之間睜開眼,迷迷蒙蒙的,看到楊蓮亭的那雙眼睛。

男人在燭火的微光之中注視着他,瞳孔漆黑深邃,映着火光,只看得到他一個人的影子。

像是穿越了很多年的時光洪流一般,如同漆黑天際的一道曙光,在東方不敗看到自己影子的那一瞬間,不知道怎麽的,他竟是眼眶酸澀,從心髒最深最軟的地方,升起一陣說不清楚的情緒。

半晌。

楊蓮亭喘着粗氣放開他,東方躺在軟榻上,兩個人不知是默契還是什麽,都沉默着不說話。

不知道過了多久。

東方不敗抿了抿嘴唇,聲音輕的微不可聞,聽不出什麽情緒來。

“楊蓮亭。”

“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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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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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方不敗的聲音冰涼,聽不出一絲情緒,帶着讓人心裏莫名有些發慌的寒氣。

他說楊蓮亭,你知道你現在在做什麽麽?

這般寒涼帶怒。

可細聽下來,楊蓮亭卻是無端,在其中聽出了些許諷刺跟無望的情緒來。

男人心中越發柔軟,索性深吸一口氣,阖了眼睛,将心一橫,伸手,一把将東方抱在懷裏。

這一抱,心中又湧起莫名心酸。

且不說東方有多瘦,瘦的隔着衣服,都可以摸得到他的肋骨。

他在緊張。

他渾身的肌肉都緊繃着,甚至于他能夠感受到他握緊了拳頭,緊張的在克制着。

這般敏感,這般,虛張聲勢。

“我當然知道。”

燭火影影綽綽,照的整個房間都暖黃暖黃的。楊蓮亭輕輕抱着東方,撫了撫他柔軟幹淨的頭發,緩緩開口。

“我一直都知道我在做什麽。”

這話一說出口,不知道為什麽,東方不敗的身體又是一個僵硬,他眼神變得有些迷茫,迷茫過後,又空蕩的厲害,深吸一口氣,冷笑一聲。

“楊蓮亭,你如此大膽,就不怕本座一掌斃了你嗎?”

“還不趕快放開!”

厲聲呵斥,可這話語之中,哪裏聽得到絲毫殺意?

“怕,我當然怕。”楊蓮亭鼻梁微酸,越發想要抱緊懷中這人,低頭嗅了嗅東方不敗身上,那熟悉之極的淺淡松香,阖上眼睛,只覺得自從重生以來,似乎所有的空虛畏懼,都在這一瞬間,得到彌補。

“教主,你說你是我的依仗啊。”

楊蓮亭終于稍微松開了東方一點,低下頭,深深地看着他,像是一個能夠吸入人魂魄的黑洞一般,他聲音低沉沙啞,為了讓東方不敗心安,一遍又一遍的開口:“我知道我現在在做什麽。”

東方有一瞬間的失神。

他幾乎要被楊蓮亭那雙眼睛吸引,他幾乎快要忘記自己那個最見不得人的秘密,他幾乎,都要動搖了。

下一秒。

他阖上眼睛,偏過頭去,任由楊蓮亭這麽抱着,卻是不帶任何感情,渾身僵硬的厲害。

淡淡開口。

“你走吧,本座就當今天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乍一聽到這句話,楊蓮亭只覺得自己差一點就要把氣笑了,深吸一口氣,卻是将所有情緒全都壓抑下去,随之而來的,便是更加深切的心酸與疼惜。

他想都不用想就能猜到東方此刻心裏,在想些什麽。

索性再一次低頭,伸手将這人給固定在自己懷中,再一次,狠狠地吻了下去。

這一次的吻像是在宣誓他的占有欲一般,強勢又霸道,沒有給東方不敗一絲一毫閃躲的空間,也像是在發洩這些日子重生以來對他所有所有的思念似的,吻得深入又漫長。

一吻終了。

楊蓮亭還意猶未盡,東方不敗卻已經惱羞成怒。

他貴為一教之主,天下第一,何曾有人敢對他這般無禮放肆?之前他已經含怒原諒楊蓮亭兩次,卻萬萬沒有想到這人居然還敢再來第三次!

耳根通紅,幾乎是想都不想,擡起手來就要一掌打下去。

還沒來得及打下去,手臂就被楊蓮亭抓住。

握着東方的手腕,楊蓮亭忍不住在心中嘆息一聲,他這幅模樣,哪裏像是生氣,哪裏像是要對自己出手?

天下第一的東方不敗,若是打出來的每一掌都跟方才那樣軟弱無力,那豈不應該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話?

“東方,你看着我。”

“看着我。”

楊蓮亭的半張臉隐匿在陰影裏,可正是因為這樣,男人的輪廓才越發的深邃好看,那一雙眼睛倒映着燭火,深深地注視着東方不敗,好像要把他看進心裏,一瞬間,雙目對視。

東方不敗像是被燙到了似的,不知道怎麽的,心中被忽略了的那一塊兒地方,逐漸浮現出酸澀,又壓抑的歡喜,複雜的讓人有些難以抑制。

喉嚨不知道什麽時候變得有些沙啞,他想要別過頭去不看他,卻被楊蓮亭阻止。

“我是從雜役做起的,這雙手啊,幹過好多粗活,後來當侍衛,又被你提升做了貼身侍衛。”

“但其實你清楚,我也清楚,我天生根骨不佳,不是個練武的料子,這輩子都成不了武林高手。”

“我也沒念過書,不是會吟詩作對的才子。”

楊蓮亭手臂微微顫抖,他低頭,深深地注視着東方不敗,像是注視着自己這輩子最珍惜的寶貝似的。

他輕輕地笑了笑。

語氣認真,竟讓人莫名覺得有些心酸的虔誠。

“東方,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麽。”

“所以,你願不願意相信我,雖然我還不夠好,雖然我...但是我會對你很好,我會用我這一生向你證明——”

剩下的話楊蓮亭沒有說出口。

他願意用他這一生去贖罪,去彌補。

願意用他這一生,重新,再好好愛他一遍。

“東方,你願不願意,好不好?”

東方不敗沒有說話。

他躺在軟榻上,也沒有看楊蓮亭,像是走神了完全沒聽到他說話似的,空氣在這一瞬間凝滞。

不知道過了多久。

久到楊蓮亭以為自己不會聽到任何回應。

他倒也沒有其他的感受,只是在想自己是不是太急,太莽撞,輕輕呼出一口氣,拿過放在一旁的毛毯,展開,仔仔細細的蓋在東方的身上。

然後站起身來,将暖爐放得離床近一些,就準備離開。

一直走到門口。

“楊蓮亭。”

東方終于開口。

“你知道男男相愛,若是傳出去——”

“我不在乎千夫所指,更願意為你承受天下人诟病。”

沒等東方不敗說完,楊蓮亭就打斷了他,微笑着,一字一頓的,像是承諾一般的說出了這句話。

東方不敗在那一瞬間,眼眶通紅,卻被他強忍着掩飾過去。

飛身而起,站在楊蓮亭面前。

依舊是那一副高高在上的教主模樣,可聲音卻是多了幾分微不可察的顫抖,他握緊拳頭,高仰着頭,裝出一副心狠手辣的模樣。

“楊蓮亭,你記住你今天說的這句話,若是日後反悔——”

“若是反悔,就受三屍腦神丹之苦,肝膽俱碎,死無全——”

話還沒說完,東方皺着眉頭就捂住了他的嘴,正準備說話,楊蓮亭伸手,将這人緊緊地抱在懷裏。

他抱着東方。

像是彌補了這些年所有的空洞似的。

失而複得的欣喜,幾乎讓一個從來堅硬心狠的男人,都克制不住紅了眼眶。

“不會的。”

“東方,我不會反悔的。”

終于又能抱住你,我怎麽可能會反悔?

千夫所指也好,萬人诟病也好,哪怕是日後遺臭萬年,被後代不恥,又有什麽好可怕?

“東方,這輩子,我怎麽都不會放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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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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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長又安靜的擁抱。

楊蓮亭嗅着東方不敗身上這股淺淡的松竹香,竟是在一瞬間,恍惚有些鼻酸,似乎前世今生,所有一切的空洞,都在這一瞬間,被全部彌補。

一直到感受東方身體僵硬敏感的不敢動彈,他方才在心中暗暗嘆了口氣,松開了懷裏這人,啞聲道:“很晚了,東方,該歇了。”

楊蓮亭攏了攏蓋在東方身上的被子,點了安神助眠的檀香,留了一盞光線暖黃的燈,方才輕輕退出了這間屋子。

東方不敗從頭到尾都一直睜着眼睛,看着楊蓮亭的動作。

他心跳得很快,抿着嘴唇,瞳孔倒映着燭火,閃着幽幽暗暗的光,一直到楊蓮亭出門,他才緩緩閉上眼睛,掩下所有複雜難明的情緒。

今夜發生的事,發生的太過突然,突然到他從來都古井無波的心,竟然是起了滔天一般巨浪的波瀾。

然後所有的一切,就都開始,朝着他控制不住的方向發展。

楊蓮亭說的那句話。

“東方,我不會反悔。”

東方不敗到現在還記得,方才楊蓮亭用那般決然的,毫不猶豫的,幾乎是想也不想的語氣,對天發誓,他說若是反悔,就受三屍腦神煩之苦,肝膽俱裂,死無全屍。

他說他不在乎千夫所指,更願意為了他,承受天下人诟病。

這話。

東方不敗深吸一口氣,心神震蕩的厲害,在陰影覆蓋的地方,有些想笑,卻又在下一個轉瞬之間,想到了什麽,眸子又黯淡下來,情緒飄忽的幾乎讓人覺得有些悲戚。

楊蓮亭沒有直接離開。

而是站在門口停駐了一會兒,望着窗戶透出來的閃爍微光,輕輕地笑了出來。

若是此時有人在側,怕是就能看到,此時此刻楊蓮亭的眼睛裏,究竟有多溫柔,多感動,像是穿越了幾百年的時光洪流,終于尋找到自己珍惜的東西的那種感覺。

他有的是耐心。

只要東方還在他身邊,他有的是耐心,等着這一世的東方,敞開心扉,将所有的秘密,所有不肯宣之于口的不堪,以及全部的自己,都安心的交付于他。

上一世他太過愚蠢,太過可惡,在那樣的情況下,狠狠傷害了東方。

這輩子,他早就做足了十足的準備,他願意用一生,去告訴東方自己心中的答案。

不知道原地站了多久,約莫着東方應該是睡下了,他方才壓抑住心中的情緒,摸了摸後腦勺,笑笑轉身離開。

自從轉世歸來,不知道是不是死過一次的緣故,他已經許久,再沒有像今日這般情緒激蕩了。

像個毛頭小子一般。

“嘿,楊兄弟,你可回來了!”

看到楊蓮亭的身影,幾個侍衛都站起身來,一臉熱絡谄媚的迎上來,“剛從教主那兒回來?我們就知道像楊兄弟這般英雄人物,必定會得到教主寵信,看看,果不其然,像那些敢跟楊兄弟作對的,那都是瞎了狗眼。”

一通阿谀奉承的話說出來,所有人都目光灼灼的望着楊蓮亭,心思各異,不是讨好,就是怕得罪了他。

畢竟,東方那一句,我就是他的依仗,一夜之間就迅速傳遍了黑木崖,楊蓮亭自然而然就從一個微不足道的無名小卒,變成了風雲人物,其他人,自然是上趕着巴結。

而楊蓮亭呢?

他哪裏還有心思去聽這些人說了什麽?

腦中心中,盡是最後看到東方那通紅通紅的耳垂,不由得心思蕩漾的厲害,竟是克制不住的老臉也一陣微紅,咳嗽一聲,跟個毛頭小子似的,嘿嘿嘿笑了起來,那嘴角,幾乎都快要咧到了耳根處。

誰也不理,徑直走回了自己的住處,留下其他人在原地,面面相觑。

“楊兄弟這是...遇上了什麽喜事兒?”

“我不知道啊,你們呢?”

“笑得這麽開心...肯定是得了教主什麽好處了!”

一群人七嘴八舌的議論着,最後都讨論不出什麽結果來,只不過,不知道是誰這麽随口一說,倒是八九不離十的,猜中了些許。

的确是得了教主什麽好處。

咳咳咳,什麽好處呢,那就不是這些普通人該知道的了。

————

————

清晨,天還蒙蒙未亮,楊蓮亭便是醒過來,用毛巾蘸了冷水擦了擦臉,換好衣服,就準備出門。

絲毫看不到疲憊,一雙眼睛反倒是漆黑明亮的厲害,他想着要去廚房裏給東方弄些什麽早膳來,一邊琢磨着,一邊拉開房門。

剛剛邁出一只腳,擡起頭來便是愣在原地。

“東方?”

四目相對,楊蓮亭有些驚喜,東方不敗卻是表情別扭的厲害,目光閃爍着,半晌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麽。

就在他別扭的時候,楊蓮亭已經轉身回了屋,從屋裏拿了套他這裏最好的衣服,抻了抻,上前一步,披在東方不敗的身上,也不容他反對,自然而然地就握住了他的手,輕輕摩擦了一下,想要給他暖暖。

“怎麽這麽早就起來了?”

“黑木崖早上露水重,寒氣也重,你這手冰涼涼的,先回屋,我去給你弄點早膳過來,想吃什麽?白魚蔬菜粥?還是桂花包子?”

對于楊蓮亭的自然,東方此刻反倒是有些別扭的厲害。

他抿了抿嘴唇,有些不習慣的想要将自己的手從楊蓮亭的手裏抽出來,刻意冷着一張臉想要擺出平日裏教主的威風來,楊蓮亭卻是淡淡擡頭看了他一眼,沒有多說什麽,目光卻在東方通紅又透明的耳垂上多停頓了一會兒,笑意更深。

裝作若無其事一般的,随意開口問道:“東方,你怎麽這麽早,就到我這門口來了?”

話一問出口,東方不敗的表情更加奇怪複雜。

他別過臉去,裝出一副表情冷硬的模樣。

“本座只是早起練功,順便過來看看你有沒有偷懶——。”

話還沒有說完,楊蓮亭便是将東方不敗擁入懷中。

他說的沒錯,黑木崖的早晚時候,露水跟寒氣都重,此時此刻,東方不敗衣袍發帶,甚至是下面的肌膚,一寸寸的,都沾了露水跟寒氣。

他本來就瘦,這樣抱着,楊蓮亭一邊克制不住的想要溫暖他,一邊也忍不住的心疼。

他擡起手來輕輕摩擦着東方的背,像是溫柔的誘哄,細致至極的,仿佛要将懷裏這人,深深揉入自己的骨血。

他知道東方為什麽,會一大早出現在這兒。

這人素來沒有安全感,幾乎是多疑敏感到了極致,他啊,怕是總覺得自己會後悔,總覺得...自己會往後退吧。

可這個傻瓜。

他卻忘記了,這一生,明明是他逼着他就範,明明是他逼着他朝着這條路上走,縱使萬死,他也絕對不會再反悔。

越是心中清楚明了,就越是心軟。

楊蓮亭也不挑破,牽着他的手就要往屋裏面走,卻把東方不敗給吓了一跳。

萬人當前也從沒有絲毫畏懼的東方不敗,此時此刻卻是抿着嘴唇,有些猶豫的樣子,皺着眉頭,想把自己的手從楊蓮亭這裏抽出來。

“楊蓮亭,你快...快放開!”

如今正是清晨,黑木崖上教規嚴苛,怕是再過不多時,其他教衆便是陸續起床,若是萬一被旁人看到楊蓮亭跟自己這般親密。

東方眼神微黯,他自是一點都不在意這些的,可并不代表楊蓮亭也不在意。

昨晚他心亂如麻,想了許多許多,對未知的迷茫,對楊蓮亭突然告白的歡喜,還有就是,自卑,與畏縮。

楊蓮亭說的篤定,可他尚且未曾面對過這其他人歧視嘲笑的眼神,未曾面對過千夫所指,未曾面對過名聲掃地。

他是堂堂八尺男兒,頂天立地,他自是有一腔抱負,希望在這江湖之中站穩腳跟揚名立萬的,可是他卻選擇跟自己在一起。

東方眼神微黯,帶着些許微不可察的,對自己身體隐疾的壓抑情緒,抿了抿嘴唇,就要轉身先走。

卻被楊蓮亭一把拉住。

前世在一起那麽多年,楊蓮亭又怎麽可能會不了解他在想什麽?

只需要一個眼神一個動作,他便能猜出個八九不離十來,正是這樣,才越發的忍不住想要嘆息。

“你要牽住我的手,這樣才不會走丢。”

沒頭沒尾的說了這麽句話,像是在逗小孩似的,可東方卻是眼睛猛地亮起來,有些不可置信的望向楊蓮亭。

“你還沒跟我說想吃什麽呢,以後我日日幫你準備吃食,衣食住行,樣樣不落,好不好?”

或許是楊蓮亭的語氣太過溫柔,又或許是他的眼神太過認真,東方一時之間,只覺得喉嚨裏像是被什麽東西堵住了似的,酸的厲害。

“都說君子遠庖廚,哪有...哪有男人日日往廚房裏跑的。”

東方這話說的很輕,楊蓮亭卻是笑笑,緊了緊牽着東方的手,毫不在意的揚了揚眉,淡淡開口道:“若是為心愛之人,做上一輩子的吃食,我自然也是樂意的。”

一輩子啊。

乍一聽到這三個字。

東方不敗幾乎是瞬間心神一蕩,恍恍惚惚的,心中竟是模糊地,有了一種特殊的感覺。

“楊蓮亭。”

他皺着眉頭開口叫住他。

楊蓮亭頓住腳步,耐心至極的轉過頭去望向東方不敗,等着他開口。

“我聽你說這些話,總覺得很歡喜。”東方眼神有些迷茫,又有些躊躇,他抿了抿唇,半晌之後,擡起頭來望着楊蓮亭笑了笑。

“就好像是上輩子就想聽了似的。”

話一出口,楊蓮亭心中猛地一緊,有些不可置信地望向面前這人,深吸一口氣,只覺得周圍所有一切,都不存在了似的,不在意會不會有人來,不在意會不會有人看到,他一把将他抱進懷裏,恨不得深深揉入骨血。

男人似乎是在笑,聲音低啞的不像話。

“你說的沒錯,肯定是我上輩子欠了你的,所以這輩子,才要變本加厲的還給你。”

“楊蓮亭,你——”

東方不敗猶豫了許久,內力感知到周圍暫時沒有人過來,方才有些僵硬的,不習慣的,擡起手來,回抱住楊蓮亭。

那般不确定的,小心翼翼的。

“我...我虛長你幾歲,日後,叫你一聲蓮弟可好?”

話一出口,楊蓮亭呼吸驟緊,幾乎是瞬間眼眶通紅,他生生将翻湧的情緒強行忍住,深吸一口氣,啞聲開口。

“好,當然好。”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次時隔這麽久才更新 跟大家解釋一下

首先呢 我真的不是全職寫手 也已經離開學校開始工作了 寫小說賺的錢非常少 更別說我一般同人都不會VIP 純粹免費愛好文 平常工作比較忙 空閑的時候呢 要上的課也比較多 能夠用在寫小說上的時間是真的不太多

我工作比較穩定 說實話賺的錢不少 所以寫小說賺不賺錢我也是真的不特別在意的 自然而然 也就屬于完全随心情更新

但是我也看到了很多人在等 被我的文打動 我知道自己不靠譜 也的确是操碎了一群人的心。。。所以這樣吧 因為同時連載了兩篇文 我也不可能說日更啊 隔日更什麽的 從今天開始 一篇文一周最起碼會更新兩次 說話算話 謝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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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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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百熊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畫面。

楊蓮亭坐在東方不敗旁邊,為他布菜,與他一同用膳。素來冷淡疏離,尤其這些年性子變得越發怪異殘暴的東方不敗,不僅沒有絲毫排斥,看那表情,竟是在微微地笑?

童百熊是個粗人,表情學不會掩飾,一時之間,有些震驚的站在門口,望着房間裏的二人,心裏還有些說不出清楚的感覺怪異。

總覺得。

這兩人之間的氣氛,有哪裏不對勁似的?

撓了撓後腦勺,咳嗽了一聲,童百熊收斂了神色,上前一步,半跪在東方不敗面前,拱起手來開口道:“教主,童百熊有事彙報。”

他這麽風風火火的闖進來,東方不敗看了楊蓮亭一眼,眉頭皺起來,殺意也逐漸開始蒸騰。

意識到東方的情緒變化,楊蓮亭忍不住心頭一軟,嘆了口氣,手伸過去,握住東方的手,稍微緊了緊,示意他自己沒關系。

這童百熊是東方在登上教主之位之前,有着過命交情的拜把兄弟,東方雖然冷漠,對他卻也實在是寬容,像這樣不禀報直接闖進來的事情,以前着實是不少,東方也都看在以往的情分上,沒有苛責怪責。

可今日,東方心中不喜,怕是完全都因為自己,怕兩人之事暴露,導致自己難堪吧?

這樣想着,楊蓮亭心中倒是越發的柔軟熨帖起來,前世他與這童百熊不合,大部分的原因,也是因為這老頭兒太過仗着跟東方的關系,總是對他百般刁難,說起對東方的忠心來,怕也是一般無二的。

前世他一句話害得童百熊死不瞑目,今生既然重來一遍,自然不至于那般睚眦必報。

拍了拍東方的手背示意自己沒事,楊蓮亭望向童百熊開口道:“童長老有何事向教主彙報,還不快說。”

他代替東方說話,兩人都覺得自然而然,可童百熊,卻是不滿意了。

他擡起頭來粗着嗓子就沖着楊蓮亭吼道:“哪裏來的家夥,好大的膽子!我們說話,何時輪到你插嘴?”

此時楊蓮亭身上穿着的,是黃衫侍衛的衣服。

哪怕上面加了東方貼身侍衛的标志,在童百熊看來,卻也無論怎樣,都輪不到他在這裏指手畫腳。

楊蓮亭還沒開口說話,這邊東方已經微微薄怒,卻念及跟童百熊的情義,将情緒按捺下去。

皺了眉頭,握住楊蓮亭的手望向童百熊開口道:“童長老,請莫要在此大吼大叫,這人名叫楊蓮亭,他代替我說什麽,你...都耐心聽着吧。”

話一出口,童百熊大驚失色。

“教主,您這是何意?可萬萬不能被小人蓄意迷惑啊!”

倘若之前是東方有意容忍的話,此時此刻,聽到童百熊說楊蓮亭小人的時候,他便是已經有些不悅了。

揮了衣袖,站起身來,抿着薄唇,居高臨下的望向跪在地上的童百熊,冷聲開口道:“本座說什麽你就聽什麽,難不成童長老還要質疑本座的決定嗎?”

被這樣一番呵斥,童百熊臉色驟然憋得通紅,配上他那一張曬得黝黑的臉,竟是看着讓人有些想笑。

楊蓮亭搖了搖頭,在心中嘆了口氣,上前一步,站在東方身旁,握住他的手,溫聲開口道:“好了,我都沒說什麽,你怎麽發那麽大脾氣。”

“再說了,童長老也是擔心你。”

說着,牽着東方就要坐下來吃飯。

東方仍舊是皺着眉頭,冷着一張臉,憋着一股氣,卻不願意發作再讓楊蓮亭不喜,所以,任由他這麽牽着,別別扭扭的坐下。

舀了一碗湯放在東方面前,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呢,童百熊這邊,幾乎是被雷劈了似的,不可置信的望着他們二人。

他終于反應過來,究竟是為何,在初進屋的時候,總覺得哪裏不對勁了。

哪裏不對勁。

他瞪大了眼睛望向兩人緊握的雙手上面,猛地站起身來,沖到楊蓮亭面前,指着他半天說不出話來。

他的眼神震驚,厭惡,鄙夷,還有憤怒。

平平靜靜的盡數接收,楊蓮亭不以為意,仍是推了推放在東方面前的碗,示意他趁熱喝掉。

見楊蓮亭對自己視若無睹,童百熊劇烈地喘息幾口,轉過頭去望向東方不敗,他跪倒在地,磕了三個響頭之後,仍是有些不敢置信,痛心疾首的開口道:“教主,您這是糊塗啊!”

東方手上動作微微一頓,眸色越發清淡起來。

他抿了抿嘴唇,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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