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5)
的難以形容,垂下眼睑,睫毛的扇形陰影就投在他瘦削的臉頰上,他喉嚨動了動,似乎是想要說些什麽,卻又最終什麽話也沒說,趴在楊蓮亭的背上,任由他背着自己往回走。
東方不敗很瘦。
他的頭發垂下來,落在楊蓮亭的耳邊頸間,他用手把背上這人拖住,穩穩當當,一步一步的向前走。
老實說方才抓藥的時候跑的太趕太急,他一身都是汗,燥的厲害,可不知道怎麽的,這樣背着東方不敗,他能夠嗅到這人身上的松香,能夠感受到他落在自己耳畔的呼吸,哪怕兩個人都沉默不語。
楊蓮亭看着不遠處晨光熹微,他輕輕呼出一口氣,只覺得他心裏所有那些陰暗的,醜惡的,充滿戾氣的一面,全部都像是被填平了。
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只有他跟他背上的這個人。
一路無言,一直回到院子裏。
楊蓮亭把東方不敗放在床榻上面,給他蓋好了被子,然後轉身出去燒水熬藥,弄好了之後,端着一盆熱水走進來,沉默着把東方不敗的腳從被子拿出來。
東方不敗很明顯的瑟縮了一下。
楊蓮亭用不容拒絕的方式,把他的腳放進熱水裏,拿了毛巾,動作輕柔的幫他泡腳。
水溫是他提前試過的,稍微有一點燙,但是對東方不敗的身體好。
一邊幫他洗腳,一邊在腳上按捏,楊蓮亭動作細致又有耐心,他低着頭做着這些事,只覺得自己的一顆心,都緩緩地安寧下來。
他從來不曾幫東方不敗做過這些事。
回憶前世,他頤指氣使對東方避如蛇蠍的時候,無數次為了逃避與東方不敗同床,他曾經喝的爛醉如泥渾身酒氣,意識不清醒的時候回到院子裏,東方不敗就幫他脫靴子,幫他洗腳。
那時候他不理解。
他不明白為什麽東方不敗願意低了頭,幫他做婢女才做的事情,在喝醉酒意識朦胧的時候,他總是心煩意亂的覺得東方不敗曲意逢迎,心煩意亂的覺得厭惡,可到了現在。
他拿了毛巾幫東方不敗擦腳,忍不住輕輕笑了笑。
原來愛一個人啊。
你真的願意為了他,低到塵埃裏去。
“東方,對不起。”
“是我太心急了,我不該選在昨天去殺任我行。”楊蓮亭深呼吸一口氣,擡起頭來望向東方不敗,“是我太心急了。”
“可是你要相信我。”
“東方,雖然我現在沒有辦法告訴你為什麽…”楊蓮亭頓了頓,“你若是不高興,我就不再做這些事情了,好不好?”
“任我行已經死了,你若是不喜歡,我不殺任盈盈了,好不好?”
“你不喜歡下山,那我以後都陪着你,我們待在黑木崖上,我陪你練功,喝酒,看日落,好不好?”
楊蓮亭望着面前這個人,眼眶微紅。
老實說,看到東方不敗氣急攻心吐血的時候,什麽任我行,什麽任盈盈,什麽前世的深仇大恨,在那一刻,全部都不重要了。
所有所有的一切,任何事,都比不過面前的這個人。
他萬萬沒想到他一時心急想殺任我行,居然會把東方不敗傷成這副樣子。
天知道他有多後悔多心痛。
輕輕呼出一口氣,楊蓮亭握住東方不敗的手,他看着他輕聲說,“你別生我氣,好不好?”
東方不敗坐在床榻上,任由楊蓮亭這樣擺弄,他微阖了眼,然後再睜開,像是很疲憊的樣子,一張臉蒼白的不像話,視線定定的落在楊蓮亭的身上。
“我不明白你到底想要什麽。”
“你以前根本就不喜歡男人,你早知道西湖水牢的位置,你騙我下山,也是為了想殺任我行——”
“我之前說過的,你若是騙我,你若是騙我,那我一定會親手殺了你。”
東方不敗深呼吸一口氣,微阖了眼,他握着拳頭的手微微發顫,許久,他緩緩睜開眼,視線落在這房間裏的喜字和鴛鴦暖帳上面。
一雙眼睛布滿了紅色的血絲,他自嘲一笑,“可是我還是不忍心下手。”
“不止不忍心下手,我甚至還要害怕你會不會殺了任我行之後,便不願意再繼續騙我,不願意再繼續跟着我,我怕我一個人回了這院子,你便不會再跟上來。”
“我怕你走了。”
楊蓮亭坐在原地,他看着東方不敗話說着說着,那雙好看的眼睛裏就積蓄起淚水。
他紅着眼眶,一滴滴淚珠順着臉頰無聲地墜落下來,眼淚落在楊蓮亭的手上,燙的楊蓮亭幾乎覺得一顆心髒都像是被人吞噬了似的,胸口那處生疼。
他喉嚨幹澀的厲害,克制不住的覺得後悔,心疼的恨不能殺了自己,一把将面前這人抱進懷裏,幾乎是想把他生生揉進身體裏:“對不起,東方,對不起,你別哭——。”
東方不敗搖頭。
“我不問你為什麽要殺他們了。”
“你不想說,那我就不問。”
東方不敗烏黑的發梢後露出一段白皙的後頸,肩膀自然微垂,包裹在白袍裏的身形削瘦,他微垂了眼睑,像是自嘲的笑了一下,然後用一種近乎于自言自語的聲音開口道:“我總是什麽都願意給你的。”
“你要騙我的話,就騙一輩子吧。”
“蓮弟,我從沒想過有一天東方不敗會變成現在這樣。”他的眼神有一瞬間的迷茫跟恍惚,他輕輕地笑,半靠在床榻上面,眼眶微紅,視線最終落在楊蓮亭的臉上,“都說我是天下第一,可是我最終還是輸給你了。”
“就算是你要我的命,想來我也是願意給你的…”
“任我行已經活不成了,你若是還想殺任盈盈——”東方不敗抿了抿嘴唇,“我自是可以替你動手對,盈盈不比任我行,她自小習武,雖然算不得高手,可也絕非是你能夠抵擋的。”
“之前有個和尚跟我說,做了惡殺了人的人,死後會堕入無邊煉獄,受業火懲罰。”
東方不敗沖着楊蓮亭笑了笑,“蓮弟,我這雙手原本就沾滿了鮮血,無所謂再多一兩個。”
是了。
楊蓮亭望着面前的這個人,他深呼吸一口氣,上前将他擁進懷裏,緊一點,再緊一點。
全天下就只有這麽一個人。
他高高在上生殺予奪,偏偏對自己,好到了不講道理的程度。
前世他說他不想再被任何人看不起,于是他就給了他大總管的位置,把整個神教全都交到他手上,任由自己把他生生架空。
前世他說他不喜歡男人,他便把自己打扮成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掐着嗓子柔了身段,被令狐沖他們羞辱成了老妖旦。
就連他說了那麽一句他不喜歡童百熊,于是他就那般不管不顧的把童百熊殺了,
重生一世,他還是這個樣子。
愛一個人,便蒙上眼睛閉上耳朵,不管不顧的對他好。
這麽傻。
“不殺人了,我們誰都不殺人了。”
“我沒有騙你,我會一輩子陪着你。”
“你現在不相信沒關系,我們後面的日子還很長。” 我有一輩子的時間,來證明我有多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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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我行死在了水牢裏。
東方不敗收到江南四友發來的密報的時候,他們正在回黑木崖的路上。
“七竅流血,渾身潰爛。”東方不敗看了楊蓮亭一眼,“任我行死了。”
楊蓮亭嗯了一聲,“給他下的毒原本就是無解之毒,現如今我決定不再跟任盈盈為難,任我行這麽死了,也算是替他女兒受過了。”
話說了一半,楊蓮亭又害怕東方不敗多想,連忙握住他的手開口解釋道:“我說過不會再瞞着你任何事,任我行死了,我也算是了了一樁心事,只要任盈盈不要招惹到我頭上,我就絕對不會再為難她。”
東方不敗搖頭。
“這件事已經過去了。”
“蓮弟,你知道我在意的從來都不是那二人的姓名。”
楊蓮亭點頭,“我知道,是我的錯,我不該在成親那晚瞞着你去做那樣的事,”他頓了頓,望着東方不敗輕道:“東方,回黑木崖上,我再給你補一場婚禮可好?”
東方不敗一愣,正準備說話,一道聲音從後面響起,打斷了他們二人的對話。
“阿彌陀佛,東方施主,好久不見。”
一身粗布袈裟,手持權杖,竟是慧明和尚。
東方不敗微蹙了眉,看了楊蓮亭一眼,抿了抿嘴唇視線落在慧明的身上,點了點頭,“慧明大師,你好。”
“闊別數年,現如今在這裏相見,實在是我佛之緣。”
慧明撥動手中禪珠,念了一聲阿彌陀佛之後,看了一眼楊蓮亭,竟是有些詫異,“這位施主是…”
“貧僧參佛理觀天機,卻從未見過像這位施主一般——像是無根斷魂之人…”
楊蓮亭心頭一跳,不由自主的握緊了東方不敗的手。
東方不敗卻是瞬間就沉下臉來,“你在瞎說什麽?”
“幾年前本座見你,你便是說些不知所謂的晦氣話,現如今你又說蓮弟無根斷魂,和尚,你可是嫌活得太膩了嗎?”
“東方施主且息怒。”
慧明和尚長嘆一聲,沖着東方不敗鞠躬,“貧僧本不願意多管閑事,只不過方才遠遠看到東方施主面色晦暗,怕是不祥之兆,特意前來提醒。”
“我佛慈悲,衆生平等,還望東方施主多加小心,切莫輕易制造殺孽,否則可能出現血光之災,命懸一線。”
東方不敗素來不信這個,皺了眉頭拉了楊蓮亭的手轉身就要走。
楊蓮亭卻是抿了抿唇看了這和尚一眼,站在原地,沖着他深深鞠躬。
“大師,你所說東方近日會有不祥之兆,出現血光之災,請問如何化解?”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抱歉,久等了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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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4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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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主若是心誠,可與貧僧一千兩香火錢,貧僧自會親為兩位施主在廟中點燃長明燈,日日為兩位施主誦經禮佛消災解厄。” 慧明撥動手中佛珠,輕撚胡須,沖着楊蓮亭鞠了一躬,一臉悲天憫人的模樣。
楊蓮亭聽得一愣,然後忍不住笑了。
所以,這和尚看起來仙風道骨,但其實是故意危言聳聽過來化緣的?
東方不敗也皺了眉頭,原本聽慧明和尚說楊蓮亭無根斷魂便已經觸了他的逆鱗,此時此刻這和尚更是滿口胡言,張口就是一千兩,東方不敗愈發不耐,冷下臉來就準備趕慧明離開。
“不知死活,敢在本座面前胡言亂語,還不快滾!”
慧明和尚臉色一變,念了一聲阿彌陀佛,還想說些什麽,東方不敗袖子一翻,掌風凝聚,三根繡花針瞬間出現在手上。
寒光閃爍,那架勢,像是只要慧明再多說一句,下一秒繡花針就要插進他的身體裏。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東方施主您別動怒,貧僧立刻就走,貧僧立刻就走——”
慧明和尚嘆了口氣就準備離開,轉身的那一瞬間,卻被楊蓮亭給叫住。
楊蓮亭拍了拍東方不敗捏着繡花針的手,望向慧明和尚,停頓了片刻之後開口道:“大師且慢。”
“一千兩——”
楊蓮亭把身上的錢袋掏出來颠了颠,忍不住皺了眉頭臉色有些難堪,此次出來想着不會有其他花費,身上就帶了一百多兩銀子備用,零零散散用了一些,現如今身上怕是一百兩都不到。
他暗自在心中苦笑,想當初前世的時候,他在黑木崖上獨攬大權,揮金如土,随便喝一頓酒都是幾百上千兩銀子,這輩子就當個侍衛,那一丁點月銀本就沒存下多少來,此時此刻,寫給一個和尚上一千兩香火錢都囊中羞澀。
咳嗽一聲,楊蓮亭望向東方不敗忍不住老臉一紅,“東方,你能不能先借我一千兩,我——”
東方不敗看着他,微皺了眉。
“蓮弟,我身上向來都是不帶銀錢的。”
是了。
楊蓮亭一拍腦袋,忍不住有些懊惱。
東方不敗這樣的人物,去任何一個地方都自有神教分舵舵主鞍前馬後的招待,他的身上怎麽可能會帶有銀兩。
有些心煩,可也沒什麽辦法,楊蓮亭又颠了颠錢袋裏的銀子,猶豫了一下還是遞給慧明和尚。
“和尚,我先給你一百兩,剩下的…等我們回到黑木崖——”
話還沒說完,東方不敗看了這慧明和尚一眼,從懷中掏出一枚令牌來。
“拿着這枚令牌,可去我教分舵之中,當教主口谕使用一次。”
“和尚,你可以拿着它去我教中分舵支取一千兩銀子,若是膽敢多拿——”東方不敗冷哼一聲,“你該知道我神教做事的手段。”
慧明咳嗽一聲接了過去,連着說了好幾聲阿彌陀佛,沖着楊蓮亭跟東方不敗兩人一起鞠躬,“放心,貧僧侍奉佛祖,自然不會多拿,多謝兩位施主心誠,等貧僧回到少林寺,會親自為兩位施主念經祈福,長燃長明燈。”
“愛別離,怨憎會,撒手西歸,全無是類。不過是滿眼空花,一片虛幻,阿彌陀佛,希望兩位施主可以抛卻前塵仇怨,勿亂造殺孽,否則牽連因果過多,到那時貧僧就算有心,也無能為力了。”
東方不敗不相信他這幅說辭,揮了揮手半是不耐半是厭惡的讓慧明離開,楊蓮亭卻抿了嘴唇,握住東方不敗的手,沖着慧明和尚輕輕鞠了一躬。
“多謝大師指點。”
顯然,楊蓮亭這樣的态度讓慧明很是受用,他輕撚胡須,手撥佛珠點了點頭,“楊施主,你身負大機緣,只要一心向善,自然受佛祖眷顧,貧僧先走了。”
一直目送着慧明離開。
“這和尚是個騙子。”
“我以前見過他,他說我心魔太深,殺孽過多,日後必定孤獨終老。”東方不敗望着楊蓮亭輕聲說:“他說的不準。”
“嗯,不準就最好了。”楊蓮亭握住東方不敗的手沖着他笑,“你有我了,自然不會孤獨終老。”
“給了那和尚一袋銀子,你身上就沒有錢了,如果我沒記錯的話,蓮弟,這是你好幾個月存下來的月錢。”
“嗯,可惜我月錢太少了,”楊蓮亭咳嗽一聲,有點不好意思,“不然就不用找你借了。”
“童百熊的密報裏說,你貪財至極,好占小便宜——”
“嗯,以前是。”楊蓮亭握住東方不敗的手,“來到你身邊之前是。”
“你為何明知那和尚是騙子,仍要給他一千兩,蓮弟,你——”
“因為他說他可以為你消災解厄。”楊蓮亭望着東方不敗輕輕地笑,“哪怕他是為了哄騙那一千兩香火錢,我也願意給他。”
“東方,我希望你永遠都能好好的。”
話一說出口,東方不敗像是愣了。
他站在原地看着楊蓮亭,張了張口像說些什麽,停頓了半晌,他才仿佛剛剛緩過神來,咳嗽一聲,“你不必擔心,我——本座武功天下第一,你不必聽那和尚胡言亂語,這世上能傷到我的人還沒生出來呢。”
楊蓮亭真的愛極了這樣驕傲又篤定的東方不敗。
他忍不住笑,上前一步握住了這人的手,正準備說什麽,卻看到東方不敗輕輕抿了唇。
東方不敗看着他,停頓了片刻之後,沖着他安安靜靜的笑了笑,“不過,若是蓮弟有一日想要殺我,我自然是不會反抗的。”
楊蓮亭呼吸一滞。
他萬萬沒想到東方不敗會說出這樣一句話來,他苦笑一聲,伸手将面前這人抱住,伴着低緩而無奈的嘆息,他只覺得自己的一顆心慢慢的軟了下來。
任我行的事情還是讓東方擔心了。
不過東方不敗的擔心,可能跟這世界上任何人都不一樣。
他害怕的時候,反而會更加把自己最柔軟最脆弱的那一面敞開來對着你,把能夠傷害到他的尖刀跟利刃也遞給你。
他那般勇敢,那般堅定,他認準了你,那便就是真的死心眼一般了。
多傻。
眼前恍惚浮現出前世任我行跟令狐沖攻上黑木崖要殺他的情形,任盈盈那個賤人拿了自己做要挾,東方不敗哪怕跟兩人對戰都穩穩站了上風,卻因為他,幾乎束手就擒。
是啊。
這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個人能真的傷害到東方不敗,除了他。
楊蓮亭輕輕拍着東方不敗的後背,他心裏泛起絲絲縷縷細細密密的痛楚,卻又克制不住生出難以言喻劫後餘生的慶幸。
還好,還能再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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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是準備直接回黑木崖的,可走到路上東方不敗又接到密報,說因為那個即将要召開的武林大會,現在江湖之中許多人像是得到了授意一般,開始瘋狂對付神教。
許多散步在各地的神教弟子,被名門正派圍剿,雖然傷害的不過是一些外圍力量,可自從東方不敗登上教主之位以後,日月神教何曾吃過這種虧?
“蓮弟,你之前也說想去這武林大會走上一遭,”東方不敗抿了抿唇,“這群人膽敢挑釁我教——”
“你身上的傷還沒好。”楊蓮亭皺了眉頭,想都不想就搖頭,“氣血逆流,傷及元氣,你現在應該馬上回黑木崖去,召平一指給你看看,然後好好修養,那葵花寶典雖然厲害,可也陰損,萬一——”
“蓮弟,你別擔心,我真的沒事。”
東方不敗主動握了他的手,“那武林大會還有上十日才開始,我們慢慢的趕過來也來得及,這群人膽敢這般放肆,若不給點教訓,怕是後患無窮。”
“更何況——”東方不敗冷哼一聲,微微擡了下巴,“一群烏合之衆,根本不足為懼。”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楊蓮亭縱然不願,也只能點頭答應,他嘆了口氣,牽住身旁這人的手,“是,教主文成武德,千秋萬載,就算是刀山火海,屬下也都陪着教主過去走一遭。”
被他這麽一說,原本聽慣了這句話的東方不敗一瞬間有些別扭,瞪了他一眼,別過頭去,“什麽刀山火海,哪有那麽嚴重。”
“是是是,當然沒有那麽嚴重。”
楊蓮亭輕輕笑了笑,“那既然要去那什麽勞什子的武林大會,時間也不着急,我們就先別趕路了,在此地找個客棧休整一夜吧,明早再出發。”
“我再去找個藥鋪抓點藥,熬了晚上給你泡腳。”
對于楊蓮亭的話,東方不敗從來都是沒什麽意見的。
找了一家從外面看起來還不錯的客棧,掌櫃的是個會來事兒的,眼尖的看出兩人穿戴不凡,飛快的從後面跑出來迎接。
“二位爺,是打尖兒啊還是住店?”
“咱們這兒是鎮上最好的客棧了,你們可真是來對了!”
楊蓮亭輕笑一聲,“住店。”
“好嘞,”掌櫃的響亮的應了一聲,回過頭去就跟店小二吩咐道:“給二位爺開兩間上房咯。”
楊蓮亭挑眉,“掌櫃的,你說錯了,我們只要一間上房即可。”
掌櫃的一愣。
說實話,這客棧裏人來人往的,江湖上的人也不少,除了親子夫妻,還真沒見過幾個大老爺們兒要住一間房,要說為了省錢吧——可看這兩位的穿着用度,絕對不是要省這兩個錢兒的人吶。
不過奇怪是奇怪,掌櫃的是個人精,自然而然也不會表現出來,笑呵呵的應了一聲,一邊轉過頭去又跟店小二交代換成一間,一邊跟楊蓮亭套着近乎。
“二位看着不像本地人啊,來這裏是為了看今天晚上的煙火大會吧?”
“我跟你們說啊,這煙火大會可熱鬧了,每年其他地方好多人都過來看呢,要說您二位還真是來的巧,要是再晚一點兒,怕是我們這兒連一間上房都沒有了。”
“二位爺還有什麽別的吩咐嗎?”
楊蓮亭笑了笑,“弄一桌吃的進來吧,要清淡點兒的,不要太油膩葷腥,也不要辣。”
“然後晚點再弄一桶熱水進來。”
他頓了頓,悄無聲息地看了東方不敗一眼,“我們需要沐浴。”
東方不敗聽到這句話耳朵簌地就紅了,那掌櫃的卻是沒覺出什麽異樣來,笑呵呵的一一都應了,召呼一聲就退下了。
聽到掌櫃的退出去把門帶上的聲音,楊蓮亭望向東方不敗開口道:“一會兒吃完東西,我幫你用藥沐浴。”
“那掌櫃的方才已經覺得奇怪了,兩個男人同住一間房,”東方不敗耳垂發紅,裝作平靜鎮定的樣子看了楊蓮亭一眼,“你現如今又要他送熱水進來——”
此時此刻正巧夕陽打進來,照在東方不敗的側臉上。
他耳垂通紅,一雙眼睛像是潋滟着水光,皮膚白皙幹淨,近乎于透明。
楊蓮亭被他這麽看着,只覺得心裏裹着層蜂蜜一般黏黏膩膩的,攪得他一顆心都酥軟下來,連帶着,某些欲|望開始複蘇,有些蠢蠢欲動,按捺不住的燥熱。
他緩緩走近,站在東方不敗面前,看着自己的身影籠罩住了東方不敗的,看着他的臉,楊蓮亭輕輕地笑。
“東方,你可是忘了,我們已經拜堂成親。”
“夫妻不同住一間房,難道要分居兩室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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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4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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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蓮亭低下頭來,低垂下來的頭發蹭過東方不敗的臉頰,兩個人的呼吸交纏,許是有點癢,東方不敗有些不适應,別過臉去,身體卻沒有移動,任由着楊蓮亭距離他越來越近。
“東方,你怎麽不說話?”
楊蓮亭愛極了他面對自己時候這種全天下獨一份的溫順容忍,此時此刻一顆心軟的不像話,刻意低沉了聲音,擡起手摩挲東方不敗的臉頰,笑意溫淳:“方才那掌櫃的吃驚的樣子,我都忍不住想問他,我與自家娘子同住一間房,有什麽奇怪。”
東方不敗的臉噌的一下就紅了。
“你瞎說什麽。”
“什麽娘子——”東方不敗看了楊蓮亭一眼,渾身別扭的厲害,卻又不知道該怎麽反駁,半晌,眼波流轉,他像是輕哼了一聲,“本座乃是天下第一的東方不敗,你怎敢這般輕薄——”
“輕薄?”
楊蓮亭忍俊不禁,笑意越發深了幾分,兩只手直接撐在椅子兩側,把東方不敗控制在自己兩只手臂之間的範圍裏,低下頭,蜻蜓點水一般的吻落在他的嘴唇上,然後擡起頭來問東方不敗。
“教主說的,可是這樣輕薄?”
不等東方不敗回答,楊蓮亭再一次低頭。
深吻。
熱切地吻,細密地撕咬,溫柔地舔|舐。
他幾乎是克制不住的在東方不敗的唇齒之間留戀,他像是在品嘗什麽極其珍貴的東西一般,溫柔,又霸道。
原本只是想輕輕親那麽一下,可碰到東方不敗之後,他只覺得自己腦袋轟的一聲,只想将這人抱的緊一點,再緊一點,這輩子都這麽唇齒相依,便是他最沒出息最渴望的理想了。
他胸口微微起伏,只覺得身體裏都像是着了火。
東方不敗最開始是有些不習慣的。
可親吻他的這個人,是楊蓮亭。
東方不敗緩緩放松了僵硬的身體,甚至微微擡了手,同樣也從後面抱住楊蓮亭的背,他仰着頭,輕輕回應着楊蓮亭的親吻。
感受到東方不敗的回應,楊蓮亭深吸一口氣,忍不住将面前這人抱的更緊了一些。
說實話,楊蓮亭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對東方不敗同樣為男人的身體有那麽多抑制不住的遐想。
只是靠這麽近的距離,看着他的臉頰,嗅着他身上的氣息,親吻他的臉頰和嘴唇,只是最單純的唇齒相依,他都覺得呼吸都有些不穩,克制不住的想要更多。
窗戶外面的夕陽照進來,明明暗暗的,打在東方不敗的半張臉上,他皮膚白皙,微閉着眼,那般信任與依賴的享受着楊蓮亭的親吻,原本在旁人面前高高在上,冷漠倨傲的一個人,在他懷裏,卻那麽安靜柔順,表情甜蜜又沉迷。
楊蓮亭看着他的臉,那一瞬間,他覺得漫長時光,前世今生,巨大的時光洪流這一瞬間都在他眼前流逝,轟隆轟隆的,他的一顆心又酥又軟,像是找到了失落許久,壓抑了兩輩子的另一個自己,所有一切看得見看不見的縫隙,全部都在這一刻被填滿了。
美人如玉啊。
“東方,你不知道你有多好看。”楊蓮亭聲音帶着幾分克制的沙啞,他輕輕喘息,眸中燃燒着暗紅色的暗潮洶湧,“你這幾日休息的好些了嗎,還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蓮弟,此刻還是白天,你——”
東方不敗自然是知道楊蓮亭問自己還有沒有哪裏不舒服是什麽意思,他心跳的極快,覺得臉頰燒的厲害,被楊蓮亭這麽看着,覺得渾身上下都別扭了。
若是換做別人,敢在他面前讓他有一絲一毫的不舒服,恐怕下一秒東方不敗就已經擡起手來讓他橫屍當場了。
可這是楊蓮亭啊。
一想到他,看到他,被他這麽觸碰,東方不敗都覺得像是生生飲了一杯讓他甘之如饴無法抗拒的鸩酒,生不起一絲一毫反抗的力氣,反倒是像喝了蜜,有些隐秘的期待跟歡喜。
拜堂成親——
是啊,都拜堂成親了。
東方不敗別過臉去想要掩飾自己燒紅的臉頰,努力保持聲音平靜鎮定,他咳嗽一聲,揚了下巴輕聲說:“本座乃是天下第一,自然是早就恢複——”
話還沒說完。
楊蓮亭直接把他整個人打橫抱起,放在了床上。
“既然好了,那屬下可就放心了——”楊蓮亭低聲的笑,伸了手就準備把床上的幔帳拉下來,可還沒來得及動作,下一秒——
咚咚咚——
“客官,飯食給您送來咯!”
店小二在外面敲門,隐約還能嗅到飯菜的香氣,“客官,客官,飯菜到啦!”
氣氛一瞬間被破壞殆盡,楊蓮亭深吸一口氣,看着門外的方向一張臉黑的不像話,東方不敗看着他的表情,卻是忍不住笑出聲來。
楊蓮亭一愣。
說實話,他很少看到東方不敗這樣笑。
前世他自卑又敏感,永遠都是沉默着,那樣隐忍苦澀的笑,一言一行都克制着,生怕那裏惹得他不喜招來了他的厭惡。
這一世東方雖然沒有經歷前世那樣的折磨,卻也敏感冷漠,拒人于千裏之外,這樣敞開心扉笑的很開朗的時候,極其少見。
看着他那樣毫不設防毫無顧忌的淺淺的笑,楊蓮亭那一瞬間仿佛聽到涼風裏無數繁花倏忽綻放時噴薄而出的鳴嘯,像是看見鐵樹開花碧波萬傾,之前所有雜亂無章的心思都沒有了,只剩下面前的這個人,輕柔的撞在他的心上,發出震耳欲聾的回響。
被他看的實在是有點不好意思,東方不敗直接推開楊蓮亭,“愣着做什麽,快去開門啊。”
“東方,你以後要多笑。”楊蓮亭咳嗽一聲,掩飾住自己那一瞬間的失态,他一邊飛快的在東方不敗額上印下一吻,一邊站起身來去給店小二開門。
“你笑起來特別好看。”楊蓮亭說的誠懇,卻被端着飯菜走進來的店小二聽見了,店小二先是一愣,然後有些憨厚的撓了撓後腦勺。
“客官,看您這說的,對待客官們,我們當然得笑的燦爛一點,要不然——”
店小二的話還沒說完,楊蓮亭瞥了他一眼直接打斷,“我說的是他,不是你。”
順着楊蓮亭眼神的方向望過去,東方不敗正施施然地從床榻上站起來,一身紅衣,黑色發絲如同瀑布一般散落在背後,在楊蓮亭身邊,他自然是收起了所有的鋒芒與冷漠,這般柔和安靜的模樣,店小二一瞬間站在原地就看愣了。
“确…确…确實好看…”
東方不敗眉頭一皺,擡起手來銀針瞬間就出現在手上,楊蓮亭見狀連忙上前一步,一把按住東方不敗的手,接過店小二手裏的飯菜,然後推着将人送出了房間。
“我不喜歡被人那麽看着。”東方不敗仍然微簇着眉,聲音冷冷的。
“我也不喜歡。”楊蓮亭牽住這人的手,拉着他坐在桌子面前,一邊給他盛粥,一邊開口道:“我不喜歡旁人像我一樣看你。”
東方不敗搖頭,“不一樣的。”
聽到這話,楊蓮亭忍不住笑了,把粥放在東方不敗面前,然後給他夾了一筷子小菜,“我的東方太好看了。”
“有時候我在想啊,要不要在黑木崖上修一個院子,誰也不知道進去的路,就我們兩個,在裏面生活。”說着說着,楊蓮亭忍不住自己先笑了,他輕輕嘆氣,前世他為了獨掌大權,更是為了躲避東方不敗的情意,修了那個與世隔絕的亭臺樓閣,将這人如同軟禁一般的關在裏面。
這輩子,他居然還是想重修那個院子。
不同的,是他想跟東方兩個人,不受任何人打擾的住在裏面。
“我做過一個夢。”東方不敗抿了抿嘴唇停頓片刻,看了楊蓮亭一眼輕聲開口道:“那日我們拜堂成親,中間睡醒了我就想講給你聽的,只不過我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