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那一頓不醉不歸的酒喝得除張威以外的人都失去了後半段的記憶,可張威當時說過的話每個人都記得清清楚楚,因此第二日的早朝,聰明人以宿醉為借口在家休養,連收到消息的解鈞都身體不适,而老實人照例上朝,卻充分體驗了一下什麽叫史無前例的尴尬。
宣政殿內,坐在龍椅上的劉策一如既往地打着瞌睡。
長孫伯毅在劉策左手邊的位置正襟危坐,原本就總是一副表情嚴肅的模樣,今日的臉色更是一黑到底,雙目微垂,沉靜的氣勢有些駭人。
張威因為年齡是将軍中最長的,所以一直都是坐在長孫伯毅身邊的,以往從不覺得長孫伯毅的安靜讓人難捱,今日卻是從坐下的那一刻起就感覺如坐針氈。
同樣坐立不安的還有其他知情卻什麽都不能說的将軍們。
雍寧在昨日亥時收到了屬下打探來的消息,因此此時見到這場面也并不覺得意外,只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垂着眼在劉策的右手邊正襟危坐。
可其他的文官們是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隐約覺得武将之間的氣氛有些凝重,奈何早朝上也不是個發問的好時機。
禮部尚書偷看了雍寧一眼,得雍寧示意,這才出列上前。
“啓禀陛下,臣有本要奏。”
“啊!”劉策驚醒,擦了擦嘴角的口水,“什麽?怎麽了?”
雖說是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場景,可看到将要正式成為皇帝的人仍舊是這副德行,禮部尚書還是忍不住在心中嘆息。
瞟了一眼不動如山的長孫伯毅,禮部尚書只好故作鎮定地繼續說道:“啓禀陛下,臣有本要奏。前些日子長孫将軍提議要給諸位開國功臣封王,臣已拟好相關事宜,請陛下過目。”
封王一事,他原本就是不同意的。自古以來這異姓王就不是能随便冊封的,萬一日後不能妥善處理,必将後患無窮。他們根基不穩,不宜多生事端。
原本他都寫好了駁斥的折子,可兵部尚書突然登門造訪,提點了他一句,他這才明白長孫将軍和尚書令的用心。
于是這一本折子裏,他盡可能地壓制了異姓王所享有的權利,他們這陛下八成是看不出什麽端倪,那幾個所謂的将軍大概也是不懂,接下來就只看這折子上寫着的東西是不是合長孫将軍的心意了。
“封王?”劉策愣了愣,然後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哦!封王啊!把折子給長孫,給長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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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上任的太監總管也已經熟悉了這個模式,從劉策身後走出,到禮部尚書面前取了折子就轉手呈交給長孫伯毅。
長孫伯毅接過折子,一言不發地翻看着,全部看完後便又從自己懷裏掏出一本折子:“有關封王的事情,本将軍也寫了個折子,請……張将軍看一看吧。”
話音落,長孫伯毅就将手上的兩本折子一起交給了張威。
張威咽了口口水,接下兩本折子,卻始終不敢看長孫伯毅一眼。
他雖然是已經決定要留在長安幫助長孫,可不能據實相告,他到底還是覺得有些對不住長孫。
禮部尚書所寫的那本折子裏,所有的将軍都給封了王號,包括張威,又因為張威原本是登州人,因此封地也給圈在了登州。
但長孫伯毅所寫的那本折子裏就只寫了張威一個人,沒有爵位,沒有勳位,就只給了他一個武散官的職位,是正三品懷化大将軍,有關懷化大将軍所擁有的權利和勢力,長孫伯毅一個字都沒寫,他寫進折子裏的就只有懷化大将軍的俸祿多少和将軍府地址。
看到這兩本折子,張威的心裏登時就是一咯噔。
其實朝廷的這些個官職他分不清楚,可僅從這兩本折子上看,他若接受封王,那好歹還有封地和監管駐軍的權力,還能跟兵扯上關系,可若他想要留在長安,那長孫就只肯給他一個空頭名號,他除了一座将軍府和看起來豐厚的俸祿,大概什麽都沒有。
張威猶豫極了,可想起那個男人說過的話,張威一咬牙,還是選了懷化大将軍。
“末将就聽長孫将軍的。”
長孫伯毅瞟了張威一眼,又從張威手上拿過兩本折子,遞給等在他面前的太監總管。
“那麽,尚書令也看一看吧。”
“好。”雍寧接下兩本折子看了看,突地就笑了,道,“還是長孫将軍心疼自己的兄弟。張将軍年事已高,确實不适合去到邊疆苦寒之地,是我疏忽了。”
這話說完,雍寧便将兩本折子一起交給了禮部尚書:“就依長孫将軍的法子辦。”
這個張威到底是吃錯了什麽藥?這長安城可是黎紹和長孫的地盤,不管張威的心裏是怎麽想的,他若留在長安,那無異于是日夜待在黎紹和長孫的監視之下,囚于長安,他能得到什麽?
這事兒有蹊跷。
“是。”禮部尚書應下後就退回了自己的位置,見沒人注意到他,便偷偷打開了長孫伯毅寫的那本折子快速地掃了一眼,這一眼掃完,禮部尚書也是心生疑惑。
正三品的武散官……這個位置當真是非常微妙,正三品聽起來還算是個高官,可散官與職事官不同,壓根兒就不參與朝政事務,若得皇帝青睐,那還能常伴聖駕左右,可若不讨喜,那八成都會被朝廷所遺忘……難道張威是打算拿着朝廷的俸祿頤養天年了嗎?
雍寧擡眼看了看對面一直垂着眼默不作聲的長孫伯毅,細細琢磨了一下,還是向劉策作了一揖,朗聲道:“啓禀陛下,若依長孫将軍所想,将張将軍留在京城,那麽登州就缺了一個監管駐軍的人,陛下您看是不是要再選一個人補上這個空缺?”
這個空缺自然是不需要補的,所謂的監管邊防駐軍本也只是他和長孫随口說的借口,有或者沒有都是一樣的,但這話他是故意說給張威聽的。
雍寧一邊說一邊暗自觀察着張威的神色,果然見張威一臉的懊惱,但好像并沒有要改變主意的意思。
“是這樣嗎?”劉策看向長孫伯毅,“長孫你說。”
一聽到雍寧說出這番話,長孫伯毅就猜到了雍寧的用意,瞟一眼張威,長孫伯毅就見張威明明是一副猶豫不定的神情,卻始終不肯開口改變主意。
長孫伯毅的眼神也沉了下來。
按理說,張威若當真那麽在意兵權,那該不會同意他的提議,畢竟他雖給張威封了個将軍,卻并沒有說張威可以帶兵,然而張威似乎都沒有要向他确認這一點的意思,方才竟是一口就答應了下來,為什麽?
沒等到張威開口,長孫伯毅只能擡眼看向雍寧,沉聲問道:“不知尚書令心目中可有人選?”
“恩……”雍寧沉吟片刻,然後搖了搖頭,“這還真是沒有。如今還在長安城中可以為将的人都還太過年輕,且幾乎沒有帶兵打仗的經驗,讓他們領着十六衛在長安城中轉轉還好,若去邊疆,那是要吓得尿褲子了。”
“是嘛,”長孫伯毅似乎有些失望,又垂下了眼,“既然如此,登州的位置就暫且空着。”
張威并不知道這所謂的監察之人到底是有多重要,可想到這是要王爺去做的事情,便覺得八成是十分重要,因此一聽長孫伯毅說要空着,張威登時就緊張了起來,既內疚,又自責。
“空着……不好吧?不如讓俞世或者奚虎去?他們都是長孫将軍的副将,也在長孫将軍身邊跟了許久,想必能夠勝任。”
“不行,”張威的話音才落,長孫伯毅就毫不客氣地拒絕了,“俞世和奚虎氣魄不足,還缺歷練。”
張威閉上了嘴,再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陶五敬瞥了張威一眼,暗罵張威早知如此何必鬧這幺蛾子,卻還是開口打了個圓場:“幽雲一帶與登州相隔不是太遠,在有合适的人選之前,我會幫忙盯着的。”
雍寧立刻笑道:“有陶将軍這話,我就放心多了。那就先辛苦陶将軍,我們也會留心軍中大小将領,争取早日尋到适合之人。”
“尚書令客氣了。”陶五敬向雍寧抱拳。
又讨論了幾件日常政務,這尴尬的早朝才終于結束。
一臉陰沉地踏出宣政殿,難得今日沒有人敢追出來跟長孫伯毅搭話,長孫伯毅卻被紫蘭殿來的守衛給攔住了去路。
“長孫将軍,”那人先向長孫伯毅行了個軍禮,然後說道,“啓禀将軍,黎征……要見您。”
“見我?”長孫伯毅的臉色登時就更冷了,“他說要見,你就來尋我?我有沒有囑咐你們不能聽他胡言?”
“卑職不敢違背将軍命令,”那守衛這時才察覺到長孫伯毅的心情似乎不太好,暗道自己倒黴,“只是黎征這幾日一直在罵那位三皇子,言辭極其難聽,卑職怕若無人阻止,下面的人會管不住嘴,若是傳出不利于那位的流言……卑職不敢擅自做主,這才來找将軍。”
事到如今,他們誰不知道長孫将軍和那黎氏三皇子的關系?俞副将到營中去看望他們的時候還千叮咛萬囑咐,說千萬不能惹到那位三皇子,若發現有對三皇子不利的事情,也最好立馬上報給将軍,不然很可能就要倒大黴了。
俞副将跟了長孫将軍那麽多年,對長孫将軍十分了解,若俞副将都那麽說,那八成就沒有錯。
一聽說黎征是在罵黎紹,長孫伯毅就皺起了眉,思忖片刻便跟着那守衛去了紫蘭殿。
長孫伯毅到時,黎征剛挨了一輪打,已經陷入了昏迷。
長孫伯毅冷眼看着渾身是血的黎征,冷聲道:“潑醒。”
“是!”立刻就有人從密室的池子裏舀了一桶水,大力地潑到了黎征身上。
從頭到腳都被淋了個透,黎征被冷水激得渾身一顫,緩緩睜開了眼睛。
總覺得視線中多了一個人,黎征艱難地擡起頭來,這一擡頭就看到了筆直地站在他面前的長孫伯毅。
黎征嘴一咧,笑了:“我只是說說而已,他們還真把你叫來了?真是太聽話了。”
“你們都退下吧,”等密室裏只剩下黎征給你他,長孫伯毅才沉聲道,“事到如今,何不讓自己好過一些?鬧過頭了,受罪的也是你自己。”
“呵!讓自己好過一些?”黎征冷笑,“我啊,從來都沒好過過,從小到大,一直……既然你們都不讓我好過,我又何必讓你們好過?”
“事已成定局,你還能如何?”長孫伯毅冷眼看着身上沒有一塊好地方的黎征,可盡管黎征已經傷成了這樣,長孫伯毅看着卻還是覺得不解氣。
黎征盯着長孫伯毅看了看,突然邪笑道:“你跟黎紹睡過了?”
長孫伯毅的臉色登時就沉了下去:“這不關你的事。”
“不關我的事?不不不,這你就說錯了,”黎征得意道,“我得問問,你覺得我把他調教得怎麽樣?我再怎麽混蛋也不會對自己的親弟弟下手,但我可是請過專人來教他,感覺如何?”
“黎征!”長孫伯毅爆喝一聲,猛沖到黎征面前,紅着眼掐住了黎征的脖子,“你找死!”
“哈……哈哈……哈……”因為喉嚨被掐住,所以黎征的笑聲極為破碎,“十年……你知道他、他有過多少男人了嗎?我、我都記不清了……你覺得他跟他身邊的那幾個人睡過了嗎?我、我覺得他們是睡過了,不然那些人為何對黎紹死心塌地?當年你離開、離開長安之前也沒、沒碰過他吧?真可惜……”
“黎征!”長孫伯毅的手越收越緊,叫黎征已經說不出話,只是黎征的臉上依舊帶着得意的笑容。
長孫伯毅突然回神,立刻就放開了似乎馬上就要咽氣了的黎征,等黎征緩過氣來,長孫伯毅才冷聲說道:“不要試圖激怒我,我不會讓你死的,但你知道你所說的每一個方法都将成為我折磨你的手段,凡是你對黎紹做過的事情,我必将百倍償還!”
黎征一愣,似乎是有些怕了,可過了一會兒卻又笑了:“那又如何?待在這鬼地方,我活不了多久,日日受刑,我的身體每況愈下,就算是大羅神仙也救不了我,或許一年,或許兩年,我很快就會死了。
可黎紹會一直活着,你已經請人來調理他的身體了對嗎?等他恢複得跟正常人一樣健康,他就會活得跟正常人一樣長久,可那些我曾加諸在他身上和心裏的痛苦他忘不了,他活多久就要記多久。你還沒碰過他吧?去試試看他會不會讓你碰啊?哈哈,哈哈哈哈!”
覺得黎征的笑聲太刺耳,長孫伯毅擡手,利落地卸了黎征的下巴,然後轉身,大步離開密室。
黎征說的話,長孫伯毅是一句都不信的,可這讓人太過氣憤的話語卻印在了長孫伯毅的腦子裏,尤其是說到黎紹和他身邊人的那一句。
黎紹的心裏只有他,這他非常清楚,可誰知道其他人的心裏有沒有黎紹?
長孫伯毅回到天策上将府時,黎紹才剛泡完藥浴,正守着一個火盆坐在主屋前的廊下曬太陽,而柳子惬意地躺在黎紹的腿上,正笑容燦爛地跟黎紹說着什麽。
長孫伯毅的腳步倏地一頓,這應該已經看慣了的場景此時卻變得刺眼。
柳子跟黎紹是不是太親近了些?巫寧和都不管管?
最先注意到長孫伯毅的是柳子,敏銳地看出長孫伯毅的不悅,柳子彈身而起:“紹,你男人回來了。”
拍拍黎紹的肩膀,柳子識相地離開,跑去找巫寧和了。
黎紹這才看向還站在院子門口的長孫伯毅,見長孫伯毅面色不豫,還以為他是因為張威的事情感到不快。
起身走到長孫伯毅面前,黎紹笑容溫柔地問道:“怎麽這麽不開心?是張威答應只做個武散官?”
長孫伯毅卻沒有回答,只低頭看着黎紹,目光深邃,叫人琢磨不透。
若可以,他是真的想把黎紹藏在誰都看不見的地方,可他不能那樣對待黎紹。
長孫伯毅就這樣盯着黎紹看了半晌,又突然伸出手,輕輕撫上黎紹的臉頰,溫柔地摩挲着。
“伯毅?”看不懂長孫伯毅此時的表情,黎紹眉梢輕挑。
這似乎并不是在為張威的事情感到煩心啊……難不成又發生什麽別的事情了?
“伯毅,怎麽了?”黎紹擡手覆在長孫伯毅的手上,“發生什麽事了嗎?”
“你……”長孫伯毅終于開口,可只說了一個字他的聲音就戛然而止。
“恩?怎麽了?”黎紹看着長孫伯毅,溫柔地笑着,耐心地等着。
“沒什麽,”長孫伯毅順勢牽住黎紹的手,拉着黎紹往主屋裏走,“你開心就好。”
聞言,黎紹蹙眉。
他開心就好?這沒頭沒腦的,伯毅怎麽突然說了這麽一句?他沒做什麽會讓自己開心卻讓伯毅困擾的事情吧?
午飯之後,黎紹回西屋休息,長孫伯毅就去了東廂房處理一些瑣事,沒多一會兒,天策上将府的門人就向長孫伯毅禀報說雍寧來了。
将雍寧請進東廂房,長孫伯毅的臉色依舊是鐵青一片,把踏進門來的雍寧給吓了一跳。
“你怎麽還是這副臉色?還在為張威的事情感到不開心?別太讓黎紹擔心了。”
“沒事,”長孫伯毅垂下眼,“坐吧,來找我有什麽事?”
雍寧毫不客氣地坐下,随口說道:“本不是來找你的,可看你在東廂房待着,那黎紹想必是在午歇吧?我就不打擾他了。”
“找黎紹?”長孫伯毅擡眼,睨了雍寧一眼,“找他幹什麽?”
雍寧不在家裏陪着妻女,總來找黎紹幹什麽?
雍寧哂笑道:“瞧把你給緊張的,我找他能做什麽?當然是問一問張威的事情。我覺得張威的言行有些異常,指不定是受了誰的蠱惑,這會兒來就是想問問黎紹。我記得他沒有午歇的習慣啊。”
“改了。”長孫伯毅冷聲道。
“啊……哦……是嘛。”雍寧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看樣子他今天來的還真不是時候,該再晚一些,說不定再晚一些時候,黎紹就能把長孫給哄好了。可他也沒想到長孫會氣這麽久啊。
見雍寧沒有要走的意思,長孫伯毅冷聲問道:“你要等他睡醒?”
“呃……”看着長孫伯毅的臉色,雍寧實在是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不方便嗎?要不我去找七王子打發一下時間?”
長孫伯毅斜了雍寧一眼,偏頭對俞世說道:“去看看公子睡了沒。”
這幾日巫寧和給黎紹配的新藥有那麽一點兒副作用,黎紹中午喝下藥後就會犯困,可正如雍寧所說,黎紹原本并沒有午歇的習慣,因此即便是犯困躺下了,也未必能立刻睡着。
“是。”俞世低聲應下,然後貓着腰快步跑走。
也不知道今天将軍是碰上了什麽事,從宣政殿裏出來的時候臉色就已經很難看了,不知去哪兒轉了一圈之後臉色又更難看了,連回府後看到公子都沒有好轉,害得他也只能小心翼翼地跟在将軍身邊。
不一會兒,俞世就從主屋回來了:“啓禀将軍,公子還沒睡,還說他要見一見雍大人。”
聞言,長孫伯毅又冷眼斜了雍寧一眼,似極為不滿似的:“去吧。”
“多謝。”沖長孫伯毅拱手作揖,雍寧一頭霧水地離開了東廂房。
看長孫方才的那個眼神,那分明就是對他有所不滿,可他并沒有做什麽會惹長孫不滿的事情啊……這厮今天吃錯什麽藥了?
雍寧走後,長孫伯毅就有些煩躁,手上拿着公文,眼神卻總是往門和窗戶那邊飄去。
“俞世,把窗打開。”
“是。”俞世立刻去推開一扇窗。
“……旁邊那一扇。”
“啊?”俞世不解地看着面前并排的兩扇窗戶,雖然不知道它們有什麽區別,可還是依照長孫伯毅的吩咐,将旁邊的一扇窗打開。
那扇窗戶打開後,坐在書案後的長孫伯毅剛好就能瞄見主屋堂廳,而黎紹和雍寧此時正坐在主屋的堂廳裏飲茶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