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張威見着秦雲馨母子的時候,并不覺得意外。
這孩子不是長孫的,長孫會将他們母子攆出來是早晚的事,秦雲馨在長安城裏也不認識什麽人,五叔他們都已離開,她若離開了天策上将府,就只能來懷化将軍府找他。
一見到張威,秦雲馨就怒氣沖沖地質問道:“張将軍跟那個男人是什麽關系?那個男人是誰?”
“那個男人?”張威愣了愣,轉念細想才明白秦雲馨說得是誰,“你見過他了?”
“若不是那個男人,我們孤兒寡母的能來長安嗎?”秦雲馨氣呼呼地坐下,“說好了只要我進到天策上将府裏照他說的做就能成為長孫大哥的妻子,結果呢?現在怎麽辦?”
看着秦雲馨這一副蠻橫的模樣,張威冷了臉:“既然是那個男人與秦姑娘有所約定,那秦姑娘就去問他,他的事情我并不清楚。”
“不清楚?”秦雲馨狐疑地看着張威,“你們不是一夥的嗎?我才被從天策上将府裏趕出來,那個男人就将我帶來了張将軍這裏,你說他的事情你不清楚?騙誰呢!”
張威的臉色又冷了兩分。
那個該死的小子未免也太随心所欲了!之前就只跟他說有熟人要來,也不說是誰,後來秦雲馨來了,那人也不說是要秦雲馨做些什麽,這會兒又沒知會他就把秦雲馨送來,他還想找到那人給他一個解釋呢!
“既然秦姑娘無處可去,我可以留秦姑娘暫住,至于該怎麽找到那個男人,秦姑娘自己想辦法吧。”
招手叫來府中長史給秦雲馨安排住處,張威就冷着臉離開了懷化将軍府。
“張将軍,張将軍!”見張威就這麽走了,秦雲馨氣得直跺腳。
她的确是喜歡長孫伯毅,只是當年遇見長孫伯毅時,長孫伯毅還只是個窮将軍,領着一群得靠他們襄州百姓接濟的兵,若跟了他,日子必是難過。而且長孫伯毅待她極為冷淡,故而她在長孫伯毅的身邊轉悠了一段時日後也就放棄了。只是長孫伯毅他們離開襄州之後,她遇人不淑,被男人騙了錢不說,還生下了一個不知道父親是誰的孩子。
養父養母并沒有死,只是因為她生下了這個孩子,養父母就将她掃地出門,襄陽城內也沒有人好心收留她,到最後她就只能帶着孩子沿街乞讨,還要忍受他人的冷嘲熱諷和下流的羞辱,日子過得十分難熬。
恰在此時,有人找到了她,跟她說曾經的那個窮将軍打了勝仗,在長安城裏做了大官,只要她将這個孩子賴在長孫伯毅身上,她就能成為将軍夫人,過上好日子,她覺得可行,就跟着那人來到了長安。
可到了天策上将府之後,那個男人就只找過她一次,吩咐她多在人前走動,好叫人知道她是長孫伯毅的女人,到時候長孫伯毅辯解不得,必會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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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照做了,可是現在呢?她被趕出了天策上将府,然後他們就誰都不管她了?開什麽玩笑!長孫伯毅給了她錢又怎麽樣?錢總有花完的一天,得賴上會賺錢的長孫伯毅她才真的能過上好日子!
咬咬牙,秦雲馨咽下這口氣,随懷化将軍府的長史去了客房,暫且在懷化将軍府安頓下來,思來想去還是覺得那個男人教給她的方法管用,于是第二天開始,秦雲馨每天都抱着孩子去天策上将府門前坐着,也不說要進,就只避開了會碰到長孫伯毅的時間,一臉幽怨地在門口坐着,且一日比一日狼狽,幾日之後便已經是蓬頭垢面衣衫褴褛。
天策上将府的門人得了長孫伯毅的吩咐,再不敢跟秦雲馨搭話,也不敢向黎紹禀報,上前攆人卻又不好對一對孤兒寡母動粗,門人沒辦法,就只能當秦雲馨是門前的石獅,不予理會。
五天之後,秦雲馨得了一張字條,将字條上的內容記下,秦雲馨就繼續在天策上将府的門口坐着。
長安城的春天柳綠花紅,常常都是風和日暖,各方才俊懷着滿腔豪情來到長安之後,就日日在長安城內的各風雅之處集會,鬥詩比對,高談闊論,試圖引人注意,也有一部分人将各自的政見書寫成章,送進重臣府中,希望得到賞識。
天策上将府中自也收到了不少,可大多都是有關軍制,只有極少數幾篇是關乎國政民生的。這些文章自然都是被送到了黎紹手上,黎紹逐一看過之後,還真看到幾個有意思的,想了想,便趁着長孫伯毅上朝的時候去了東市的香韻茶肆,那裏是這些青年才俊的集會地點之一。
衛澤先行一步,去香韻茶肆裏要了視角最好的雅間,點一壺雲霧靜候黎紹。
黎紹則乘着馬車慢悠悠地來到香韻茶肆,将鬥篷寬大的兜帽罩在頭上遮住臉,這才下了車,低調走進茶肆,可混在茶肆裏的各府門客一瞧見那件繡着鹿紋的月白色鬥篷,便立刻知曉了來人身份。
待黎紹登上三樓走進雅間,衛澤就放下了用來替代窗扇的竹簾,遮擋住了那些來自外面的窺探視線。
站在竹簾後看着外面模糊的熱鬧景象,黎紹淡笑道:“這景致也有十年未見了。”
世宗在世時,長安城的茶肆裏還常有文人墨客們的集會,可黎征登基之後,便再也沒有人敢随意論政,對朝廷漸漸心灰意冷的有志之士也不再抱有期待,紛紛隐匿起來,或雲游四海,或隐居山林,皆不問世事。郁郁十年,這會兒可算是一窩蜂地都出來了。
嘴上說得清高,可這世上又有幾人六根清淨不逐名利?一旦看到希望,他們還是盼着有朝一日能名利雙收,不負寒窗數載。
衛澤站在黎紹身後,低聲道:“啓禀公子,公子屬意的幾個人今日都在這裏。”
“那就看着吧。”黎紹轉身,坐在了桌邊,自斟一杯雲霧細品,瞥一眼身旁的位置,突然有點兒後悔。
若是等伯毅下朝一起來就好了。
思及長孫伯毅這幾日為了皇商的事情筋疲力竭,黎紹莞爾一笑,便将這一絲後悔抛諸腦後。
聚集在大堂裏的青年們都急于展現自己的才華,因此是一刻也閑不住,一會兒有人鬥詩,一會兒有人比畫,再過一會兒就人分兩撥,就某個問題争論個面紅耳赤,倒是有語驚四座的人,可這樣的人常常都有,黎紹并不覺得稀奇。
黎紹百無聊賴地坐在三樓雅間,大堂裏的人們卻是心生疑惑了。
每日到這茶肆裏來的,除了他們這些想要尋伯樂的人,還有朝廷大臣派來暗訪的伯樂,大概都是各府門客,坐在雅間裏二樓、三樓的雅間裏悄悄看着,覺得誰不錯就叫上去聊上幾句,若覺得合适,就帶回府引薦給自家大人。
今日本該也是如此,先前也有幾個人被請上去聊了聊,可不知從哪時開始,樓上的人竟是一齊沒了動作,任他們十八般武藝輪番展示,上面也沒個動靜,為什麽?
有思維敏捷的人頻頻瞄向三樓黎紹所在的雅間,暗自猜測這裏面坐的是什麽人。
衆人各懷心思之際,衣衫褴褛的秦雲馨就突然抱着孩子沖進了香韻茶肆,都還沒看清茶肆裏有誰,就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求公子開恩,就讓我們一家團圓吧!”
這一聲哭嚎把衆人吓了一跳,定睛一看便看到一對落魄的母子,衆人面面相觑,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秦雲馨也不擡頭,哭喊道:“奴婢知道公子在這裏,求公子開恩啊!”
雅間裏,衛澤冷了臉,沉聲道:“公子,我去将她趕走。”
“不必,”黎紹不慌不忙地攔住衛澤,“剛好是個機會,看着便是。”
衛澤不太明白這是一個什麽機會,但黎紹說看着,那他就看着。
見秦雲馨哭嚎半晌都沒人理,終于有人泛起了同情心,上前扶起秦雲馨:“夫人快起來,有話慢慢說。”
秦雲馨也在地上跪了半晌,這會兒有人扶她,剛好就合了她的心意,于是秦雲馨順着那人的力道起身,踉跄着被扶到一旁坐下,淚流滿面。
“夫人喝口水吧。”又有貼心的人遞上了一杯茶水給秦雲馨。
“多謝這位公子。”秦雲馨接下茶水,抽抽搭搭地喝了一口。
嚴維看着衣衫褴褛的秦雲馨母子,溫聲問道:“夫人要找的是哪位公子?姓誰名誰?說出來,也好看看那位公子今日是否在這茶肆之內。”
秦雲馨擡頭,一臉茫然地看着嚴維,目中帶淚:“我、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這長安城裏的人都管他叫公子。”
嚴維蹙眉。
公子只是個稱呼,現在在這茶肆裏的人大多被人稱為公子,僅憑這一個稱呼可怎麽找人?
“那夫人要找的人是哪個府裏的?”
秦雲馨瞟了嚴維一眼,低聲道:“是、是天策上将府的。”
一聽到“天策上将府”這個名字,人群中頓時騷動起來。
都說現如今的後楚是天策上将長孫伯毅一手建起的,在後楚的朝堂上說一不二的人也是這位天策上将,他們之中可有不少人是奔着這位天策上将來的,只可惜都過了好幾日了,他們卻連天策上将府的人都沒見過。
嚴維偏頭問身旁的楊元:“今日可有天策上将府的人來?”
“那我哪兒知道啊,”楊元白了嚴維一眼,“樓上的那些人又沒在腦門上刻字,誰知道哪個是天策上将府的?”
“公子一定在這兒的!”秦雲馨突然伸手抓住嚴維的胳膊,“我知道的,公子一定在這兒!是、是他們府裏的人見我可憐,才告訴我的,公子一定在這兒!公子!”
說着,秦雲馨又大喊大叫起來。
“夫人冷靜!”嚴維被秦雲馨給吓了一跳,下意識地就拂開了秦雲馨的手,随即又覺得有些尴尬,便轉身,仰頭看着二樓、三樓上那一間間被竹簾遮擋的雅間,拱手朗聲道,“不知天策上将府的公子可在?這位夫人似乎有話要跟公子說,不知公子可否出來聽這位夫人說幾句話?”
一聽嚴維這話,楊元立刻就扯了嚴維一把:“你瘋了嗎?這樓上坐着的都是什麽人?你幹嗎多管閑事?!”
嚴維蹙眉道:“可你看這位夫人必是有難處,怎麽能放着不管?”
“就說關你什麽事啊!”楊元恨恨地瞪着嚴維,“你快閉上嘴吧!”
“嚴兄正直善良,最見不得弱者受難,路上碰見個乞丐都要慷慨解囊,如今瞧見這孤兒寡母的,怎麽可能坐視不理?”晏心坐在旁邊的一桌,手上搖着一把折扇,一臉譏笑,“只是嚴兄,這長安城中可也是什麽人都有的,嚴兄千萬莫要被人騙了,被騙光錢財事小,毀了仕途事大。”
聞言,嚴維瞪起了眼睛,微怒地看着晏心:“晏心你別信口雌黃!這位夫人哪裏像是騙子?”
“哪裏像?”晏心轉頭睨了秦雲馨一眼,“蓬頭垢面,卻膚白如脂,衣衫褴褛,卻十指纖纖,我是真不知道該說這位夫人富貴還是落魄了。”
嚴維也看向秦雲馨。
秦雲馨忙道:“我本出身普通人家,家境不說富裕,卻也不貧寒,我從小就是被父母嬌養大的,只是這幾日來長安尋夫,落魄了些罷了。”
“尋夫?”晏心挑眉,“尋夫尋到天策上将府了,難不成夫人的夫君是天策上将?”
聽到這話,衆人齊齊看向秦雲馨,目光炯炯。
秦雲馨的臉一紅,點了點頭。
別說是晏心,連嚴維都傻眼了。
“呵!可別說笑了,”回過神來,晏心嗤笑一聲,“這年頭,随便逮哪兒弄個孩子就能說是長孫将軍的,想當貴人想瘋了吧?”
“晏心,注意你的言辭!”嚴維怒瞪着晏心。
“我的言辭怎麽了?”晏心吊起眼角睨了嚴維,“許她出來招搖撞騙诋毀長孫将軍名譽,不許我戳穿事實啊?”
“你又憑什麽說這孩子不是長孫将軍的?”
晏心哂笑道:“那你又憑什麽說這孩子是長孫将軍的?證據呢?”
“我!”嚴維氣得直喘粗氣,“這位夫人都說了……”
“她說是就是?”晏心冷哼一聲,“那我說我跟你打小就訂了親,你信嗎?”
“你!”被晏心的口無遮攔氣得臉色漲紅,嚴維惡狠狠地瞪着晏心,“滴血認親!只要滴血認親就能知道這孩子是不是長孫将軍的!”
“滴血認親是吧?給我一碗水。”
晏心身邊立刻就有人去找茶肆掌櫃的要了一碗水。
晏心瞥了眼那碗水,突然從靴子裏抽出一把匕首,毫不猶豫地就割破了手指,滴了一滴血在水裏:“誰來跟我試一試?嚴兄?”
見晏心目光挑釁,嚴維氣得擠開人群就走到了晏心面前,拿過晏心的匕首就割破了手指,将血滴進碗裏。
看着清水裏的兩滴血慢慢融合在了一起,嚴維目瞪口呆。
像是早就知道這結果了似的,晏心嗤笑一聲,戲谑道:“呦呵,真沒想到,嚴兄跟我竟還是失散多年的親兄弟啊!”
滴血認親罷了,想讓這血融,就算毫無血緣關系它也能融,若不想讓它融,親生父子又如何?
看着呆若木雞的嚴維,晏心站起來,拍了拍嚴維的肩膀,低語道:“真羨慕嚴兄過着什麽都不知道的正直生活。”
話音落,晏心就将折扇甩開,邁開步子就往外走。
“晏公子留步。”
晏心的腳步因為這一道溫潤的聲音而停住,扭頭往樓上看去。
三樓,衛澤緩緩打開了竹簾,而黎紹這裏的竹簾一開,二樓、三樓所有雅間的竹簾都緩緩升起,各府門客站在雅間的欄杆旁,齊齊向黎紹拱手作揖。
“見過公子。”
被這陣仗吓了一跳,大堂裏的人都不自覺地跟着行禮。
黎紹站起來走到欄杆旁,拱手向衆人回了一禮:“今日本只是一時興起出來走走,不想我走到哪兒,麻煩就跟到哪兒,擾了諸位雅興,我心中愧疚。”
“公子言重了。”
黎紹這才俯視着秦雲馨,淡笑道:“秦姑娘不是有話跟我說嗎?說吧。”
秦雲馨也被這陣仗吓住了,吞了口口水,還是面向黎紹跪了下去:“求公子開恩,讓他們父子團聚吧!奴婢知道公子與将軍是天生一對,情深不悔,是奴婢不知好歹,可這孩子的的确确是将軍的孩子,奴婢實在是不忍心看他們骨肉分離啊!”
黎紹笑了笑,溫聲道:“這就奇怪了,前些日子伯毅與你在東廂房長談一次,那之後你就拿着錢帶着孩子走了,還去了懷化将軍府,可怎麽在懷化将軍府裏住了幾日,就又來找我了呢?是覺得在懷化将軍府裏住着不如在天策上将府裏舒坦,還是覺得錢不夠用?而且你又不是不認得天策上将府,怎麽就非得來這裏找我呢?”
“我沒有!”秦雲馨惶恐地看着黎紹,“奴婢去懷化将軍府是因為奴婢在長安城內舉目無親,就只認得兩位将軍,若被天策上将府趕出來,我就只能去投靠張将軍,總不能讓孩子跟着我流落街頭啊!”
“可瞧瞧你現在的模樣,倒還不如流落街頭了呢,是故意做給旁人看的,還是張将軍苛待你了?而且是伯毅給了錢送你們母子離開天策上将府的,他這一家之主做了決定,你怎麽反到來找我?退一萬步來說,伯毅不認這個孩子,你找我又有什麽用?真那麽想進天策上将府,你便想法子讓伯毅認了這孩子啊。”
秦雲馨張了張嘴,話說出口時自己都沒有底氣:“可、可長孫将軍他對公子言聽計從,公子說的話他一定會聽的!”
“呵,”黎紹輕笑一聲,“我就覺得奇怪了,怎麽總有人說伯毅對我言聽計從?他瞧着像是那麽沒主見的人嗎?就算我說的話他都聽,那我又為什麽要說服他去收養一個不知道父親是誰的孩子?”
“這孩子是長孫将軍的!”只有在說這句話的時候,秦雲馨的語氣異常堅定。
“證據呢?”黎紹微笑,“只要你能證明這孩子是伯毅的,我就讓你們母子得個名分,如何?”
“證、證據……就滴血……不對……”方才才有人證明滴血認親的法子根本沒準,這可怎麽辦?
餘光瞄見嚴維,秦雲馨突然膝行過去,抓住嚴維的衣襟哭着哀求道:“這位公子,求求你幫我想想法子吧!那孩子真的是長孫将軍的啊!”
“這!”嚴維一臉的為難。
這還能想什麽法子?
楊元扯了扯嚴維的袖子,低聲道:“閉上嘴吧求你了,若想留在長安,這位公子你惹不起。”
偶然瞥見茶肆門口站着的人,黎紹兩眼一亮,揚聲道:“怎麽辦啊伯毅,秦姑娘就非要說那孩子是你的,要麽你就養着吧?”
“別鬧,”長孫伯毅這才走進茶肆,只瞥了秦雲馨一眼,就大步往黎紹那邊去,“若亂了長孫血脈,我爹做鬼也不會放過我。”
俞世緊跟着長孫伯毅進門,卻走到了秦雲馨面前停住腳:“罪婦秦雲馨,妄圖诽謗朝廷重臣,意圖擾亂朝綱,多次訓誡仍不知悔改,現将其押入大牢,聽候發落。念其子年幼,不予連坐。來人啊,将罪婦秦雲馨押入大牢,将這孩子送去懷化将軍府!”
“是!”立刻有官兵上前,将哭喊不止的秦雲馨和被折騰得身體虛弱的孩子帶走。
俞世領着一群人吵吵鬧鬧地來,又吵吵鬧鬧地走,長孫伯毅卻已經趁着這段時間走到了黎紹身邊。
看着大堂裏的混亂,黎紹毫不避諱周圍的閑雜人等,開口問道:“怎麽就給抓起來了?”
長孫伯毅的兩手撐在欄杆上,将黎紹圈在身前:“去襄州的人回來了,秦雲馨的孩子是襄州南漳一個豪紳的,也不知這兩個人是怎麽碰上的,之後那豪紳回了南漳,并不知道秦雲馨在襄陽産下一子。”
黎紹點點頭,道:“恰巧這會兒又有人告訴秦雲馨她的長孫大哥飛黃騰達了,于是她就來了?”
聞言,長孫伯毅一臉懊惱。
他看起來很好騙嗎?
“可憐的,”黎紹反手拍了拍長孫伯毅的頭,又指着晏心道,“那個晏心,洞察力敏銳,不僞善,似乎也經歷過什麽,是個可塑之才,帶回去?”
長孫伯毅瞄了晏心一眼:“解鈞。”
“下官在,”解鈞笑嘻嘻地從二樓某間雅間裏面走到欄杆旁,“将軍有何吩咐?”
“那個人,你帶走。”
解鈞挑眉:“那是公子看上的人,下官就這麽帶走……不太好吧?”
長孫伯毅瞪着解鈞道:“讓你帶走你就帶,哪兒那麽多廢話!”
“是是是,”解鈞拱手作揖,戲谑道,“下官明白,但凡公子看上的人,都不能帶回天策上将府,恩,下官十分明白。”
白了解鈞一眼,長孫伯毅攬着黎紹就往外走:“不是說不出來看嗎?”
黎紹眯着眼睛笑道:“你不在家,無聊,就出來看看。”
“看着看着就看上眼了?”長孫伯毅斜了黎紹一眼。
黎紹給逗笑了,湊到長孫伯毅耳邊,低聲道:“怕什麽?你明知道我就看你最順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