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午時陽光正好,長孫伯毅、雍寧、解鈞和晏心四個人坐在西市的一家胡風食肆裏吃着午飯,看着悠閑得不得了的長孫伯毅,雍寧十分好奇。
“長孫今日怎麽想着要請我們吃飯了?公子呢?一個人在家?”
一聽雍寧提起黎紹,長孫伯毅就瞪了雍寧一眼。
解鈞幸災樂禍道:“不是長孫丢下公子,是公子今日約了外甥外出,長孫一個人寂寞難熬,這才想起我們這些好友。可憐我啊,貪上這麽個見色忘義的朋友,在宣政殿以外的地方想見他一面簡直比登天還難!”
話說到最後,解鈞還故作哀怨地嘆了一口氣。
“你們煩不煩?”長孫伯毅狠瞪解鈞一眼,“有的吃也塞不住你們的嘴!”
雍寧調笑道:“真想讓這後楚的百姓都看一看他們天策上将的這副怨婦臉。你說你與公子日日夜夜都在一起,不過就分開這麽一頓飯的功夫,你至于嗎?”
長孫伯毅悶聲不語。
晏心是跟着解鈞來蹭飯的,這會兒轉了轉眼珠子,小心地問道:“公子的那個外甥,是不是叫牧然?”
晏心這話一說出口,餘下的三個人就一齊看向晏心。
“你認得?”解鈞好奇地看着晏心。
晏心才剛十九,也并非是長安本地人,十年前甚至都沒來過長安,他是怎麽知道牧然的?
瞄了長孫伯毅一眼,晏心點點頭:“認得,那小子……咳……牧公子在坊間還挺出名的。”
“哦?”雍寧來了興致,“為什麽出名?”
黎紹說過要讓牧然考科舉,還拜托他給牧然尋了幾個先生,但牧然那小子除了長得跟黎紹有些像,心性和天賦都遠不及黎紹,可倒也不說是愚笨,若混在晏心、嚴維他們之間,牧然的才華也是屬于中等偏上,然而這似乎并不能夠讓他出名吧?
晏心撇撇嘴,頗有些鄙夷地說道:“因為他是公子的外甥啊。自從公子在香韻茶肆露過臉後,好多人都記住了公子,我們這些人原本就是為了名利來的長安,公子這樣的貴人怎麽可能不受重視?即便是已經有了去處的,現在也大多還想着要找機會攀上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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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公子住在天策上将府裏,又不常出門,他們就開始琢磨迂回的法子,想先跟公子身邊的人套個近乎。這個牧然……牧公子恰巧在這個時候出現,還逢人就說自己是公子的外甥,也要管長孫将軍叫一聲‘長孫舅舅’,還與雍大人和解大人相熟。起初還沒人信他,可回去向各位大人求證過之後,那些人就追捧起牧然……牧公子來了,牧公子似乎也是樂在其中。幾個月下來,牧公子現在可成了大紅人了。”
解鈞聽後哂笑道:“那小子倒是懂得狐假虎威,但公子是最厭惡這一套了吧?”
雍寧嘆息道:“這就說不好了。公子原本是很讨厭狐假虎威、仗勢欺人那一套,可牧然是大公主的兒子,公子待他想必是會多一分縱容。”
解鈞轉眼看向長孫伯毅,調侃道:“他長孫舅舅,你怎麽想?”
長孫伯毅冷哼一聲,道:“他若是能憑狐假虎威就闖出些名堂來,倒也算是能耐,只怕最後還是要黎紹替他收拾殘局。那些追捧他的人也都是別有用心,辨不清真僞是他們眼力不夠,最後徒勞無獲也怨不得別人。”
晏心不滿道:“可總叫牧然那小子……咳……總叫牧公子仗公子之勢欺人,公子的聲名豈不是要毀了?”
解鈞哂笑道:“你瞎操什麽心?公子除了在乎他長孫舅舅,還在乎過什麽?聲名?那種別人給的虛名公子從不在意。不過就這樣放任牧然還真是不太好,長孫你就沒什麽想法?”
長孫伯毅沉聲道:“黎紹答應讓牧然參加明年的科舉,若考不上,就送牧然回歙州。可我想着牧然若真沒考上,就送他去軍中歷練。自在了十年,也該有人好好管教管教他了。”
雍寧點點頭,戲谑道:“你還真是不愧對牧然的這一聲‘長孫舅舅’,真是有舅舅的風範。”
長孫伯毅白了雍寧一眼。
“啊!”晏心突然指着窗外驚呼一聲,“公子和牧然。”
餘下三人立刻抻着脖子望向窗外,長孫伯毅一眼就看到了黎紹,仔細在人群中搜索一番才看到在黎紹身邊轉來轉去的牧然。
解鈞花了點兒時間才找到黎紹和牧然,轉頭便對晏心說道:“去把公子叫上來。”
不等晏心回答,長孫伯毅就開口把人攔住了:“不必,今天是牧然的生辰。”
解鈞和雍寧恍然大悟:“難怪你這麽大度。”
長孫伯毅支着腦袋望着黎紹的背影,雖是拒絕了解鈞要将黎紹叫上來的提議,可那望眼欲穿的模樣分明就是盼着黎紹能轉頭看他一眼,興許還盼着黎紹會丢下牧然來找他。
可長孫伯毅也知道這可能微乎其微,且不說他與黎紹此時相隔甚遠,這西市裏外邦商人多,各個性情奔放,許多人說起話來跟吵架沒什麽分別,比東市裏吵鬧得多,也混亂得多,再怎麽敏銳,黎紹也未必能察覺到他。
于是長孫伯毅就只能專注地望着,眼見黎紹越走越遠,心中悵然。
而被人注視的黎紹一派悠然地行走在西市的喧鬧中,看着活潑好動的牧然,面帶微笑。
“舅舅,你快過來!”停在某個攤位前,牧然拿起案上的一頂帽子就扣在了頭上,“他說這是丁靈國的毛皮帽子,舅舅你看好看嗎?”
黎紹不急不緩地走到牧然身邊,沖那賣毛皮帽子的小販微微颔首,然後才拿起一頂帽子左右看了看:“若看着喜歡,就買一頂回去。”
話音落,黎紹便将手上的帽子放下。
這帽子是動物毛皮做的沒錯,可卻不是丁靈國來的,只是後楚境內西北抑或東北的東西罷了。不過今日是牧然生辰,帶他出門買東西本就是圖個高興,牧然喜歡就好,不然他何必到別人的攤鋪買東西?栾啓又不是弄不到。
“真的?”牧然兩眼一亮,興致勃勃地挑選起來,那小販見黎紹和牧然衣着華貴,也卯足了勁兒向牧然推薦,可牧然挑選了半天,卻始終沒選到中意的,“總覺得都差了點兒什麽……舅舅,咱們還是去別處看看吧。”
“好。”給了那小販一個略帶歉意的笑容,黎紹就不急不緩地跟在牧然身後。
路過西市的一家酒肆時,突然有人高喊牧然的名字,黎紹和牧然一齊循聲望去,就見四五個人擠在酒肆二樓的某個窗口,瞧他們那滿臉通紅的樣子,就知道是已經喝了不少。
“你朋友?”黎紹淡然問道。
牧然憨笑着點點頭:“是,都是學習之餘外出散心時碰到的,覺得志趣相投,就一直有來往。”
“是嘛,”黎紹收回視線看着牧然,“既然是朋友,就去打個招呼吧,讓衛澤跟着你,我就先回了。你長孫舅舅也給你準備了生辰禮物,之後我會讓人給你送過去。”
“舅舅你這就要回?”牧然有些失落地看着黎紹。
黎紹淡笑道:“日後再帶你出來,去吧。”
“可生辰一年就這麽一次,”琢磨一番,牧然突然拉起黎紹的手就往酒肆裏進,“反正也到了午時,舅舅就先在這兒吃些東西吧,總不能讓舅舅餓着肚子回府。反正他們都很仰慕舅舅,能有機會與舅舅同桌,他們一定很高興!”
黎紹蹙眉。
牧然借着他的名頭在外面狐假虎威的事情他是知道的,這會兒非要帶他一起,想來也是為了與人炫耀,他并不喜歡這樣的事情,可是……
看着好像很開心的牧然,黎紹到底是什麽都沒說。
可即便是跟牧然的朋友們坐在了一起,除卻寒暄,已經快三十的黎紹是真的沒辦法跟幾個十八九的小青年暢聊,尤其是黎紹的人生經歷異常豐富,而這幾個小青年又喝得微醺,黎紹這個當舅舅的到了這會兒才真的有一種自己是長輩的自覺。
禮貌地陪坐了一會兒,黎紹就随便尋了個借口告辭離開,走出酒肆才長舒一口氣。
左轉準備回府,瞥見迎面走來個人,黎紹腳下一轉就想繞過去,結果那人也跟着黎紹往旁邊走了一步,黎紹一愣,又往另一邊走去,結果那人就跟着去了另一邊,黎紹蹙眉,擡起頭來剛要說點兒什麽,就見長孫伯毅滿眼笑意地站在眼前。
“低着頭撿金子呢?”長孫伯毅調笑一句,然後就牽起黎紹的手,慢悠悠地走在人群中。
走在長孫伯毅身畔,黎紹驚訝地問長孫伯毅道:“你怎麽在這兒?”
“聽見你在叫我。”
“我在叫你?”黎紹臉上的驚訝轉為茫然。
長孫伯毅偏頭看着黎紹,擡手指了指黎紹的心口:“從那裏傳來的聲音。”
黎紹眨眨眼,展顏粲笑:“這都能聽見?那我以後是不是就不必開口說話了?”
“這可不行,”長孫伯毅搖了搖頭,“我喜歡聽你的聲音。”
餘光瞄見一個路人似乎不小心聽到這話,并且神情微妙地斜了長孫伯毅一眼,黎紹忍不住噴笑出聲,臉上卻有些發熱。
偏頭瞧見黎紹臉紅的樣子,長孫伯毅的眼中又多了一分溫柔和得意。
牽着黎紹走進先前的那家食肆,長孫伯毅又回到了先前的雅間裏。
“公子。”見到黎紹,雍寧、解鈞和晏心都起身作揖。
黎紹眨眨眼,然後斜睨着長孫伯毅:“原來只是湊巧看見我了啊。”
聽到這話,解鈞和雍寧都擡頭看向長孫伯毅,解鈞眼珠子一轉,笑道:“長安城這麽大,能巧遇也是相當不容易,公子請坐。”
黎紹坐在了長孫伯毅身邊,坐下後就自然而然地跟雍寧和解鈞聊了起來,聊着聊着,黎紹突然嘆息一聲。
“怎麽了?”一聽黎紹嘆氣,長孫伯毅就略感緊張。
黎紹搖頭笑笑,道:“沒什麽,就是突然覺得自己是真的老了,跟年輕人在一起都說不上話。”
“公子說這話我就不愛聽了,”雍寧頗為不滿地看向黎紹,“我可虛長公子兩歲,若連公子都老了,那我豈不是更老?可我覺得自己還年輕,公子可千萬別拖我下水。”
晏心嘿嘿一笑,道:“難怪公子這麽快就從那酒肆裏出來了。不過公子之所以跟那些人說不上話,大概與年齡無關,不是同類人罷了,公子與心可是情投意合……”
這話一出口晏心就後悔了,理所當然地被長孫伯毅狠瞪一眼之後,晏心就夾起一塊燒肉塞住了嘴。
“這一次的北巡,公子也去嗎?”見長孫伯毅一直在瞪晏心,雍寧便幫忙轉移話題。
咽下嘴裏的東西,黎紹擡眼看着雍寧:“你們有安排?”
雍寧和解鈞齊齊看向長孫伯毅:“你還沒跟公子說?”
長孫伯毅一邊幫黎紹夾菜,一邊淡然道:“朝廷的事情,他不管。”
這句話他可是聽得耳朵都要起繭子了。
解鈞一愣,又問黎紹道:“那公子是不打算去了?”
黎紹卻沒有直接回答解鈞的問題,反而轉頭看向長孫伯毅,一本正經地問道:“我還去嗎?”
“你不去?”長孫伯毅瞟了黎紹一眼,就又繼續夾菜。
北巡這一去少說也是一個月,他是一定要去的,因此他根本就沒考慮過三郎不去的可能性。他在哪兒三郎就要在哪兒,他可再不敢放三郎一個人待一個月。
黎紹眨眨眼:“你這是已經決定要帶我去了?”
北巡要去的地方他已經去過很多次,因此就他個人而言并不是十分想去,他若去,那也只是為了跟在伯毅身邊。可伯毅帶着朝廷重臣都去北巡了,他若再跟着一起離開,長安城裏出了事怎麽辦?
長孫伯毅停止夾菜,看着黎紹反問:“你不想去?”
“得得得,你們兩個回家商量去,真是讓人聽不下去!”解鈞佯怒。
公子是去不去都行,全聽長孫的,長孫卻更在意公子的心意,聽着這兩個人的對話,他都快要起雞皮疙瘩了!
雍寧笑道:“公子放心,他們去北巡時,我會留守長安,一來是長安城內不能無人坐鎮,二來內子的生辰剛好在那個時候。以前不得不跟去北巡,因此一直沒能好好替內子慶生,去年兵荒馬亂的也沒顧上,今年諸事平順,便不想再讓她受委屈。”
“是我連累了你,也向嫂夫人轉達我的歉意。事到如今,我也不知道該如何答謝你們,日後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盡管開口便是。”話不必多說,黎紹拿走長孫伯毅的酒,敬過雍寧之後便一飲而盡。
雍寧也飲盡一杯,溫聲道:“公子言重了。我原本就志在朝堂,能得明君重用是我的心願,公子叫我得償所願,該是我對公子道一聲感謝。內子深知即便沒有公子,我也會将國事看得比家事重要,她反倒覺得我能追随公子是幸事一件,若換了只想利用我的人,她的日子才是沒法過了。”
聽了雍寧的話,解鈞搖頭晃腦道:“嫂夫人這麽好的女人,怎麽就許了你?祖上積德啊。”
雍寧轉頭看着解鈞,戲谑地問道:“怎麽?尊夫人不好?”
“好!”解鈞當即就瞪起了眼睛,“好着呢!你可別亂說話,若傳到她耳朵裏,我就完了!”
其餘人哈哈大笑。
難得聚在一起,四個人誰都沒急着離開,再點兩壺酒,邊喝邊聊。
難得這四個在後楚的地界上跺一跺腳就能叫大地抖三抖的人坐在一起閑聊,晏心也不離開,興致勃勃地坐在一邊旁聽,聽這四個人說着自家的趣事,聽他們聊朝廷重臣的糗事,簡直樂趣無窮。
可興致正高時,卻聽窗外有人扯着嗓子高喊一聲:“舅舅!”
黎紹四個人一愣,探頭望向窗外。
只見窗外的大街上已經亂作一團,牧然和他的那幾個朋友慌慌張張地四處逃竄,而幾個外邦人則喊着聽不懂的外邦話在後面上蹿下跳地追趕。
長孫伯毅看了黎紹一眼就擡手招來了俞世,可不等長孫伯毅吩咐,黎紹就懶洋洋地開口道:“別管他,有本事惹是生非,就要有本事收場。”
“舅舅!”牧然一邊喊一邊四處搜尋黎紹的身影,慌亂之中還真讓他給找着了,“舅舅!”
牧然立刻選了一條安全路線沖進食肆,奔上二樓就躲到了黎紹身後:“舅舅,救命!”
緊接着一個膀大腰圓的外邦人也沖進了雅間,見這裏坐着五個人,那大漢愣了愣,緊接着就吼出了一連串沒人聽得懂的外邦話。
雅間裏除了牧然和晏心,都是見過世面的人,也沒誰會被外邦人的大嗓門給吓到,解鈞和雍寧依舊面帶笑容,長孫伯毅的手依舊圈在黎紹腰上,而黎紹依舊喝着茶,穩坐如山。
“闖了什麽禍?”吹開了浮在茶水上的茶葉碎渣,黎紹才淡定地問牧然。
“我什麽都沒做,是、是他們找茬!”
“他們找茬?”黎紹哂笑,“怎麽?是瞧你們長得俊俏,所以感到自卑非要殺你們滅口?”
牧然面色一窘,沒了底氣:“舅、舅舅說笑了……”
“那是怎麽?”黎紹轉頭,冷眼看着牧然,“是你們點了最貴的酒菜,他們卻吃不起,所以非要強搶?”
“不、不是……”
“那我倒是覺得奇怪了,長安城裏的外邦人雖多,可再多也多不過漢人,巡城的金吾衛也都是漢人,主動找茬的外邦人通常都得不着什麽好,若運氣再差一些,興許要被關進牢裏待上個三五年,這幾個外邦人到底是為了什麽不得了的理由,就非要冒着這麽大的風險找你們的茬?”
牧然支支吾吾地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黎紹冷聲問道:“我再問一遍,闖了什麽禍?”
“就、就我的一個朋友,他看中了其中一個外邦人的刀,想要買下來,可對方不賣,他、他就潑了人家一身菜湯……”
雍寧搖頭失笑:“真是一群孩子。”
喝了點兒酒就不知道自己是誰了,這幾個外邦人的漢話似乎都不太好,即便有心溝通怕也說不明白,牧然的朋友再擺出一副瞧不起人的态度,那必定是要惹惱對方。而這些外邦人若生氣了,能動手就不吵吵,一鬧起來就是滿城風雨。
“去跟人家道歉。”
一聽這話牧然就不樂意了:“憑什麽啊?”
“憑什麽?”黎紹再次轉頭看着牧然,“你再問一遍?”
牧然不敢說話了。
“理由你心知肚明,去,還是不去?”黎紹的聲音聽起來是有些生氣了。
解鈞和雍寧也斂了笑容看向牧然,晏心更是緊張得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長孫伯毅瞥了牧然一眼,什麽都沒說,只握着黎紹的手輕輕揉捏,好提醒黎紹不要太生氣。
“不去!”牧然脖子一梗,偏不信黎紹會丢下他不管。
結果黎紹還真就沒打算管牧然,起身就往門外走,走到門口時還向那個一頭霧水的外邦人作了個揖,在那個外邦人一臉茫然地回禮時走出了雅間,臨走前還給雍寧他們留下一句話。
“誰都不許幫他!”
長孫伯毅自然是無條件跟在黎紹身後,解鈞和雍寧也分別向牧然投去了同情的視線,卻沒辦法出手相幫,只能跟着離開。
晏心與牧然年齡相仿,看了看堵在門口的外邦人,晏心還是好心地走到牧然面前,擡手重重地在牧然肩膀上拍了一下:“道個歉而已,識時務者為俊傑,大丈夫能屈能伸……保重!”
這話說完,晏心也走了。
牧然愕然地站在原地,突然還魂了似的扭身趴在窗臺上望向窗外:“舅舅!”
舅舅竟然真的扔下他不管?他可是舅舅唯一的親人了,舅舅竟不管他?不過就是個外邦人而已,他為什麽非得道歉不可?
然而黎紹一行卻跟沒聽見似的,信步走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