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離開西市之後,黎紹一直很擔心牧然,眼看就要到天策上将府了,黎紹卻突然調轉馬頭。
“伯毅,你先回吧,我去看看牧然。”
長孫伯毅立刻勒馬停住,扭頭看向黎紹,然後也跟着轉了方向:“我陪你去。俞世,回府拿些傷藥到牧然的住處去。”
“是。”俞世立刻躍身下馬,奔進天策上将府。
黎紹和長孫伯毅策馬往牧然的住處去,到的時候牧然還沒有回來,黎紹坐在清冷的小院裏,看起來淡定得與平常無異,可總把空茶杯往嘴邊送的舉動卻暴露了他的心神不寧。
拿走黎紹再一次送往嘴邊的空茶杯,長孫伯毅往那空杯裏倒上茶水,寬慰黎紹道:“放心吧,牧然頂多也就被人揍一頓。”
黎紹嘆一口氣,低聲道:“或許當初我就不該把他送到那麽遠的地方去,那個時候不敢放陌生人在他身邊,與他同住的都是皇長姐公主府裏的人,沒有人敢管教他,也沒有能好好教導他的人。”
長孫伯毅将裝着茶水的茶杯放進黎紹手裏,沉聲道:“你沒做錯,若不是你謹慎,他還能活到今天?牧然的本性不壞,現在又有你在身邊陪着,他不會一直都這麽不懂事的。”
“但願如此。”可若一不小心把牧然教成他這個樣子,皇長姐還不恨死他?
“嘭”的一聲巨響,因為黎紹和長孫伯毅的到來而緊閉不開的府門被人用力踹開,緊接着就傳來一聲怒吼。
“他娘的,人都死了啊?大白天的關什麽門!”
陪在黎紹和長孫伯毅身邊的人心裏一咯噔,常跟在黎紹身邊的幾個人只是看了看黎紹瞬間陰沉下去的臉色,而那些住在這裏照顧牧然的人都給吓得白了臉色,管事肖南瞄了黎紹一眼,就趕忙跑到牧然身邊,扶住腳步踉跄鼻青臉腫的牧然。
“我的祖宗诶!您少說兩句吧!”肖南又附在牧然耳邊,低聲提醒道,“公子來了。”
牧然一愣,驚愕地擡頭便看到了黎紹和長孫伯毅,登時氣焰全無。
“舅、舅舅,長孫舅舅。”乖巧地行了個禮,牧然戰戰兢兢地站在離府門不遠的地方,不敢再往前走。
看都不想看牧然一眼,黎紹只擡了擡手,一旁的鄧義會意,對牧然露出一個親切和藹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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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公子,先過來上藥吧,公子和将軍特地從天策上将府拿了藥過來。”
牧然卻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舅舅這是已經料到他會被打了?明明料到了卻還留他在那裏?那事後來給他送藥又有什麽用?
肖南急得一個勁兒地推搡牧然,但牧然左扭右扭地,即便被推出一步,也要倔強地再退回去。
黎紹擡頭,冷眼看着牧然:“過來。”
牧然抿嘴,看着還是不願意靠近,但當肖南再推他的時候,牧然卻順着肖南的力道不情不願地向前幾步。瞥了黎紹一眼,牧然大步走到院子邊兒坐在了游廊的欄杆上。
肖南趕忙跟過去,鄧義也拿着藥過去,給牧然上藥,而黎紹再沒說一句話。
長孫伯毅瞥一眼牧然,再看看黎紹,想要說點兒什麽緩和一下氣氛,可到底還是什麽都沒說。
牧然的身上只有些淤青,因此給牧然塗好了藥,鄧義就回到了黎紹身邊。
“啓禀公子,牧公子的傷勢并無大礙,看樣子是那些外邦人手下留情,因而沒傷到筋骨,擦上藥酒揉一揉那些淤青就散了。”
“那回吧。”話音落,黎紹就站了起來。
再待下去,他保不齊就要揍牧然了。
“等等!”牧然難以置信地看着黎紹,“舅舅就沒有什麽話要對我說嗎?”
“你希望我說什麽?”黎紹轉頭,神情淡漠地看着牧然。
“我!”看着黎紹淡漠的表情,牧然委屈極了,“你的外甥被人打成這樣,你就沒什麽話要說嗎?你是長安城的公子,是天策上将的未婚夫,你的外甥卻被幾個外邦人打得鼻青臉腫,這口氣你就咽得下?”
“這口氣?”黎紹哂笑,“我并不覺得有氣,是你有錯在先,卻又不肯說句道歉的話,那就只能用別的方式給人道歉。還有,若你只是想在我的庇護下過纨绔子弟一樣的生活,那來年的科舉你就別考了,我會通知幾位先生不必再來,平日裏若缺錢就讓肖南去找我要,你想要在長安城裏怎麽瘋、怎麽鬧我都能保你,只是出了這個府門之後,別說你是皇長姐的兒子,她丢不起這個人!”
“我怎麽就給母親丢人了?”牧然騰地就站了起來,瞪着眼睛看着黎紹,“母親是最尊貴的公主,可如今我被人打成這樣卻只能忍氣吞聲,皇族的威嚴蕩然無存,這怨誰?曾經驚才風逸的三皇子不想着匡扶黎氏,卻委身于仇人夜夜笙歌,置家國天下于不顧,叫黎氏榮光不複顏面掃地,如今你竟還說我?”
牧然的尾音還沒在地上砸實,眼前便是白衣飄舞,耳畔突然響起“啪”的一聲,半邊臉火辣辣地疼了起來。
“三郎!”長孫伯毅騰地起身,奔到牧然面前就将紅着眼的黎紹給拉開,抱住,“別生氣,別跟孩子計較,恩?”
黎紹氣得渾身發抖,連心髒都在抽痛,可偏偏聲音卡在喉嚨裏,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長孫伯毅帶着黎紹遠離牧然,輕輕拍打着黎紹的背,可轉頭看向肖南的目光卻是截然相反的狠戾:“讓你們在這裏照顧他,你們就是這樣照顧的?是誰教他的這些話?!”
肖南噗通一聲跪到在地,臉色煞白:“将軍恕罪,屬下、是屬下失職。但屬下可以保證在這個院子裏照顧牧公子的人是絕不會說出這種話的,大概……大概是牧公子外出時碰到了居心叵測之人。”
“什麽居心叵測?”牧然嚷道,“你們別管這話是誰跟我說的,他說錯了嗎?”
“你又知道什麽?”長孫伯毅怒瞪着牧然,“若不是你舅舅,你以為你還能活着在這裏說大話?”
“活得這麽憋屈,倒不如死了幹脆!”
“那你就去死,”長孫伯毅冷哼一聲,摸出藏在身上的匕首就丢給了牧然,“你若能像你母親那樣寧折不彎,我敬你是條漢子!”
匕首落在腳邊發出“哐當”一聲響,驚得牧然猛地一激靈。
咽了口口水,牧然梗着脖子道:“你、你以為我不敢嗎?”
長孫伯毅沒回話,只挑了挑下巴示意牧然撿起匕首,挑釁地看着牧然。
牧然瞄了一眼被長孫伯毅緊緊抱在懷裏的黎紹,彎腰撿起了匕首:“死、死就死,誰、誰怕誰啊!”
“快點兒!”長孫伯毅不耐煩地催促道,“不過就是抹脖子的事兒,像個男人一樣幹脆點兒,我跟你舅舅很忙。”
“你、你催什麽催!”将匕首拔出鞘,盯着泛着冷光的刀刃,牧然又咽了口口水,“舅、舅舅,我、我真的要刺下去了啊。”
黎紹其實是很想看牧然一眼,可長孫伯毅一手箍着他的腰,一手按着他的頭,他怎麽都動不了。
長孫伯毅又道:“別喊你舅舅,你若死了,他也清淨。每日來暗殺你舅舅的人絡繹不絕,我還嫌天策上将府裏的護衛不夠,你若死了,我剛好可以把安排在這院子周圍的護衛撤回。”
牧然聞言一愣,問長孫伯毅道:“還有人要暗殺舅舅?”
“這跟一個将死之人沒有關系。”這話說完,長孫伯毅就轉回頭,貼在黎紹的耳邊輕聲細語,偶爾還要轉頭用惡狠狠的眼神催促牧然。
牧然看看黎紹和長孫伯毅,再看看手上冰冷的匕首,覺得自己應該能屈能伸。
緩緩将匕首插回鞘裏,牧然谄笑道:“長孫舅舅,我若死了,舅舅就是孤身一人,那多可憐,我、我還是活着吧。”
“不必,”長孫伯毅斜了牧然一眼,“你舅舅有我。”
牧然被噎住,半晌才玩笑似的問長孫伯毅:“長孫舅舅你說這話就好像盼着我死一樣。”
“偶爾,”長孫伯毅毫不留情地說道,“看着你舅舅為了你的事情焦心勞思卻還得不到半分感激,就覺得你不如死了幹淨。”
這話他不怕三郎聽見。
牧然臉上谄媚的笑容有些維持不住:“長孫舅舅也沒必要對我這麽惡劣吧?我記得小時候長孫舅舅十分疼我。”
“對你好有用?狼心狗肺的東西!”
牧然被罵得無言以對,摸摸鼻子,頗有些委屈地說道:“方才是我失言,可我不是太生氣了嗎?如今我只剩下舅舅一個親人了,出了事也只能依靠舅舅,我……”
“你舅舅也只剩下你一個血脈相連的親人,你又為他做了什麽?”長孫伯毅依舊按着黎紹,不讓黎紹擡頭,“肖南,未來的兩個月不許他踏出這宅子一步,讓他一個人清淨清淨,若叫我在街上撞見他,我就送他去西北雪山上去,你們也都洗幹淨了脖子等着!”
“是。”肖南趕忙應下。
長孫伯毅冷哼一聲,将黎紹扛起來就走。
長孫伯毅和黎紹這一走,牧然的慌張就溢于言表。
“肖南,你說舅舅是不是真的生氣了?”
那一股氣消下去之後,牧然就對自己的口不擇言追悔莫及,可長孫伯毅連個道歉的機會都沒給他就把黎紹給扛走了,牧然從剛剛開始就有些坐立不安,只不過是擰着一股勁兒不肯表現出來。
肖南暗嘆一口氣,道:“牧公子不必擔心,公子不會記恨的。”
牧然擡手摸了摸自己被一巴掌扇腫的臉,委屈道:“可是舅舅打我了,他以前從不打我。”
肖南暗想牧然口中的這個以前都是十多年前了,那個時候有黎璃親自管教的牧然極其乖巧懂事,黎紹又跟黎璃姐弟情深,對牧然好那也是愛屋及烏,就算是現在,黎紹會照顧牧然也只是因為牧然是黎璃的兒子。
“牧公子過了今日的生辰就是十九了,早已不是小孩子,該知道有些話是無論如何都不能說出口的,尤其是那些外界的傳言,那都是些不了解公子的外人擅自揣測出的內容,信不得。”
“我沒有信,”牧然蹙眉,“今天就是太生氣了,誰叫舅舅不幫我。”
肖南嘆一口氣,道:“公子是什麽人?若真參與到小孩子的吵鬧中,那成何體統?而且今日之事本就是牧公子有錯在先,做錯了就要道歉的道理,還要屬下再教牧公子嗎?如今的天下本就已經不是黎氏的天下,公子要立身于長安舉步維艱,若再包庇牧公子,旁人會怎麽議論公子?”
牧然不語。
他沒想那麽多。
肖南又道:“牧公子總說留在長安是為了幫助公子、保護公子,可您若一直不長大,如何能幫到公子?就算您成不了長孫将軍和雍大人那樣的人,至少也請您不要再讓公子費心了。這長安城早已不是當年的長安城,牧公子您也不再是公主的兒子,連公子的尊貴都早已不在,您還奢求什麽?”
靜默半晌,牧然突然又問肖南道:“肖南,舅舅之所以對我好,是不是只是因為我的母親是他的皇長姐?”
暗想牧然總算是領悟到最關鍵的事情了,肖南卻不敢實話實說:“牧公子若不是大公主的兒子,又如何能成為公子的外甥?既然是親人,公子自然會對您好。”
牧然又沉默了。
因為母親對他好,或者因為是親人才對他好,不論是哪一種原因,舅舅都不是因為喜歡他才對他好的……
“肖南,我想見舅舅。”
肖南一愣:“那屬下就派人去給公子遞個信兒。”
至于這信兒能不能遞到公子手上,他就不敢保證了。公子就算生氣也不會不管牧公子,可若長孫将軍生氣了,那八成不會再讓牧公子去打擾公子。
不知道是不是從肖南的神色中看出了什麽,牧然又道:“若舅舅不想見我,長孫将軍也行,就幾句話。”
肖南看了牧然一眼,提議道:“不若牧公子将要說的事情寫下來,屬下讓人給公子送去,就算公子還在生氣不想見牧公子,這信他總是會看的。”
“這樣也好,等我一下。”話音未落,牧然就轉身跑進了書房。
肖南他們總是說他孩子氣,今天又說他沒長大,可他根本不知道怎樣才算是長大,但或許他不能再繼續待在舅舅的羽翼之下。
而被扛出宅子的黎紹被長孫伯毅直接扛上了馬,與長孫伯毅共乘一騎,黎紹靠在長孫伯毅身前,雙目微閉。
長孫伯毅一手拉着缰繩,一手抱着黎紹,原本是想直接回府,可看了看情緒低落的黎紹,長孫伯毅就掉轉了方向,遛着馬晃晃悠悠地往禁苑去。
接到長孫伯毅的眼神暗示,俞世便先行一步,到禁苑去将從禁苑門口到某處的閑雜人等全部屏退,于是長孫伯毅在進入禁苑之後一個人都沒碰上,衛澤等人也自覺退到不礙事的地方去。
終于到了目的地,長孫伯毅輕輕拍了拍黎紹:“三郎,睜開眼睛。”
黎紹緩緩睜開雙眼,最先看到的是長孫伯毅就在眼前的剛毅面龐。
“怎麽了?”黎紹輕聲問道。
“看那邊。”長孫伯毅擡手指了指旁邊。
黎紹疑惑地轉頭,一見到眼前大片的木芙蓉頓時就喜溢眉梢:“這是哪兒?”
見黎紹高興,長孫伯毅松了口氣,眼中也總算是有了笑意:“是禁苑,之前就讓他們在這裏清理出一片地方種上木芙蓉。前幾日得人通報說花都開了,原本是想等旬休那日帶你來。心情好些了?”
“謝謝,”黎紹轉回頭看着長孫伯毅,笑吟吟的,“放我下去。”
“好。”長孫伯毅放開缰繩,小心地護着黎紹下馬後也跟着翻身下馬,跟在黎紹身後。
聞着花香,吹着涼爽的秋風,黎紹吐出一口濁氣,總算是覺得暢快了些。
起初他只是為了保住皇長姐唯一的兒子才保護牧然的,他從沒想過要從牧然那裏得到什麽回報,他甚至不需要牧然把他當成舅舅一樣孝敬,可他沒想到當牧然親口說出那些話時,他竟會氣得動手。
他其實知道那些話八成是居心叵測的人故意說給牧然聽的,興許是為了煽動牧然,又興許只是想借牧然之口叫他難受,他心如明鏡,也知道最好不要讓對方如願以償,可他還是控制不住。
他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安頓牧然了,他希望牧然能安然地度過平穩的一生,不必受他牽連,不會有性命之憂,可他卻又想牧然成為棟梁之才,以償皇長姐夙願,但到頭來他卻發現自己哪一樣都做不到。
長孫伯毅快行兩步,從後面擁住黎紹:“我給你準備了驚喜,你卻心不在焉,我傷心了。”
黎紹回神,順勢就靠在了長孫伯毅身上:“沒有心不在焉,我很開心。”
“胡說,剛剛又在想別的男人。”
聽出長孫伯毅的不滿,黎紹輕笑道:“牧然哪算是男人?”
長孫伯毅立刻點頭附和道:“這點我同意。”
黎紹搖頭失笑:“我不是那個意思,何況他是我外甥。你別誰的醋都吃行嗎?從你爹到我外甥,你還能想點兒正經事兒嗎?”
長孫伯毅沉聲道:“我不在乎他們是誰,我只在乎你在想着誰。”
黎紹抓住長孫伯毅的手,十指糾纏:“你總在我身邊,還來不及去想,轉頭就能看到你。”
“我會一直在你身邊。”長孫伯毅偏頭親了親黎紹的臉頰。
“我知道。”黎紹粲然微笑。
擡頭看着綴在綠葉之間的木芙蓉,長孫伯毅又道:“牧然還不懂,是因為他還什麽都沒經歷過,總有一天,他會明白你的苦心。”
“沒關系,”黎紹淡笑,“不懂就不懂吧,他現在只是個普通人,若能糊裏糊塗地過完這一輩子也是一種幸福。何況他說的也沒錯,在外人眼中,我就是一個抛棄了黎氏大業跟仇人在一起的混賬,可那又如何?不過就是些把道聽途說當成既定事實的人,連真假都不能自己辨別,會把他們說的話當真還一本正經地去争辯我才是傻。”
“你當真不在意才好。”長孫伯毅暗嘆一口氣。
三郎如今所處的位置太過尴尬,誰都知道他是黎氏後人,有人将他當成十惡不赦之人,可他又是黎氏的異類,在一幹老臣的心中寬和賢明,他有逸群之才,說朝臣将他奉若神明也不為過,可他頂着黎氏餘孽和天策上将未婚夫的雙重身份,總有固守成規的人認定他不能幹涉朝政。
三郎心知肚明,因此他早已預料到如今的局面,于是一開始就将自己的十年積累全權交給雍寧,任憑雍寧調遣,他總是念叨着“朝政與他無關”,這話其實是說給他們兩個人聽的。
然而三郎都已經如此避嫌了,外界依舊沒有停止對三郎的中傷,總有人覺得三郎就是個禍害,足以惑亂天下。他們無法反駁,不能舉證,就只能裝作沒聽見的樣子,忍氣吞聲地等着時間沖淡黎氏留下的一切。對他們來說,這些都無所謂,只要裝聾作啞,這些中傷也礙不着他們什麽,可對三郎來說,每一句話都能刺進他的心裏。
在意也罷,不在意也罷,他們都只能等。
“真的沒關系,”黎紹轉身,抱住長孫伯毅,“即便是在意了,不開心了,也有你陪着我,有你安慰我,只要你在,我什麽都不怕。”
長孫伯毅輕笑一聲,道:“你原本就什麽都不怕。”
“誰說的?”黎紹撇撇嘴,“我從以前開始就很怕你。”
“真的?”稍稍放開黎紹,長孫伯毅狐疑看着黎紹,“我怎麽從來不覺得?”
“因為你笨,”黎紹點了點長孫伯毅的鼻尖,“從以前開始就笨得要命。”
“可你喜歡。”長孫伯毅張嘴去咬黎紹的手指,卻被黎紹笑着躲過去。
“恩,喜歡,特別喜歡。”
黎紹伸手勾住長孫伯毅的脖子,準備獻上一吻,長孫伯毅也已經準備好接受,可一片花瓣随風飄到兩人之間,打着旋翩然落下,最終竟是穩穩地落在了黎紹的嘴唇上。
有些發愣的兩個人面面相觑,又突然相視一笑,長孫伯毅低頭,将吻印在那一片嬌豔的花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