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鮮蝦鳝魚面&下手

那個不服氣的小太監，正是最快完成的一個，卻因為切花椒的刀法不對而出局了。

吳公公接着走到另一個小太監面前，笑道，“也不服？行，那就都說清楚，讓你們知道輸在了哪裏。”

這個小太監是第二個完成的。吳公公将手伸到他的砧板前，兩只手指夾起一根蘿蔔絲，往上一拎——整個砧板都空了。

哄得一聲，禦膳房裏的太監們都笑開了，小太監臉紅的像要滴出血來，吳公公拍拍他的肩膀，“不能只顧着快，連刀可是不行的。”

還有三個比路仁嘉完成的晚的太監，看他們的臉色倒是挺服氣的，吳公公又指點他們，“你們也不單單是不夠快，喏，你看你這蝦。”

“我說了，要做炸板大蝦，你這花刀切得太狠，一上鍋這蝦肯定會碎。你再看看小路子的，這炸板裏脊、炸板大蝦、炸柳葉雞脯，都得用刀尖排。”

小太監看看路仁嘉的蝦，一臉的茫然，看起來根本不知道刀尖排是什麽樣的刀法，只是猛點頭。吳公公見他這樣子，笑了，“你看着啊，”将一個大蝦放在砧板上，拿起刀來，垂直上下動，用刀尖在大蝦上紮排均勻的刀縫，紮完一排，将蝦翻滾一下，一紮了共整整齊齊四排。“刀尖排是斬斷筋絡的，筋絡斬斷了，大蝦做熟了也不會彎起來，這麽紮完了也熟得快，外面的蝦肉不會老，裏面的蝦肉能入味兒。”

小太監一臉感激的看着吳公公，畢竟這樣的親自教學很難得。吳公公又走到最後切完的、路仁嘉左邊的那個小太監面前，“你這刀工根本不熟練，繼續練着吧，手慢不說，準頭也差，這蘿蔔絲得切斷了一半，這肉餡剁的也不細，我看着你還是用一把刀剁的吧？左手還不會用刀？”

小太監的頭低下去，吳公公不再說什麽，“慢慢練着吧。”

還剩一個高高瘦瘦的小太監，是倒數第二個切完的，吳公公看了看他切的東西，“雖然稍微慢了一點兒，不過切的都不錯，刀法都用對了，蘿蔔絲挺均勻的，肉餡也剁的細，大蝦用的是刀尖排，花椒也沒濺出去。只是一點兒不行，你從頭到尾用的都是一把刀，先剁的豬肉，紮的大蝦，切了花椒，最後這把刀切的蘿蔔絲。你說說，你這蘿蔔絲得是什麽味兒啊？”

高瘦的小太監一臉懊悔，吳公公道，“以後注意着，切生食和熟食，切菜和切肉，萬萬不能用同一把刀，這砧板也得注意着。”

吳公公最後走到路仁嘉面前，掃視了一圈上手和下手們，“小路子怎麽樣？沒問題吧？”上手和下手們紛紛點頭，“不錯，下手準，也不算慢。”“難得的是刀法都選對了。”“習慣也好，切肉切菜用的刀分開，砧板也洗了。”

嘤嘤嘤，平日裏那些高貴的上手們和冷豔的下手們一起誇獎自己，路仁嘉好羞澀。

吳公公看着衆人道，“那就這麽定了？這次下手的缺，讓小路子補上？”

大家紛紛表示，應當的應當的，本該這樣本該這樣。路仁嘉看到周圍人的誠懇臉，發現大家還都是屈服與吳公公的淫威之下的。

像張公公這樣對吳公公不服氣的，也不敢公開和他作對，其他的上手下手們，對吳公公還是很服帖的。抱住的大腿很粗，路仁嘉很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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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路仁嘉一起比試的五個太監裏，四個都比路仁嘉用刀的時間長，路仁嘉今天的表現已經堪稱驚豔了，既然要光明正大的選出一個人來補上走了的那個下手的缺，大家還都是願意選刀工最好，又被吳公公喜歡的路仁嘉的。

倘若吳公公喜歡的，和刀工最好的，不是一個太監，那麽大家或許還有争議，如今既然都是路仁嘉，傻子才會說不讓她補上這個缺。

于是路仁嘉就成為了一名下手。

和路仁嘉一個竈臺的上手，姓馮，年紀看起來得有六十歲了，臉上卻沒什麽皺紋，臉皮都讓肉給撐起來了，肚子溜圓。

馮上手不愛說話，吩咐什麽也都簡短的很，路仁嘉第一天和他搭檔，總是雲裏霧裏。聽不明白要怎麽切去問馮上手的時候，他都得嘆口氣，然後才肯解釋一兩句。嘆氣嘆的路仁嘉心都揪起來了。不過路仁嘉也能理解，畢竟馮上手和走了的下手怕是做了幾十年的搭檔，再和自己搭伴兒，肯定各種別扭。

一天下來，路仁嘉切的東西反倒比以前少了，自己要切的只有馮上手要做的那些菜，手上清閑了些，只是心裏有點緊張。自己切的這些菜應該都是要給宮裏的主子娘娘們吃的了，路仁嘉可沒忘了之前常常在将自己叫去打板子的倒黴事兒。

康熙看女人的眼光可真差，路仁嘉在心裏鄙夷，那麽嚣張驕縱的人康熙也喜歡，不過轉念一想又笑了，在康熙面前的時候，常常在定是溫柔小意。禦膳房裏雖然也不都是好人，但是總比後宮自在多了。路仁嘉可知道低位嫔妃每日的份例，吃的比自己差遠了。

說道吃，路仁嘉正等着下值了的太監們走光，她知道今日吳公公肯定給自己留些好吃的來慶祝。

誰知等太監們都走完了，吳公公一攤手，“今兒個太忙了，東西都是可着主子們要的量做的，還真沒給你剩下吃的。”

“說實話，我也沒想到是你當上了下手，畢竟你用刀的時間還不長。”吳公公道，“不錯！不愧是你爹的閨女！”說着眼圈竟然紅了。看的路仁嘉也心中一酸。

吳公公怕路仁嘉難過，很快就斂起傷感，裂開嘴笑了，“吳爺爺我現給你做口吃的，成了下手，怎麽也得慶賀慶賀。”

吳公公四處看了一圈，“今兒個還真不巧，沒剩什麽東西，別急，就是什麽都沒有，吳爺爺也能給你變出口吃的來。這麽着吧，我給你擀手擀面。”

路仁嘉就看着吳公公麻利的挖了兩大碗面，倒在一個小盆裏，又打了兩個雞蛋進去，加了一丁點的堿面和一丁點的鹽，緩緩放水開始和面。

面和好後，吳公公拿起擀面杖，擀成大大一個薄餅，來回折起來變成一個長條，一刀刀切下去。切完後拎起來抖一抖攥一攥，面條就好了。

“有蝦有鳝魚，做鮮蝦鳝魚面吧？”吳公公說着，已經将十來個大蝦剝殼洗淨切段兒，加精鹽、蛋清和溫芡粉攪勻，又将鳝魚遞給路仁嘉，“你來，剃薄片，能多薄就多薄。”

路仁嘉避開魚骨，薄薄的剃下魚片來，一片片近乎透明，薄的像紙。吳公公驚異的看她一眼，“還真有點功夫！”

吳公公将炒鍋放油燒熱，加入蝦仁炒熟。鍋底留油放入蔥、姜煸香，下入炒過的蝦仁，再放入醬油、料酒和一點點雞湯。加清湯，燒開後，放入面條煮熟，再将薄薄的鳝魚片倒進去一燙，立刻出鍋。

一人盛了一碗冒着熱氣的湯面，路仁嘉自從進了禦膳房，已經很少見到這樣樸素的食物了，什麽菜從刀工到烹饪，都得弄出幾個甚至十幾個花樣兒來，色香味形上都講究的很。

眼前一碗面條，只有白色的面條和鳝魚片，紅色的蝦，顏色單調的很，是不能給主子們做這樣的菜的。只是香味袅袅，聞起來就讓人食欲大增。

路仁嘉先喝了一口湯，真鮮！

煸炒讓蝦的鮮味融入了油裏，用這樣的油加清湯煮面，面和湯都充滿了蝦的鮮美。鳝魚片因為極薄，鮮味也很容易浸出。還加了一點點的雞湯，提味用的，和現代的雞精一個意思。

再吃一口面，面條勁道滑溜又帶着一絲脆，加入的一點點堿面和鹽可以讓面條更有韌性更勁道，和面時加雞蛋可以讓面條爽口、略微帶上點脆。蝦仁是炒過的，很是勁道，鳝魚片只在出鍋前燙了一下，還有很多鮮味留在魚片裏，又因為切得極薄，入口即化，頓時唇齒留香。

路仁嘉熱乎乎的連湯帶面一口氣吃完，出了一身的汗，身上輕快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