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vip32

晚飯時,李旺沒精打采的撥弄着飯菜,夏春妮不敢說話,兩個兒子也一言不發。

唯有三丫時不時喊一句娘親,我餓……

入夜後,夏春妮從廚房拿了個食盒,裝入幾個包子遞給大郎,道:“給芸丫頭送過去。”

李大郎猶豫片刻,說:“二丫力氣大,我捆了她的手,怎麽吃呀。”

夏春妮一愣,道:“笨,讓你去媳婦去喂二丫,總不能真把人餓死啊。你爹那頭是默許的,然後你再讓你媳婦勸勸二丫,別那麽倔強。虧待她的日後娘家還就是了。”

“那如果二丫問我拿什麽補償呢?”李大郎是個實心眼兒,聽什麽話都容易當真。

夏春妮揮揮手,道:“快去快去,這都哪跟哪兒,先把包子讓她吃了再說。明個我看看琢磨如何勸勸她。真是不省心的孩子,現在咱家是被放在弦上的箭頭,這麽做也是兩害取其輕的選擇。”夏春妮的言語隐隐透出些悔意,但是再如何後悔事情也沒有回轉的餘地,只能兩眼抹黑悶頭往前走了。

昨個她家男人一宿沒睡。不管是心疼閨女還是對眼前的處境着急上火,李旺都會不舒坦的。目前最簡單的解決方法就是李小芸低頭,聽話的嫁入金家,大家就都當沒這回事兒,面子上都過得去。

否則,金夫人的火氣誰來消……這孩子,難道以為金家跟他們自家人似的,發完火還可以成為沒事兒人嗎?那是她未來婆家啊,真是作死的命!怕是他作為李家當家人還要前去賠禮道歉。

漆黑的月色裏,一縷昏黃的月色順着門縫跑進了房子裏面。

李小芸眯着眼睛,她幾個時辰不吃不喝,對于近來飲食不錯的身子來說着實有幾分饑/渴。

她撇了一下唇角,人果然是不能好日子過太久了,從奢入儉難呀。柴房四周特別安靜,安靜的她連自己輕輕的呼吸聲都可以聽得到。月色昏暗,窗戶外面的天空看不到一顆星星,漆黑的夜色仿若一張厚重的綢緞幕布,一點點往下壓着,壓着她喘不過來氣。

她感覺胸口悶得慌,仿佛就要窒息。小時候的事情變成一個個場景不停的在腦海裏流動着。還記得中秋節的月圓之夜,阿爹背着她坐在院子裏,小花趴在阿爹的腿上,旁邊坐着大哥二哥。他們無憂無慮的笑鬧着,揪着阿爹原本不長的胡子,指着遠處不同與往日的月色,胡言亂語。小花嚷道,為什麽月亮一下子就圓了起來,為什麽那淺黃色的表面隐約有幾道白色的痕跡。

于是阿娘走過來遞給他們一盤葡萄,笑着說,月亮裏面住着嫦娥呢,還有只可愛的兔子。葡萄本是稀罕物件,若不是去年皇上讓靖遠侯在封地試種,他們根本吃不起。

小花嫌棄葡萄需要吐皮,吃起來費勁,口感澀澀的,便懶得吃。于是,每次都是她幫她包了皮,喂她吃。然後小花就會沖她着笑,笑的甜美,亦笑的真誠。她在她微笑的眼底看得到自個揚起的唇角,細長的眼眸和明亮的眼睛。一年年的就這樣走過來,無數個故事從阿娘阿爹的嘴巴裏講出來,一切是那般的美好無可追尋。

所有的改變都發生在她病了以後。這個家差點被擊垮,興許是爹娘為她着急太多,徹底厭棄了她。她難過悲傷,但是念着那份曾經擁有的美好,不願意去埋怨誰,記恨誰。可是人心真的會變,如同看過的書上所言,私欲一旦被膨脹起來,那麽他的獸性就漸漸暴露。今日,她在爹娘身上看到了什麽叫做惱羞成怒,氣急敗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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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芸忽的咧嘴笑了,自嘲的大笑起來,直到感覺到一股血腥味蔓延在鼻尖。何時,她的牙齒咬破了唇角,鮮血的味道讓她清醒過來。她不由得自問,李小芸,你在想什麽呢。你就這樣放棄,然後屈服于命運嫁給一個傻子嗎?

她渾身打了個機靈,不能就這樣認輸!

事情沒到最後,她不要輕賤自己,永遠都不要!

吱吱吱……腳步聲傳來,門被推開,清澈的月色仿若一束完美的光亮照射進來。大郎和大郎媳婦李徐氏站在外面。大郎媳婦有些害怕,不敢進屋,猶豫的說:“那是你妹子,你去喂吧。”

大郎兇了她一會,她才老實應承下來,手裏提着油燈,唯唯諾諾的進了屋子。她撥弄了一下李小芸的大腿,輕聲說:“二丫,我是你大嫂……你醒着呢麽。”

李徐氏是典型的農村婦人,出嫁從夫,大郎讓她做什麽,她便做什麽。再說她娘家七八個孩子,吃不飽穿不暖。出嫁後日子反而好起來。李旺好歹是村長,家境這兩年越來越富裕,餓不着媳婦。

對于李小芸,李徐氏了解的不多。她倒是見過李小花,那可是家裏衆星捧月的存在,只知曉李小花是個出息的,而李小芸卻是村裏出了名的胖丫頭。每次提起李小芸,公爹和婆婆也都是唉聲嘆氣,極其無奈的模樣,所以在李徐氏眼裏,李小芸脾氣大不好相處。

白日裏的争吵她自然是聽到了的,暗道李小芸可真厲害,居然敢和公爹理論。要命的是她了解內情後居然覺得小芸沒啥大錯。這話她是不敢和大郎講的。話說女孩成婚那可是一輩子的事情,她爹那般不疼愛她,都知道要找個正經人家,哪怕不要禮金,也必須要求對方男孩可以獨立門戶。

李徐氏心裏連連為李小芸嘆氣。她還以為李小芸會有多醜,這次見面沒想到竟是個氣度非凡很有派頭的姑娘,這麽好的女孩家裏怎麽用不成啊,偏要嫁給個傻子……況且,這小芸姑娘還是城裏繡紡看重的學徒,每年送回來的孝敬足夠養活一戶普通人家,公爹到底有何不知足?

李小芸疲倦的擡起頭,一雙墨黑色的瞳孔在黑夜裏特別明亮。

她看着遠處彎下腰的女子,動了下唇角,卻發不出聲音。

李徐氏有些怵她,猶豫道:“二丫,你大哥讓我來給你送吃的……爹娘默許了的,可見他們也不忍心真餓着你。你要不吃一些食物吧。”

她見李小芸沒應聲,又戳了戳她的臉蛋,說:“二丫頭,我雖然和你不熟悉,但是我們都是女孩,我知曉你心裏的痛。我趕腳,就因為別人不疼咱們,咱才更要疼自個。”

李小芸一愣,無語的笑了。她用力擡了小腿,聲音沙啞的說:“我餓了,我沒說不吃。”

李徐氏呆住,沒想到二丫頭如此識時務?

李小芸沒理會她的驚訝,鎮定道:“我手捆着,麻煩大嫂子喂我吧。”若是李小花碰上這種事情,怕是會以死明志較勁到底,可是李小芸不是這樣的性子。她骨子裏是倔強的,所以才會同父親吵開,原則上的事情一步不讓。但是絕食什麽的,她覺得沒必要。

爹想餓着她,她才更要吃。渾身充滿力氣才可以繼續折騰。況且她琢磨着如何脫身呢,若是因為身子骨太餓跑不動才無法離開,她會恨死自己。

她給城裏師傅和易姐姐寫過信,怕是他們不會很快察覺到村裏出事兒了。但是師傅了解他爹娘,過不了幾日還是會令人過來确認,總是會有跑出去的機會。

李小芸拿定主意後反而吃的更多,倒是真吓到李徐氏了。這二丫頭可真是能屈能伸,倒是比李小花更令她覺得難纏。李小花什麽都寫在臉上,自以為是有多高明,其實很多人不過是寵愛着她,不樂意揭穿她的小心思罷了。

可是李小芸,李徐氏竟是看不透。

她家裏弟妹七人,按理說也算是看多了小孩子。

可是這公爹家裏的二丫頭眉眼沉靜,絲毫不像是白日裏大鬧過的樣子。

仿佛一切如常,她爹不曾關她禁閉,兩雙手似乎也不曾被人捆着。竟是吃的這般安靜柔和,偶爾還會笑着同她要食吃,卻不知唇角間凝固住的血跡多麽吓人。

不過,二丫頭柔和的目光裏滿是堅韌,讓她想起了路邊野草。他們時而随風輕輕的舞動身軀,好像是弱不禁風的模樣,但是冬天到了,樹木都變得枯木,那黃土地上依然豎立着變黃的小草,迎着朝陽,不卑不亢。

李小芸吃完了,沉默下來,一言不發。

李徐氏想着相公的囑托,不敢輕易離開。兩個人就這麽對視着,她突然發現,一縷月光順着窗棂傾灑進來,落在二丫頭這張潔淨無暇的臉上,散發着一抹耀眼的光芒。這光将柴房照亮,令她感到一絲炫目,有些睜不開眼睛。

真是奇怪了,她一個大活人居然在二丫頭面前會産生害怕的情緒。

“大嫂。”李小芸突然開口。李徐氏慌慌張張的坐好應聲。

李小芸感覺到她的緊張,擡起下巴越過她點了下頭,道:“柴火堆都快被我壓塌,背部僵硬着疼,大嫂,能否把我的包裹拿過來給我墊着?”

李徐氏一愣,回過頭看到一個灰色的包裹。這包裹是李小芸本是收拾要帶走的東西。她猶豫片刻,探過身扶起半躺着的李小芸。她把包裹放在了她的身後,再次變得沉默起來。

良久,她覺得時候待得差不多了,到時候大郎問她,她便說勸說不成便是。他們家親兄弟都搞不定的妹子,總不能讓她來管吧。反正小芸把飯食吃了,她算是完成了多半任務。

李小芸望着大嫂離去的身影,唇角輕輕揚起。這個大嫂雖然出身貧瘠,卻是個腦子聰明的。知道能幹的事情就去幹,不能幹的事情湊活幹完交差了事。

李小芸聽着大嫂挂上鎖,漸行漸遠的聲音,臉上爬上一抹喜色。

她往後靠了一下,早已麻了的手背上下蹭着她的包裹。這包裹裏面裝着她的繡盒,裏面有針線。作為一名力量掌控力極強的繡娘子,她有信心在雞鳴前搞定手腕處的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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