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vip47章
李小芸心裏莫名的慌亂了一下,本能低下頭,往後面退了兩步。右腿不小心跨入了石子路旁邊的小花圃裏,感覺腳下一軟……陷了下去。三四月份的天氣,經常下雨,她必然是弄了一腳泥巴。
王氏中人擡眼一看,發現跟在遠處走來的青年身邊,站着的是他們圈子內出了名的財神爺。他立刻了然對方是大客戶,于是不敢得罪,急忙讓路。
反倒是李蘭蹙眉,咦了一聲。這青年才俊怎麽平添幾分熟悉的感覺?她猶疑片刻,聽到耳邊傳來一道清脆的嗓音,道:“李蘭姐姐?”
李蘭愣住,再次擡頭望了過去,眼睛一亮,說:“二……旻晟?”
青年男子仰頭大笑,自信滿滿的走過來,道:“可不就是我呢。剛剛遠遠一看沒介意,後來覺得有些熟識的感覺,便唐突的多看幾眼。否則真是不敢認呢,差點就這般錯過了。”
李小芸尴尬的躲在後面,右腿用力從花圃抽了出來,臉頰通紅。京城怎麽那麽小,他們不過才到了一日,竟是同二狗子重逢。最要命的是她為什麽會緊張,狼狽的弄了一腳泥巴。
她右手抹了下耳朵處的碎發,縷到腦後。今個到了客棧尚未梳洗就出了門,居然遇到二狗子。太難為情了,她的模樣會不會很糟糕,神色很疲倦吧?
李小芸顧不得自哀自憐,已經聽到師傅提起了她名字,說:“我和小芸此次來京,是代表如意繡坊參加京城四年一屆的織繡娘子比試呢。”
“哦?小芸也來嗎?李小芸?”李旻晟爽朗的笑着,他似乎變得許多,至少從外表已經找不出當年會因為一樁小事便氣急的痕跡。他溫和的笑着,反而令李小芸止足不前。
她隐隐有些害怕,又不明白到底在怕什麽。
“小芸?”李蘭喚她,李小芸硬着頭皮走了過去。
她今日穿了件淡粉色襦裙,頭發微微有些淩亂,卻多了幾分柔美。她如今正是亭亭玉立花一般的年齡,映襯着背後一片花圃,倒多了女孩子氣息,整個人看起來不像是小時候那般粗壯了。
李旻晟不由得一愣,輕笑道:“小芸變化好大呀。”
李小芸鼓起莫大的勇氣,同二狗子直視起來。她的雙手交叉,隐隐有幾分顫抖,連聲音裏都透着幾分拘束,故作冷淡的開口:“李大哥也變化不小。”
李旻晟似乎有些不适應眼前的小芸,怔了片刻。遠處的女孩低垂着眼眸,白淨的脖頸處帶着一塊凝脂玉,腰間是翡翠色的束腰,發誓亦是當下比較流行的款式,神态完全和記憶中的差別巨大。她有禮的同他點了下頭,便安靜的站在旁邊。
一陣春風襲來,吹去了李小芸耳邊碎發,露出一張潔白如玉的臉頰,她的秀發飄逸着,撫摸着一雙彎彎的眉眼。她并沒有婀娜的身姿,亦不是傾城容顏,但是很奇怪,沐浴着春風的小芸骨子裏透着一股淡然的氣質,竟是讓人覺得空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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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旻晟忍不住多瞟了她幾眼,苦笑道,他竟會覺得胖妞李小芸空靈……
一定是近來太忙,昨個沒睡好吧。
雙方許多年不曾見面,起初有些尴尬,說了會話便又仿佛回到了李家村時候的樣子。跟着李旻晟來看宅子的是京城知名的夏姓牙商。這位夏先生是京城牙行比較有名的老板,人稱財神爺,據說是有官家背景的。他親自招待的人,自然不會是小人戶。
王中人不由得重新打量起劉管事。
這群人不是初來乍到,感覺對京城完全不熟悉,怎麽憑白還和大人物扯上關系?
他原本還想大賺一筆,此時卻是不敢胡亂說話了。
夏老板笑呵呵看向李旻晟,說:“李公子,咱們還繼續看宅子麽?”
李旻晟搖搖頭,道:“遇到老熟人了,怕是今日先到此為止。這處宅子外面雖然破舊不錯,內裏可真不錯,買不買放在後話,稍後我讓下人先送來定金,幫我留下吧。”
夏老板眯着眼大笑,說:“李公子真是爽快,回去幫我和李老爺帶好,改日登門看他。”
李旻晟淡淡的點了下頭,說:“李蘭姐,小芸,走,我請你們吃飯!”
李蘭見他極其熱情,不好推辭。她讓劉管事去送王中人,自個和李小芸上了李家的馬車,前往了鬧事中一處異常宏偉的酒樓。這酒樓足足有四層,對于李小芸來說新鮮不已。
“京城酒樓都比咱東寧郡的高呢。”她不由的感嘆。
李旻晟笑道:“搭建工藝大不同。這樓四層是個觀景臺,可以将南城的兩條鬧市區映入眼簾。”
“是嗎?”李小芸再故意假裝,也難以遮掩住本身天性。她眯着眼睛看向李旻晟,唇角彎起了甜蜜的弧度。她眼睛很亮,瘦下來後越發神似李小花,倒是讓李旻晟又怔了一下。
他抿住唇角,想起了李小花,說:“你們是今日到京城的,可是打算去看望小花。”
李小芸身子一僵,苦笑片刻,怕是李旻晟尚不知她和家裏徹底斷了聯系。
此次入京他們走的倉促,更是偷着離開,不曾和家裏知會一聲。她有時候從睡夢中驚醒,仿佛做了一場噩夢。在夢裏面,他爹告她不孝……金夫人告她殺人放活,最後逼着她手持金浩然牌位,嫁入金府。
家這個字,成了魔咒,她根本不敢去想爹娘……
李旻晟自然是看出她的哀默,玩笑道:“怎麽,還記着同李小花吵架的事情嗎?她是你親姐姐,既然到了京城,你應該去看看她的。”
事不關己,大家都體會不到其中心酸。很多人如今也還勸着她,那是你親生爹娘,別說把你嫁個傻子,就算是要了你的命又能如何?爹娘,總歸是爹娘。
李小芸沒說話,她撇開頭,淡淡的說:“我不清楚小花的境遇。”
如果不是為了送李小花進京,爹娘就不會把她議親給傻子。沒有這個前提,小不點也不會憤怒下為了救她殺了人,不得已遠走軍中。
她和李小花,完全是仗着那點親情關系才不是仇敵,否則,她必須尋她讨個說話。上一次,她從大哥話裏聽出,李小花是清楚金浩然為人的,卻不曾提示爹娘,真是她的“好”姐姐!
她何德何能,攤上了這麽個姐姐。爹娘農村人糊塗,她卻是常年住在城裏,怎麽會不知曉金家的事情。只要有心,稍微一打聽便了解到了。她卻怕因此影響到自個進京,囑咐大哥也不許同爹娘說,大哥疼她,都依着她,于是就變成今日殘局。
李小芸莫名濕了眼眶,頓時懶得搭理李旻晟了。她是喜歡過二狗子,感情的事情由不得人心,但是這些年來陪伴在她身側的卻只有李桓煜。
李旻晟發現她的沉默,猶豫道:“她如今留了宮裏,你想見她麽?”
李小芸愣住,他們家同金家鬧成如此,居然李小花竟是被選上了嗎?難怪後來出事兒後沒聽說她爹娘被金家如何,莫非和李小花有關系?
李旻晟見她表情豐富,調侃的說:“怎麽,還是想知道的吧。既然想知道就問我是了。瞧瞧你,從頭到尾,故作大家小姐樣子麽,矜持的我都不認得。”他或許是有意拉近彼此關系,擡起右手輕輕敲了李小芸的額頭一下。
李小芸吓一跳,臉上一熱,說:“別動手動腳,我們都大了。”她想說的是,她不再是村裏的小姑娘,他們也沒那麽熟悉。但是話說到這個份上 ,未免顯得矯情。總之,她不想和李小花恢複關系,若是李旻晟同她交好,那麽她便遠着二狗子。
李旻晟不曾想李小芸待他态度這般生疏,忍不住抱怨道:“你怎麽了?這些年出來後才越發懷念小時候的夥伴們,村裏的李三你記得麽,我把他也弄京城來了。”
李旻晟離開家,走到外面才曉得人心險惡,再加上他們家也算是飛黃騰達,不由得起了拉扯玩伴們的心思。李小芸雖然是個女孩,但是在他眼裏也定義為自己人了。更何況他小時候欺負小芸欺負的最兇,如今長大回想起來,反而覺得極其過分,非常不好意思。
他偷偷看了一眼李小芸,不愧是李小花同胞妹子。如今瘦一些,再加上氣質淡定起來後越發顯得大氣磊落。他微微生出幾分好感,笑道:“莫非你還記得我以前欺負你的事情?”
李小芸臉上莫名一熱,說:“過去的事情就別提了。這吃飯的地方倒是不錯,你請客吧?”
“那是自然!”李旻晟喚來小二,将他們帶到樓上雅間,自豪的說:“這酒樓如今是我們李家的産業。怎麽樣,我和我爹都很厲害!”
李蘭見他雖然大了卻依然難掩幾分稚氣,恭維的說:“可以随意就買下剛才的院子,又在南城開這般特立獨行的酒樓,想必李三大叔如今在京城混的風聲鶴起吧。”
李旻晟眯着眼睛,輕笑,說:“還好。我爹最終走了鎮國公府的關系。現在李家是皇商了。哦,你們不曉得吧,我爹說想把李家村的李家歸到鎮國公府李氏做旁支呢。”
噗,李小芸差點把手裏的茶杯放倒。這宗族什麽的還能歸附于別人家?她看向李蘭,說:“什麽意思,我沒太明白呢。”
李旻晟遞給她一塊手帕,說:“還當你是真見過世面,瞧瞧這失态的模樣。”
李小芸沒好氣的瞥了他一眼,見他眨了眨眼睛,仿佛又回到山裏二狗子的胡鬧樣子。她想起了什麽,扭頭沖李蘭說道:“師傅,李三大叔老早就改名了。叫李銘順……”
李蘭嗯了一聲,追問:“這事兒已經定了嗎?問題是拿什麽理由呢。”祖宗改變這事兒可不小。
李旻晟笑道:“根本不需要尋什麽特殊理由。我爹前年回家的時候特意讓村裏三叔公查族譜,咱們李家村祖上确實是和鎮國公府有關聯的。”
李蘭愣住,說:“然後呢?”
李小芸暗道,若如此算來,豈不是全天下姓李的追溯到一千年前,就是一家子呀!其實說到底,今日一家人,可能到一百年後就變成了陌生人。如果彼此需要自然會聯系起來重回一宗,但是要是沒用的窮親戚,怕是族譜拿到了都未必樂意相認吧。
李蘭想到了前陣子中舉的李劭和先生,道:“如此說來,李先生可以進翰林院莫非有鎮國公府在背後打點人脈嗎?”其實仔細想想,李劭和單憑一個藥商老丈人,花錢買個富裕村落做個七品芝麻官并不難,可是留在翰林院編書,如此接近皇上的位置根本不可能吧。
李旻晟合上菜單,示意身邊仆從将門窗再檢查一遍後去外面守着。他揚起眉眼,随意道:“嗯,國公爺親自接見過李先生呢。如今國公爺和靖遠侯府彼此對立,咱們李家村地處漠北,倒是成了他眼裏香饽饽。村裏幾位老叔公認為咱們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倒也想順水推舟,上了鎮國公府的船。”
李蘭蹙眉,道:“可是李家村畢竟地處漠北,這……”不是擺明了得罪靖遠侯府歐陽家?
李旻晟似乎不太在意,說:“富貴險中求。”他忽的低着頭,壓住聲音道:“年前皇後娘娘的四皇子意外沒了,皇帝根本不曾大徹查。後來皇後娘娘就病了,如今後宮主持要事的是賢妃娘娘。朝堂風向也同以往不同,四皇子監國時期拍馬屁的大批官員都倒臺,就連屬于靖遠侯一脈的幾位軍中功勳将領都出事兒,被尋由頭下放。若不是西涼國邊境出事兒,有人揚言皇帝要動靖遠侯府了。其實皇帝要是身體安康,未來事情可不好說。”
李蘭心頭大驚,不由得苦笑,他外祖母家不過因為一副繡品就妻離子散,家破人亡。
這倒好,整個李家村竟然打算歸順鎮國公府……
日後若是皇後所出孩子當了皇帝,豈不是遲早被株連九族的結局呀!
當然,如今皇帝似乎又生龍活虎的回來了,但是這麽做難免冒險。若有什麽好處,似乎都落在李銘順一家身上,遠在漠北的李家村又有何用?可惜了宗族裏的老叔公們怕是根本想不到那麽遠。在他們看來,鎮國公府那可是鐵帽子國公爺。人家拿着證明兩家有關聯的文書或者說辭,又有李銘順一家在旁邊煽風點火,怕是就以為是好事兒從了吧。
李旻晟見李蘭和李小芸都沉默不語,當他們是不曉得京中形勢的土包子。
李小芸心知師傅李蘭外祖母家,就是被卷進老皇帝當年奪嫡的鬥争中,被連累出事兒。所以不管此事成敗與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師傅怕都不願意李家村扯入其中。
李小芸對政事不懂,但是見李旻晟一副春風得意的模樣,想必近來的風聲必然是對于他們家,或者說背後勢力鎮國公府是有益處的吧。
可是……
她想起了遠在邊疆的李桓煜,不由得擔心起來。李邵和先生若是成了鎮國公府的親眷,那麽就是靖遠侯府歐陽家潛在的敵人。可是小不點在歐陽家大公子手下呀,豈不是很危險麽?
所以李小芸雖然不曉得李旻晟的話裏意思,卻本能的認為是不好的。
咚咚咚,小二敲門。興許是服侍自己正主子,他們第一時間将飯菜備好。
李旻晟招呼他們兩個人開始吃飯。
李小芸雖然不希望和李小花有什麽聯系,李蘭卻出于某種考慮,還是問道:“小花那孩子被留在宮裏的事情,是不是也因為鎮國公府的緣由。”
李旻晟點了下頭,說:“不只是小花,還有李翠娘呢。總之和李家村相關的兩個女孩,都被賢妃娘娘關照後留牌子了。”
李小芸原本想冷着他,悶頭扒飯菜,沒想到聽到了李翠娘的名字。翠娘可是她小時候最好的玩伴,也只有李翠娘不曾欺負她,看不起她。她不由得擡起頭,睜着眼睛眼巴巴的看向李旻晟。
李旻晟一愣,得意的揚起下巴,道:“咦,小芸你不是剛才還說不想聽李小花的事情嗎?”
李小芸怔住,臉頰通紅,說:“你明知道我是想了解翠娘的消息!卻遲遲不肯提及她,現在說這些話有何意思。”幾年不見,李旻晟怎麽變得如此油嘴滑舌?果然走出來的人心思都會變得玲珑?
李旻晟哦了一聲,眨了眨眼睛。他也不知道為什麽,再次見到李小芸覺得特別親切。可能是這些年真正走出來,才越來越覺得小時候的時光特別美好,珍惜過去的那些小夥伴吧。
李小芸見他盯着自個看,一點都不覺得害臊,頓時有些生氣,說:“你說是不說。怎麽幾年不見人變得這般別別扭扭。”
李旻晟揚起唇角,忍不住同她拌嘴道:“我哪裏別扭了。分明是你上來就給人臉色看,都不清楚到底哪裏得罪了你。我怎麽記得以前你是最愛和我玩的,不管我如何欺負你,你也不會怎麽樣。”
廢話,反抗需要資本的好嗎?李小芸差點噴出一口血,李旻晟果然是她的克星!天生的……
李旻晟見她似乎真生氣了,便不再逗弄于她,淡淡的開口道:“他們都被賢妃娘娘留下了。翠娘比小花穩重一些,還手巧會給貴人梳頭,所以似乎頗受重用。”
李小花長呼口氣,聽聞小夥伴無事兒心裏總算放心下來。她的腦海裏浮現出翠娘慈眉善目的眼眸,暗道這般溫和柔軟的女孩,到了哪兒都不會被讨厭吧。
至于小花……
“小花本也是留在賢妃娘娘宮裏當差。過年前,因為四皇子去世備受打擊的皇後娘娘病倒了,禮佛多年的李太後被皇上請出榮陽殿,幫忙協理後宮。賢妃娘娘也得了正經實權,本是讓小花跑了幾趟榮陽殿,不曾想被太後娘娘看重徹底要過去伺候呢。”
真的麽?李蘭和李小芸都愣住了……李小花那傲然性子會被太後娘娘看重。
他們哪裏曉得,李太後會和李桓煜有淵源,也因此将李小花留在眼皮子底下安置下來。偶爾聽她講村中往事,趁機得知李桓煜孩童時的趣事兒,倒也是慰藉了老人對娘家唯一孫兒深沉的想念。
李小花本是嘴甜機靈之人,沒想到後宮裏的老人居然愛聽她提及鄉野的事情,于是越發刻苦努力的搜羅鄉野故事。但凡好的故事都安在自個頭上,不好的自然放在鄰裏小夥伴身上。她的言語中提到過李桓煜,本能的将李小芸所做的事跡放在自個身上,表現她是多麽的善良溫柔,對待沒有血緣關系的小弟弟亦十分真誠。
李太後無所謂故事中誰是那最善良的人。她不過是想聽到李桓煜相關的事情罷了。所以她覺得津津有味,不會介意李小花所說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李太後禮佛多年,十幾年沉澱下來早就對外事看得極淡。若說這一生讓她最後悔的事情,怕就是扶植當今聖上登基,最後反倒是連累娘家斷子絕孫。當年,聖上借助歐陽家打擊李家,如今又想将她擡出來壓制皇後歐陽雪了,殊不知,她早就同歐陽家摒棄前嫌,達成同盟。
不過面子上她依然和歐陽雪關系極差,淡淡的樣子。敵人的敵人便是朋友,所以賢妃娘娘可真是把李太後當成嫡親婆婆供奉着。李太後經常讓李小花過來侍奉講故事,她必然也會捧着李小花,就連當初帶李小花回宮的夏氏都待李小花極其客氣,更別提那些沒地位的老宮女。
一時間,李小花倒成了這一屆宮女中風頭最盛的女孩了。
李蘭和李小芸沒想到李小花有這種際遇,不由得對望一眼。難怪金縣令沒有對李小芸的爹娘做出大動作,怕是也有李小花的事情威懾其中。
李小芸苦笑一聲,真不知道該怪罪她的小花姐姐,還是要感謝李小花了。
提起李小花,李旻晟的臉上果然帶着幾分落寞。李小芸胸口悶了一下,便又低頭開始努力吃飯。
這世上你不可能求別人愛你,但是定要懂得善待自己。如果連自己都看不起自己自怨自憐,有什麽資格讓別人愛你呢。她想得開,看事兒越來越淡泊,反而渾身帶着一種不屬于這個年齡段的成熟韻味。
興許是發現提及李小花好像會讓飯桌上的每個人都尴尬起來,李旻晟清了清嗓子,尋找話題道:“剛才你們也去看了城南那座老宅,可是要買麽?”
李蘭嗯了一聲,說:“我們本是代表如意繡紡來的京城。如意繡紡老板娘易姑娘想着既然來了,便打算在京城買處宅子,怕是日後還會有機會過來呢。”
“如意繡紡?”李旻晟琢磨片刻,說:“我爹買下了光景不太好的重華繡紡。原本是打算讓李蘭師傅過來坐鎮,可惜你卻不樂意來吧。”
李蘭別扭的輕笑一聲,道:“我同如意繡紡的易姑娘有些淵源,再說,重華繡紡地處江南,我當時沒打算離開東寧郡,所以……”
“我理解的。李蘭姐姐你無需同我太過客氣,今日一提也不過是因為心底着實感到幾分遺憾罷了。不過話說你們若是想買長期居住的房子,我可以幫忙盯着。至于剛才的那處老宅,我卻是不建議你們購買的。”
李蘭疑惑的望過去,卻發現李旻晟垂下眼眸,似乎是不樂意多說。
她不好多問,心中已經有所決斷。關于這處五進院子,她始終是猶猶豫豫。園內布局,新舊程度,裝潢真是什麽都好,就是裏外透着古怪,又被傳成兇宅,再加上原主人絕嗣,實在不适合易家。她嘆了口氣,如今見李旻晟也是這般建議的,便決定徹底放棄了。
李旻晟想了一會,說:“對了,我前陣子壓過一處宅子。是所四進大院子,價格不菲,若是易姑娘不考慮銀兩,我可以原價轉給你們的。”
李蘭一愣,直搖頭道:“這不太好吧。旻晟,你還是加些銀錢,否則我着實不好收下。”
李旻晟眯着眼睛,道:“先不說錢。今日時辰過晚,明日我讓管事去客棧接你們去看宅子。”
李蘭見他熱情難卻,況且他們又确實着急找房子,所以便沒早矯情,大大方方的應了聲。反正是看房子麽,至于銀兩日後再說。易家從不缺銀子,總是要讓李家賺一些的。
飯後,李旻晟偏要送他們回到客棧,李蘭也不好太過推托。
在李家村,二狗子李旻晟同他們關系算是挺親近的。尤其是早年時,他爹出海跑商,家裏只留下老太太和兒媳婦,倒是經常彼此相互關照一下。
一路上,李蘭和李小芸坐在馬車裏面,李旻晟騎着一匹高頭大馬跟在旁邊,時不時告訴他們路過的地方是哪裏,都有些什麽。李蘭和李小芸認真聽着,倒也覺得受益匪淺。
客棧老板發現晌午入住的大方客人被兩輛精致豪華的馬車送回來,不由得讓夥計多看了幾眼。那夥計同趕車人攀談兩句,曉得在這是近幾年來在京城興起的李記商行少東家的禦用馬車。他急忙和掌櫃知會了一聲,客棧老板頓時對李蘭一行人刮目相看起來。
衆人皆知李記是新皇商,不過兩三年就在京城混的風聲雀起,背後必然是站着某位貴人。他不由得親自出迎,順便和前來送人的李旻晟打了聲招呼。李旻晟本身出身并不高,待人接物更是被訓練的越發成熟。他極少表露出看不起誰的模樣,所以倒是有客氣的回了兩句。還直言李蘭和李小芸是他的親戚。拜托老板多照顧一下。
客棧老板頓時客氣的連連稱是。
李小芸目光複雜的望着李旻晟離去,陷入沉思。李蘭也累了一整天,有些倦意。
“師傅,二狗子……不,李旻晟真的變化好大呢。”李小芸輕聲呢喃,眼底有些迷茫。
李蘭悶悶的嗯了一聲,道:“性格變得溫和,卻顯得不夠真實。不過他幫我們的心意是真誠的,所以才不好拒絕。”
“是呀!”李小芸眯着嚴謹,腦海裏的景象仿佛回到了記憶中。她垂下眼眸,道:“明明是脾氣變好了,卻覺得有了疏離。”
“他終歸是成了商行大少爺,又是在京城,怕是經歷多了才會如此。”李蘭也感嘆道。世人道女大十八變,男人何嘗不也如此呢。
“可是我記得他說李大叔幫他捐監呢。”所謂捐監,是一些大富大貴之人通過捐銀子讓孩子獲得監生身份,進入國子監讀書。
李蘭蹙眉,想了片刻,說:“興許是進去了,卻又讀不下去走出來。小芸,國子監那種地方不是一般學堂呢。”
李小芸哦了一聲,道:“或許這些年他也曾過的不如意吧。”
李蘭摸了摸她的頭,目光複雜。李小芸的那點小心思,她還是看得出的……
李小芸一擡頭,便對上師傅李蘭憐憫的目光,她心思敏感,莫名紅了臉頰。
她急忙低下頭,說:“師傅,我讓人給您弄點熱水,走了一天,泡下腳吧。”
李蘭知曉她這是轉移話題,倒是順水推舟嗯了一聲。
“那稍後我就回房休憩了。”李小芸慌亂的離去,臉上始終熱熱的。為啥會覺得師傅李蘭明亮的眼底似乎看出了什麽?她會不會是多想了。
遙遠的西北地界兒,李桓煜也是到了大黎國西邊最後一個郡守,西河郡。西河郡駐紮着隋家軍。隋家說起來也是數百年望族。他們家曾經出過皇後,也曾迎娶過公主。
先帝時期李太後獨寵,慢慢斷了隋家同皇家的關系。好在隋家大家長看得較遠,反倒是趁機交出多半軍權,在先帝時期保留下隋氏根基。新皇帝登基後忙于同李太後奪/權,一心對付李氏家族,後來又先後扶植靖遠侯府,再打擊靖遠侯府,反倒給了隋家恢複勢力的時間。
隋家這一代最出色的嫡系一脈,是靖遠侯府世子爺的親弟弟歐陽家二老爺的姻親。雖然二夫人歐陽隋氏已經去世,二老爺再次續炫,都難以影響到這一代同歐陽家的關系。實則是因二老爺家三個兒子都是這位歐陽隋氏所出,是隋家當家人一脈實打實的嫡出外孫子們。
靖遠侯府大公子歐陽穆之所以敢不接受家族安排的婚事,從戎西河郡參軍,也因為其嫡親外祖母尚在人世,幾位嫡出舅舅又手握軍權,連靖遠侯都不敢逼迫孫兒幹什麽。因為這位大公子的強勢,他的兩個嫡出喪母弟弟歐陽岑和歐陽燦,才會再靖遠侯府裏橫着走。
靖遠侯或許考慮到二房一脈孫子輩太過優秀,所以在給二兒子續炫的時候挑了個小戶王姓人家。這王姓女子也極其聰明,發現指着夫君還不如依靠嫡長子,所以二房一脈變成歐陽穆做主。倒也是漠北一件值得被八卦的事情。
歐陽燦和李桓煜因為陪着六皇子,所以被安排在了西河郡城裏居住。
李桓煜一心惦記着立下居功,雖然後來曉得了六皇子身份,卻依然一心想去前線投奔歐陽穆。六皇子覺得他有趣,便不由得多了幾次調侃。歐陽燦又和李桓煜從小打到大,想搓搓其銳氣,一路上三個人不停折騰,倒成了關系不錯的朋友。
西河郡此時入住的人除了他們一行人外,還有靖遠侯府世子夫人白容容。此次前來西河郡,她的身份是靖遠侯的傳話者。歐陽穆執意不履行靖遠侯府和駱家的婚約。偏偏此時是靖遠侯府最招皇上不待見的時候,靖遠侯本意讓兒媳婦來做最後一次努力。
白容容心裏也有小心機。她出身白家六房,嫡親兄弟身子骨特別差,嫂子在幾年前去世,留下來的孩子叫做白若蘭,被送到她膝下養大。于她來說,這孩子同親閨女沒什麽兩樣。她琢磨着把白若蘭嫁給歐陽穆,一來可以牽制住嫡出二房,二來麽,自己也可以看顧白若蘭。
白容容并不曉得自己的身世同李家有關系。她隐隐猜測到家中或許有什麽秘辛,但是礙于白容容心思淺薄,家裏人并未告知于她。所以在白家,除了和宮中有聯系的老仆以及白家六房大公子,白若蘭的父親白涵以外,無人知曉他的妻子曾經懷的是雙胞胎。
白涵同妻子感情甚好,無奈卻是李氏遺孤。自己兒子一出生就被人抱走不說,妻子還死于怪病。他隐約猜測到其中因果緣由,卻除了寒心以外更沒法抗拒外力。他的人生不屬于自己,于是整個人日漸萎靡不振,心灰意冷。
白涵将女兒送給妹妹後便做了寺廟的俗世和尚,不問世事。白容容本身就有些天真浪漫,她帶大的白若蘭也确實是個除了吃以外,萬事不管的小女孩。白若蘭從小就很胖,好多小夥伴嫌棄于他。偶爾一次際遇,她竟是傾心了歐陽穆,所以此次随同白容容一起來到了西河郡。
六皇子從小在靖遠侯府長大,自然同白若蘭極其相熟。他聽說白若蘭在呢,便叫着歐陽燦和李桓煜一起去找她玩。
李桓煜早期晨練,晌午午練,到了下午還要繼續鍛煉身體。六皇子黎孜念眉頭緊皺,玉一般的臉頰露出幾分不耐,說:“李桓煜,你這人怎麽那麽無趣。”
李桓煜也不理他,暗道,你爹是皇帝,你自然嚣張。他沒有爹,唯有靠自己的努力飛黃騰達,才可以保護李小芸不受欺負。
歐陽燦戳了下他的後腦,說:“我娘親來了,就在西河別院呢。你作為晚輩同時還是我的朋友,理應去拜見于她。”
李桓煜蹙眉,真納悶了,他一個山裏娃兒哪裏敢認靖遠侯府世子夫人當做長輩呢?
歐陽燦又拍了下他的腦袋,道:“真是想幫忙提攜你啊,這都不懂麽!”
提攜?
李桓煜哦了一聲,認為歐陽燦說的倒是沒錯。
府上住着一位靖遠侯府的夫人,他去拜見一下總不是壞事兒。
世人皆捧高踩低,難得有這種可以直接見到靖遠侯府當家人的機會。
歐陽燦見他懶洋洋的跟在六皇子身後,暗道,這臭小子怎麽比自個還不因世事!
李桓煜骨子裏的倔強雖然很投他的脾氣,卻依然讓歐陽燦有些不爽。畢竟對方出身貧寒。不過他大哥歐陽穆特意囑咐他照拂李桓煜,那麽一向聽大哥話的歐陽燦自然不敢輕易怠慢他。
況且,他也着實喜歡李桓煜直接的性子……
看李桓煜不畏懼黎孜念身份,偶爾噎到六皇子的樣子,還是滿有趣的。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言言同學的地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