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vip48(改錯) (1)

李桓煜在陽光下洗了把臉,晶瑩的水珠順着那墨黑色的頭發落了下來,越發顯得整張臉頰異常的白淨英俊。專門在小院裏服侍他的大丫鬟蘭香不由得紅了臉頰。

她低着頭走過來,遞上一塊擦拭臉頰的手帕,輕聲說:“歐陽公子讓奴婢給您備了新衣裳。囑咐公子定要稍作搭理後再去見我們家夫人。”

李桓煜淡淡的嗯了一聲,他上面的單衣已經濕透,本能想要撩起來脫掉。他方才一動手,又隐隐覺得不妥,轉過頭看向蘭香,說:“你還不走,戳在這裏幹什麽。”

蘭香一愣,道:“奴婢和墨香是主子特意吩咐伺候李公子的。日後公子有何需要,都可以吩咐我們去做。”

李桓煜不情願的哦了一聲。

這裏是靖遠侯府位于西河郡的別院,他不好一來就頂着人家做事情。

李桓煜瞥了一眼蘭香,後者立刻低下頭,一副含羞的模樣,這番作态讓李桓煜十分不耐。這姑娘眼神太令人讨厭了。他煩躁的轉過身,說:“你在外面等着。”然後大步回到屋子裏。

一邊走,李桓煜一邊想,院子裏平白無故多了兩個女孩子,日後千萬小心行事,別被人偷窺了去。他可是潔身自愛的人,才不會讓誰占便宜去。

李桓煜許久不曾自個梳頭,對着鏡子把頭發捋順後忍不住心裏抱怨了一會。都怪金家臭小子,原本和李小芸時不時見面玩耍的日子就這般一去不複返。

他穿上白色亵衣,外面套着寶藍色長衫,綠色腰帶處挂着晶瑩剔透的羊脂玉,□是淺棕色長褲配黑色馬靴。李桓煜随時做好離開別院,前往城外駐軍的準備。

每一個男孩心裏都有個關于威武将軍,保衛疆土的夢想。雖然說此次前來西河郡充滿太多的變數,不過相較于在書堂裏讀書,他更喜歡此地的空氣。

遠處,藍天白雲,天空仿若是被水洗般潔淨無暇。

蘭香不敢輕易離去,就站在樹下等着李桓煜。片刻後,屋子裏走來一抹偉岸高大的身影。他高挺着背脊,右手背後,大步走過來。

蘭香胸口處的心跳不由得加速。西河郡城外是駐軍,所以經常可以見到将領來往此地,但是如此玉面如冠,書生氣濃重卻又不失剛毅的男孩極其少見。她剛剛及笄,正是春心萌動的年紀,自然有些一廂情願的心許給這位年輕的李公子。

李桓煜蹙眉道:“可以走了嗎?”

蘭香一愣,急忙點頭,她竟是失态的看癡了嗎?蘭香帶着李桓煜穿過兩道拱門,走過一片池塘,來到了最裏面院子裏的大堂處,說:“夫人,李公子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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頓時,屋子裏的笑聲止住,一道清脆的嗓音傳來,說:“哦,那快快有請李公子進來吧。”

李桓煜一怔,整理了一下服飾走入大堂。

映入眼簾的除了簡潔又不失古典的家具外,還有幾名婦人和一個小女孩。

女孩生的可愛,一張圓潤的臉頰微微顯得有些胖,不過身材卻是有些瘦弱的。

他腦海裏閃過三個字,白若蘭。說起來為何會記住這個名字,還是因為一路上歐陽燦和六皇子總是在談論這名小姑娘。她算是歐陽燦的表妹,靖遠侯府世子妃唯一的嫡親侄女,從小養在膝下。據說這個小姑娘對大公子歐陽穆芳心暗許,一路跟随姑姑追到了西河郡。

當然,最讓他印象深刻的是六皇子總說白若蘭胖子……于是歐陽燦便拿白若蘭同他的李小芸相提并論。可是今日一見,李桓煜忍不住心裏冷哼一聲,就這副軟綿綿的身材也能稱得上胖麽?明明是比她的小芸要小好幾圈呢!

李小芸果然是獨一無二的!李桓煜對此似乎極其滿意“自豪”……

白若蘭旁邊的太師椅處坐着一名皮膚白淨細膩,面容明豔的婦人。她盤着高高的發髻,右手拉着小女孩的手腕處,左手放下茶杯,定眼望過來,說:“你便是曾把燦哥兒打的鼻青臉腫的李桓煜嗎?”

李桓煜一怔,沒想到世子夫人上來的開場白是這件事情。他尚未說話,歐陽燦先是覺得丢了面子,說:“娘~您可不能向着外人呀!明明是我将煜哥兒打的滿地打滾,屁滾尿流呀……”

噗,小女孩笑了,聲音甜甜的說:“姑姑,燦表哥又開始說粗話了。”

白容容果然投射過去一道好笑的目光,說:“瞧你這話,也太市井俗氣。”

小女孩見歐陽燦又被白容容說教,眯着眼睛唇角揚起,隐隐透着幾分得意神情。

看來兩個人私下裏也是争吵不斷呢。

歐陽燦扭過頭冷哼一聲,道:“就你會告狀。”

小女孩不說話,轉過頭就爬進婦人懷裏,膩味起來。白容容也慣着他,溫和的對身邊婆婆道:“給煜哥兒也搬個凳子。這裏都是自個人,随意便好。”

李桓煜猶豫了一會要不要坐下,見歐陽燦沖他點頭,就坐了下來。

廚房的丫鬟端上來新鮮的糕點,白容容親手給小女孩包了個果子吃,說:“煜哥兒,我聽燦哥兒說你還有個姐姐?”

李桓煜愣了下,道:“不是親姐姐。是比姐姐……還要親的人。”

白容容嗯了一聲,目光落在了李桓煜身上,仔細看了好久。

她垂下眼眸,想起曾經她的老嬷嬷白氏,如今就是在照看着李桓煜這個孩子。關于這其中原因,她有些了然,卻不敢去相信。

她一直心裏明白白家六房的身世有些蹊跷。他們這一脈在白府并不受重視,人口亦單薄,最後卻是靖遠侯府親自挑她做的兒媳婦。

後來,她成為世子夫人,留在京中代表靖遠侯府走動,時不時進宮觐見太後娘娘以及皇後娘娘,也得知許多秘辛。尤其是皇帝,李太後和皇後娘娘歐陽雪的關系更是微妙的讓人不敢深究。

她嘆了口氣,擡起眼又盯着李桓煜看了一會,發現這孩子同她,以及白若蘭還真是眉眼相似。他們都屬于容貌偏清秀,棱角分明的臉頰。

這孩子,真的同他們家有關系麽?

或者說,白家六房,當真和李太後淵源極深。

不管如何,她都待李桓煜極其親切,便尋了個表面說得通的原因,故意揚聲說給大家聽,道:“桓煜,你且記着,當年李邵和先生幫過的老婦人是我娘家老嬷嬷。她和我感情極好,至今保持着通信,你們在東寧郡的事情我多少清楚一些。”

李桓煜怔住。這才想起白嬷嬷不也是來自白家嗎?據說還是世子妃白氏看重的老嬷嬷。看來傳言一直是真的。可是,這般地位尊敬的老嬷嬷即便是世子妃不用她,回到白家也能養老吧。全憑他義父的一次偶然相助,就留在家裏伺候他會不會說不過去呢?

李桓煜心裏有好多問題,卻知曉不可能讓這位地位高的夫人來幫自己解惑。

他恭敬的又說了些話,表現極其得體。

歐陽燦擠眉弄眼的沖他使眼色,李桓煜全然不理。以至于拜見過白容容以後,歐陽燦一出來就給了李桓煜背後一拳,說:“成呀小不點,還挺能裝麽。”

李桓煜沒搭理他,卻也隐約可以感覺到白容容待他發自內心的善意。

“燦表哥,燦表哥,你們等等我呀。”小女孩嬌氣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她不過跑了兩三步,就有些呼哧帶喘。

六皇子一行人停了下來,小女孩沒撒住腳丫,撲通一下子就跌入了六皇子懷裏。

她皺緊眉頭,不感謝六皇子抱住她才沒摔跟頭的事情,反而略帶責怪的說:“不是說好了要帶我見大哥哥,怎麽才說完話就自個走了!”

六皇子見自個吃力不讨好,也有幾分不滿,道:“胖若蘭,這才不到兩年,你怎麽又成了水桶腰,真夠沉的!”

女孩子,最受不了男孩子說她胖了,更何況從小便被說胖的白若蘭。她不滿的看向六皇子,說:“你才是水桶腰,剛才姑姑都說我瘦了。”

“哦,你可真是瘦呢。”六皇子唇角揚起,望着歐陽燦眨了眨眼睛,兩個人相視一笑。

白若蘭忍不住惱羞成怒,擡起腳就給了歐陽燦一下,道:“我不管,帶我去見歐陽穆大哥。”

歐陽燦還沒說話,六皇子率先插嘴道:“胖若蘭,你幹脆改名叫白眼狼算了。我和你燦表哥兒哪個不待你更好一些,你偏偏纏着歐陽穆。”他這話說起來着實有幾分吃味的情緒。白若蘭性子開朗,天真無邪,小時候大家都忌諱他的身份不敢輕易接近他。唯獨白若蘭,天不怕地不怕,再加上生的比較壯實,和同齡人打架不吃虧,兩個人倒是能夠玩到一起。

後來,六皇子回了宮,越發懷念在漠北時候的自由,十分想念小夥伴們。

好在白若蘭也随白容容進京,又因為模樣可愛讨喜被李太後喜歡上,總是接入宮裏住着,兩個人青梅竹馬的情分就更深了。

直到有一年白若蘭回家過年,再回來的時候嘴巴裏只會念叨一個名字,就是歐陽穆。

對于這一點,六皇子心裏是不痛快的。可是歐陽穆是他心底十分欽佩的男人。雖然他的輩分比歐陽穆高,小時候卻是兄弟相稱。即便如今,歐陽燦當外人面喚他小叔叔,私下去是自稱哥哥的。

李桓煜心裏也想去駐軍待着。他可是要來建功立業,然後給小芸争光的男人呀!

堂堂七尺男兒哪能整天躲在院子裏待着!

想到此處,他也不管對方樂意聽不聽,直言道:“燦哥兒,我也想見歐陽将軍。”

靖遠侯府的嫡長孫歐陽穆可以說在年青一代裏是傳奇性的人物。他因為娘親早逝,父親另娶她人,十歲就偷偷跑到外祖母家從了軍。礙于當時靖遠侯府二老爺續炫,正是姻親隋老太太挑眼的時候,也不曉得為了什麽,竟是不顧靖遠侯的暗示,把這外孫子留下來了。

他跟着舅舅南征北戰了數年,倒也落下歐陽小将軍的兇名。又因為他為人嚴謹,治軍森嚴,在兩個嫡親舅舅扶持下獨領一軍,在幾年前同西涼國的戰争中立下頭功,在大黎年輕一代極具號召力。

六皇子眉頭微微皺起,隐隐有幾分就不想帶他們這就去見歐陽穆的意思。遠處,一名丫鬟抱着一頭白色雪狐走了進來,毛茸茸的模樣。黑白分明的眼睛圓滾滾的,特別可愛。

白若蘭果然被吸引住,接過小狐貍,摸了摸它柔順的毛,道:“好溫順呀。”

六皇子冷哼的撇開頭,暗道:那是因為狐貍牙都被他扒光了……

可憐的小狐貍。

六皇子的聲音裏帶着幾分雀躍,說:“這可是進貢的貨色!我聽說你追歐陽大哥至此,怕你太過孤單寂寞,好歹長途跋涉給你帶來。還不感謝與我,嗯?”

白若蘭的唇角揚起來,完全忘記剛才如何争吵了,甜甜道:“謝謝。”

六皇子黎孜念莫名眉眼擡高一下。歐陽燦故作嘔吐狀,說:“白若蘭,你也不小了,不要這樣子好不好!”他捂住胸口,拉住李桓煜的袖口,道:“走,陪老子練劍去,看看你如今身體成色如何。”

李桓煜一聽有架可打,立刻上升到為了小芸定要不斷磨練自身的境界,二話不說随他而去。

白若蘭望着他們離去的背影,不由得蹙了下眉頭。

六皇子敲着她的後腦,說:“又看什麽。怎麽,連個新來的臭小子都如此讓你關注了麽?”他咬着牙齒,聲音仿若是牙縫裏擠出來的。

這丫頭真是不曉得誰才是對她好的人!

白若蘭歪着頭,輕聲笑道:“不知道為什麽,就是覺得小李公子好親切。”她嘿嘿了一聲,彎彎的眼睛透着一道明亮的光。臉上因為身旁樹蔭遮掩,是一塊塊斑駁不清楚的小圓點,連她鼻尖處的雀斑似乎都發着光,比她懷裏的小狐貍還可愛幾分。

六皇子莫名心中一動,随後又覺得吃味道:“哼,不過是個小白臉書生罷了。你卻覺得親切,怎麽這般見異思遷,你又不喜歡歐陽家大哥啦。”

白若蘭抱着小狐哄着玩,根本不會因為六皇子的壞口氣生氣,說:“六叔,這狐兒怎麽喂,別到時候被我養死了。”

六皇子見她全身心關注在小狐貍身上,聲音軟了下來,道:“它沒有牙,每日喝米粥就成。”

“這麽好養活?”白若蘭不敢置信,卻發現小狐貍好像通人性似的委屈的低下頭,蹭着她的胸口,頓時讓她母愛大發,沖着旁邊丫鬟說:“去吩咐廚房的婆子跺點碎肉,然後磨成末混着迷糊,我要給阿狐吃。”

“阿狐?”六皇子對這個名字有些不屑,卻懶得較勁。

“嗯,阿狐,它是狐貍,就叫做阿狐。你叫黎孜念,就是阿念!”白若蘭很認真的看着她,炯炯有神的目光一點都不像是玩笑話。

“阿念?”六皇子咀嚼着這兩個字,莫名心裏暖了一下,說:“那你是讓我叫你阿蘭麽?”

“不要!”白若蘭很痛快的回絕,嘟囔着:“你叫我白若蘭姐姐吧。阿蘭讓穆大哥叫。”

我去,六皇子臉色一沉。他也說不清楚是生氣白若蘭看重歐陽穆,還是受不了白若蘭明明比他小,卻總是在他面前拿大的樣子。

“阿狐,阿狐,你好可愛哦。”白若蘭欣喜異常,捧着小狐貍往嘴邊湊着,親了好幾口。丫鬟從廚房端了粥,她便小心翼翼的将狐貍放在懷中,一勺勺喂他,完全忘記了六皇子的存在。

六皇子鼻子都快被她氣歪了,他望着同小狐貍玩的十分愉悅的白若蘭,恨不得将她拎起來然她自習盯着自個。

他真是腦子進水,才會将小狐貍送給白若蘭這個沒心沒肺的大笨蛋。

黎孜念算是看出來,白若蘭小名應該叫白眼狼。完全不懂得叫做欲先取之,必先予之。

他送了她禮物,她竟然完全沒反應麽。

白若蘭像是呵護孩子似的伺候小狐貍吃過飯,忍不住摸了摸她的頭,感嘆道:“看來你原先的主人好殘忍呢,瞧瞧你可憐的牙……”

六皇子黎孜念頓時沒了話。

白若蘭又逗弄小狐貍一會,擡起頭,方意識到什麽,看向六皇子道:“孜念小叔,你怎麽沒走呢,有事情嗎?”她輩分同歐陽燦一般,所以叫六皇子叔叔。不過六皇子小時候對自己的身份沒有太多認識,又厭煩和其他人不一樣,所以同歐陽家的孩子都是以兄妹相稱的。

他聽到白若蘭的話,頓時噎的了不得,不滿意的蹙眉:“昨個就告訴過你,現在我是你大哥,什麽叔叔,你倒是沒把我叫成你爺爺。”

白若蘭撇了撇唇角,說:“你若是想,我也可以叫呀。”

“你……”

“我想出城。”她對狐貍的新鮮勁過了,便想起歐陽穆。她此次跟來可是專門為了看望大表哥的。她也說不清楚心底的執意,總之她最不怕的就是六皇子黎孜念,所以在她面前什麽都敢于直言。

人和人的相處極其有意思,六皇子可以和歐陽燦對打,卻唯獨拿白若蘭這小丫頭片子沒辦法。他受不得對方眼底的渴望,又覺得自個的好心被虐到了,生氣的一把拎起她懷裏的小狐貍,說:“反正你也不喜歡它,扔了算了。”

小狐貍立刻吱吱吱的亂叫起來,還不忘記亂踹小腿。白若蘭只好追過去,說:“你這人怎麽又開始犯脾氣,明明說是送我的,幹嘛又拿回去。還給我!”

六皇子揚起下巴,說:“呵,你不是不喜歡它,嚷嚷着要去找歐陽大哥嗎?我收回來又能如何?”

白若蘭無辜的盯着他墨黑色的眼睛,想了會服軟道:“孜念哥,你還給我吧。我喜歡它便是了。”她的聲音軟軟綿綿,好像春風拂面。尤其是那三個字孜念哥着實讓六皇子受用。他見白若蘭悶悶的低着頭,心底莫名一軟,就把狐貍塞給她。

白若蘭對小狐貍失而複得,難免多了幾分珍惜。她将小狐貍緊緊的摟在懷裏,揚起了一道明媚的笑容。遠處夕陽西下,流下一抹淡紅色的光芒。少年和女孩站在綠樹的餘蔭下,光滿開始變得昏暗,透着一抹淡淡的微紅,照的他們年輕白淨的臉頰,仿佛也是火熱紅潤的樣子。

白若蘭的笑容傻傻憨憨,如同她的性子,像是一張白紙,不曾有任何墨跡的塗抹。

六皇子唇角揚起,伸出手将白若蘭耳邊的碎發縷到她的耳朵後邊,不由得輕笑出聲,彼此對望,卻也不曉得到底在笑什麽。

愉悅的情緒充滿胸口。

如果可以這樣一輩子就好了……他莫名的就在腦海裏閃過這樣的念頭。

這個念頭一直壓在他的心底許久許久,以至于很多年很多年以後,他終于登上那個不曾奢望卻又順理成章的位置之時,望着眼底下跪倒一片的臣下之君,只覺得胸口空落落,身邊再無伊人。

四周,歌舞升平,一片祥和,萬民朝賀。

遠處大殿外面的牆角處,爬上一朵鮮豔紅梅,它在銀裝素裹的白色世界裏是那般嬌媚豔麗,讓人無法錯開目光。

他失神的站在原地,也是這般想的,如果可以這樣一輩子就好了。

不曾開始,何談結束。

院外的景象則沒有如此般的絢爛。

李桓煜和歐陽燦互毆一頓,兩個人痛快的躺在地上說話。春天的邊關空氣異常的好,白色的雲朵好像被洗過似的,蔚藍的天空看不到頭。

李桓煜出了好多汗水,卻一點都不覺得身上酸痛,反而是說不出的暢快淋漓。他仰躺着,望着觸不可及的天空,說:“燦哥兒,你說我可以成為歐陽大哥那樣的人麽。”

歐陽燦也躺在草地上,他右手揪了一根雜草放在嘴巴處叼着,兩條腿翹起來,說:“此話怎講?我大哥是哪樣的人了,還不是一個鼻子兩個眼睛。”

……李桓煜眉頭一皺,暗道歐陽燦真是不解風情,他本是想和他暢想下胸中情懷。

“其實,我大哥若說最拿手的活是什麽,說出去沒人會相信。”歐陽燦自個說着就偷樂起來。

“什麽活?不是行軍打仗麽。我聽說你大哥可是十歲出頭就離家出走啦。世家子弟難得有不想靠着祖蔭的。”李桓煜心底油然而生幾分欽佩。

“那也要看是誰的祖蔭。我大哥外祖母家也不差呢。你以為你現在在誰家的地盤上。漠北興許是我們歐陽家說了算,可是在西河郡,必然是隋家了。”

“歐陽大哥的娘親是隋家嫡女麽?”

歐陽燦嗯了一聲,說:“是呀。不過她去世的早,據說是生下我四哥後就沒了。當時大哥十歲吧,我二伯父人品不好還偏愛女色,整日整日不歸家。二伯母孝期內鬧出外室登門的事情,總之是亂七八糟,難怪大哥走了。祖父似乎覺得二伯父的三個兒子都是隋家外孫,氣勢上蓋過我爹這大房,便故意縱容給二伯父續炫了小門小戶的閨女,有故意冷着的心思。這些事兒我也是後來才曉得其中微妙,深感對不起大哥呢。因為我大哥真是當我是嫡親弟弟看待。”

李桓煜微微一愣,聲音裏閃過一道複雜的情緒,說:“這樣麽。其實我親戚緣也淡薄……”

基本就是沒啥親戚,不過是棄兒罷了。

歐陽燦愣住,原本張着的嘴巴閉上了,他眨了下眼睛,道:“別想那麽多了,男人麽,自個混出本事兒才是關鍵。你若是願意,就把我當兄弟好了。”說起來,李桓煜比他大哥還慘,從小寄人籬下。

李桓煜收起傷心的情緒,忽的大聲說:“我還有小芸。我有她就夠了。”

歐陽燦這次沒有調侃他,道:“明日我帶你去見我大哥!”他或多或少有些理解李桓煜想要建功立業的心思了。

李桓煜感激的扭頭看了他一眼,兩個少年對視而笑。一陣春風襲來,吹起了草叢中淡黃色的灰塵,亦揚起了少年關于未來的雄心壯志。

京城

李小芸和李蘭好好休息一整夜,雞鳴時就起床,整裝待發。

李旻晟為他們準備了一輛深灰色馬車,上面刻着李記的車标。

這種将自家商行的标志用符號表現出來的想法還是出自李旻晟的父親,李銘順。

李小芸不由得感嘆這位大叔真不一般,難怪在京城都可以混的風聲鶴起。

李旻晟介紹的四進院子原本是個戲班子的住所。那戲班子的班主去世,家人無人從事這一行,便把戲班子解散。戲班子內部龌龊事不少,這位班主似乎為了外人和家裏鬧得很不愉快,所以家裏人對這座宅子心生膈應,便願意脫手。

李旻晟如今剛過完買賣手續,考慮到這處住所大小,位置都滿适合易家,所以就決定割愛給他們。他在京城見到個北方人都忍不住喝杯酒侃一會,何況是老鄉們要來京城安家。對于富裕的李旻晟來說,自然是樂意幫助老鄉們的。

李小芸和李蘭繞了一圈,都對宅子十分滿意。

這處宅子大門口很安靜,兩百米處就是一條大街,白天的時候十分熱鬧,買什麽都可以買到。晚上有宵禁,倒也不覺得吵鬧。最主要的是他們家女孩當家,如果太偏僻的地方怕出危險。

李蘭和劉管事合計片刻便決定購入。如果沒有遇到李旻晟,怕是他們根本找不到這種大宅子。

李旻晟倒也大方,報價一分錢都不曾加。李蘭不樂意欠下這份人情,索性多給了五百兩。這數目已然不少,卻也說不上多,正是恰到好處。

李旻晟見他們執意如此,也不再扭捏,卻又送了幾張黃花梨木質家具為其喬遷賀喜。這處宅子裏的裝潢偏新,又一直有人居住,尚未覺得陰冷,稍作收拾一下就可以入住。

李小芸挑了最裏面院子裏的西廂房,北房和東廂房讓給師傅李蘭和徐研姐姐住了。

一行人安定下來,劉管事便出去打探繡紡比試的消息,回來道:“李姑娘,這次來京城參加的繡紡比許多年多了近一倍呢。”

李小芸端了果盤從屋外走入,一副準備聽許久的模樣。

李蘭和徐研對視一眼,說:“你這饞貓,一日要去幾次廚房。”

李小芸尴尬一笑,道:“徒兒給師傅們拿的。這天氣熱了,多吃水果對身體好的。”

劉管事見小芸認真的模樣,不由得笑道:“小芸姑娘,我家主人說此次京城織繡比試,除了以繡紡為團體的三人比試以外,還有單人比試。讓我們舉薦你參加!”

“我?”李小芸微微怔住,結巴道:“不了吧,我才學了幾年,還是讓師傅參加。據說是一個繡紡只能推薦一名繡娘子和一名織娘子,師傅你去參加繡娘子比試,一定會拔得頭籌。”

這名額還是別浪費在她的身上了。

李蘭眯着眼睛搖搖頭,說:“我都當娘的人了,要這麽響亮的名頭幹什麽。再說京城繡紡有三人團體的比試,單人參賽本就是推選年輕小姑娘參加呢,我才不去。”

李小芸臉上一熱,她是真怕自己不成,然後丢了師傅和繡紡的臉面。

“小芸姑娘,确實如此!此次單人比試的年紀上限是十七歲。還明确要求不能已為人婦,定親的無所謂啦。所以李蘭姑娘着實參加不了呢。”劉管事笑眯眯的說,眼底露出一抹溫和的情緒。

李小芸愣住,詫異道:“那織娘子呢。豈不是咱們繡紡沒人能參加了。”

“織娘子沒有這個要求。因為織娘子參加的人數比較少。” 合着是繡娘子是參加人數太多,所以為了比試的可看性才特意追加了要求把。

李小芸一陣頭大,最終硬着頭皮心虛道:“好的,我明白了……我一定加油。”

李蘭見她氣勢軟弱,不由敲了下她的額頭,說:“別怕,做人千萬不可妄自菲薄。你很棒的小芸,就當這次是試金石吧。沒準你還就這麽一戰成名呢。”

一戰成名……李小芸完全不敢想。別一戰成翔就好了……

“其實要是十七歲以上的女孩不能參加單人比試,我對你還是很有信心的。何況咱們的技法傳承本就高于普通的繡法哦。”李蘭眨着眼睛,眼底的明亮仿若夜裏的寒星般璀璨。

李小芸心裏念着師傅對自個的期待,有心為她争光。

她望着李蘭堅定的目光,攥了下手,堅定道:“好的,我一定沒問題!”

于是大家離開開始着手準備起來。

“劉管事,咱們繡紡是第一次參加這種比試吧。”李小芸琢磨既然決定參賽,自然要先吃透規則,方可以突破重圍。

劉管事贊許的看着李小芸,說:“嗯,以前不是沒收到過邀請,但是考慮路途遙遠,就放棄了。再說,當時主子剛剛接收繡紡,真是內憂外患,小少爺又尚未出生,哪裏敢輕易走出東寧郡?這要是得罪了大勢力,豈不是前功盡棄。”

李小芸點了下頭,道:“那既然如此,就要麻煩您幫我多打聽着點,別到時候沒輸給自己的技藝,反而跌倒在不必要的事情上。”

劉管事笑着說:“那是自然,我已經了解到為何今年這般火了。”

李小芸讓人泡了茶,一副同劉管事深談的模樣。

劉管事暗道小姑娘此次前來京城又沉着幾分,求人辦事兒都透着一股不卑不亢的氣質。

“說起來,此次繡娘子選拔之所以會比四年前的紅火,還要歸功于後宮的貴人們。”

“哦?此話怎講。莫不是前陣子的秀女和宮女選拔還沒結束嗎?”

劉管事神秘莫測的看着她,說:“主要是幾位皇子都年齡小,去年的秀女居然沒有指給皇子做媳婦的人呢。所以呢,好多人便想着,天子腳下,繡娘子和秀女又有何區別。不外乎是否可以讓貴人看到罷了。秀女的身份背景或許比咱們娘子們要高上幾分,可是繡娘子們還有手藝活。”

李小芸哦了一聲,這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除此以外,也有人說去年選秀女的時候趕上皇帝病了。大多數人都是皇後娘娘挑選出來的。反倒是正主皇上沒有親自挑人充盈後宮。所以,此次有不少原本是官員庶女,卻打着繡娘子名義來參加比試的女孩,希望引起貴人注意。畢竟皇帝老了,誰家也不樂意賠上嫡女。借着繡娘子比試推庶女還是很劃算的。”

這樣子也可以!李小芸頓時無言以對。

這年頭但凡選點什麽都會惹人眼目。或許真有人可以脫穎而出吧。她忽的笑了,當初她不是還指望着通過繡娘子比試被京城貴人熟識,然後幫她解除原本同金家的婚約麽。

世事無常,一步步竟是到了今日。

“姑娘在麽?”門外傳來一道清脆的嗓音,是易如意身邊的大丫鬟嫣然。

李小芸示意她進來說話,道:“我在同管事請教問題呢。”

嫣然穿着紅色長裙,恭敬道:“小芸姑娘,國子監祭酒大人家的奴仆求見。他好像是來送帖的。”

李小芸一頭霧水,給她送帖子?她可不認為自己和國子監祭酒大人有啥關系。

劉管事見她神色迷茫,怕失了禮數,吩咐道:“去把人家請進來。”

一名穿着灰色衣衫的小哥兒手持拜帖被請了進來。他态度溫和有禮,恭敬的說:“這位管事爺,這是我家夫人指明送給如意繡紡李小芸姑娘的帖子,還有一封信函是送給李蘭娘子的。”

“你家夫人是誰?”劉管事問道。

“祭酒大人嫡長子媳,刑部左侍郎的女兒黃怡。”

轟的一下,李小芸的腦袋仿佛被什麽撞住。

她既高興又覺得神奇,這才到京城幾天呀,黃怡就打聽到她的行蹤了嗎?還讓人送來帖子!

“你家夫人為何事兒發的帖子。”劉管事繼續說。

年少的哥兒揚起一道明媚的笑,說:“我家夫人每個月都會舉辦詩會。此次聽聞李小芸姑娘進京,特讓我過送帖子,說是詩會臨時改成為李姑娘抵京的接風會。”

劉管事愣住。當年黃怡來東寧郡的事情他也曾聽說過,卻沒想到李小芸同她淵源如此之深?

他扭過頭,看向李小芸,說:“你去嗎?怕是臨時從詩會改成接風主題,難免會有黃姑娘的圈裏人過來,小芸……你。”劉管事的聲音頓住,她是害怕小芸鎮不住呀。這要是剛抵達京城就受到打擊,別再影響到李小芸參加繡娘子比試。

李蘭心底也有如此顧慮,考慮到黃怡一片真心,又不好替李小芸拒絕。反倒是李小芸,一點也不會覺得不妥,二話不說的就接了帖子。還将一個包裹遞給家丁,道:“這些年我親手做的,樣式都是我自個畫的,獨一無二,但願你家夫人不嫌棄。”

她願意相信,黃怡還是那個黃怡。

家丁接過包裹,只覺得這包裹布料極其粗糙,不是什麽好料子。他心底閃過一絲鄙夷,卻不敢表現出來,客氣說:“我家夫人待姑娘是交心好友,定是會喜歡。”

李小芸忍不住笑了。她從東寧郡起程前,曾給在京城的黃怡去信,說自個即将上京。只是她去年夏日收到黃怡的信函,還只是說年底成婚呢,一轉眼對方已嫁為人婦。

不過難怪她體會不到時光的流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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