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這是一部難看得讓人出離憤怒的國産恐怖片。
它的內容比起還算過眼的海報就是一場別出心裁的買家秀。
全程都是驚聲尖叫和故弄玄虛,我可以想象它為通過審核做出了多少犧牲,機智的觀衆們對于諸多侮辱智商的情節表現不了那麽寬容,時常能聽見噓聲。
但我從頭至尾都沒有一句怨言。
因為在影片将映,全場燈光熄滅的時候,我的男朋友親了我。
坐在放映廳的最後一排,前兩排都是空出來的,觀衆稀疏分散,可見像我們這樣審美畸形選了這部爛片的觀衆着實不多。但是沒關系,我們本就不是專程來看電影的。
只要跟他在一起,去做什麽事兒那都是次要的。重在參與。
在整場無稽的電影中,但凡出現“吓人”的鏡頭,他都會轉過頭來親我,有時候拿爆米花盒子擋一下,那個吻就是焦糖奶油味的,有時候鏡頭長一些,吻也會随之延長。
我們都愛這樣的游戲。
于是劇終人散的時候,我根本想不起看了點兒什麽,鬼長什麽樣,結局如何,滿腦子都被親吻時缱绻的觸感所霸占,我原諒自己的狹隘,心就那麽大,容不下一點兒和他無關的事和物。
走在電影院後門的通道裏,同校的學生情侶從我們身旁經過,他問我,你對女主角怎麽看。
饒命,你還看進去了?
而他見我瞠目結舌的模樣,仿佛料到我答不上來,拿手背蹭蹭鼻尖,一本正經地道,至少女主角身材不錯啊,因為我吧,就看了那幾分鐘的床戲……
出了電影院還沒走多遠,我忽然接到了黎興的電話。
“你在哪兒呢?”
我心說壞了,早不來晚不來這時候來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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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是這樣的。”他咳嗽一聲,“你記不記得咱們對面兒寝室的王大傻子,看上我女朋友他們寝室的一個姑娘?”
王大傻子是我們男寝遠近聞名的一個二百五,喜歡穿着汗衫兒短褲背着手挨家挨戶的串門,像老幹部下鄉慰問,愛笑,人不壞。我聽着就想笑,“記得啊,怎麽?”
“大傻子非請那姑娘吃飯,倆人單獨相處又抹不開面兒,這沒出息的……就說拉上兩邊宿舍的人一起聚聚,女生一屋是六個人,咱們這邊兒有大傻子跟噴壺,于大爺跟一涼這倆貨都不在,你趕緊回來。”
我怏怏地看了一眼宮隽夜,“我還帶着個家屬啊。”
“不打緊吶。”他賊笑起來,估計以為是我女朋友,“一塊兒捎來呗,就吃頓飯。”
“……是個男的。”我現場造了一嘴的詞兒,“呃,我一遠房表哥,比咱們大幾歲,今兒來接我回家的。”
“哎呀就怕陰盛陽衰,領來。”
宮隽夜瞅着我直笑,我搭在他身上的手滑下來,被他接在手中,只敢在那心心念念的掌心裏停留幾秒之餘。我問我那莫須有的遠房表哥:“你介意跟我的新朋友一塊兒……嘗嘗食堂菜系嗎。”
我對姑娘沒興趣,要是他不樂意我就一口回絕。
我發誓我就重色輕友這一次。
他想着,又剝了一只珍寶珠塞進嘴裏,這次是汽水味。
他說,“是你的朋友就去啊。”
我把捂着話筒的手松開了,說,“行,去。”
“真夠意思,王大傻子說他請客。”黎興打了個響指,命令下達得簡明扼要,“食堂一樓,西邊那個門,吃火鍋。”
挂了電話,我們倆臨時改了回男生宿舍的方向,往食堂走。路上走得慢,我問他要來那張皺巴巴的彩色糖紙,眼睛盯着用手指推展開的卡通圖案。
在一起也不過三個多月時間,不長不短,我都記得。喜歡一個人就想在自己的圈子裏公布他的身份,這是人之常情。但這事兒我跟夏皆都不敢說,更別提我這些半生不熟的新同學了。
我沒有十足的把握認定我身邊的人都會無條件接納我和我的全部,也沒有這個資格對愛我或不愛我的人作此要求,更不想拿這段關系去冒險。
吃火鍋的店門面是獨立的,我們倆過去就看見黎興跟王大傻子在那兒點菜,黎興的耳朵上別了支煙。
空調吹着香料味,那頭姑娘們都在一張長桌邊上排排坐,坐邊上的是黎興新交的女朋友,我跟于燦他們老開玩笑叫她嫂子。她站起來喊我,“夏息,這邊!”
我走到半路,從店裏的玻璃牆裏看到宮隽夜的側影,一臉人畜無害的純良。
“介紹一下,”拉開椅子坐下的時候我歪了頭示意,“這我哥。”
“長得完全不像啊!”嫂子嚷嚷。
來的人都落了座,離開飯還得等一會兒,大家就圍着生菜和一盆沒滾開的辣油聊天。這幫管理系的姑娘都不怯生,話題沒中斷過,一個膽子挺大的女孩兒帶頭調侃道,“哥你幹什麽工作的?”
他很謙虛,“搞債券金融的。”
我手一哆嗦,“砰”得撬開一聽涼茶推到他跟前。
那女孩兒嘻嘻笑着,“有對象沒啊?”
她旁邊的姐妹都嫌棄地把她推來推去,宮隽夜靠在椅背上,一只手端着涼茶,一只手看似無意地理了理我最近缺少修剪的頭發,“有。”
“切——”她們很掃興。
他今天穿了件槍灰色的襯衣,牛津鞋,褲子襯得腿很長,日常的扮相偏輕熟,談吐溫和,沒人看得見他袖子底下的紋身,代表什麽,也沒人關心這個。
我不太餓,夾了涮好的羊肉放進宮隽夜碗裏,聽他在滾滾白煙裏朝我附耳說,“我表現得好不好。”
“好。”我吹了吹戳在筷子上的鴨血,“你真乖。”
“嗯,”他捏捏我後脖子,“回去記得獎勵我。”
我覺得他在給我下套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