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亂獻殷勤的結果是可想而知的。

“寶寶你請來那些朋友都是些什麽人啊!!”

周末傍晚我剛下課,餓得眼冒金星,在食堂打飯的人海中飄搖,一手端着看着就讓人很有安全感的牛津詞典和語法書,一手端着從盤子邊緣往外溢的飯菜。

夏皆那如同遭遇追殺一樣驚恐萬分的聲音仍不帶一個标點符號的從聽筒裏傳出來:“我的天啊夏息我說過你多少次了就是不聽讓你去酒吧打工就是個錯誤不要和社會上那些烏七八糟的人混在一起你知不知道這樣很危險現在請你告訴我這些特種部隊一樣的肌肉男是幹什麽的——”

說完我都替她喘了口氣。

她可能是躲在廁所或什麽狹小密閉的地方偷偷給我打來的這個電話,背着外人,聲音又小語速又快,我周圍卻都是鬧哄哄的學生,只得将身子從隊伍裏岔出去,到些微清靜點的地方,笑着問她:“媽,他們都幫你收拾好了嗎?”

“這些是不是……”

像是為了與這句話遙相呼應,我聽見夏皆那邊更遠處的地方有人喊話給她,“姐!都搬完了!還有什麽您盡管吩咐!”

我已經能想象到那群熱血男兒揮汗如雨的樣子了。即便他們被我親眼目擊過抱着紙巾盒子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追韓國苦情電視劇,鐵漢柔情并不妨礙他們在工作崗位上發揮餘熱。

說到“工作”,我想起自己曾用一種含蓄的方式詢問過宮隽夜,你到底是做什麽的?

本來問個工作不至于搞得這麽嚴肅,我又是他男朋友,沒什麽不可打聽的,但視在他這工作的特殊性,加上交往初期兩個人關系停留在一個較淺的層面,挖得太深會有點兒逾矩的意味,因此一直壓抑着好奇。

結果随着時間推移,火候到了,我的執着卻也松懈掉,就在某個窩在廚房煮奶茶的下午,手持長調羹在玻璃壺上敲打出脆亮的輕響,問他,你是做什麽的啊。

那天外面下大雨,落地窗上刮了一道道透明的水痕,室內溫暖幹燥,他盤着腿坐在地毯上,抱着電腦分秒不停地盯一只股票盯到快昏睡過去,聞言也沒有異常的反應,斜揚着眉說,做壞事兒。

有多壞?

你能想到的壞?

我一時無言以對,不曉得該往哪個方面想,只好求助的看向他,收獲了一個捉弄的笑。

他說,逗你的。

所以我告訴夏皆,那個叫宮隽夜的,人真不壞啊。

他是對我特別好的壞人。

像我們當年搬家那樣,從人手裏盤下一個店來,也不如我想當然的那麽輕而易舉。夏皆要一個人負責地段考察,選定門面,談妥價錢,還有後期的裝修和宣傳,比方說在現在時興的手機團購網站上注冊打廣告,大大小小雞毛蒜皮,她都得親力親為。

而等我挑了沒課的一天趕回家的時候,發現所有那些我沒能幫上忙的事已經告成多半了。

循着夏皆事先給我的地址換乘公車,沿路步行,一點點摸索到了新的店鋪。它開在緊鄰鬧市區的一條步行街上,建築稱不上時髦漂亮,好在交通便捷,人流量大;矮矮的二層樓房高低不等的排列在一起,外牆房檐是深淺不一的褐色,看上去倒頗有些年代的厚重與韻味,裝飾成時下流行的舊金屬或者複古風格,應該會有不少我這樣的年輕人買賬。

我跨過遍地的木屑廢料走進門,聞見一股刺鼻的塑料味,用沒有提包的那只手在臉前扇了扇風,喊她,“媽,我回來了。”

“哎!”

夏皆答應着,穿了一件我的舊T恤從櫃臺後面的小門裏跑出來,短袖短褲的看着清涼。六月初算是邁進了夏天的門檻,稍一活動會出汗的溫度,她把頭發紮成高馬尾,額頭上有一層亮晶晶的汗水,抓着衣領來回呼扇,說,“都快弄完了才回來!”

“這麽快啊。”我問她,“還有誰在幫你嗎?”

原以為她會去找何故,畢竟何老師那個形象一看就是免費勞動力,居家旅行殺人滅口的好幫手,而隔間裏傳來的聲音卻分明不是他。

“我。”

雙手拎着兩個空紙箱堆放在牆角的人,是周靖陽。

我先是驚奇,緊接着就冒出一絲難以言喻的不自在,好像發現了什麽不對勁,偏偏又拿不出證據證明自己憑空而來的猜想。

“呃……”

高個兒男人垂着兩只手,白襯衣的下擺從褲腰裏扯出一截,袖口挽得高高的,破壞了它應有的莊重感,無從解釋張口結舌的模樣有點可憐,推眼鏡的動作極其多餘,而他的神情是不容置疑的。

“我就是來搭把手的。”

我朝他一躬身,“麻煩周叔叔了。”

“別客氣。”他點點頭,一語雙關的,“應該的。”

我眨了眨眼。

随後他任勞任怨地走向裏屋那堆沒人布置的桌椅,夏皆還在身後渾然不覺地說,“哎他比那群糙老爺們兒靠譜多啦,那群人差點把我咖啡機給砸了,要是都像老周這樣子的,講真我對他們這種強勢群體的看法有點改觀……”

“強勢群體是什麽鬼啊媽。”

“別跟那兒傻站着了快來裝畫框!”

“就來就來。”

跑了一下午我渴得厲害,剛瞟見牆上有個臨時充當桌子的置物架,上面擱着一瓶喝了沒幾口的礦泉水,顧不得髒,拿了就往嘴裏灌,正喝着聽見有人走到我身後,拉住我說,“少爺在市中心醫院。”

周靖陽這句話驚得我一口水噴出來,心髒狂跳,手上沒留神差點把瓶子捏扁,“醫院?他怎麽了?”

“慢點兒,聽我說。少爺沒事,”如同料到我會是這種反應,周靖陽一面體貼地從口袋裏摸出紙巾遞給我擦嘴,一面不緊不慢地說,“是他朋友,司峻先生出了車禍。”

“司峻?”

我扭過頭看看夏皆有沒有從屋裏出來,小聲問他,“跟……跟他有幹系嗎?”

“算是有。”他回答得簡潔明了,且有所保留,“如果你想找他就直接去醫院吧,我話帶到了。”

我把水瓶子擰緊了放回原處,這才跟他笑了笑,“謝謝周叔叔。”

我看他說完了要走,一句話就着水含在嘴裏好半天,終于問他。

“你真的是來幫忙的麽?”

他背影一停,微側的臉上呈現出一種正義的紅色。

“當然了。”

我便很識大體的掃起了地。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寶寶們給我投雷!巴特!我沒有簽約,心意我看到就好了,大家不要亂花錢哦XDD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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