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不歸路
他們說得很小聲, 香玉也沒聽清楚。不過,幾分鐘後她被帶去了公安局辦公樓後面的空地上, 也不問她什麽就讓她來回走路。
喬朵和另外兩個隊的公安同志在一旁看着, 江城武則拿着相機在一旁拍照, 等她來回走了幾圈後就讓人先帶到了一邊。
喬朵上前測量步長、步寬、步角還有尺碼還有鞋底的花紋,都和江城武在現場記錄的數據和照片上的鞋印是一模一樣的。
就是她沒錯了。
香玉再次被帶去了審訊室, 而孫乾已經給趙四父母做完筆錄, 正好遇到江城武進來,“頭兒, 趙四父母承認,香玉經常在家裏被打, 一個月前腿被打瘸了, 孩子也被打掉了,除了趙四動手外,趙四的娘也動手了。”
江城武皺眉,這是一家什麽人。如此,也證實了香玉有作案動機。心情挺沉重的,有些事不該發生,可卻發生了。
“頭兒!”李偉明和趙凱氣喘籲籲地回來了, 手裏還拿着一用報紙卷着的東西。
李偉明激動的道:“作案工具找到了。就埋在那片林子裏!”
江城武看了一眼,“趕緊送去技術室。看上面留沒留指紋。”
“是!”李偉明拿着那劈柴斧頭趕緊去技術室了, 江城武則對喬朵說:“你先去休息, 有事再喊你。”
“好。”喬朵也不想自己的傷成了大家的心事, 就回大辦公室去了。
江城武和孫乾來到了審訊室, 香玉的表情異常平靜,似乎知道狡辯是沒有用的了,但還是不肯開口。
過了一會兒,李偉明把斧子拿來了,放在桌上後也坐在了一邊,香玉看到那斧子之後,神色明顯一變。
江城武一臉嚴肅,“我們在案發現場找到了這把斧頭,上面提取到了你的指紋。案發現場的腳印也可以确認是你留下的,那雙鞋子此刻還穿在你的腳上。證據确鑿,你還不肯說實話?”
香玉長出了一口氣,一下子就好像被紮破的氣球,洩氣了,“好。俺都交代。俺是十八歲嫁到趙四家的。結婚之後,家裏家外的活,俺都幹了!
頭一年,他家裏人對俺還算是過得去。可是,俺肚子一直沒動靜,他們就罵俺是不會下蛋的雞,養頭豬都比養俺強。
後來,罵着不過瘾了,趙四動不動就對俺拳打腳踢,有時候,關在屋子裏連着打俺幾天不讓出門。公公婆婆不僅不攔着,反而也動手打俺。他們全家沒有一個好東西!
一個月前,就為了點小事,趙四打了俺,當時俺肚子就疼的要命,婆婆還上來扇了俺幾個耳光,說俺是廢物,不會生養。
俺當時心想這次大概是要死了。就覺得,這次死了也算是解脫了。如果不死,俺特想殺了他們!
這些年,俺真的不知道,自個兒是咋活下來的。俺恨,恨趙四,恨他的爹娘,恨不得他們死了。”
香玉敘述自己遭遇的時候,眼中幹涸的沒有一滴眼淚,有的只是蒼涼和心如死灰。她頓了一下繼續說:“那天夜裏,大概九點多的時候,趙四一身酒氣地回來了。那個時候,家裏人都睡了,他一把揪住了俺的頭發,把俺扯醒了。
俺知道,又脫不了一頓打,便趁着他醉得糊塗,把他口袋裏的錢掏出去,騙他說幹活的錢丢了。俺陪他去找。
錢是啥,他的命啊。醉成那樣了,還緊張那些錢。出去的時候,他想大喊大叫,俺吓唬他,讓人聽到就被撿走了,他就悄悄的了。
他幾乎醉成一灘爛泥了,俺帶他出去了。踉踉跄跄走到那片林子,他也走不動了。俺就讓他坐下等着,俺去找丢了的錢。他就坐在那裏睡着了。俺本來想一斧子砍死他的,可是,不敢下手,就想着,凍死他算了。俺就沒管他,走了。
早上俺裝作沒事人一樣,公婆也都不知道趙四回來過,俺也害怕趙四沒死,回突然回來,可是,到天黑他也沒回來。俺就心想,他肯定是凍死了。
白天,在家裏,俺又被婆婆打了兩個耳光,俺心裏生氣,半夜拿着斧頭就出去了,俺就是要讓她兒子死了也沒有辦法進祖墳,讓她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到了林子裏,俺找到了趙四,他果然已經凍死了,卷縮着身體,衣服也脫在了一邊。俺所有的恨和憤怒那一刻都爆發出來,終于,俺也可以狠狠地欺負他了,他打不了俺了!
俺就砍啊砍,砍掉了他的頭,剁爛了他的臉,哈,親爹娘大概也不認識他了,那一刻,俺心裏,暢快急了!”
江城武和孫乾聽得心情沉重,既然沒辦法過下去可以離婚,偏偏走了這樣一條不歸路,她才二十多歲啊。
心痛歸心痛,但該怎樣還得怎樣,江城武拿起一張另外一個嫌疑人的足跡照片來給香玉看了一下,“我們在林子裏還發現了另外一個人的足跡。男性,27歲左右。是不是他協助你作案的?”
香玉臉上終于有了慌亂之色,“沒有。全都是俺自己一個人做的。沒有人協助俺!”
江城武喝了一聲:“你一個弱女子,腿還受傷,沒有人幫忙,怎麽把屍體搬運到別處抛屍的?你最好老實交代!不要再抵賴狡辯!”
這個時候,趙凱推門進來,“江隊。出來一下。”
江城武起身出去了,關上門後,趙凱才壓低聲音說:“頭兒,有個叫大牛的人來投案自首,說趙四的案子跟他有關系。”
“走!”江城武和趙凱就去了另外一間審訊室,裏面坐着一個二十六七的男人,一臉的視死如歸,看來是做好最壞的打算了。
大牛着急地說:“同志。俺是來自首的。趙四的頭是俺砍下來的。”
江城武坐下後,直接問:“你砍趙四腦袋的時候,他還活着嗎?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俺,俺喜歡香玉。看不慣他老是打香玉。聽說他把香玉打流産了,俺氣啊。他去別的村幹活,俺是知道的,就,就每天在路上等着他,那天夜裏,終于等到了,看他喝醉了,進了一片林子睡着了。俺就沒動手,等着他凍死,然後洩恨地砍了他腦袋。”
漏洞百出,趙凱忍不住皺起了眉頭,“作案工具在哪兒?還有,你天天去等着他,肯定不在村裏,我們一問就知道了。”
大牛說不出話來。
孫乾進來了,附在江城武耳邊說:“江隊,香玉都招了。這是口供。”
江城武低頭看去,香玉去分屍的時候,喊了大牛幫忙。因為兩人從小交好,大牛竟然答應了,一開始,她不準他進樹林子,過了好久才喊他進去的。
大牛進去後用手電一照,還是被吓了一跳,趙四卷縮着身體,頭掉了。但最後冷靜冷靜,就幫香玉把屍體裝在了尼龍絲袋子裏抛屍別處去了。
江城武語重心長的道:“大牛,你這樣救不了香玉。只會把自己搭進去,想想你的家人吧。你出事了,你的家人會怎樣?香玉已經全部交代了,你,最好也老實交代!”
大牛雙手捶打了幾下腦袋,最終還是說了實話。和香玉交代的一模一樣。如此,這案子也就告破了。
香玉和大牛都不是壞人,卻走上了不歸路。
江城武忙活完先回了自己宿舍,用電爐子把鍋裏的土豆燒雞塊熱了一下,裝在飯盒裏,又去食堂拿了倆窩窩頭才回到辦公室裏。進去後,卻看到喬朵趴在桌上一動不動,他探過身子去看,發現小丫頭睡着了。
那雙明亮有神的大眼睛緊閉着,長長的睫毛像一把小扇子投下一片陰影。實在是好看,就好像洋娃娃似得。
喬朵大概感覺到有人在看她,微微睜開了雙眼,正和江城武的視線對在一起,她微微一愣,他卻不慌不亂,只是淡淡地問了一句:“怎麽趴這兒睡了。”
“回宿舍也是趴着。”肩膀後面有傷,不敢躺着。她揉了揉酸澀的眼睛,掩住口鼻小小地打了一個哈欠,“案子結了嗎?”
“嗯。結了。”江城武簡略地把案情說了一下,喬朵聽後不免嘆息一聲,女人啊,嫁錯了男人真的是一輩子就毀了。遇到這種情況,最好就是及時抽身,不要把自己的一輩子都賠進去。
“吃飯吧。”江城武飯盒放在喬朵面前,“吃完了,帶你去醫院換藥。”
“你吃過了嗎?”
“嗯。我吃了。”江城武坐下,随手翻開了桌上的書本。喬朵則打開飯盒,還是土豆燒雞塊,不對,食堂夥食再好,不可能連着吃兩頓啊。
疑惑着把飯吃了,江城武幫她洗飯盒。喬朵則出去,問了一名剛好路過的同志,“咱們食堂今天吃什麽了?”
“清水煮白菜,窩窩頭。”
“沒有雞肉?”
“雞肉,食堂裏大半年都吃不到一次。別想了。”
喬朵回到辦公室裏,有些疑惑了,為什麽她的飯跟別人不一樣呢?難道是……江城武另外幫她準備的?
除了這個可能,好像沒別的了。
沒多久,江城武拿着飯盒回來了,“走吧。去醫院。”
“好。”
喬朵和江城武出了辦公樓,他正要去開摩托車,喬朵卻說:“江隊,我剛吃飽,想走走,消消食。”
“你有傷。”
“沒事,走慢點就是了。”
江城武就沒開摩托車,陪着喬朵往外走去。這個點,天已經黑透了,路上一個人都沒。兩人在夜色中漫步,還真有點小情侶的意味。
走着走着,喬朵突然說:“江隊。謝謝。”
江城武轉頭,望向了喬朵,“怎麽,突然謝我什麽?”
“謝謝你對我的照顧。”喬朵沒有具體說什麽事,不說破,才是最好的感謝吧,免得他會不自在。
江城武也不知道喬朵的謝意是因為他陪着她去醫院換藥,還是她發現了自己偷偷給她改善夥食這事。
“自己人,不用客氣。”
自己人?
喬朵不知道該不該理解為,刑警隊的人就是自己的人。
走到醫院也就十幾分鐘的時間,值班的醫生不是昨天的,很年輕,是個男的,和江城武也不認識。
江城武微微皺了一下眉頭,他希望是個女醫生。
喬朵進去後,他只能站在門口等着,可恨不得沖進去幫喬朵換藥。就好像自己媳婦兒被人占便宜似得!
喬朵手臂不方便,沒辦法脫衣服,醫生是個男的,也是個小年輕,當下喊:“門外的家屬,進來一下!”
江城武一聽,是喊他吧?急忙就推門進去了,“怎麽了?”
醫生一邊帶一次性手套,一邊說:“家屬,把她衣服脫一下。把肩膀露出來。”
這樣不好吧?江城武是很想代勞的,但畢竟不合适,說不定喬朵會把他當成輕狂之徒,“我去喊護士來。”
江城武就趕緊出去找護士了,護士有點不高興啊,進了診室後板着臉,“不就是脫個衣服嗎,家屬幫忙脫了不就完了嗎。”
喬朵最讨厭人家沖她擺臉色了,“他不是我家屬。”
“大半夜的,一個男人陪着你,不是家屬那是什麽?”護士有點八卦的嫌疑,“小兩口鬧別扭,別拿我們瞎使喚啊。”
“什麽态度!說話客氣點!”江城武惱了,臉色冷的要刮下霜來,那模樣,着實是有幾分吓人的。
小護士不敢再說話,但心裏不高興,幫喬朵脫衣服的動作就粗魯了。
喬朵疼啊,但忍着。可旁邊看着的江城武卻氣得恨不得把那護士打一頓,“讓開!”
護士翻了個白眼兒出去了。
江城武站在喬朵面前,猶豫了一下說:“我……幫你吧。”
喬朵點頭,沒說話。
江城武的手顫了顫,摸到了喬朵衣服上的扣子,一顆一顆解開,他雖然力持鎮定,可是臉還是發熱,手也有些不聽使喚。
喬朵更是臉紅心跳,連耳朵都紅了。擡頭吧,正好跟他視線對一塊,低頭,正好看到他在解她扣子,又羞又窘,幹脆閉上了眼睛。
江城武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完成這個任務的,最後喬朵身上就剩下了一個小背心,他臉紅心跳,呼吸一凝,當下又用衣服将她身體一裹,只露出右面肩膀,對醫生說:“換藥!”
醫生幫喬朵揭開了繃帶,江城武這才看到了那傷口,縫了大概有十幾針吧,傷痕十分的觸目驚心,心裏忍不住一疼,大手将她的小腦袋摁在自己小腹上,想給他一點溫暖和依靠。
喬朵的臉隔着衣服都能感覺到他的小腹結實平坦,心髒跳動的好像兩只小兔在亂蹦跶。這樣的感覺,真的太暧昧了。
醫生麻利地幫喬朵換了藥,還不忘叮囑道:“傷口正愈合呢,別着水,別吃辛辣的東西,還有,要忌房事。”
喬朵被醫生的話雷的風中淩亂,可衣服都讓江城武幫忙脫了,要解釋兩人不是夫妻,那醫生該怎麽想啊。羞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