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期許

像是被按下靜止鍵,安紀停住手中的動作,被猝不及防的決定驚到凝視自己的兒子,企圖确認剛剛那只是一句玩笑,或者是她太累以至于出現幻聽。

“精市......”

“做手術。”幸村閉着眼睛放空自己,盡量不去深究母親聲中的顫意。

“不......我不同意!”菜碟被重重放下,走廊中開始回蕩高跟鞋的咚咚聲。

“紀子!”明浩給幸村掖好被子,追了出去。

“紀子,”明浩拉住安紀,安撫性質地摟住自己的愛人。

“我是不會簽的!”安紀靠在明浩胸前,熟悉的顏料與鉛芯氣息讓她漸漸冷靜下來,雖然淚水仍止不住地湧出。

明浩等了一會兒,才以一種無奈的語氣輕聲安慰:“紀子,我們都明白的,沒有辦法拒絕。”是,他們作為監護人可以拒絕簽字,可幸村是當事人啊,他為了手術萬一任性不配合治療,拔針頭、不去診療室,心疼難過的還不是他們。

最後還是會簽字同意。

“可是,”安紀哭得更加傷心,“精市...還是個孩子啊...”說千道萬,還是一位母親對長子的心疼,只願兒子一生平安順遂,而不是去做以命為賭注的事情。

“才剛剛十五歲...怎麽可以這樣...”

“是啊......”

“安安穩穩地痊愈不好嗎?”

“嗯......”

“這麽低的成功率,我怎麽放心......”

“精市能贏的...紀子...”

“......嗯。”

此時把手術放進療程安排還不算太晚,不過需要進行階段性的診斷與術前準備才行。

既然已經決定,不管前路如何,他都會走下去的。絕不後悔!

[又讓媽媽擔心了呢。]明浩出去時并沒有關門,幸村聽得到母親從未在他面前表現出的悲痛情緒,低聲的嗚咽哪怕過去兩天,仍在他心裏飄蕩着。[對不起。]

走廊裏傳來喧鬧聲,伴着護士耐心的哄勸。正進行中斷好幾日的球路冥想的幸村睜開眼睛,房門被打開一條縫,不比床沿突出多少的高度探出一個小腦袋:“精市哥哥,我們可以進來嗎?”

“小裕?”幸村溫和地笑起來,朝男孩揮揮手,“進來吧。”

“耶~”小裕向身後無奈的護士比出剪刀手,“大哥哥同意了!”

“真是的,”護士單手叉腰,提醒蜂擁而入的五個孩子,“不可以打擾大哥哥太久哦。”

“嗨~”

小裕爬上了病床趴在幸村身邊:“哥哥上次約好了一直沒來哦。”

“啊,對不起。”

“作為補償要多講一件故事。”棕發的小右衛也坐在床邊,小短腿離地不近,大幅度晃蕩着。

“哥哥,我看見有白頭發紮着辮子的小哥哥來看你哦。”小希坐在床頭一臉求表揚的表情,“還有紅頭發的哥哥和紫發的漂亮姐姐!”

“哈,呵呵。”幸村抿嘴笑起來,“小希很厲害哦。”

小妹妹雙手背在身後坐在椅子上:“精市哥哥講故事~”

“好啊,那就接着上次的說吧。”

被約定好的孩子們找上門來,幸村也放下心中的雜念,專注于給他們講小故事,察言觀色技能點滿的幸村很容易就将五個孩子帶入情景中。

“狐貍君好狡猾哦,貓貓好可憐。”小希吐吐舌頭,小裕爬到床頭想用小手蓋住幸村的雙眼,可惜只蓋住一只,小右衛也來幫忙:“大哥哥,這次我們是帶了禮物的哦,要閉上眼睛。”新認識的小原把幸村右手拉起來攤開。

“好啦!”雙眼前的溫度冷下來,幸村睜開眼睛,看到了右手上的網球,RG标識清晰明了。

“......”

“我們在花園裏撿到噠!”小女孩指了指小右衛,“精市哥哥肯定很喜歡網球吧,所以送給哥哥當禮物。”

“啊。”幸村将手上的小球握緊,“我很喜歡,謝謝。”[或許真的,我們的緣分還沒盡。]

二月的第一個周末真田帶來一個絕好消息。

“幸村說了,14號那天,我們可以去東京看他。”

“真的啊!”切原的日夜期盼終于實現,反倒有一種虛幻的感覺,“副部長不是在騙人吧?”

“赤也!”

“對不起!”

“14號,”仁王左手揣兜,“那天不是情人節嗎?還是日曜日。”

“嗯——情人節哦,幸村是不是也特別想我們?”上次一起去的時候幸村一直扭頭朝靠牆那邊看,還趕人,就沒和他們對視過一眼。

“肯定是了!”切原自我感覺良好,“部長會不會給我情書啊?嘿嘿~”

丸井拍上切原的肩:“要有也是給我的!”

“剛分手過的人碰什麽情書?piyo.”

“啰嗦!”

桑原摸摸光亮的腦袋:“所以要給幸村帶什麽禮物好?”

“這确實是值得好好思慮的事情。”柳生偷瞄一眼左手邊剛擺脫丸井拉扯的仁王。

“反正我已經想好了。”丸井對自己的手藝有足夠的自信,“絕對讓幸村滿意!”

情人節那天,無論哪條街都多少沾了些粉紅氣息,就連電車上也調侃般地标出情侶專屬的二人座位。準正選一行八人大清早晨訓完,就帶上各自的禮物前往東京看望他們心心念念的部長。哦對了,還有兩大袋前天通過各種渠道朝社辦裏投進來的情書與巧克力禮盒,大概在同學們眼裏網球部社辦已經化作一個大型郵遞桶了?還不期待回信和回禮的那種。

提着大袋子的是桑原和島津,兩位榮獲的巧克力堪堪占了他們部長零頭,一路上走來可能,和銀行裏的驗鈔員們比較有共同語言。

幸村正從複健室裏回來,他需要進行術前的身體适應。整理完畢後,正要坐下,走廊裏傳來砰砰砰的疾奔聲,夾雜着護士壓低了聲音的呵斥:“你,醫院裏禁止跑動!”

話音未落,一個背着網球袋的少年冒冒失失地沖進來:“部長!”身後是跟過來臉色有些難看的護士。

幸村微笑着摟住切原的肩壓下讓他行禮:“抱歉,切原君難得來看我,有些激動。”

“幸村君說的哪裏話,”護士小姐姐也欠欠身,“下次注意就行了。”

切原感覺到被摟着的左肩上那只手緊了緊:“是,我知道啦。”

第二個到的是丸井,一直用手提着盒點心,跟防賊一樣躲避仁王在他看來有些觊觎的眼神。仁王表示很無辜,他只是好奇而已,真的。

“幸村~”丸井擠開切原,在海帶君哀怨的視線中把點心盒遞給笑眯眯的旁觀者,“氣色有點差啊。”

“沒關系的。”幸村接過盒子打開,“什麽口味啊?很期待呢。”

“微甜,有些清淡。”丸井坐在床尾的位置,幸村坐在床邊中間位置,切原坐在幸村身後,手輕輕搭在幸村右手臂上,也伸頭往盒子裏看,被丸井拍了回去,“我請教過的,沒放那些禁忌的東西。”

[已經知道了?]“費心了,文太。”

正說着,後面的大部隊也進門了,島津和桑原把袋子裏的東西整理出來,柳捧着一籃鮮花在房間裏認真地擺放裝飾,真田在門外和護士溝通。仁王走到幸村身後一把擠開切原,開始表現好把幸村的注意力吸引過來。

“幸村。”仁王的右手掌在幸村眼前展示了一下,然後騰地縮回一個甩手,又展開,一個網球穩穩當當地出現在手心。不得不說這樣的表演很合幸村胃口,他笑着拿走了仁王手上的網球:“呵呵,很有趣呢,還有嗎?”

[順利地取悅到了呢。]眼看仁王獲得大成功,柳生也躍躍欲試地想給幸村變個魔術。

“柳生,”仁王正進行下一步呢,真田這時候進來看到了正忙活的柳,“你去幫幫柳吧。”

“......”在紳士地幫忙和取代仁王間糾結的柳生站在原地沒有動。

“快去。”真田走向床邊擠開了正怨念地看着仁王演獨角戲的丸井。

柳生默默轉身。[啊啊啊啊啊!]

一番打理和寒暄後,大家都拿出自己的禮物。

切原一馬當先,獻寶一樣的拿出透明小盒子,裏面是一個網球。

“看起來好普通啊。”

“才不普通!”切原朝站得比較遠的桑原大聲回了一句,“這可是溫布爾登的紀念網球,還有R.F.桑的親筆簽名!”他叔父知道自家侄子是個網球迷,去英國的時候特地努力了一把。盒裏的網球被切原像神明一樣放在房間裏供了兩三年。老實說好舍不得啊,但是對象是幸村部長的話......閉上眼睛狠狠心送吧!

在看到網球上的黑色筆跡時,幸村的心跳得有些快,他鄭重其事地接過:“謝謝赤也,我一定會好好保存的。”

桑原的禮物是一碟足球世界杯主題曲專輯,足夠熱血澎湃;島津準備的是厚厚一疊包裝好的山頂雲海日出照片組,在中國時找機會去長安邊一座山上拍的;仁王拿出一個小小的白色木雕,是幸村披着外套正手揮拍的模樣,尤為生動;柳生的選擇是勃拉姆斯所作匈牙利舞曲交響樂大碟,花了好大的功夫才淘到;柳拿出一套雪萊詩集選,不怎麽新,很多地方都被貼心地譯注過;真田展開書卷,上面是筆力剛勁的四字書法——“無病息災”。

[弦一郎......]

“大家的禮物都很精致呢,我的回禮也不能遜色啊,不過也只能下次補償了,抱歉。”

“沒關系!”切原期待地眨巴眨巴眼睛,瘋狂暗示,“只要是部長送的,一張紙都行。”

“呵呵呵。”幸村只是溫柔地笑着,打開床頭櫃,拿出一沓信紙。還沒開口,大家都已經會意。

#情書!#

切原吞了口水,牢牢盯住那疊顏色不一的信紙,低調地搓搓手。

“今天是情人節~所以特地給每一個人都準備好了情書。”幸村分遞出八張信紙後,側身彎腰又在櫃裏摸索,“因為手還有些不聽使喚,所以畫得不那麽完美......啊,出來了。”

幸村又拿出一個小鐵盒,打開後大家伸頭一看——大堆的信封。

“這些?”丸井已經把手上的紅色信封小心揣進兜裏,本來以為只是他們專屬,沒想到還有這麽多。

好吧,八個人其實也算不上什麽“專屬”了。

“是每,一,個,人哦。”幸村數了數,最後一次确認沒有漏人後,蓋上盒蓋遞給柳,“回去之後代我轉交給大家吧。”

切原還想下午向山本他們炫耀的,結果小算盤馬上被幸村拍飛:“诶?大家都有嗎?”

“當然了。”幸村挺直了背,面色溫和地看向夥伴們,“我喜歡,網球部的每一個人。”[謝謝你們,能在我逃避的時候鼓勵我,支持我。]少年間的情誼無需多言,如果熾熱到無法壓抑,那麽,一封情書就足夠了。

“幸村......”端重的語氣像是在表白,讓站在床邊的少年們都紅了臉。

柳摸了摸胸口感受自己相當明顯的心跳撞擊。[沒有那時候快。]率先喚醒還沉浸在部長告白中的衆人:“總之,精市你專心養病就好,我們都等你回來。”

“啊,我一定會回歸的。”

哪怕現實無情,人終究還是要對自己有點期待和幻想的,不是嗎?

作者有話要說:

感情是相互的,這是我秉承的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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