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29.28.27.26.257.29
符文傀儡發出‘哧哧’的聲響，雕刻刀頭閃着奇光的異彩，有條不紊地運作，淡淡地焦炭味道飄出。
符文雕刻完成了，伊夫小心翼翼地檢查着上面的圖案，他知道這口棺材可能關乎自己的命運，查爾斯已經透露了魔血派的野心，他們想‘壟斷’棺材業，成為一項只屬于血族，人類無法替代的産業，這需要一個可靠的品牌做根基。
一旦确立了，伊夫的棺材在全血族的位置都會有本質的變化。
錢？那庸俗的東西只是蛋糕的下腳料罷了。
他反複打磨着棺材，機械操作難免會有瑕疵，但他的傀儡已經是流水線上的最高水平了。
“希望能入您的法眼。”他把棺材展示給了查爾斯。
幾名随從放平了棺材，查爾斯随即躺在了裏面，他閉上眼睛，用心感受着棺材的效果，棺蓋閉合了。
外面的人仿佛要經過一個世紀的等待，等待着審判結果。伊夫退到一旁，他不斷搓着手指，關節的每一個縫隙都不錯過，又不想讓人看出來他的緊張，就把手藏到了身後。雷德跟在他身旁，相比之下他就理智多了，有件事情讓他耿耿于懷。
“查爾斯讓你刻的符文樣式很特別，知道是什麽嗎？”雷德假裝彙報工作，只在最後小聲問着。
伊夫心裏只想着公司的光輝前景了，符文的樣式早就抛到九霄雲外去了。
“沒見過，我閱讀過大量符文類的知識，卻對那個符文沒有一點印象，我認為可能是年代很古老了，老到比我們在場的任何一只吸血鬼都長久。”
“也許正是魔血派家族的符文吧，”他想了想補充着，“古老的大家族裏得有點流傳下來的東西吧，所以我們這些局外人才會看不懂。”
雷德點點頭，伊夫說的也有道理，他盯着查爾斯的棺材，一縷金白色的頭發露在了外面，是蓋棺的時候遺漏的。
現在屋裏沒一絲風，發絲卻搖曳着，變幻莫測。雷德突然感覺到那雙一半褐色，一半金藍色的眼睛仿佛穿透了隔板，正注視着他，全身都接受着X光的洗禮，人類的身份早已真相大白。為了讓不安的情緒消失，他站到了更遠的位置上。
棺蓋緩緩打開了，查爾斯坐起，絲緞般的長發從肩頭垂落，自然飄動，袅袅婷婷，他看向伊夫，擠出了一抹歉意的笑容。
“很遺憾啊，阿卡特先生，您的棺材品質并不符合我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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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優雅地晃晃手指頭，那是拒絕的标志。
“如果您的棺材只能是這種程度的，我想，我們不能合作。”
……
外面是幕天席地，月光星辰，伊夫的心裏卻是晴天霹靂，他重重吸了口氣，一句“那您想要什麽樣的呢”差點噴了出來。
他維持謙和的笑容，讓自己看上去還像個沉得住氣的紳士，頭腦裏翻江倒海，不禁暗罵，我的産品已經是流水線上最好的品質了！不但價格便宜，生産效率又高，這還不夠嗎？！至于産品質量，消費者也是心知肚明，打從我們一生下來就該知道，一分錢一分貨，這是記錄在基因裏的信息了！
他最讨厭外行人和他扯質量問題了，但被勾出來的野心哪裏那麽容易泯滅，他不想放棄，就嘗試着再周旋一番。
“我的先生，為了您，我會想辦法改進工廠的設施。”伊夫殷勤地說着，他揣摩着查爾斯的表情變化，這席話果然很受用，對方的表情上又重新燃起了興趣。
不過醜話要說在前面了，伊夫挑明情況：“我又何嘗不想提高質量呢，只是改進的過程既費時又費力，還會增加成本，‘成棺’的平衡也許都會打破，一味追求品質提高會在短期內跟不上競争對手的價格走勢，會輸的很慘。”
他滔滔不絕的闡述着‘成棺’的理論：一流的設計，二流三流的品質和價格，當顧客認可他的設計，心動于低廉的價格，自然不會對品質有超乎尋常的期待了，一旦有損壞了，甚至可以毫不猶豫的扔掉，不用在這方面擔心。
查爾斯從始至終耐心聆聽，直到他們回到了會客廳裏。他閉口不談，只是環視着周圍，伊夫馬上心領神會，他吩咐雷德清場，屋裏只剩下他們兩個人交談。
會客室的吊燈像花蕾般輕輕的搖曳着，屋裏彌漫着淡淡的血茶香，将透明的茶壺底上染成血紅。
一縷秀發朝着伊夫勾了勾，他端正坐姿，等待這位大人物發話了。
“阿卡特先生，無論如何請相信我，我是在幫您。”查爾斯一褐一藍的眼睛注視着他，抿了一口血茶，享受了片刻，“就像您招待我的特級血茶一樣，我很有誠意合作的。只是，我接下來的話可能有點失禮。”
“您有沒有想過，血族是暗夜亡靈，我們比人類要活的更長久，也就注定我們的精力和才華要消耗的更久，而您的設計才華總會有吃完的那天吧。”
“……”
伊夫沒想到一上來就是這麽刁鑽的課題，他試圖找個臺階把後面的話接下去，卻感覺到自己的內心被刨析了。
他說的很對，無限的時間，不見得有無限的才華，無法反駁。
“我們就不要說找繼承者和收學徒這類的廢話了，我們血族本就有着自私和貪婪的本性，況且我們活的太久了，與其說是收學徒不如說是在培養百年的競争對手，以阿卡特先生的聰明才智，我認為是不可能幹這種蠢事的。所以，如果我認為除了過人的才華外，還需要擁有了獨一無二的技術，那您就會比其他的競争對手存活的更長久。”
伊夫完全品不出茶香了，他的內心裏全是剛才話語的餘味。
以前他的棺材生意裏沒有像菲利普這樣強勁的對手出現，心裏從未真正拉響警報，但是現在不同了，越來越多的卑鄙家夥看上了本該放在他兜裏的錢，要在他的血湯裏分一杯羹。
“阿卡特先生是聰明人，關于您的事情就說這麽多，我們再說說顧客吧。”查爾斯慢條斯理，但每一句話卻毫不含糊，分量極重。
“顧客們現在為你傾倒，為你瘋狂，他們愛你，恨不得張開雙臂擁抱你，但不要忘記，他們也同樣活的太久了，也就是說100年後，你還會面對着同樣的顧客，同樣的面孔，還要同樣滿足他們的需求，你不煩，他們也得煩了。”
“就算你的設計變着花樣的讨巧，有趣和引人注目，但如果顧客厭倦了設計，您的棺材就變得毫無意義了，那時候您還會指望三流的品質能把顧客拉回來嗎？不可能的，他們眼裏根本沒有你了。”
伊夫的眼皮抽了下，那只金藍色的眼睛就像刀子劃在了臉上，直戳眉心。他明白查爾斯的意思了，如果只靠設計吸引人，品質提不起來，就會慢慢衰落下去。
好比是下雨天在街邊買了一把10血幣的雨傘，就算它的外觀再漂亮，我們心裏也明白這把傘很快就會在風雨的蹂躏中報廢掉，久而久之，我們就會清楚的知道這些産品和我們建立的是‘一夜情’的關系，這種關系可能是一把傘，也可能是一口棺材。
“更新換代越來越快，也越來越麻木，我們的顧客會發現他們一直在湊合，脫離了對工藝和品質的期盼之後，在治标不治本中間歇性更替，這時候，你可能就會永遠的失去了他們。”茶杯放在了桌子上，查爾斯餘光打量着伊夫。
這絕不是危言聳聽，當大批量‘成棺’湧入市場之後，顧客終将會醒悟，他們不再湊合，不再屈服于表象，他們要貨真價實的東西。想到這裏，伊夫的不自覺地攥緊了拳頭。
所以如果在同期裏面，他能保證價格的穩定，品質比其他的競争對手再高出一個檔次，未來的優勢顯而易見，再搭上強有力的靠山，他們會是獨一無二的存在。
得出結論後，伊夫感覺到內核在躁動，興奮的喘不過氣來，但是又感到指尖和腳尖的冰涼，敬畏之情油然而生，不愧是查爾斯，魔血派的第一把交易，他算是受教了。
道理順暢了，可他暫時沒有想好入手點在哪裏。
查爾斯看了看時間，說還要趕去下一個會議，伊夫起身要送他，查爾斯只是淡淡地笑着，那容顏高貴唯美，無論對待哪個階層的吸血鬼都是一視同仁。
“不必了，阿卡特先生是我欣賞的人，我們何須多禮呢，只是最後我給你提個醒，這個世界上什麽都是需要錢的，如果是超出自然界的範疇了，也許就不需要錢了。我等你的好消息。”
伊夫止步不前，他目送着查爾斯離開，沉浸在思緒中。
這個世界上什麽是不要錢的呢？或者說，什麽是不需要和錢去等價呢。
大概，只有超自然的力量了。
伊夫跑回辦公室裏，他翻找着合同書，有必要請符文傀儡的制造者去喝杯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