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8.19破妄之章

成為真正的吸血鬼，然後留在伊夫身邊。

雷德是這麽說的。

比起老術士意味不明的笑容，伊夫是極度震驚，四肢好像不聽使喚了，手指像敲摩爾斯密碼一樣點個不停。雷德原來是有了這種想法。

伊夫不禁想起自己說過的話“吸血鬼比人類活的要久太多”，這是他必須接受的事實，也正是因為這點，伊夫沒有回應雷德的感情。

他看見畫面裏的雷德神色蒼勁淩厲，是下了決心了，心口的內核緊了一下。

老術士厚重的雙眼皮挑起，眼白露出來，帶着幾分嘲笑的意味，不過雷德的坦白對他來說是加分項，沒有老者喜歡鬼話連篇的年輕人。

“其實不是什麽秘密了，自從結束戰争之後，我們血族的人口數量已經不像以前那樣放肆增長了，數量把控的十分嚴格，每年政府會從人類推薦名單中選擇很少的數量進行轉化，而那些被選中的名單也基本都是內定的，都是些貪生怕死的達官貴人，不甘心輝煌的人生落幕，寧可捐獻所有的財産供我族享用，也要變成最基層的吸血鬼。咯咯咯，不過我們很樂意接受這種一生財富換一命的交易。”

老術士眼角的魚尾紋像是奏響的手風琴，合緊又撐開，他像只蒼老的海龜一樣，慢條斯理地轉過身，繼續說道：“在與人類建交之後，随着限制收緊，長老們必須要有所作為，他們下了咒語，普通吸血鬼已經不能進行血族轉化了，只有黨派的首領可以有權限。這是一條死命令，長老的咒語不破除，我們也沒有辦法。”

“血族和任何存在于世上的族群一樣，都有必須要遵守的規矩，我猜的出你的心思，人類，你想通過我了解其他變成吸血鬼的途徑，恐怕是行不通了。”

“……”

眼看着雷德眼神變得灰暗，失去神采，老術士也搖搖頭，像是有點遺憾。

對方說的一點沒錯，雷德确實動了這個心思，他認為以正規途徑加入血族是不可能的，所以選擇請教博學多識的老者，尋求其他方法。

目前看來，也是走不通了。

“很遺憾，早知道你是動了這番心思，我就不會和你交易了。”

談話過程中，每一字每一句話都傳送到了隔壁的房間裏，仿佛連情感都化作無形的電波傳達到伊夫的內核裏，悄無聲息地埋進他的內心，複雜的情緒在翻湧。

伊夫完全了解雷德，他甘願放棄自己的身份，從人類變成吸血鬼，并不是因為對血族的熱愛，甚至說做到有好感都很勉強，他只為了和伊夫擁有一樣的身份，打破所有的擔憂，呆在他的身邊。

恐怕只有短命的年輕人類才會這麽“愚蠢”吧，但是，這又是唯利是圖的血族所欠缺的。

此刻，在隔壁房間，很難說清楚伊夫的感受了，百年間“人性”距離他已經很遠了，早已變得支離破碎模模糊糊，人類世界總是在祝福‘天長地久’的感情，而真正可以做到天長地久的吸血鬼卻又荒廢無度，對時間反而不在乎起來，唯獨現在，他好像又找回那四個字的感覺。

“沒關系，古爾達先生，我很高興您能直接告訴我，讓我不再有不切實際的幻想。”雷德從懷來掏出來一個保溫杯，密封設計，“這是您的報酬，裏面是我的鮮血，剩下的計量我會分批郵寄給您的。”

老術士迫不及待地接了過來，擰開聞了一下，立馬陶醉地閉上眼睛，新鮮健康的血液，生機勃勃，牙齒快速伸了出來，樣子有點猥瑣。

年輕的吸血鬼已經習慣了‘調和血液’和‘代血脂’，但像他這樣年邁的吸血鬼從來都不曾忘記鮮血的美味。

“年輕人，你應該是位誠實守信的人類。”他把保溫瓶擰緊如獲珍寶一般揣在懷裏，“老家夥們都認為好孩子就應該被獎勵，既然我沒有幫上你的忙，不如我們換件其他的交易吧。”

老術士幹枯的手指劃向眼睛，殘缺的睫毛一閃一閃的。

“我通過你的眼睛能看見咒符，它抹去了你一部分記憶，那些愚蠢的人類總喜歡自作聰明，不過這方面我可是專家，人類，你的運氣太好了，我可以試着幫你恢複記憶，需要嗎？”

突然間談出的條件讓雷德無法反應了，新的交易完全出乎意料啊！

自從被抓回血族之後，他的記憶就斷檔了，不曾沒想過還能有恢複的機會。如果真能恢複了，他就能了解自己的過去，更可能會離開血之帝國，回歸到人類社會，從此過上隐居的正常人生活，按照正常邏輯，那才是他該有的人生。

但是……

雷德馬上就意識到另一個不可預估的問題，萬一……他是說萬一，不管是因為何種理由，他曾經接受的命令是對伊夫不利的，恢複記憶後，身為獵魔人的他內心會不會發生變化，會不會采取極端行為，這是一顆隐形且頑固的炸彈。

隔壁房間的緊張氣氛也在彌漫，伊夫屏住呼吸，雙手把持着屏幕，他在等着雷德的回答。比起屏幕裏雷德糾結的神情，伊夫并沒有考慮那麽多，他只關注雷德的答案。

畫面中，英俊臉上的細微表情盡收眼底，伊夫按着藍牙耳機，就算已經聽的很清楚了，還是怕不小心漏走一個字。

“不了，謝謝您的好意，如果恢複記憶會成為我和伊夫之間的潛在問題，我寧可放棄機會。”

他如實說着，每一個字都铿锵有力，真摯的誠意足以構成洶湧浪潮沖擊向伊夫，以往冰冷血液仿佛變了溫度，伊夫感到內核發熱，那不是心跳加速，而更像是一股酸楚，以及一盎司的甜度。

伊夫蓋上了筆記本電腦，拔下了耳機，命令布納納召回“小蟑螂”，切斷所有信號。

“結束了？”布納納不解地問着，明明聽得好好的，怎麽又不聽了。

它像個孩子一樣，只能聽懂表層的意思，并不明白雷德的感情，更不明白吸血鬼和人類之間的差異性。

“是的，都結束了，我們這就離開。”伊夫打開箱子，示意布納納趕緊進來。

臨上電梯前，伊夫回頭看了眼酒店緊閉的房門，他刮了下嘴角，擋住了抿起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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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思都落空了，雷德從酒店離開的時候不免失望，目前看來，他成為吸血鬼的可能性幾乎為零了。

途徑公園，他被失落的情緒籠罩，獨自坐在長椅上，仰起頭。

頭頂的樹葉非常茂盛，猶如一只巨大的手掌遮住了半邊星空，只能看到一兩顆細微的星辰在空中閃動，耳邊是瑟瑟的夜風，那一點哀怨似乎被風吹走了，只餘下對大自然浩大與廣袤的感慨。

雷德閉上眼睛獨自享受着，比起去酒吧應付那些力必多（原欲）旺盛的家夥，他更喜歡呆在安靜的地方，或者是——伊夫的身邊。

想的越多，失望的情緒越是高漲，往後的日子該如何面對伊夫，雷德也沒有了答案。褲兜裏的手機震了幾次，應該是有數條消息發過來了。他不耐煩地點開查閱，卻發現全部是伊夫發來的。

【夥計，我可能遇到點麻煩了。】

【我和朋友去‘死侍俱樂部’消遣了，被灌了不少酒，已經動彈不得，你一會開車來接我吧。地址是……】

伊夫的消息說得不明不白，好像已經醉的不行了，雷德的眉頭打成結了，腦子一瞬間想到了最近的狂熱追求者雨果先生，還有那個虎視眈眈品味堪憂的金，都讓人感到不愉快！他馬上跑向主幹道，攔下一輛計程車去往‘死侍俱樂部’。

俱樂部是家類似夜總會的地方，算不上正經地方，裏面提供大大小小的包間，私密性極好，是名副其實的幽會聖地，傳聞不少吸血鬼熱衷于在這裏舉辦見不得人的性愛派對，這讓雷德更加擔心了。

他飛奔在走廊上，忽略掉過往問候的服務生，直奔門牌號，然後放慢腳步靠近，這間房間的位置更加隐密，看着就不像是幹正經事情的地方！

門把手上挂着‘請勿打擾’的紙卡，可是門卻是虛掩着的，一推就開了。雷德沒有貿然進去，他湊在門口聽聽裏面的動靜。

耳朵剛貼在門板上，第一段聲音就讓他的汗毛都豎起來了。

屋裏發出了絕頂的呻吟聲，簡直梨花帶雨，什麽“寶貝好爽啊”，“用力啊”，“要出來了”，不絕于耳。

雷德太陽穴上的青筋都繃起來了，後槽牙磨的咯咯作響，由不爽和醋意迅速演化為了怒火中燒！他不敢想象伊夫是不是也厮混在其中做着不堪的事情，憤怒指數彪出了新高，他粗暴地推開門，第一時間要帶着伊夫離開，不管他願意不願意！

他一腔怒火沖了進去，結果卻如同撞在了棉花上，頓時氣焰被抵消了一大半。屋裏一個人都沒有，只有電視打開着，上面放着成人頻道的節目，剛才的呻吟聲就是音響裏發出來的。

不止如此，屋裏的設施還保持的非常整潔，根本不像有多餘的人來過。

“你來的挺快嘛。”

這時候伊夫裹着略寬大的黑色浴袍，從洗手間裏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