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章
“趕緊說，說完趕緊滾！”我口氣不善地吼着。
這裏是邵卓爾小區附近的公園，今晚來逛公園的人不多，來來往往散着步，幾乎沒人注意坐在長椅上，神情異樣的兩人。
我拿起一支煙，點燃它，放進嘴裏，剛放上去不久又拿下來了。
貝缪斯坐在長椅那端，我們中間隔着一段距離，看上去往日的親密無間已經蕩然無存了。他眼眶還有些濕潤，時不時偷瞧我一眼，而我則是滿臉冷漠，不想給他一丁點好臉色看。
“我想你應該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存在了。”
“知道你妹！”
他剛一張口說話，就觸到了我的敏感神經，明知道我不想聽這個，他偏偏要講，是想跟我作對嗎？
我脾氣猛地暴躁起來，把煙扔在地上，用鞋底踩在上面使勁碾着，一肚子委屈和氣憤都發洩在小小的煙頭上面了。“哼，你是在暗示我就是個連工具人都不如的擋箭牌是吧，除此以外，一點利用價值都沒有。”
他眼神空洞且麻木，唯一嘴角處挂着一絲苦笑，整個人好像一夕之間完全沒有了生氣。“誰說你沒有利用價值，對于徐夷來說，你可以頂替他生活，而他則可以躲在你身後，什麽都不管不聽，也不用面對過去那些痛苦了。”
“別說的好像自己什麽都懂，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不是嗎？他的痛苦不正是你一手造成的嗎？”我譏諷道。“身為施害者卻還要裝成受害者的樣子，貝缪斯，你有良心嗎？”
我哭笑不得地捂住半張臉，靠在硬邦邦的椅背上。
“其實和你交往不久，我心裏一直很忐忑總是不安，擔心一切都是假的，擔心到頭來你會告訴我這只是一場游戲，最後我們說的是結束而不是分手。現在我才算真的清醒了，從你們編織的假象中醒過來，發現自己所有的擔心并不是突然成真，而是一直都存在，你知道我是什麽感受嗎？”
“……”他一聲不吭，靜靜地坐着，也不再轉頭看我一眼。
“我好害怕，怕突然有一天一點感覺也沒有，甚至連存在的痕跡也消失得一幹二淨了。”
不知過了多久，一只微涼的手從後面伸來拉住了我。
他的額頭輕輕靠在我手背處，聲音輕柔道：“你還有我，我會一直一直記得你，我不會忘記你，也不會抛棄你，所以你剛剛說的那一切都不成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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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一我明天就消失了呢？”
“不會的……拜托你……不要說這種話……”他斷斷續續說着，聲音有點顫抖。
我也是鼓起勇氣才說出那兩個字的，有些事不是逃避就可以解決的，現在逃避不面對，将來還是要站出來面對的。
“這些問題你都沒思考過，怎麽有臉來說你還喜歡我？”
“對不起。”
“算了，就這樣吧，我們到此為止好了。”
“不要，我不要。”見我站起來，想要丢下他離開時，他忙不疊跟着起身從後面拉住我的胳膊。“我說過我不想就這樣跟你分手……”
“那你還想怎樣啊？！”頭好痛啊，情緒一激動，嗓音也跟着大了不少。
聲音在寂靜的公園中回蕩着，久久不絕，周圍樹上撲棱着幾只黑影，往夜空飛去。
他握着的力道不小，再被他握下去估計很快胳膊上就有淤青了。我想要從他那裏把手抽回，忽然椅子底部有一個白色的小身板冒出來，咻地跳起來，踩着我的手臂落在椅子上。
“啊！”
我和貝缪斯同時吓了一跳，不自覺都松開手各自後退半步。
等緩過神定睛一看，原來是一只通體純白的小貓站在那兒。
瞧見我們都看見它，它立馬一甩頭，轉過身子搖着尾巴，撒開腿往草叢中鑽去。
“是野貓嗎？”
貝缪斯：“你有沒有被貓抓傷？”
“我沒事。”
說了幾句，我們又一次陷入沉默。
我不自在地咳了兩下，“好了，我們各回各家吧，要是我們再繼續賴着不走的話，別的小動物也要出來暴走了。”
說着剛一轉身肚子就被人撞了一下。
啊呀，出門又沒看黃歷。
才被一只貓吓，這會兒又被什麽東西撞到了啊？
“徐夷！”貝缪斯緊張地跑過來。“痛不痛？”
“我一大男人皮糙肉厚，撞不痛。”
終于體會了一把用肚子迎接鐵頭功是一種什麽樣的感受，我感覺肚子裏的胃差點被撞飛出去了。我艱難地挺直身子，看見前面站着一個留着短發的小女孩，她正用手捂着腦門，眼裏閃着淚花。
我對她說道：“不至于吧？你跑過來撞到我，我還沒怪你呢，你怎麽反倒先哭了？”
“嗚嗚，我的貓咪不見了！”
被我這麽一說，她的眼淚瞬間決堤，放聲大哭起來。
呃……我好像闖禍了……
我急忙蹲下身輕輕拍着她的背部，安慰她：“你別哭了，你的貓咪長什麽樣子啊？”我想起剛才那只貓，它的模樣看上去很像是家貓。我忽然間明白了，“你的貓咪是不是雪白雪白的，表情很冷酷……就像他這樣。”我說着，沖貝缪斯眨眨眼睛。
他立馬心領神會，快速調整好自己的面部表情，裝得十分冷酷。
“叔叔的表情醜死了。”小女孩破涕為笑，擦着眼淚說道。
貝缪斯頓時臉色一黑，黑得都快能滴出墨了。他憤憤地撇過臉，“啧，太沒眼光了，連醜和帥都分不清楚，我很年輕的好不好，居然還叫我叔叔？”
我微微低着頭，努力憋笑。
“小妹妹你別着急，哥哥答應你，哥哥和這位——叔叔會幫你把貓咪找回來的。”
“真的嗎？”
“嗯，我們可以拉鈎，食言是小狗。”
“好，我相信哥哥你們，一定能幫我找回貓咪。”
我們把手機熒幕調到最亮，放輕腳步盡情不要發出太大動靜以免驚吓了那只貓咪，甚至還鑽進大半個身子在草叢裏小心翼翼地翻找着。
“喵——喵——”我學着貓咪的叫聲想哄它自己出來。
結果還是一無所獲。
剛從草叢裏退出來就看見身旁立着一個瘦弱的小人，背着燈光而立，乍一看挺吓人的。“怎麽了？你找到你的小貓了？”
她搖了搖頭。
“我是想告訴你，貓咪有名字，她叫雲雲。”
貝缪斯擦了一把汗，臉上多出兩道髒兮兮的印子，簡直就成了大花貓。“你怎麽不早說，害我們白忙活了一場。”
小女孩嘟着嘴，懶得理會他的樣子。
“看來那只貓能聽懂自己的名字，那我們就叫它的名字，說不定它知道主人在找它，它就乖乖現身了。”貝缪斯分析的頭頭是道，一邊分析一邊走着，忽然察覺有人沒跟上來，轉頭一看身邊空蕩蕩的，的确少了個人。再一轉頭就瞧見我還杵在原地低着頭，不知在沉思什麽的樣子，他又返回來到我身邊，“你怎麽樣？”
我沉默好一會兒，才緩緩說道：“我只是想到一個問題，心裏好不舒服。”
“什麽問題？”
“一只貓都有名字，我卻沒有。”那個家夥同我一樣是人格，為什麽他可以擁有自己的名字，難道是因為他比我先覺醒嗎？
貝缪斯動作一滞，“我們還是……先去找貓吧。”
看着他倉皇逃離的背影，我心頭一冷。嘁，這麽逃開也太丢人了吧。再說了該難過的人不是我嗎，他何必做出一副很受傷的樣子呢？
我們又找了很久，依舊沒看見貓的蹤影，最後快要撐不下去了，我決定采用最原始的方法，自掏腰包去附近超市裏買來一堆新鮮的小魚蝦，放在地上，我帶着他們躲在長椅後面靜靜等待着那只磨人的小妖精光臨此地包餐。
過了一會兒，目标果然出現了。
一團白絨絨的東西從黑漆漆的草叢中走出來，保持着警戒心在安全範圍內來回踱步，确定周圍沒有人後就跳到小魚蝦附近，美滋滋地按着魚兒開吃，吃着吃着還翻轉肚皮曬月光浴。
看到這一幕，我和貝缪斯都恨得牙癢癢，就因為這個家夥害我們當了一個小時白工，這會兒嘴裏吃的也是我的血汗錢。
可惡的混蛋！
女孩子看見貓咪回來了，欣喜地跑過去，貓咪一聽有人來了，吓得嘴裏的食物都掉在地上準備再次跳進草叢躲藏。幸好她靈機一動叫出“雲雲”這個名字，否則我們又要忙活幾個小時了。
“謝謝你，大哥哥。”她抱着貓咪向我道謝。
“不客氣。”
“大哥哥你人真好，比臭臉叔叔好多了。”
真是天真爛漫的年紀啊，說話都完全不需要考慮太多，不過她的心真大，真沒看見她口中的“臭臉叔叔”心情愈發不好了嗎？
“死小鬼，找到貓了就快走啊，還纏着徐夷幹嘛呀？”貝缪斯碎碎念。
我收起笑容，木着臉說道：“別抱怨了，人已經走遠了。”
時間已經很晚了，周圍很多商店都熄燈了，大馬路上車子也越來越少了。他猶豫了一會兒，“你這段時間都會住在邵學長那裏嗎？”我微微一皺眉，弄得他心裏一突，急忙道：“我不是想幹預你的決定，我這麽問只是想送你回他家而已。”
“不必了，我沒打算長久住在他家，現在暫住。”看來他已經把白天的事忘得幹幹淨淨了，邵卓爾家裏被他毀成那個樣子，我都快沒臉去見他了。“我是有工作的成年人，我可以在外面租房子住，過幾天我會去你家收拾行李，還有，你別忘了賠償邵學長的財産損失。”
貝缪斯心不在焉地點着頭。
“你怎麽不說話？”
“我……如果想你了，可以去見你嗎？”他小心翼翼問。
“等過段時間再說吧，也許到時候我會主動來找你。”
“名字。”
“什麽？”
他語速太快，我似乎沒聽清楚。
“你剛才說你沒有名字。”他對我輕輕一笑。“這個時候也不算晚，給自己起個名字吧。”
“不，還是晚了……”
他說：“沒關系，反正我會記得的，無論你叫什麽名字都好，只要能讓我可以私下那麽喚你就好。”
“……一時之間很難想到呢。”
“沒關系，等你想到了就告訴我。”
“好。”
夜色如濃稠的墨硯，前方一切都尚未可知，但是眼前我們腳下只有一條路，也許還能走很久，也許下一個轉彎就會面臨分叉口。此刻，我們都選擇暫時忘卻心中的悲哀，哪怕強顏歡笑也沒關系，不看遙遠只珍惜當下。《$TITLE》作者：$AUTHO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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