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1)
接下來的日子如我所料,公司裏所有人都知道“豔照”事件。
我所到之處,總會有嚼舌根的人在背後對我指指點點,我淪為公司裏最大的笑話,領導也找我談過幾次話,但不光是提我對公司形象造成的影響,還有關于魯辰被打的事情。魯辰一怒之下去向董事會告狀,董事會不敢得罪貝缪斯,于是把這筆賬記在我頭上,罰我當衆向魯辰道歉。
沒過一個星期,幾位領導找過我談話,話裏話外有勸我主動辭職的意思,但是我依舊不為所動,堅決不願意辭職。
平時關系很好的同事現在見到我如避蛇蠍,生怕沾上黴運跟着一起倒黴。
我更沒想到一向老是“徐哥徐哥”叫我的小方,喜歡跟着我後面學着我做事的小方,竟然會跟其他人站在同一陣營看我笑話,跟着他們一起嘲諷我。
那天中午在食堂吃飯的時候,我獨自坐在角落裏默默用餐。好久沒有和我說過話的小方,和其他同事一起出現了,其中還有兩個看我不順眼的人,我記得有一次因為工作的原因,我搶了他們的風頭,此後他們處處給我使絆子,比如開會別人都有文件,只是我的文件不在了,等開完會文件又莫名其妙出現在我的辦公桌上,後來我才知道是他們藏了起來。
都是一些小事情,想着他們出完氣也就不會再針對我了,誰知道他們卻沒有收手,反而在工作上屢次阻礙我,甚至有一次他們做的太過分,我跟他們大吵一架,小方還很有義氣地站出來幫着我一起吵。
現在想不到小方已經跟他們“化敵為友”了啊。
他們坐下不久,就聽見其中有一人提起我的名字,接着有人說道:“他都鬧出那麽丢人的事了,怎麽可能還會有臉來這裏吃飯啊。”
“哎,小方,你以前不是最喜歡他了嗎,怎麽現在不跟在他屁股後面跑了?”
“唐哥你就別開我的玩笑了,以前是我識人不清,沒看出來徐夷那家夥是個騷骨頭,要是我知道的話才不會跟他說話呢。”
這些人怎麽評論我,我都無所謂,可是小方的話讓我格外惱火,差點把手裏的竹筷子掰斷了。
可惜我現在身上的麻煩夠多了,把事情鬧大了對他們沒有損害,反倒是使自己的情況雪上加霜,這般得不償失的事還是算了,忍一忍就過去了。
中午休息時來到休息間門口,剛把門推開一條縫隙就從小小的縫隙中再次見到那些讨厭的面孔,猶豫兩秒還是選擇不進去,而是轉身來到樓上天臺吹風。
幸好今天天氣有點冷,沒人上來,現在這裏只有我一個人,暫時可以擺脫掉那些不善的眼神了,壓抑了這麽久終于可以有一個地方好好輕松輕松釋放一下自己了。
我記得天臺東南角落有一個白色的大吊椅,裏面有幾個軟墊,倒是可以坐在上面小歇一會兒,朝東南方向走了幾步,忽地又停下了。我看見吊椅裏有一個人影,登時心情又不好了,還以為天臺沒人呢,想不到早就有人比我先來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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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郁悶着正要離開,忽然吊椅裏的人叫住了我。
“是徐夷嗎?”
“誰?”這個聲音,好像是尹子豪那尊煞神。
呃……應該不可能吧,他平時叫我名字的時候,語氣不是很不屑就是很厭惡,怎麽可能這麽平和啊?
事實證明這一次是我猜錯了。
對方從吊椅後面站起來露出臉,一瞧居然還真是尹子豪。
我問他:“有事嗎?”
誰知他只是一直看着我,好半天都沒有吭聲,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我心情本就郁悶,見着他更加不好了。還以為他是故意叫住我的,大概跟其他人一樣想要嘲笑我吧,如今一看似乎又不像是要嘲笑我,但是盯着我又不說話不是更別扭嗎,他究竟想幹什麽呀?
“你要是沒話說,我就先走了。”傻子才站在這兒跟你大眼瞪小眼呢。
“等等,我有話要說。”他再次叫住我。
我不耐煩地轉過身,“說吧。”果然該來的還是會來的,躲也躲不掉啊。
他嘴巴張開又閉上,反複了好幾次才終于問出口,“你最近還好吧?”
我懷疑是不是自己幻聽了,所以想确定一下,問他:“……你叫住我只是想問這個?”咦,他是轉性了嗎?這一次怎麽不落井下石了,反而還似乎很關心我的樣子。
聽我這麽一問,他臉上有些挂不住,險些蹦起來要把我敲醒了,不過不知為什麽他又忍住了,握拳放在嘴邊咳嗽兩聲清了清嗓子,接着道:“少把我和外面那些家夥放在一起比較了,我看你不順眼是一回事,但是不代表我會跟他們一起欺負你。”
“你欺負我還少嗎?”我嘀咕一句。
“你說什麽?”
“呃,我沒說什麽,是你聽錯了吧。”我連連擺手。瞧他神情認真不似作假,不由更加好奇問道,“你為什麽要幫我說話啊?”
哪知他說:“那些照片一看就是假的,我可不是外面那些蠢貨,豈會連這個都分不清楚,好歹我也是在攝影部混過半個月的員工嘛。”
哇哦,這話說得真……挺會誇自己的。
但是我遵從自己內心,說出了實話:“照片是真的……”不出所料,他露出了吃驚的神情,接着我繼續解釋道,“雖然不是假的,但是我的确是在受人脅迫下被對方拍了那些照片。”
我本來以為自己可以咬牙承受着一切,只要身邊最親近的人相信自己就可以了,同事們對自己的看法怎樣都無所謂,卻沒想到尹子豪居然相信我,還為我說話,我一時沒忍住把真相告訴了他。
尹子豪沒想到我會被人脅迫拍下那種照片,又驚又怒問道:“對方被抓到了沒?需要我幫忙嗎?”
“不用了,這件事我已經處理好了。”我說了謊話。
這件事處理起來太棘手了,更何況追究下去會沒完沒了,甚至把自己和貝缪斯家都賠進去,只能到此為止了。
“那就好。”
我看了看他,終究還是好奇問他:“你為什麽要幫我,你不是一向讨厭我嗎?”
“嗯,你是很讨厭,可這僅限于公事上特別讨厭你,因為你太優秀了,所以……”他頓了一下,眉梢處隐隐透出別扭的神色。“好吧,我實話實說,看你不順眼完全是因為我嫉妒你,本來你來之前辦公室裏的人都很喜歡我,你一來就把他們的目光吸走了,再加上工作的事情,你總是處處和我過不去,我看你不順眼很正常不是嗎?”
“我沒有和你過不去。”
“你不用跟我解釋了。”他揮揮手。“換做是以前的我還是繼續鑽牛角尖,不過你現在可以放心了,我已經不會再那麽想你了,因為經過你的事情之後我才慢慢看明白辦公室那群好同事的嘴臉,一個個都太不是東西了。”
“……”當着我的面罵同事真的沒問題嗎?
他可真夠直接的,佩服佩服!
“都是一些見風使舵的小人,你好的時候,他們趕着巴結,你落難的時候,他們就選擇明哲保身了還……”
吧啦吧啦……
二十分鐘過去了。
他義憤填膺地把自己這幾天在公司所見所聞一股腦說了出來,順便恢複本性向我打小報告,某某某什麽時候在什麽地點說了我什麽話。
聽完,我簡直哭笑不得。
“真沒想到待了這麽久的地方竟然這麽肮髒,呸!”他一手叉腰,一只手無奈地撓着頭發。
“謝謝你。”我真心實意向他道謝。
一連好幾天的郁悶在一刻都一掃而光了。
他不好意思道:“謝什麽啊,倒是我希望你別把過去的事記在心裏。”
“我早就忘了。”
跟他聊了一會兒,我心情好很多了。
下樓前手機裏收到一些短信,貝缪斯發了二十多年短信,邵卓爾也發了幾條,大多都是關心我的情況以及特意開導我的話。
我一條條仔細讀完後,釋然一笑。
這些天的遭遇真的差點快要把我擊垮了,因為意志力不堅定差點讓流言蜚語把自己埋了,直到現在我才真正釋懷,如果真在這裏倒下了,那我就不是我了。
一周後董事會的決策下來,我的去留也有了結果。上面以作風不檢點為由,将我開除了,我隔着長長的會議桌聽着那些官腔,嘴角按捺不住泛起冷笑。
他們大多數心裏也許還在想:看吧,讓你主動辭職你不辭職,非要弄得自己下不來臺,這下可好,工作沒了,這一個工作也白做了,活該!
啊,幸虧他們覺得沒必要繼續在我一個被開除的人身上浪費時間,所以這個令人火大的會議很快就結束了。
我去辦公室收拾東西,這個過程中沒有說一句話,辦公室裏的其他人也沒有看過我一眼,不,有人看過我,是偷偷打量我,不敢正大光明看我,可能是怕被我報複吧,可能在他們眼中我已經被失去工作這件事打擊到精神失常所以才這麽安靜吧。
不過走之前我還是朝他們深深鞠了一躬,感謝這段日子他們的照顧
出門左拐邁入明亮的走道中,老遠就瞧見淩特助站在樓梯口,像是等候我多時了,大概是有什麽話想跟我說吧。但她遲疑一會兒還是沒有說出口,我暗想她不說更好,因為她的眼神讓我心裏很不舒服,她的眼神不是幸災樂禍也不是挖苦嘲諷,而是憐憫的眼神,比起那些這會讓我更加難受,所以我假裝沒看見她,目不斜視走了過去。
公司樓下大門外,尹子豪就站在自己的跑車前,見我下來了立馬拉開車門道:“你要去哪裏,我送你一程。”
“你怎麽把車開到門口來了?”
“我樂意。”他沖我眨眨眼睛,笑了笑,感受到門口保安的“死亡視線”後,立馬挑釁地朝他們豎起了中指。“為了恭喜你脫離苦海,我特意用這種方式歡送你,怎麽樣,很感動吧?”他故意大聲說着。
看見高級跑車我不感動,但是聽見他這麽說的時候,我真的很感動。
我點頭。
“客氣什麽,就當做是我最後一點補償吧,我不想你走得不體面,更不想讓公司裏的應聲蟲瞧不起你。”
“謝謝。”
“好了,不說了,上車吧。”《$TITLE》作者:$AUTHOR
文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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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結局
再後來我沒了工作,加上精神狀态不穩定,每天都待在家裏,朋友們偶爾會來探望我。
邵卓爾時不時來我家做客,幫我做飯,林溪他們也會來,不過他們現在也有自己的事業,朋友聚會的機會不多,雖大多是短短見上一面但也足以令我感到欣慰了。
林溪他們不知道我的事,發現我神情憔悴還以為是我受到失去工作的打擊造成的。
林溪畢業後沒有回家繼承家業,好像前不久和家裏鬧翻了,不再接受家裏人的接濟,找了幾個人組成地下樂隊,現在樂隊似乎小有名氣,但是能接到的商演活動還是有限,再加上他家裏邊施壓,他的樂隊好幾次差點分崩離析組織不下去。
不過現在好多了,聽他說他們這兩個月都在城裏各個大型酒店裏接生意,來捧場的人特別多,他身為有顏有魅力又有實力的主演,自然是更受歡迎。
從他嘴裏聽到的一切,以及他對樂隊未來前途的規劃,我覺得他們遲早就一天會平步青雲,如今他只差一個機會而已。
至于傅城鑫。
上學時他就是個……說得好聽點是嚴謹,說得直白些就是死板,進入社會後果然從公司白領起步,不過他的事業經營的不錯,相信憑他的實力很快就能升職加薪從而走上人生巅峰了。
四個人一個組樂隊,一個成為白領,一個暫時失業。
聽到這裏或許有人會發問,既然都“不務正業”了,那麽我們當初幹嘛要就讀導演系啊,不是沒有人當導演嘛。
其實不是沒有一個人當導演,實際上是有的。
那就是陶提提。
他現在正走在努力成為一名優秀的導演的路上呢。雖然拍攝的作品不多,但是口碑都很不錯,他是我們當中唯一一個把大學專業貫通到底的人。
我知道以後着實羨慕嫉妒恨了一把,沒想到他居然比我先成為了導演。這麽一來,如果以後我有機會跟他成為同行,我豈不是成為他的晚輩了,OMG!
我們聽說他當上導演後就改名字了,嗯嗯,畢竟是導演了再叫疊名的确挺不好意思的,倒是林溪那個粗神經的家夥為他惋惜了一把,說什麽覺得陶提提的名字好聽有好記,希望他再考慮一下改回來,最後煩的傅城鑫不得不把書塞進他嘴裏堵上他的嘴。
我們還聽陶提提說他現在有一個男朋友,我們都以為是他在劇組認識的,誰知道竟然是大學校友,無論我們怎麽猜都猜不出是誰,陶提提玩神秘感怎樣都不願意公布答案,接着歡樂的下午時光都在糾結“陶提提的男朋友是誰”這個話題中度過了。
沒過幾天,我沒想到貝缪斯居然提着行李箱過來了。
我一直沒告訴他我被開除的事,前幾天他突然問起時我還對他撒了謊,這會兒他站在門口生氣地看着我,我就知道他一定都知道了。
他很生氣地質問我:“如果我沒有從邵卓爾知道你現在的境況,你是不是還想瞞着我,假裝自己過的很好。”
“應該……是吧。”
聽完我的話,他眼睛瞪得更大了。
“你腦袋裏都在想些什麽啊?發生這麽大的事不告訴我也就算了,我問你你居然還要瞞着我,還有你在公司裏被孤立的事為什麽也不說?!”
“你怎麽知道?”
“我去公司找你的時候全都知道了,你個傻瓜!”
他沖我罵出“傻瓜”兩個字,我鼻頭一酸,沒忍住,淚珠子直直往下掉。
他頓時慌了神,“诶,你、你別哭啊,我又不是真的在罵你……唉,都是因為我才擔心你才會……你別哭了好不好?”
我揪着他的衣袖,靠在他身上難過了很久,他沒有過多用言語安慰我,而是伸出手輕輕抱住我,一下一下輕輕拍着我的背。
我們就那樣一直立在門口,直到他肚子響了我才意識到時間的流逝。
進屋後,他到廚房熟練地煮了兩碗雞湯面。
我抄起筷子吸溜着碗裏的面。
他則是盯着我看了好一會兒,才別過臉去,半蓋的眼皮遮住他眼中的情緒,叫我捉摸不透他此時的想法。
但是從他臉上細微的表情中,不難辨別出他隐隐的擔憂。
“怎麽了?”我舉着筷子在他眼前晃了兩下。
“沒事。”
他不說我也清楚他在想什麽,但我不想看見他老是愁眉苦臉的模樣,低頭想了想說:“你明天有安排嗎?”
“沒有。有事嗎?”
“嗯,我想約你一起出去玩。”
“去哪兒?”
我提議,“嗯,去情侶們的約會聖地吧。”
他來了興致,趕在我說出來之前猜測道:“電影院還是噴泉草地?”
“是游樂園。”我委婉的鄙視着他,居然連游樂園都猜不到。
難不成他在遇見我之前,戀愛經驗值真的為0?
“你幹嘛這麽看着我啊?”他不爽地問。“游樂園也挺好吧,就是有點吵。”
“你說的那兩個地方也沒見有多安靜嘛。”
我們四目相對,不由都噗嗤笑了出來。
隔天一早我們簡單收拾了一下,出發前往游樂園,把裏面大部分項目統統玩了一遍,最後我們從海盜船上下來的時候腦袋都還發懵了,感覺靈魂都不在自己的身體裏了。
他一路上把我當孩子一樣照顧,給我買零嘴,還和一群孩子跑去争着買氣球,差點把一位小弟弟弄哭了,後來我拉着他去給人家賠禮道歉。
不知不覺玩到了下午三點,我們都覺得就這麽回去有點可惜,還想繼續做點什麽,我忽然看見有一大群穿着校服的學生走過來,很明顯是附近某個大學的學生。
我望着他們,“這是那個學校的學生啊,上課期間不好好在教室裏聽課,竟然偷溜出來玩。”
“呵呵,你幹嘛這麽嚴肅啊,想當初我們不也翹課出來過嘛。”
“有這回事嗎?”
“嗯。”
“一定不是我這種好學生會做的事,絕對是你把我帶壞了。”我拿他背鍋。
他也明白我是在甩鍋,懶得跟我計較,直說:“對對對,是我這個壞學生把你帶壞了。”接着又轉過臉去,小聲咕哝着:“幹嘛為了面子死不承認啊,要真論是不是好學生,還得比成績呢,明明我的成績更好啊,每門課的分數都比你高啊。”
“導演專業的課比你們難一些。”我強行找了一個借口。
他笑笑不說話。
“你笑屁啊,再笑我就揍你了。”
“好吧,我不笑了。”說完,他果然不笑了。
“……算了,你還是笑吧。”
怎麽感覺他不笑的時候,我看得心裏有些毛毛的呢?
我的目光不由自主看向那群學生,直到他們興奮地進入鬼屋,看不見他們的身影了,我才收回視線。
“他們長得比我帥嗎?”貝缪斯冷不防湊在我耳朵邊問道。
我好笑地看着他,好大的醋味啊。
我解釋說:“他們長得沒你帥,但比你年輕啊,不過我看他們不是因為這個原因,而是我有些懷念學校了。”
“我們不如就現在回去看看吧。”
“真的嗎,不會耽擱你的時間嗎?”
“我說了我今天一整天的時間都是你的,除了陪你再沒有別的事了。”
他拉着我的手,“走吧,我現在就是你的小狐貍,帶着你到處跑。”
“你怎麽成小狐貍了?”
“因為你是小王子啊,小狐貍跟小王子是好朋友,無論去哪裏都形影不離,我們也是一起,所以你是小王子,我是守候在你身邊的小狐貍。”
“別說了,好多人聽着呢。”我害羞地捂着臉。他說這話還真是不害臊啊,周圍都是人,他怎麽能旁若無人地說出這麽令人羞恥的話呀?
他一彎腰抱起我,不顧其他人直直地往出口沖去。
現在的學校和以前相比沒太大變化,一路走來發現多了一些社團,教學樓上還拉了紅色橫幅,甚至美術社把巨大的山水畫影印出來挂在三樓的牆壁上。
我們進去沒超過半個小時,手裏塞滿了各種各樣的招生海報。
貝缪斯一本正經地翻看之後,還問我:“學長,你怎麽看這些招生宣傳?”
“各有千秋。”
“不分伯仲。”
“難分秋色。”
“……還要繼續玩說成語嗎,可是我已經詞窮了。”
我用五花八門的單子遮住嘴,不讓他看見我臉上的表情。
好久沒在鬥嘴上贏過他了,今天贏他一把的感覺可真爽,哼,讓他嘚瑟,現在總算是看清自己的短板了,跟我比成語詞彙量簡直就是找“死”。
我們并肩走着,忽然有人走上前擋住我們的去路。
熱情的學弟拉住我們,說:“兩位同學對辯論感興趣嗎?要不要加入我們辯論社?你們現在加入的話優惠多多,送一箱礦泉水,外加五張超市打折券哦。”
我們:“……”
出來玩就換上了休閑運動的裝束,沒想到竟然會被學弟誤認為我們是學生,想想,這是在側面誇我們年輕不輸後浪們啊,挺開心的。
不過貝缪斯才不在乎對方的熱情呢,他只是皺着眉,一副巴不得對方能看懂眼色趕緊主動讓道的表情。
眼見他大少爺脾氣上來了,我立馬按住他,對學弟說道:“你們在辯論什麽啊?”
“我們是法學系的學生,這會兒正在會場辯論老師留下的課題,律師應不應該為死刑犯做無罪辯護。我和我的朋友都是正方,認為個別案例中的死刑犯值得同情,應當為他們做無罪辯護。”
我用手肘碰了碰貝缪斯,“是你們系的辯論賽,要不要去看看?”
“咦,你也是法學系的學生嗎?你大幾,我怎麽從沒見過你啊?”
“16屆。”
“16屆,那不是剛畢業的學長嘛。”
“嗯。”貝缪斯淡淡應了一聲。接着轉頭問我,“你想去聽嗎?”
我看得出來他有幾分感興趣,可惜我對法律不感冒,聽了也白聽。于是搖頭,“你去吧,我去其他地方轉一轉,待會兒你聽完就來找我吧。”
“嗯,好。”
說完,他跟着男生一塊兒走了。
我在操場附近瞎溜達,看體育生們打籃球,然後又去以前上學的教室外面看了看,見同學們都在認真上課,怕自己會打擾他們,所以只是安靜地站在過道裏看着他們。
過了一會兒打算離開,誰知一轉身就看見瞿知微立在過道另一頭,他背着一個淺棕色的挎包,神情淡然地看着我,但是我卻從他的眼神裏讀出一絲悲傷。
我愣怔一瞬,才緩緩走到他面前,“真巧啊。”我尴尬地與他打着招呼。“你回學校有事嗎?”
他瞥了我一眼,而後直接開門見山說道:“我出現在這裏,出現在你面前不是巧合,我在游樂園的時候就看見你們了,也特意跟着你們來到這裏的。”
“……你找我們有事?”我心裏有不好的預感。
難道他都知道了,所以這次來應該是為了肖奇而來吧。
“我想見他。”他沒有過多解釋半句,只是平靜地說出自己來找我的目的,可能在我看來他的表情波瀾不驚,實際上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花費了多大力氣才能說出這句話。
聽他說完,我還是沒搞明白他究竟是不是知道肖奇要消失的事了,如果他知道,是否他是為了阻止肖奇的消失才特意找上門的呢?
“現在恐怕不行。”
“他真的要消失了嗎?”
自認識瞿知微那天起,他在我面前一直是很有自信很冷靜睿智的人,從未想過他有一天會露出如此脆弱無助的神情,看他疲憊的模樣大概有很久沒有好好休息過了吧,眼底的悲傷難過叫人看了很難不為之動容。
原來他已經知道了。
他對肖奇的感情不一般,我看的出來,雖然不敢斷言,但是我應該沒有想錯吧。
得知這件事的那一刻,恐怕他感覺天快要塌了吧,或許比起天塌還要糟糕許多倍。
看見他這個樣子,我實在無法講出那個殘酷的事實。
可是恰恰是我的沉默回答了他的疑惑。
“所以……是真的……”他艱難地從喉嚨裏擠出這幾個字,然後聲音像是瞬間截斷在嗓子中,再也吐不出任何一個音了。
他感覺自己快要呼吸不過來了,就像是不會游泳的人沉溺在水中,手邊一根可以抓緊救命的稻草都沒有,有的只是即将到來的“滅頂之災”。過了很久,他才終于可以喘氣,但是他每一次喘氣都伴随着巨大的痛苦,心口處也是劇痛無比,令他産生身體內部已是千瘡百孔的錯覺。
他痛苦地和我對視着,依舊還是很不甘心地請求我道:“在他消失前,請你再讓我見他一面。”
我有些不知所措,“我、我答應你,但是我不知道怎麽喚醒肖奇。”
“服藥。”
他攤開一直緊握的手,兩顆白色的藥片靜靜躺在手心上。
這個藥我再熟悉不過了,誤食了連續兩個月,我怎麽可能不認識呢。
瞿知微一步一步走過來,離我越來越近,看着他有些瘋狂扭曲的神情,我不自覺往後退了一步。我對他說道:“我不想吃這個藥。”此時我的眼神中滿是戒備,心中對藥片充滿恐懼,更是對眼前這個不正常的瞿知微充滿恐懼。
直到背部抵在牆上,我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退到牆壁前,已經無路可退了。
糟糕,早知道就不答應跟他來這座廢棄的宿舍樓裏談事了,這下真的大事不妙了,萬一瞿知微發起瘋來我該如何是好啊?
我估摸着我們之間的距離,想趁他不注意時把他手裏的東西打掉,借此機會分散他的注意力,繞過他身邊逃出去。所以,我默默地數着數,等待他近一點、再近一點,然後快速出手劈向他的手。
只是沒想到他反應奇快,居然躲開了。
我的舉動刺激了他,他頓時暴怒,一個跨步沖上前按住我的肩膀,狠狠地把我壓在牆上,鉗住我的下颚打開我的牙關,逼迫我吞下他手裏的藥。
我奮力掙紮。
危險的信號一遍又一遍敲打着我的神經。
不對勁!很不對勁!瞿知微的反常不只是因為我反抗不想吃藥,所以才會這樣逼着我服藥,只怕他真實的用意是想用藥物讓肖奇活下來,讓我和肖奇交換,代替他一直“沉睡”在內心某個角落,直到最後被徐夷的潛意識抹殺掉,也就是他想讓我代替肖奇“死去”。
“住手……”我艱難地說道。
他雙手顫抖,赤紅的雙眼瞠大到有些猙獰的地步,嘴唇也有些控制不住地顫抖,此時他想讓肖奇活下來的念頭怕是占據了整個大腦,甚至戰勝了他內心對殺死一個人格的恐懼與自責吧。
他眼睜睜看着我痛苦掙紮,也不願意就此收手,硬生生撬開我的牙齒把藥片塞進我嘴裏,然後從挎包裏取出一瓶水不斷向我嘴裏灌水,接着擡起我的頭捂住我的嘴,等待藥效發作。過了大約半分鐘他才說道:“對不起。”他的聲音抖得有些不成調。
不過我已經聽不太清楚了,因為我的意識開始模糊了。
似乎過了很久很久,我被一陣疼痛喚醒,有人掐着我的人中企圖讓我清醒過來。我迷迷糊糊睜開眼,入目的便是腐朽掉漆的天花板,在我頭上旋轉着,暈眩的感覺使本就渾身無力的我倍感難受,甚至還有想要嘔吐的感覺。
昏迷前一幕幕在腦海中浮現,我記得自己服了藥,之後就陷入昏迷了,還以為再也醒不過來了呢,那種即将消失于人世的惶恐到現在都還在。
“徐夷,你感覺怎麽樣,哪裏不舒服?”
循聲望去,旁邊探過來一張滿是擔心的面容。
看來是貝缪斯出現救了我。
我摸着他的臉,“我沒事,你別擔心我。”
他扶我起來,一側身,我才看見瞿知微面色慘白地站在前面。他瞧見我看向他時,他沒有愧疚之色,反而眼中閃過一絲希冀,他急忙過來拉扯我但卻被貝缪斯攔住了。可是他沒有放棄,大聲沖我說道:“徐夷,你有沒有看見肖奇,他在哪裏,他現在好不好,我求你回答我!”
我雙唇顫抖,僵硬地注視着他,卻遲遲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貝缪斯以為我是被他吓着了,才會這個樣子,于是一把将我拉進他的懷裏,緊緊地摟着我,不斷輕輕拍打我的背平複我的情緒。
我靠在他身上,然而這時我看見瞿知微的眼淚洶湧地流了下來,他跪在地上無助地嘶吼着:“肖奇,你出來見我啊!你聽到沒有,出來見我啊!”
看着他崩潰大哭的落下來的眼淚,一顆一顆掉在地上,我一時被震撼住了,心裏陣陣難受得緊。
直到貝缪斯想拉着我離開時,我才終于告訴他實話,“肖奇已經……不在了。”
我記得那個傍晚,從破舊窗子口照射進來的橙紅色光芒灑了一地,淺淺的溫度暖了這幢樓,但沒能溫暖那個跪伏在地上的男人。
剛走出去後,樓裏傳來撕心裂肺的悲號。
無論過去多少年,我都記憶猶新。
那一天,世界上一個從來沒有存在過的“人”消失了,他叫肖奇,對于很多人來說他只留下了名字,對于瞿知微來說,他可能留下了別的東西。
只是我們不知道那是什麽,更無從打聽。
也是從那一天起,我們再也不曾見過瞿知微。
瞿知微的肖奇不在了,所以瞿知微也不在了,他們或許以這種方式完成了在這個人世間并肩行走的願望,也許以後漫長的道路上,會有一個人緩緩行走,他身後拖着兩道不同的影子。
一個月過去了,我去醫院做精神測試,醫生判定我精神正常沒有異樣。
回去後我和貝缪斯就請朋友們來做客,并且官方通知他們,從今天起我們正式開始同居,以後我和貝缪斯會以戀人關系相處下去。
大家都紛紛道賀,還說我們早該如此了,何必以前走那麽多彎路,我們遭了一頓數落,被說得面紅耳赤半天都不好意思擡頭直視大家。
貝缪斯很開心,喝醉了發起酒瘋,非要拉着大家一起喝酒,把大家“折磨”地苦不堪言。
我則是為了躲酒偷偷鑽到卧室整理打包東西,第二天就直接把箱子往貝缪斯車子後備箱一扔,直接運到他家裏。
弄了沒多久,邵卓爾滿身酒氣沖進來,扶着門不斷喘氣,仿佛身後有猛獸追趕似的。
他看見我面前的行李箱便明白我在做什麽了,于是說道:“我也來幫你收拾東西吧。”
“好啊。”
“你衣櫃裏的衣服好像都收拾得差不多了,那我來幫你整理書架吧。”
“嗯,謝謝。”
邵卓爾來到書架前仔細整理,把重要書籍全都放在旁邊矮桌上,不重要的就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