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欲見
濃霧越來越大了。
幾乎到伸手不見五指的程度,連呼吸都讓人覺得憋悶。
姬惠微微皺眉,雖然這并不會對已入天闕他有太多影響,但本能還是覺得不适。
“所以不能把精力全放在術法之上,我們家傳的神照經才是正道。”看到弟弟的表現,姬桢微笑道,“那些祭祀貞人,通通都是弱不禁風,一個賽一個的脆弱,比如你的師父,比如上任的祭祀,再比如你的那些同門,連九弟你都面色蒼白,就是因為你們不勤于鍛煉,不見陽光,觀星太久晝夜颠倒……”
“可以住口麽?”姬惠面無表情地看他。
“難得我有這麽關心弟弟的機會。”姬桢很是不舍,但還是沒有再說了。
數點光影從濃霧中掠出,悄然靠近兩人。
姬桢的神照經本就是當年黃帝軒轅氏傳下最高秘法,光點靠近之時,術法自動護體,瞬間就将光點中和消隕。
姬惠腰間星盤一閃,浮現出星雲旋轉之相,也是立刻當光點吸入星盤不見。
下一秒,一道黑影無聲地出現在姬惠身後。
厲光一閃。
“咯啦!”
銳利無比的黑影尖刺在姬惠掌心劃出一串火花,發出仿佛金屬擦刮的刺耳聲響。
一屋淡淡的星光凝聚在姬惠掌心,讓那黑影無法再前進分毫。
姬惠修長的指尖一曲一彈:“九星,傳舍!”
指間九點星光浮動,相互有金線相連,結成星圖,瞬間放大推出,将那黑影轟散。
這時,姬桢支援的長劍也正好落空。
“九弟術法不錯,”姬桢贊嘆道,“不過我還是覺得你更應該練習神照經,你根基不錯,又有修習前邊的術法,要是轉修,十年定可入九重,十五年內必入天闕。”
“從前怎不見你如此聒噪?”姬惠感覺自己帶在身邊的不是兄長,而是那只話多的孔雀。
“從前九弟見我就走,哪有這麽好相互了解的機會。”姬桢看九弟那帶着一點不悅的眼神,輕咳一聲,轉移話題,“剛剛的黑影是何物,感覺實力弱小,但陰詭難防,讓我也有一絲威脅之感。”
“此為陣靈,術法高手以九天九地之陰氣聚斂,沾染陰魂,制成此物。傷人神魂。”姬惠眉宇凝重之色不減,“這裏陣靈沾染罡風,威力更強,小心為上。”
“知道了,不過,我感覺好像有很多那種東西湧過來了。”姬桢修習正法對這些陰邪之物極是敏感,“等下就交給我吧。”
“自然。”姬惠轉身就走。
九弟好像嫌棄我了……姬桢突然有了這種錯覺。
不,好像不是錯覺,雖然沒有表情也沒有動作,九弟是怎麽把這種嫌棄表現的那麽明顯的呢?
真是不錯的九弟。
“阿惠,你也十八了,當是談婚論嫁之齡,有沒有心怡之人?”
“你三十二載而未婚,竟也有顏詢我婚嫁之事。”姬惠覺得簡直荒謬。
“我是天闕之人嘛,一入天闕,壽命便過兩百,雖然我今年三十二歲,但若以常人三十餘載的終年來算,我不過五六歲……”不想火燒到自己身上,姬桢勉強辯解道。貧民多病少糧,壽命自是不常,他們王族的壽命通常是普通人的兩倍以上。
“哼。”姬惠冷笑一聲,淡淡道,“不勞大兄費心,我心中所屬之人,我早有安排。”
“……”姬桢突然停下腳步。
“何事?”姬惠轉頭看他。
“……九弟,我以前覺得你是弟弟們裏最省心的一個。”姬桢忍不住揉揉太陽穴。
“操心太多。”姬惠完全不領情,心中卻微微一頓,難道他知道什麽?
随即又放釋懷,知道又如何,既然認定一妖,他就知道将要面對如何,他人看法與他何幹。
“不說此事,九弟,還有多久可到陣眼?”姬桢看着陰暗的天空,微微皺眉,他總有一點不好的預感。
“已經到了。”姬惠停下腳步,伸手在虛空中一轉一劃,“七星,折威!”
指尖七星閃爍,勾連成線,瞬間旋轉擴散開去,金光璀璨,在黑暗天幕之下,竟比明月更為耀眼,眨眼便将面前數百米濃霧絞的支離破碎露出了陰暗的天空,還有那已經被日蝕吞噬一半的太陽。
而在微弱的光線之下,乾關那高大巍峨的身影,出現在他們眼前。
——
乾關正殿之中,那名優雅高貴的女子正在與一名修長素雅的男人對峙。
兩人皆發飾簡潔,神情溫柔如輕風,只是那針鋒相對的氣機牽引,卻讓躲在女子身後的姬桓幾乎暈厥過去。
他本就為了開啓乾關流血過多,如今又在兩大天闕高手的氣機交鋒之中久待,對一個十歲少年來說,确實壓力太大。
“還未功成,你我便要為敵麽?”女子輕嘆道,“當年你母親重病之時,我也對你多有照顧,如今就如此無情麽?”
“不愧的當年在父王後宮裏大獲全勝的女人,說的好像不是你先動手一樣。”姬素輕笑一聲道,“何必呢,你想殺死我等,讓姬桓繼位,我想殺死你等,自己上位,如今姬桢未死,你我就此翻臉豈不可惜?”
“我也并不想要動手,只是你身上的傷口,是我族天水真元所留……姬素,你是否應該解釋下,你對我的族人做了什麽?”女人聲音轉冷,“如此背信棄義之人,又如何讓我相信?”
“天水真元?”姬素回想路上偷襲他的那人,“這我可以解釋,但你似乎不願相信了。”
有人在挑撥離間,會是哪方?妖族還是姬桢,又或東夷西嶺之人?
“信與不信,現在皆不重要,畢竟方才你我一戰,已經推離乾關陣眼,如今法陣已然失控,閣下還是想想,如何出去吧。”
“那可不好,誰知你所說是真是假,我還是與你一路同行,也有好照應不是?”陣法數術,姬素知其遠非對方敵手,輕易離開,怕是要和姬桢一樣陷入此地。
“閣下想是很有把握,不過我兒阿惠已經到不遠之處,即刻就可前來,你真要與他一見?”女子低笑道,“阿惠向來冷傲,可不我這般好說話。”
“當年你詐死離去,九弟一人在南荒支撐,當年你豎敵何其多,九弟生存的,可是百般艱難,如今他是否認你,都是兩說。”
“當年夏國大難,我身為王族,不可不顧,只要我好好解釋,吾兒定能理解我這一片苦心,而你大可一試,看看我與惠兒,是否還有母子天性。”女子淡然道。
“你以為,我是一人前來?”姬素毫不在意地道。
“南荒如今還能有誰?”女子微笑道。
突然,一個虛弱沙啞,卻又極富磁性的聲音響起:“我。”
姬桓猛然轉頭,幾乎是尖叫一聲,瞬間暈了過去。
女子的神色也瞬間泛白,唇間微顫,終是嘆息了一聲。
“是你啊,杼……”
我的,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