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微笑
風刃沖霄,縱然有直元護身,姬惠身上也被割裂出無數細小傷口,血花飛濺,周圍的一切都在被這無數風刃絞成粉碎。
一聲痛呼,昏迷的姬桓痛苦的睜開眼眸,茫然而恐慌地看着四周,周圍的風刃也在他身上割出無數血口,雖然有姬惠真元相護,但他修為淺薄,根本無法抵擋這極烈罡風。
劇烈的沖擊之中,整個神殿在白光中消失湮滅,姬惠強忍住手上重傷,抱住弟弟,勉強相護,他知曉自己真元淺薄,根基不足,今天若是逃離不了,至少要讓阿桓出去,他還小……
嘩啦一聲,他先前佩戴在身上的一顆小石子突然破碎,他身上的傷也瞬間好了些許。
但若罡風繼續再吹,被絞成粉碎,也不過數息的事情。
突然,身上壓力一輕。
姬惠豁然轉頭,見姬桢指尖真元閃耀,擋在他身後,無數白色風刃如狂風暴雨,瘋狂地撞擊到他身前,卻被一層無形屏障擋住,鏡反出如同倒影一樣的白光。
正是神照經第五式,天河照影。
“多謝!”姬惠毅然點頭,指尖血液流出,如紅蛇蔓延,極速在周圍劃出血符。
天行有常,無往不複!
姬桓只覺得眼前一花,就見那血符騰空而起,立刻就不知身在何方。
見弟弟被送走,姬惠心下略松,卻又回頭看到到姬桢強行支持,還将他護在身後,只是那防禦的範圍,也越來越小。
“我元氣大傷,剛才一術,已經耗盡真元,走吧。”姬惠讓血液再度流入陰陽魚中,但毫無效果,陣法符文已是全部崩毀,破陣在即。
“如今罡風如此狂暴,我哪走的出去。”姬桢微微嘆息,“看來,你我兄弟,就在應在此處了。”
言語之間,罡風越加暴虐,他真元一時不濟,護身氣罡微微一滞。
無數風刃卷入,雖然氣罡頃刻恢複,卻依然讓兩人再受重傷。
姬惠看了一眼遠方,沒有說話,只是伸出一指,插向心髒。
乾關由軒轅黃帝之血所封,他雖是嫡系,卻非王血,所以效果不大,但只要以心血相祭,或許還有三分希望。
心脈之血是人之精華,只是,心血雖好,卻……
孔雀……
指尖入肉一分,卻被另一只骨節分明的大手按住。
姬桢神色輕松,一點不像遇到危險之相,雖然護體氣罡岌岌可危,卻是一點也不心急。
“之前,無論相處如何,我一直對九弟有三分戒心。”姬桢微笑道,“如今,我可确定,九弟雖然個性冰冷桀骜,卻不是心狠毒辣,會弑父殺兄的人,你對你母親的事,更是一無所知。”
“說正事,對你來說很難麽。”姬惠凝視着對方雙眼,“無論你有何準備,再不使用,就都來不及了。”
“準備麽?”姬桢微笑了一下,長劍反轉,紮入心口。
“你!”姬惠大驚,正要為他止血,就見他心口流出血液,滴入剛剛被毀的黑魚白眼之上。
周圍罡風瞬間遲緩下來,數息之間,三尺之內,再無一絲輕風。
“你為何……”這是什麽,兄弟之情,他怎不知他們已經親密到可以生死相托?姬惠一明只覺心中百般滋味,難過又或者感動,還是愧疚憤怒?
“阿惠,還記得在你母族之外,我說有刺客行兇,殺我守備數名,讓替身代我抵災之事嗎?”姬桢輕咳一聲,笑着擦去唇角血跡,才低聲道,“可我從來,就是不會用替身的人啊。”
人生一世,何其艱難,他素來自信,也就沒有與人為難,更不願意讓人代他遭難。
“……不要再說,我替你療傷。”姬惠點住他胸前大穴止血,只是心髒乃是五髒之首,他真元薄弱,護不住他的心脈,只能感覺那脈動越來越弱。
“那是孔雀膽之毒,雖然我躲避及時,但還是有一絲毒血避入心脈。”姬桢嘆息道,“雖然我努力壓制,但也只是延緩發作。所以我才獨自出來,想在死前,把南荒毒瘤拔除,哪怕讓五弟繼位,也不能讓他被你的母親或者其它勢力遏制。可惜,都沒有做到。”
“我不想欠你這份情,告訴我,還有何法可救你?”姬惠冷冷道。
“真沒有了。”姬桢無奈道,“被兄長救了一命很丢臉嗎?其實我也不想死的……唔!”
氣血一滞,他忍不住噴了口血,氣息也不自覺地微弱下來,勉強擡頭看着弟弟:“其實,阿惠,人族并不如你所見的尋般污穢複雜,雖然你總是遇人不淑,但那只是你的運氣不好。”
“你若閉嘴,還可多活兩刻。”姬惠怒道。
“九弟,你這脾氣要改下,別總是拒絕別人靠近,如果連受傷的勇氣都沒有,那怎麽得到別人的真心呢。”姬桢緩緩拄劍而坐,“不是我要教訓你,只是不想你把一切都托付在那妖鳥身上。”
姬惠想說與你無關,但終是沒有說出口。
“我是你兄長,怎麽會與我無關。”姬桢輕笑着搖頭,“過來一點,我有東西要給你。”
姬惠遲疑了一下,終是上前,跪坐在他面前。
姬桢緩緩伸手,握住他的手指。
“你做什麽!”感覺到從指尖傳入的精純真氣,姬惠本能就甩開手,只是對方掌中真氣竟如跗骨之蛆牢牢粘在他掌心,心憂姬桢傷勢,姬惠又不敢亂動,只能冷冷質問。
“別松手。”姬桢微微皺眉,他平時氣質溫柔寧靜,嚴肅之時,反讓姬惠心中苦澀,“我從二歲開始築基,修練神照經已有三十載,與其讓一身功體随我身亡散去,給你,能有更大用處。”
“你如今全靠一口真元支持,若給我,就是你的死期。”
“我的死期,不就是今日嗎?”姬桢低低一笑,倒是很看得開,“我知你咒術高絕,但咒法之強,終是有限,而且極易折損壽命,終非正道。”
“為祭者妄測天機不得好死,為人者勾結妖族不得好死,咒殺者有傷天和不得好死……”姬惠輕蔑一笑,冷冷道,“若說我初時還是以獻祭之心面對詛咒,後來之時,已是無所謂。”
不就是不得好死麽,還能讓他死幾次?
“莫說氣話。”姬桢緩緩低下頭,輕聲道,“但也随你吧,我一直管不了了,有時,真想把你們這些兄弟一起關起來,好好揍上一頓。都那麽任性,不聽話。”
“若你無恙,我以後……至少會聽一次。”姬惠道。
“這就為難我了。”姬桢聲音又低了數分,歇息了片刻,才勉強道,“我也不要求你定要做到什麽,只是……阿惠,我們終于是南荒王族,若真到南荒有難之時,你莫忘記自己人族之身。”
“……不用你來提醒!”
“還有父親,他讓你走,只是不想南薇回來讓你為難,你別恨他了……”
“……我并未恨過他。”只是略難過,因為從沒期待過。
“還有那只鳥,你至少,小心一點,小心一點,總沒有錯……”
“……你就沒有其它遺言了嗎?你不要我照顧你弟弟了嗎?”姬惠怒道。
“阿瀾啊,我不在,他不會要別人照顧的,而且,他也是你兄長。”姬桢緩緩倒在他懷裏,“我好後悔,沒教好他……”
那聲音低至極限,最終,消失在寂靜裏。
姬惠伸手捂住眼睛,他覺得有點痛。
為什麽他會死,他明明是最不該死的人。
明明話那麽多,你為什麽不繼續說……
心血滴盡,法陣周圍罡風平息,日蝕結束,濃霧在狂暴的罡風中早已散去,陽光重新照耀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