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
這就是,他的基因鏈,他的基因圖譜。
它确确實實就在那裏,周離卻無論如何也無法看真切。一切似乎都是歪曲而迷離的,若将注意力集中在其中的某一點,就帶來瘋狂欲吐的暈眩感。
掌握基因,改造基因,這不是人類可以企及的領域。
或許比之那些混混沌沌死亡的人類要幸福一些,不,這也可以說是不幸。周離在清醒的目睹自己的死亡,他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基因鏈圖一點點崩潰,卻無能為力。
在藍色冷光燈清冷的光線中,謝泯然漠然注視着全身抽搐吐血不止的周離,眼中的光彩一點點消退。
這個人,正在死亡。
五顏六色,絢麗缤紛。周離出奇的清醒,從未如此清醒過。在自己死亡的時刻,他的神智清醒的到了可怕的地步。所有與外界的聯系都被切斷,置身于這幅夢幻一般的畫卷中,步步消散。
周離走神了。
他突然想起了一幅畫,三天前,他所看到的那幅日出圖。那真是幅好畫,那個逆之‘死’,把這幅好畫升華成了神作。
逆死,拒絕死亡。
就在他回憶那幅日出圖之時,伴随着他的意識,本來混沌一片的基因鏈圖也發生了變化。本來無序排列的各色光點依照周離腦海中的日出圖,開始有序的排列。當周離的意識終于回歸到自身之時,赫然看到了那幅與記憶中一般無二的日出圖。
這算是,死前的消遣嗎?
已經有了某種覺悟,周離甚至有心情打趣自己,他意識一動,安靜的堆疊于一邊的黑色光點驀然躍起。
這一刻,心靜如水。
【不要驚惶,也不要怯懦。不畏懼死亡,不貪戀茍活。生死皆為吾志,皆掌于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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潑墨一般的黑色光芒閃過,在那幅美侖美奂的日出圖正中,一道蒼勁的橫出現。
【生而為人,死亦為人。吾生從而為己,吾死聽命于己。為己而生,為己而死。】
撇,橫撇,點。生死皆定于此筆下,此乃意志。
【何為生存之意義?何為死亡之所在?】
豎,彎,勾,提!
【吾之意志。】
已經完成的黑色漢字,驟然翻轉。
【逆死。】
這個世上,只屬于周離一人所有,獨一無二的基因鏈圖,形成。
有因則有果,雖然對于開創所謂新人類時代完全不感興趣也不想參與,但從這幅基因鏈圖形成的那一刻起,周離已經被早已注定的命運之線扯入漩渦。從此,再無退路。
“你醒了。”
這三個字周離最近經常聽,鐘琴說過,唐堯也說過,如今又從謝泯然口中冒了出來。說實話,這三個字,他不怎麽喜歡。
頻繁的與這三個字接觸,表示周離距離蟑螂命的小強越來越近。小強這種東西,實在不符合他的品位。
“今天是……呃,第幾天了?”
慢吞吞的用胳膊支起身體,周離全身都有一種脫力的酥軟感,尤其是腰,軟綿綿的似乎一戳就會斷掉。
“第三天。”
謝泯然坐在培養槽旁邊,光線照射在他臉上,顯露出那上面濃濃的疲倦和青黑的眼圈。周離這時候才發現自己全身都被插滿了輸液管,就是依靠這些輸液管輸送的能量,才讓他的身體支撐到了蘇醒的時刻。
相顧無言。
周離與謝泯然之間的沉默開始蔓延。沒有可以交談的話題,沒有希望發展的聯系。彼此無法互相交付信任,也不可能走上同一條道路。
“我已經聯系過各區的統治者,定下了應對炎獄之民入侵的初步方案。雖然不可能被完全實行,但也足夠創造出你我脫離這裏的條件。”
謝泯然沒有追問周離通過基因改造獲得什麽能力,周離也沒有追問謝泯然對于脫離有什麽計劃。這只是交易。周離告知謝泯然即将到來的危機,以及逃脫監獄的可能,作為交換,謝泯然給予周離力量。而在脫離過程中,兩人将達成暫時的合作協議。但是因為缺乏信任,彼此都有保留。
“跟我來,你需要補充食物和水,然後在今天內盡可能的恢複身體狀态。”
徑自邁步離開,謝泯然的聲音中不包含任何感情,而與此相對應的,是周離嘴角溢出的苦笑。
“謝泯然。”
叫住即将走到門口的男人,周離全身赤裸的從培養槽中爬起來,他對着謝泯然投來的詢問目光,咧了咧嘴。
“先給我身衣服行不?”
周離來時穿的那身休閑服被血染透,自然是報廢了。他穿着謝泯然給他的襯衣和西褲,一翻商标發現居然還是阿瑪尼。看來對方在監獄裏也完全不肯虧待自己,講究到家。
餐廳在二樓,或者說,整個二樓都是餐廳。一張長的不像話的白色餐桌擺放在正中,周離和謝泯然分別坐在餐桌的兩端,相隔十萬八千裏。食物是法式料理,水是紅酒。周離拿起刀叉,突然有種回到似乎很久之前的正常生活的錯覺。
似乎很久之前,其實也不過是不到半個月的時間而已。
那一天,他了結一切。孤身一人駕駛着自己的牧馬人,正準備踏上全新的旅程。誰知旅程确實是全新的,卻跟他預計中的全新旅程完全是兩碼事。
這還真是,人生無常。
埋頭對付食物,周離握着刀叉,不自覺的進入了從前的狀态。他受過最優秀的貴族禮儀培養,這一切幾乎都刻入了他的骨子裏。雖然因為饑餓而稍顯急迫,但卻無懈可擊的優雅。謝泯然不經意間擡頭看見了周離的姿态,他微微合目沉思了片刻,驀然開口。
“我見過你。”
周離動作一滞。他放下刀叉,慢慢的擡起頭,與謝泯然看過來的目光對在一起。
“那個時候你不叫周離。”
謝泯然的話仿佛錐子一般釘入周離心底。他微微閃了閃神,又自鎮定下來。其實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只是一些想要舍棄的過去,被人突然提起帶來的違和感而已。
“發生了一些事情,我就改了名字。”
沒有明說是發生了什麽事情,本來兩人就不是什麽美好的夥伴關系,所以也沒有互相深入了解的必要。周離不想提,謝泯然也沒興趣繼續追問。直到這頓略顯沉默的晚飯吃完,兩人都沒有再交談過一句。
在機械仆從收拾餐桌之時,周離走到窗邊,靜靜的注視着外面一片銀白的世界。他其實剛剛走上來就發現了,外面在下雪,鵝毛大雪。
漫天蓋地的雪花淹沒了視野,積雪在地面鑄成了一層厚重的銀白地板,目光所及,全部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冰河時代?】
周離記得鐘琴有對他提起過,這次末日降臨帶來的自然影響不僅僅只是地殼運動和海嘯,還會有天氣系統的劇變。果然正如她所說,人類恐怕是真的要迎來新一次的冰河時代。
“這是帶來滅亡的不詳之雪。”
走到周離身旁站定,謝泯然與他一同注視着眼前不合理的雪景,語音微微一轉。
“也是帶來希望的未來之雪。”
将右手伸出窗外,謝泯然與鐘琴如出一轍冷靜的過分的臉上,赫然顯露出一抹猙獰的笑容。
“沒有破壞就沒有新生,舊人類不瀕臨滅絕,新人類的時代就永遠無法到來。已經可以看到了,哈哈哈,已經可以看到了,理想化為現實的那一刻。哈哈哈哈哈哈!”
周離站在他身旁,擡目遠望,在遙遠的天邊,一輪火紅的夕陽正在緩緩沉入地平線,就如同這個瀕臨破滅的時代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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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5
末世歷元年元月二十日晚9點,名為‘最後也是最初’的暴風雪在全球範圍內紛揚飄落。絕大多數尚且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的人們,站在漫天蓋地的雪海中,只能茫然的伸出手,接住幾片潔白的雪花。
周離蘇醒的時候,已經是這場在不合理的季節以不合理的規模降臨的大雪到來的第二天。這場雪已經持續下了整整一天一夜,并且沒有一點想要停下來的意思。而他身旁的謝泯然也無法給出準确的情況,畢竟這是在監獄裏,就算他本領通神也不可能搞到即時衛星雲圖來進行分析。
“炎獄之民似乎很忌諱接觸水,這場雪也許是人類存活下來的契機。”
靠坐在沙發裏,周離低頭為自己點上一根煙,如此對坐在對面的謝泯然說到。而對方明顯對他的推理不太認同,聞言只是撇了撇嘴角。
“據你所言,那些炎獄之民擁有類似于人類的外表,且任何生物的存活都不可能離開水分。所以他們不願意接觸水,只是純粹的心理情感上的排斥,而不是生理上的不可觸碰。”
只要一提到研究論證方面的問題,謝泯然就會自然而然的進入推導模式。
“炎獄之民可以操縱超高溫火焰,所以只要他們願意,這些雪花在接觸到他們的前一刻,就會化為蒸汽。當然,他們的能量也不可能是無限的,使用水攻來消耗他們的能量,這也是個辦法。”
他的話給了周離啓發,沉思了一會這個辦法的可行性,周離最終還是低嘆着搖了搖頭。
“可行性太低。”
“沒錯。”
放下手中的演算器,謝泯然斬釘截鐵的下了定論。
“以舊人類的能力來說,這場戰争的結局早已注定。”
又來了。
周離咬着煙翻了個白眼,謝泯然始終在锲而不舍的向他傳輸所謂‘新人類’思想,潛移默化這種東西毫無疑問是強大的,再加上謝泯然強大無比的分析和推導力,周離現在已經隐約有一點相信他那個‘只有新人類才得以在這個時代存活’的理論了。
周離打定主意一旦出了這座監獄城市,就立刻離這個理想主義瘋子遠一點,免得哪天真的誤入歧途。他與謝泯然在這裏,當然不可能是在這種緊張時刻聊天扯皮,而是謝泯然在為周離設計武器。
肉搏類,力量型的,而且要能抗高溫。
這就是周離根據自身情況提出的要求。他在謝泯然這座基地大樓中的地下訓練場裏進行過力量測試,得出的數據是一噸。這種遠超于正常人類的力量是他全身素質中提升的最高的,而無論是速度還是反應力,都還停留在僅僅比一般人類高一點的狀态。謝泯然對于這個答案非常不滿意,他甚至懷疑自己的基因改造劑是失敗品。只有周離清楚,他自己得到的最大強化是什麽。
生存力,精神力。
所謂生存力,實際上就是身體的免疫力和再生速度。他嘗試過在胳膊上用匕首劃開一道口子,令人難以置信的是,那道足有五厘米長的傷口居然只溢出了一滴血,然後就已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主角小強論,在周離身上得到了完美體現。
而精神力,就玄妙的多。例如他現在可以輕松感知到身體每一個部位的情況,甚至可以指揮身體任一部位的運動。而且周離相信,他現在就是不眠不休一個月,只要身體撐得住,那麽他的意識就不會出現任何問題。
這就是‘逆死’的力量,拒絕死亡的意志。
在沒有得到力量之前,周離無論是心理還是生理都一直處于緊繃的狀态。而當他了解到自己已經擁有足以在這個時代生存下去的強大力量之時,就不可避免的懈怠下來。從本性上來講,他就不是什麽努力型的人,天生懶散缺乏野心,沒有人在後方鞭策,就難以向前邁進。
他也清楚自己的缺陷,卻始終沒有任何想法去改變。所以能夠在這段時間裏如此拼命的追求生存,對于他來說已經是奇跡般的現象。或者說,是他身上所流淌的血液中潛藏的力量被激發的結果。
周離沒有察覺到,或者是察覺到了卻不想承認,他之所以一直懈怠懶散的度日,就是為了壓制住身上所流淌的血脈中的力量。這條他所一直拒絕的,瘋狂的血脈。
“你學過刀法嗎?”
謝泯然最後根據周離的數據設計出來的是一把類似于砍山刀外形的大刀,他将設計圖用儀器投影出來。在看到這把足有一米五長的大刀第一眼之時,周離就不可自抑的喜歡上了它。
“沒有。”
戀戀不舍的看着謝泯然取消投影圖,周離回答的有點無奈。如果因為他沒有學過刀法而無法得到這把刀,那也只能說是命中注定。即便如此,還是會有那麽一點遺憾。
“我明白了,你跟我來。”
謝泯然帶着周離乘上電梯,直達頂樓。兩人走入一間不大的研究室,在房間正中,赫然擺放着一把類似于電椅的儀器。
“坐上去。”
看着周離坐到電椅上,謝泯然把那個與電影中處死犯人用的電極頭盔極其相似的頭盔戴到周離頭上。他沒有絲毫猶豫,按下了手中的遙控開關。
“啊啊啊啊啊啊啊——”
小白鼠周離的慘嚎立時響徹室內。他的腦袋裏在一瞬間被塞入了無數影像,注意,是塞入,就像是菊花被爆一樣硬塞進去。此中痛苦實在是外人不可猜測,如果沒有遠超于正常人類的強大精神力,周離現在估計已經因為受到過強的腦刺激而變成了植物人。
即便是以周離的精神力,他的大腦也無法承受這種粗暴強硬的摧殘,保護機能第一時間打開,周離兩眼一黑,昏了過去。
“精神抗沖擊力為舊人類的7至8倍。”
掏出便攜式智腦進行記錄,謝泯然一本正經的搖了搖頭,表示對這個數據的不滿。如果周離此刻能清醒的看到他臉上的表情,估計會再昏一回。
“這個儀器叫做記憶傳承器,也是我為新人類時代做的準備之一。它能夠真實記錄人類的各種技能和知識,并且将這些知識和技能傳承給另一個人。”
這是當周離清醒過來後謝泯然給他的解釋。周離一聽到‘新人類’這三個字就知道被耍了,所謂‘新人類’專用,就是說正常人類根本無法承受的東西。被當成小白鼠的周離還沒來得及發飙,就被謝泯然遞過來的東西轉移了全部注意力。
一把刀,一把大刀。
握住用絕緣橡膠包裹住的刀柄,周離将刀舉到眼前,細細端詳上面冷硬的金屬光芒,刀身上那幾條深深的血槽,将他映照在刀身上的臉龐切割成幾瓣。
“名字你自己起,作戰服在這裏,換好裝備我們準備動身。”
打斷了周離對刀的沉醉,謝泯然扔給他一套作戰服,示意他迅速換上。周離撿起來一一換上,卻發現在衣服中還有一只腕表。
這是鐘琴給他的腕表。
這只腕表不僅能顯示時間,最重要的是上面有衛星通訊功能,能夠讓他與鐘琴保持聯絡。本來在離開基地掉進地下暗河的時候弄丢了,後來唐堯專門又從掉下去的那個位置去找了回來。但讓兩人失望的是,找回來的腕表卻已經摔壞無法使用了。進入監獄城市之後,當周離在那個培養槽中醒來的時候,全身上下都是赤裸的,這個腕表也就不知所蹤。
把表扣上手腕,周離嘗試着按了一下那個聯絡鐘琴的按鈕,他也只是想試一試,沒想到通訊連接的嘟嘟聲居然真的響了。
忙音。
周離還想再按一次,卻看到謝泯然已經自顧自的走出了房門。他想了想,還是提着刀跟了出去。
周離跟着謝泯然走入電梯,直接下到地下三層。然而這還不是最底層,只見謝泯然從兜裏掏出一個遙控器,按了一下,整個地下三層的地面就開始緩慢的向兩側張開,露出一條向下的階梯。
“下去之後不要輕易開口,你的身份是我的保镖,記住這一點。”
周離表示了解的點點頭,謝泯然從懷裏掏出一張金屬的平板面具戴到臉上,周離跟在他身後,兩人緩步走下階梯。上方的地板無聲合攏,持續向下的通道似乎沒有終點,只有牆壁上的藍色冷光燈向前蔓延。
腳步聲在空曠的通道內回響,周離跟在謝泯然身後,來到了通道的終點,一道金屬門前。謝泯然上前在門正中的光屏上按了幾下,然後門就開了。
強烈到刺眼的光芒從門那邊暴射過來,周離不自覺的眯了眯眼,當他的視線恢複正常之時,就被眼前的景象震驚的忘了邁步。
這是,天堂?
===========================《雪與血》 完==============================
作者有話要說: PS:奇幻來了= =BABY們,堅信這是愛情小說就不會受到沖擊= =
再PS:為毛沒人對某親手做的封面發表感想???還是說= =因為不忍心打擊某所以選擇了沉默??嗷嗚——
☆、狂瀾(上)
chapter 1
光亮的大廳,衣冠楚楚的客人三五成群,美貌俊秀的年輕侍者來回穿梭。優雅輕快的鋼琴曲回蕩在耳邊,門內與門外的世界反差太大,讓周離在一瞬間産生了來到天堂的錯覺。
謝泯然的到來明顯吸引了廳中大多數人的注意,周離跟在他身後邁入大廳,然後在下一刻,感受到了一下集中過來的帶有敵意的視線。
“NO.13,你帶來外人是什麽意思?”
周離向着聲音的來源看過去,那是大廳東部的一個角落,在幾名看上去就不是善類的男人中央,一個帶着與謝泯然相同平板面具的男人翹腿坐在那裏。說話的人就是他,當周離看過去的同時,男人也微微擡起頭,與他對視了一眼。
“我可不記得,你有什麽部下啊,NO.13。”
男人的目光中充滿了探究的意味。謝泯然會與人同行,這件事本身就已經充滿了值得玩味的地方。周離移開目光,簡略的掃了一眼大廳內其他人的反應,就立刻乖順的低下頭,認真扮演保镖的身份。
“他不是我的部下。”
在原地站定,謝泯然昂然扭頭看向發話的男人,目光森冷。
“是所有物。”
啊咧?
周離聞言心下一跳,不知道怎麽回事,他總覺得謝泯然這句話一說出口,衆人投注到他身上的目光就有了某種微妙的轉變。雖然他也覺得謝泯然這句話說的很有歧義,但對方既然那麽說,必然有某種目的。他與謝泯然至少在逃出這座監獄之前都還是暫時的同伴,所以他現在能做的,也就是配合對方。
提着大刀的周離從外表上看很過的去,不,可以用很有男人味來形容。他和看上去稍顯瘦弱斯文的謝泯然站在一起,有種莫名的協調感。毫無疑問,謝泯然的話一出口,所有人都立刻将他歸類為謝泯然的人這一角色。
“原來如此,NO.13,我倒不知道你喜歡的這種類型,剛好我手下也有幾個不錯的人選,一個人換三把那小子手上的刀,你換不換?”
直到這時周離才确定他沒來錯地方,這裏确實關押着極惡之徒的監獄,也只有在這裏,才能把人命和東西相提并論。
“沒興趣。”
冷淡的扔下一句,謝泯然轉過頭邁步走到不遠處一張空着的沙發上坐下。周離跟在他身後,看到他坐下,也就非常符合身份的自覺站到了他身後。
“坐下來。”
拍拍旁邊的沙發示意周離坐下,這一舉動毫無疑問又為周離搏來了諸多暧昧的視線。稍微有點僵硬的在沙發上坐下,周離閉上眼呼了口氣,半晌才把心裏剛剛不由自主升起來的糾結感壓回去。他扭頭發現謝泯然已經閉上眼開始養神,猶豫了片刻,還是把自己的問題問出了口。
“我說,我能抽煙嗎?”
被打斷了沉思,謝泯然不悅的睜開眼瞥了周離一眼,用極度不耐煩的口氣告訴他。
“随便你,只要不打擾到我。”
這什麽态度?周離悻悻然從懷裏摸出根煙低頭點燃,他是考慮到現在自己扮演的角色,不想出什麽錯才處處小心。咬着煙提起放在身側的大刀,周離像撫摸自己的戀人一般小心翼翼的撫摸着冷硬的刀身。這柄刀,他是越看越喜歡。
【名字你自己起。】
他突然記起謝泯然的這句話,撫摸着刀身上細膩的金屬紋路,周離腦海中一瞬間浮現了無數詞語,卻沒有一個讓他覺得與這柄刀相配。起名字這種事情從來都不是他的強項,當初決定了結一切的時候,為了自己到底改叫什麽就讓他糾結了好幾天。像他這種缺乏文藝細胞卻偏偏有點完美主義的人來說,起名字這種事情實在是天大的難題。
“真是柄好刀啊。”
耳邊突然傳來的陌生聲音,把周離從沉思中驚醒。他擡起頭才發現,不知何時旁邊的沙發上已經坐了一個人。看上去還未成年的少年,像貓咪一樣把整個人蜷進了寬大的沙發裏。他指着周離的刀,目光清澈。
周離先是扭頭看了看謝泯然,确定對方不會被這種音量的交談所驚擾。然後才對着少年友好的一笑,他注視着自己手中的刀,目光溫柔。
“我在給它起名字。”
少年‘诶’了一聲,手腳并用的爬到周離這邊沙發的扶手上,将大半個身體都湊到了周離身前。用鼻子在刀上認真的嗅了嗅,少年點點頭,露出與外表不符的老成神色。
“的确還沒見過血,這柄刀才剛剛生出來啊。”
将一直舉着的刀放下,周離伸出左手,無比自然的揉了揉抵在胸前的少年的腦袋。于是他再一次感受到了諸多詭異的視線,最近的一道,就在身旁。
有點僵硬的回過頭,周離發現謝泯然不知何時已經睜開了眼,正用意義不明的目光注視着他那只放在少年腦袋上的手。還沒等周離開口,他又突然閉上眼,重新陷入了沉思。被搞得一頭霧水的周離把視線收回,卻正對上掌下少年仰視過來的目光。
“你叫什麽名字?”
知道可能是自己的手惹出來的問題,周離把放在少年腦袋上的手收回來,用長輩的口吻問道。
“黑貓,你就叫我黑貓好了。”
少年回答的倒是爽利無比,他的目光始終像可以見底的河水一般清澈,讓人見到就不由得心生好感。他對自己的稱呼倒是引起了周離的思考,不得不提,他最近遇到的人用動物來稱呼自己的真不少。先是有鐘琴的‘毒寡婦’,再來是唐堯的‘餓虎’,還有那個‘瘋狼’。這個少年叫‘黑貓’,也許這其中有什麽聯系也說不定。
“我是周離,離別的那個離,很高興認識你,黑貓。”
用最正常的交往模式向少年伸出了手,周離此舉毫無疑問又為他贏來了無數詭異視線。不過這一次,他身邊的謝泯然倒是毫無反應。少年明顯愣了一下,接着笑的更加爽朗。他伸出手,與周離握在一起。
“我也一樣啦,大哥哥。”
在手掌相握的同時,周離過于敏銳的聽覺捕捉到了周圍衆人發出的抽氣聲。他還沒來得及研究這其中包含着什麽意義,就被一柄槍頂上了後腦勺。
說是頂上也不确切,那個黑洞洞的槍口距離他的後腦勺還有不到10公分的距離。身後傳來的濃郁至極的殺意在一瞬間凝固了周離周身的空氣,他握着刀的右手微微一緊,而在他旁邊合目沉思的謝泯然也慢慢的睜開了眼。
“NO.13,你的人兩次動了我的人,第一次我可以算作他不懂規矩不予計較,但是第二次就說不過去了吧。”
一個尖細森冷的聲音從背後響起。周離慢吞吞的轉過頭,終于看到了拿槍指着他的人,不,是一群人。
“随便你們,要幹嘛離我遠點,別打擾我思考。”
謝泯然這句話說的分外潇灑,與此相對應的是周離心裏咯噔一下巨響。他以不确定的眼神看向那個正打算閉上眼繼續沉思的男人,結果得到的就是謝泯然更加絕情的回答。
“自己惹出來的麻煩自己解決。”
噢。周離可能這麽回答嗎?答案是,當然不可能。把嘴上咬着的煙頭取下來在桌子上的煙灰缸中碾滅,周離提着刀,慢慢的站起來。本來幾乎湊進他懷裏的少年不知何時已經遠遠離開了危險範圍,躲在不遠處一張沙發上笑眯眯的看戲。低下頭深深的嘆了口氣,周離提腳走向不遠處的一塊空地。在空地中央站定,他一揮手中将近一人高的大刀,将刀身豎着立于身前。
“你們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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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
鋪天蓋地的雪花悄然落下,淹沒了水泥制成的街道,和上面人類留下的痕跡。這場‘最後也是最初’的雪不知疲倦的下着,就如同人類的争鬥一樣,無止無休。
“砰!砰!砰!砰!砰!砰!”
幾把槍同時開火,全部命中了周離的身體。他把要害部位藏在寬大的刀身之後,沒有閃避,連身體都不曾斜一下,就這麽任由子彈穿透了他的身體。這種結果明顯超出了旁觀所有人的意料,本來以為能看到一場很有意思的打鬥,沒想到這麽簡單就結束了。
就連開槍的那幾個人也有點難以置信,他們中甚至有人卸下彈匣,查看剛才那顆子彈是否真的發出。周離除了被擊中的瞬間全身一震之外,就一直保持着矮身藏于刀身後的姿勢,一動不動。
他死了嗎?
那當然不可能。
中了這麽多槍被理所當然認定為死亡的周離,突然動了。他伸出左手,野蠻至極的插進自己的右肩,把嵌在骨節裏的一枚子彈取了出來。被震驚的衆人中有細心的人發現,在周離取子彈的過程中,他的傷口始終沒有流出哪怕一滴血。只有那兩只夾着子彈的手指上染着的鮮紅的血液,才證明周離身體中确實有血液存在。
周離為什麽不躲?
答案很簡單,他不知道該怎麽躲,也不知道躲開子彈的攻擊之後該怎麽做。雖然謝泯然曾經用那個‘新人類專用’的記憶傳承器給他傳承過戰鬥技巧和知識,但他直到剛才為止還沒有時間進行過哪怕一丁點的吸收。不得已之下,他只能用刀身保護住要害,然後用這短暫的時間對腦海中存儲的戰鬥技巧進行吸收。
雖然時間太短,吸收的知識只有一丁點,但也足夠了。
對于擁有幾倍于正常人類身體素質的周離來說,這麽一丁點,就足夠他擺平圍在周圍這群人。
“他是怪物嗎?”
對于周離受了這麽多槍居然不死,不僅不死,還像沒事人一樣的表現,令對他發起攻擊的幾人産生了驚懼。旁邊在圍觀的人也都在竊竊私語,大概是感到了部下的膽怯,剛才跟謝泯然說話的那個像是他們頭目的人,用那種刺耳尖細的森冷聲音再次發話。
“他不過是NO.13造出來的改造人罷了,也就是再生力更強一點,你們把他給我切成肉沫,我倒要看看他還再生不再生的了。”
這番話明顯取得了成效,只見他那幾個部下士氣一振,紛紛把槍插回了腰間,拔出刀具就向周離齊齊撲了上來。周離倒是求之不得,如果是槍的話他還要考慮躲避,而且敵人也是分散的,他還要各個擊破,這對于剛剛才吸收了一丁點戰鬥技巧的他來說确實有點難度。像現在這樣,純粹拼近身肉搏,對于他倒是輕松的多。
一偏頭讓過迎面而來的一刀,周離任由對方劈上他的左肩,在那裏留下了一個巨大的刀口,而以此為代價,對方被他一刀劈掉了半個腦袋。背上一痛,這是另一個從他背後攻擊的,周離以右腳為軸,用背部肌肉夾住對方的刀,利用這一瞬間,反手一刀捅穿了對方的胸膛。力量提升到正常人類十幾倍的周離掄起還插在敵人胸膛裏的大刀,連人帶刀的猛地一個橫掃,把沖到眼前的家夥直接腰斬。鮮血和內髒在半空中飛舞,這一刻的周離,宛如惡鬼。
蠻橫,直接,缺乏技巧。
這就是周離的戰鬥方式。他不是缺乏技巧,是根本就沒有技巧。如果非要給他找個比照,那毫無疑問就是狂戰士。像是發了狂的瘋牛一樣橫沖直撞,毫不躲避,一刀換一刀。我不死就要你的命。
當場中還剩下周離與最後一個敵人還是站立着的時候,戰鬥也到達了尾聲。周離看着對方狀似瘋狂般的沖上來,兇狠的一刀刺向他的心髒。微微向左一側,周離稍微皺了皺眉,他雖然讓過了心髒,卻還是讓對方的刀刃傷到了脊椎。對方這一刀速度太快,他躲避的有點遲。不過,這對別人來說或許是致命傷,對于周離來說卻不算什麽。就算是被刺穿了心髒,只要給他足夠的時間專心進行再生,他就死不了。
刀刃刺入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