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14)
直起身深深的看了遠處那片熊熊燃燒的血焰之海最後一眼,龍離毅然轉身向着原定的方向邁開了腳步。他還有很多事情要做,那些雲雀已經為他做了表率,他也不能落後才行。
核彈,他絕不對不會允許這種東西再在藍海上爆炸...哪怕一枚。
渣滓團地下基地,防衛系統總控室。
“瘋狼,我希望你能給我一個解釋。”
驟然憑空出現在指揮官座位後方的黑貓,手中閃爍着森冷寒芒的三棱軍刺已然抵在了身前瘋狼的後頸上。雖然現在坐在操作臺旁的渣滓團成員都知道黑貓的異能力,但看到這一幕,還是難以置信的張大了嘴。
“沒有解釋的必要。”被軍刺刃端抵住後頸的瘋狼臉上一絲驚慌也無,他早就料到了黑貓會來,也因此——
早就做好了準備。
驟然從指揮座椅背中暴射而出的密集子彈,将黑貓整個人打飛出去。猝不及防的黑貓甚至都沒來得及使用異能轉移,就被從椅背中射出的子彈射中。幾十枚子彈幾乎同時洞穿了他的身體,鮮血不要錢一樣的從他全身各處激射而出。
“你所見到的一切都是事實,黑貓,你剛才應該直接把軍刺捅進我的脖子裏,而不是演戲一樣的停下來質問我。不過如果不那麽天真的話,你也就不是黑貓了。”
瘋狼說着話從座椅上起身,他永遠都冷酷兇狠的眼眸中閃爍着些許名為感慨的情緒,就那麽慢慢的向着躺倒在地的黑貓走過去。
“不用把軍刺藏在身體下面,我知道你還沒死,所以,也不會去跟你玩什麽合上眼睛的把戲。”
黑貓茫然瞪大似乎失去焦距的瞳孔慢慢合攏,他跟瘋狼共事了太多年,太了解彼此是個怎樣的人。
就如同對方所說的那樣,他就是個天真的傻瓜。他的腦袋似乎也跟身體一樣在少年時就停止了生長,無論如何都改不掉這種白癡一樣的天真。
“為...什麽......”
雖然知道瘋狼不會那麽有人情味的給自己回答,然而不将這三個字問出口,不得到一個解釋,黑貓始終覺得不甘心。
為什麽?為什麽會是你背叛我們?為什麽會是你,會是讓我羨慕的你背叛了虎哥?
Advertisement
我那麽羨慕你,你可以站在距離虎哥最近的位置,成為他最信賴的對象。我們一起死裏求生過無數次,無數次在戰場上将背後托付給對方,我從來都沒想過,最後殺死我的會是你。
“沒有什麽為什麽。”瘋狼的回答就如同黑貓所猜的那樣,有等于沒有。期望瘋狼能夠擁有什麽最後的仁慈,這本身就是個天真到可笑的想法。
“...我啊...真是天真...到死呢......”
留下一句嘲弄自己的話,黑貓慢慢的偏過了頭,身下一直緊握着軍刺握柄的手指,也終于失去了收攏的力氣。
冷酷殘忍的瞳孔中悲傷一閃而逝,瘋狼靜靜的合上眼,深深的吸了口氣。
“安息吧,黑貓,連同你那讓我羨慕的天真一起。”
心中的低語無人可聞,眼中的悲傷無人可見,這是一場沒有人察覺的送葬。
===================================================
黑貓的屍體靜靜的躺在冰冷的金屬地面上,鮮紅的血液從他的四周散溢開來,以緩慢卻毫不動搖的姿态流淌到了瘋狼的腳下。
“瘋狼大人,一支來歷不明的隊伍進入了基地的警戒範圍。”
一名渣滓團的團員大聲向瘋狼彙報道,在他面前的數面監視屏上,一支近百人的隊伍正以難以想象的高速向着基地入口闖來。那些人影幾乎是在轉眼間從一面監視屏中消失,緊接着出現在更近位置攝像頭所連接的另一面監視屏上。當瘋狼去看的時候,監視基地入口外部的屏幕上已經沒有了那支隊伍的蹤影。
“播放錄音,打開B區閥門,把他們引到預定位置去。”
客人還真多,無論是預料中的還是預料外的。瘋狼冷聲吩咐道,接着邁步向總控室的門口走去。既然第一批客人已經入場,他作為主人,自然是要去好好的接待一下。
內部阻礙已經清除,接下來,就是外部了。
不對勁。
龍離穿過被可洛克用火焰燒毀的金屬門,才剛剛踏入入口處的大廳內,就立刻察覺到了基地中彌漫的古怪氣氛。
太安靜了,簡直安靜的可怕。
不,有聲音,有聲音從基地深處傳來。斷斷續續的槍聲,還有人類的慘叫,龍離追尋着聲音傳來的方向急速突進,他在來此之前心裏已經有了一些猜測。問題是,他不知道唐堯是否還活着。
電影中主人公在關鍵時刻趕到救下夥伴的場景,在現實中可沒那麽容易發生。
如果趕到的時候看見的是唐堯的屍體,龍離不清楚自己會有什麽反應。也許還能保持冷靜,也許會借此機會大肆發洩一通心中積蓄已久的憤怒和痛苦。
“可洛克。”
在高速行進中的龍離突然回過頭,對跟在身後的可洛克吩咐道。
“記住,如果等會我的狀态不對勁,你就帶着其他人立刻離開這裏。”
可洛克的冰塊臉聞言沒有出現任何情緒波動,他只是保持着腳下的奔跑,擡起右手抵在心口,向着龍離深深的一點頭。
很好。
有這種不需要操心的聰明部下的确是件幸福的事,龍離深深的在心裏再一次這麽覺得。
耳中的聲音越來越清晰,龍離甚至已經聞到了從即将抵達的通道深處溢出的血腥氣。這種味道,仿佛已經刻入了骨髓裏,成為了大腦中的一道隐性指令。
一見血就亢奮,無法抑制的亢奮。骨節在接二連三的爆響,為了即将到來的殺戮時刻發出歡呼。
堅持着不進行無意義殺戮的信念與對血液的深沉渴望,沖突矛盾,艱澀掙紮。
莫沉淪,若沉淪,回頭無望。
通道到了盡頭,沖進發出激烈戰鬥聲的大廳中,龍離在第一時刻又瞬間折身返回了通道內。
上當了。
大廳內确實屍體遍地,血流成河。可戰鬥早已結束,那種激鬥的聲音是安放在大廳中的傳聲器播放出來的錄音。
“張開護盾,立刻!”
龍離的命令剛剛出口,一道明亮到刺眼的白光就映入了眼簾。幾乎是在一瞬間,他們所處的這條通道與面前的大廳同時被激湧的灼熱火焰所席卷,劇烈的爆炸沖擊将金屬牆壁撕裂,火光沖天而起,驚動了在這附近的所有人。
爆炸與火焰的燃燒不同,它的力量多數取決于高壓爆轟波所掀起的物體動能。高溫對于貴族基本上是無效的,然而那些迸濺開來的超高速金屬碎片,卻着實給龍離他們添了不少麻煩。
火焰護盾對于能量攻擊的防禦力最強,實體攻擊則稍弱。這些金屬碎片的速度太快,以這種速度,它們可以在不被火焰護盾燒毀之前突破。不過在火焰護盾中嚴重損耗了動能的金屬碎片,要準确的擋下來并不困難。
龍離的心已經沉到了谷底,他心中最後一絲對于唐堯還幸存的僥幸也被這場爆炸徹底澆滅。既然瘋狼能夠針對他們布下這樣一個局,那只說明了一件事,就是他的背叛并不是突然的興起,而是早有籌謀。
爆炸來的突然,結束的也無比迅速。火紅的火焰護盾依舊包裹在龍離一行人的周圍,在所處的這片火焰的海洋中,十分惹眼。
“貴族?血眼之主的手下?”
瘋狼的聲音從火海外傳來,龍離聞言向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過去,發現推着一架輪椅的瘋狼赫然正站在那裏。
輪椅上的,是唐堯。
幾乎是在看到唐堯的下一刻,龍離迅速的扯掉身上穿着的灰色大衣,從可洛克身上要來一件黑色的全身鬥篷,披到自己身上。接着他從鬥篷上扯下一塊布條,把自己眼睛以下部分的臉都用黑布牢牢遮住。
然後,漆黑的瞳孔變成了血紅。
示意部下們撤掉火焰護盾原地待命,龍離一個人開始緩慢前行。他一步步的向着瘋狼與唐堯所在的方向逼近,血色的火瞳昭示了他的身份。
“藍海人?我可不記得我跟藍海人有仇。”刻意改變了聲音,龍離模仿着弗雷的語氣,以一種頗為漫不經心但卻飽含殺意的方式說着話。
“不僅沒仇,我記得我還幫過你們一個很大的忙。還是說,無論在哪裏,人類都是學不會感激的物種?”
龍離靜靜的說着話,繼續逼近。而聽了他的話,瘋狼終于開口了。
“我們當然有仇,血眼之主。”
“哦?什麽仇?”龍離繼續逼近。
“什麽仇?...到了地獄我再告訴你吧。”瘋狼擡起右手,在他的手中赫然握着一只小巧的遙控引爆器。龍離幾乎是在瞬間閃電般射出,仿佛一只巨大的夜鷹般向着瘋狼撲去。在他的目光中,瘋狼的手指已經按上了引爆器的開關,只需要那麽輕輕的一動。
輕輕的一動。
血紅色的閃電驀然從瘋狼身後出現,一閃而逝,帶起了漫天鮮血。瘋狼握着引爆器的右手被齊肩斬斷,一雙與龍離無異的血瞳悄然出現在瘋狼身後,弗雷的手輕輕的搭在瘋狼的脖頸上,用充滿了好奇的語氣問他。
“我們有什麽仇?能不能麻煩你現在就告訴我。”
龍離也已經站在了瘋狼面前,他似乎完全無視了眼前被弗雷捏住脖頸的瘋狼,徑自彎下腰将輪椅上昏迷中的唐堯打橫抱了起來,接着轉身就打算走人。
“我說龍,我好歹幫了你這麽大個忙,你難道連句謝謝都不會說嗎?”弗雷在龍離身後說道。
龍離停下了腳步,他緩慢的轉過頭,安靜的注視着弗雷。沒錯,他在與瘋狼交談的時候已經發現了弗雷,并且用精神交流迅速制定了這個聯手的方案。
“立刻離開這裏吧。”
龍離不想說話,因為他現在所說的話百分之九十都不是出自他本身的意願。這是祖龍在借他的口向弗雷發出警告,因為他已經多少猜到了瘋狼的計劃。
不,抑或是說他與流放者同盟的計劃。
“請不要輕舉妄動,尊敬的血眼之主大人,以及這邊的龍大人。”
甜甜糯糯的LOLI音在不遠處響起,龍離默默的轉過頭,在他的視線中,一位嬌小可愛的黑發金眼小LOLI正邁着優雅的步子向這邊慢吞吞的說着話走過來。
“在你們所站立的地下,埋着足夠分量的高能炸藥,以及十枚核彈,我想就算是你們兩位,也沒可能從這種程度的爆炸中逃生。”
十枚核彈?
龍離的臉色瞬間變的很難看,他雖然猜到了瘋狼會埋下炸藥甚至核彈,但是卻從未想過對方會瘋狂到這個地步。十枚核彈,要是真的一次性在這裏爆炸,估計會徹底改變這裏的地表形态,釋放出來的輻射量足以把這裏變成未來最少十年以內人畜絕跡的無人區。
而藍海重見天日的日期,會因此被拖後至少三個月。
看見龍離的臉色,黑發金眼的小LOLI笑的格外甜美,她改變行進的方向徑自向龍離走來,然後在龍離驚詫的目光中伸出手臂抱住了他的腿。
“終于見到您了,我的父親大人。”她說。
死一般的靜寂。
龍離默默的擡起頭,誰來告訴他,他究竟是什麽時候有了個這麽大的女兒?
“本來我是不敢一個人來與傳說中的血眼之主大人談判的,但得知父親大人您也在這裏,我就不害怕了。”黑發金眼的小LOLI扯着龍離的褲腳,一副終于找到靠山的依賴表情。她指着自己的臉,很認真的告訴龍離。
“我的名字是莉莉·周,母親大人說周是您的姓氏。”
龍離看着腳邊抓着自己褲腳的莉莉·周,腦海中有些久遠的記憶悄然浮起。
“你的母親是...茱麗葉?”他問。
莉莉·周乖巧點頭。
好吧,龍離的心情有點複雜,雖然得知茱麗葉沒有死的消息讓他很高興,但突然多了這麽個女兒,還被自己的女兒設下的局圈住實在也讓他高興不起來。
“你想要跟弗雷談判什麽?”默認了莉莉·周的确是自己女兒這一事實,龍離把話題重新轉回了現下的局面中,現在他是沒可能從這個局裏脫身了,只能着手争取去和平解決。
“我們想要血眼之主大人的那艘飛船,因為有很多同伴都想回母星去看看。”
這個要求實現的可能性是——零。姑且不論那艘飛船的巨大戰鬥力,單是能夠與外界溝通這一點就不可能被允許。要知道藍海現在就像一只赤。裸的羔羊,太過引人窺伺。要是流放者同盟聯系上了其他的星球,派出艦隊來征服藍海的話,就算是弗雷也沒有辦法阻止。
“喂,弗雷。”
“恩?”
“你把船給他們吧。”
龍離一臉理所當然,仿佛自己說的就是‘今天吃什麽飯’之類的話。他抱着唐堯的手臂往外伸了伸,将手掌摸上了莉莉·周的腦袋,就那麽一邊像慈父一樣撫摸着女兒的腦袋,一邊跟弗雷漫不經心的對話。
“這個沒的商量,不可能。”弗雷斷然拒絕。
“會死的,命比船重要不是?”龍離讨價還價。
“很難說,如果核彈是指剛才我所承受的那種攻擊的話,我有自信在十枚核彈的爆炸中活下來。”弗雷笑眯眯的說着話,用手在瘋狼脖子上點了點。
“問題是我沒那個自信,所以如果核彈爆炸了,我會拖着你一起下地獄。”龍離也笑了,他笑的溫柔無比,撫摸着莉莉·周的動作也同樣溫柔無比。
“相信我,我做得到。”他無比溫柔的告訴弗雷。
兩雙相同的血瞳冷漠的對視,被卷入這片肅殺範圍內的人們同時感到身上一沉,太過濃烈的殺意壓的他們有種喘不過來氣的錯覺。
“一而再,再而三,你總是成為我的阻礙啊,龍。”弗雷漠然道,他越來越不明白為何母炎要給他選擇了這麽個保護人,也越來越想把眼前這個保護人永遠的消除在這個世界上。
“彼此彼此,弗雷。我早就說過,每一次見到你我都要倒黴,你就是我的災星才對。”龍離完全是實話實說,比如說這一次,他就是被弗雷連累的卷入了這個絕殺局面,簡直無奈至極。
“你應該知道,如果流放者同盟拿到了那艘飛船會有怎樣的後果。只要你答應不再阻擋于我面前,我就幫你從核彈的爆炸中脫身。”
不錯的條件,弗雷說出來的話可信度不需要懷疑,可惜龍離不為所動。原因很簡單,他不允許再有核彈在藍海上爆炸,哪怕一顆。
“把船給他們吧,弗雷。我想流放者同盟應該已經派人去奪取那艘飛船了,他們的目的,只是把你拖在這裏而已。我說的沒錯吧,莉莉?”龍離淡然道,低頭看向自己的女兒。
莉莉·周乖巧的點頭。
“那就乖乖的留在這裏吧,弗雷。”龍離說着話,轉身向可洛克示意對方過來,然後将手上抱着的唐堯交給了對方。他命令可洛克帶着唐堯與其他部下立刻離開這裏,而站在他腿邊的莉莉·周也沒有對此作出任何反對的意見。
“我陪你。”待得可洛克他們離開,龍離便一把拎起莉莉·周扛到自己肩上,從容無比的笑着告訴弗雷。
“暫時休戰,我們來一起渡過一段和平的時光吧。”
作者有話要說: PS:不要丢西紅柿= =某剛買的白襯衣= =那玩意不好洗......狗血了煽情了很抱歉= =寫出來就這樣某修改不能...= =默默看,某晚上回來回評......
再PS:這就是傳說中的詭異發展= =不關某的事,他自己發展成這樣的...........
☆、王不見王
“和平的時光?”
弗雷松開握在瘋狼脖頸上的右手,很随意的将對方從自己面前推開。他說着話眯了眯血色的火瞳,嘴角咧出一抹古怪的笑容直視向龍離那雙與他相同的血瞳。
“你我之間,還有和平可言?”他問龍離。
龍離無聲收斂了臉上的笑容,他靜靜的看着弗雷,良久,一聲低嘆。
“我們藍海有一種不動刀兵的争鬥方式,叫做象棋。”
自顧自的開始講述,龍離一邊說着話,一邊蹲下身從地上撿起一塊長方形的金屬碎片。細小的火芒在他的指尖閃爍,随着他手指在金屬板上的飛速劃動,很快一張簡陋卻規整的象棋棋盤就出現了。
“這裏,叫做河界。以這條‘河界’為标志,這一邊的屬于紅方,另一邊則屬于黑方。紅方有帥一枚,車、馬、炮、相、仕各兩枚,兵五枚。黑方有将一枚,車、馬、炮、象、士各兩枚,卒五枚。一盤棋開始之前,這些棋子都是這麽擺放的。”
龍離一邊說着話,一邊将手中随手用金屬碎片割劃出來的棋子擺上棋盤。紅方的棋子他用的是被鮮血浸染過的碎片,而黑方的棋子則用的是被火焰燒黑了表面的碎片。這些棋子一一就位,龍離的解說也終于告一段落。他将自己肩上的莉莉·周放下,盤膝端坐于自制的簡易棋盤前,向弗雷平伸出了右手。
“請,請陪我下一盤棋。”
于是一場半教學式的棋局開始,龍離執紅,弗雷執黑,兩人拿着簡陋的棋子在粗糙的棋盤上厮殺交談着。龍離雖然占了先手,但他并沒有立刻發動攻勢,而是把每一種棋子都一一使用了一遍,口中對弗雷進行着解說。
“仕和士分別是是兩方王的保镖,他們只能在九宮內的斜線上活動。”
龍離把左邊的仕向右上輕輕一移,擋在了自己的帥前,而弗雷也有樣學樣,同樣把自己的士擋到了将前面。
“相和象是防守者,保護自己的王。象飛田,說的就是這樣走。然而它不能過河,也不能從別的棋子上方穿過。”
龍離把左邊的相向右上一移,與後面的仕與帥排成一條直線。弗雷也學着他的樣子把自己的象擺到了士前面,于是整個棋盤上的最中央就形成了一條很有意思的棋子直線。
“馬走直斜,這樣。”
“炮越子打人,比如這樣。”
“車走直線,不被阻攔就不限步數,是主要的攻擊力提供者。”
“兵和卒在過河前只能向前,過河後可以左右移動,但絕對不允許後退。”
龍離跟弗雷和諧的下着你說我學的友誼象棋,一派其樂融融的模樣。龍離拈起位于中央的兵,向前移了一步踏上了河界線。而弗雷也把同樣位置的卒向前移了一步,也踏上了對面的河界線。
下一個,該是将和帥了吧。
龍離手指輕撥,站在己方河界上的紅兵就移到了對面河界線上的黑卒上面。
“吃。”
弗雷擡頭瞟了龍離一眼,用眼神表示自己的不滿。龍離歪頭一笑,手下卻飛快的撿起那枚黑卒扔到了棋盤外邊。
吃一鑒長一智,弗雷這回移動的也是卒,不過是旁邊的一枚,這樣只要龍離對面的兵敢上前,他就能啃掉對方。
龍離只是随意的将自己那枚剛剛過河的兵向左邊移了一步,毫無目的的一步。随即在弗雷疑惑的目光中,他開始一步步拆卸自己的防禦線。雖然不明白,弗雷還是跟着龍離的動作一樣走,很快,阻擋在紅方的帥與黑方的将之間的棋子,就只剩下了弗雷的一枚士。
弗雷将士學着龍離的樣子挪到一邊。
“将和帥是王,任何一方的王被吃即為輸,王只可在九宮內活動。并且——”
龍離注視着眼前的棋盤,那上面的将和帥毫無阻攔的站在同一條直線上。
“王不見王。”
伸出手拿起屬于弗雷的黑将,龍離将它舉到眼前,仔細端詳了片刻,接着手一松任其掉落滾到了棋盤外。
“将與帥不可相見,若相見,就是死。”
金屬制成的棋子在地面上宛如硬幣一般滾動着,龍離與弗雷安靜對視,相交的視線中沒有任何信息,彼此都對對方隔絕了一切。
“我明白了。”弗雷開口道,他突然笑了,笑的安靜而平和。
“你我的确需要一個規則,一方先至則一方退避,這個規則不錯,我很喜歡。”
龍離也笑了,他笑着開口,淡淡的對弗雷道。
“你喜歡就好。”
靜谧的空氣在二人間流淌,這是一片不允許他人涉足的空間。
“你真的很對我胃口,我們本該是最好的朋友。”弗雷微嘆道,他撿起棋盤外面的将與卒,把它們重新擺回自己的地盤上。
龍離微微一笑,他從懷裏掏出煙盒,自己取了一顆,然後把煙盒遞到了弗雷面前。
“再來一盤?”
咬着煙,龍離問弗雷。
“當然,我上盤可是輸的莫名其妙,還有什麽奇怪的規則你最好事先說明,否則這回我可不認。”
弗雷偏頭點煙,說着話手下開始重新擺放棋子。于是兩個人再度展開了棋盤上的厮殺,弗雷的走棋雖然有點生疏,卻居然已經摸到了些許門道。他在無意識中使出的許多配合,已經完全有了藍海象棋那些經典妙着的雛形。當然,龍離這邊更為老道,只不過他下的漫不經心,錯着百出,讓弗雷有機會慢慢挽回一開局陷入的頹勢。
“喂,你這是犯規,馬不能越子的。”
“...哪來的那麽多規矩?”
“我說,弗雷,起手無回,悔棋很沒品的。”
“...我手滑而已。”
“喂......”
“又怎麽了?老子這回絕對沒犯規。”
“恩,我只是想告訴你,你後面有個人打算拿匕首捅你。”
弗雷默然回頭。
他後面什麽人都沒有,不,什麽生物都沒有。然而當他把頭扭回來的時候,赫然發現棋盤上自己的一枚卒不知什麽時候已經變了個位置。
“你...幹了什麽?”弗雷呲着牙猙獰無比的逼視龍離問道。
“我什麽都沒幹,什麽都沒。”龍離坦然被逼視,一臉無辜。
“那我的卒怎麽跑到河界邊上去了?”弗雷指着自己那枚變了位置的卒,盯着一臉無辜的龍離冷聲問。
“也許它是想洗澡。”龍離笑的純良無比,但其中的惡劣意味已經展露無疑。
好吧,弗雷強壓着一巴掌拍死眼前這個混蛋的沖動,默默的擡手把自己的卒移回原位。而龍離也不再挑釁,因為他的目的已經達到。
想要冒險去撿自己斷臂掌中那支引爆器的瘋狼,被弗雷那一回頭硬生生的阻住了腳步。如果讓他撿到了引爆器,那毫無疑問會在第一時刻按下引爆鈕扯着在這的所有人一起陪葬。
當然,這也許就是弗雷想要他去做的事。
“你很喜歡賭博?”龍離突然十分古怪的問了弗雷一句。
“不,我只是很喜歡變數。”弗雷擡頭瞟了龍離一眼,說着話走了一子。
“沒有變數的世界是可悲的,按照一切既定的路線前進是種非常無聊的事。我喜歡變數,喜歡那種事情不在掌握中的新奇感。”
“看來我們終于有一點完全不同的地方了。”龍離随手把自己的車向前一推,吃掉那顆弗雷送上門來做誘餌的卒。他撿起那枚黑卒子,在指間把玩着。
“我最讨厭的,就是變數。”龍離說。
被切割成圓形的金屬碎片閃電般從他指間彈出,穿透了瘋狼的心口,釘在了對方身後的殘破牆壁上。
“看來這盤棋是下不下去了。”
弗雷起身,居高臨下的俯視着龍離。他看的很認真,似乎是想把龍離的臉紋絲不差的刻入自己的腦海中。
“再見。”
血色的身影漸漸遠去,弗雷走的無比從容,他仿佛不知道腳下就埋着足以威脅到他生命的可怕武器,就那麽慢吞吞的走着離開。
莉莉·周張開嘴,卻愕然發現自己已經發不出聲音。
“不要說話,莉莉,我的女兒。”
不知道從何時出現在莉莉·周身後的龍離,一手捂着女兒的嘴,一手将對方緊緊的摟在懷裏低聲說道。
“不用害怕,就算你的部下擅自按下了引爆器,也不會有核彈爆炸的。對了,莉莉,我要告訴你一件事。”
龍離松開了捂在對方嘴上的右手,親昵的撫摸着莉莉的頭發繼續說了下去。
“你的父親我,是個藍海人。”
十數道身影驟然從地面下方穿出,為首之人赫然正是不久前帶着唐堯離開的可洛克。
“主人,危險品已經轉移完畢。”可洛克低聲向龍離彙報道。
很好。
“為什麽?”莉莉·周臉色驚疑不定,她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龍離會這麽做。在她調查的資料中,龍離與弗雷應該是勢不兩立的仇敵才對。在這種情況下,完全應該選擇跟她這個女兒合作,聯手對付弗雷才對。
“莉莉,你爹地我是個藍海人。所以,不要在藍海玩核彈這種東西,記住了嗎?”
就為了這個?
“可是父親大人,我并沒有真的準備引爆那些核彈,我們完全可以借此拖住血眼之主不是嗎?”
龍離捏起莉莉的下巴,注視着對方那張與自己有幾分相似的稚嫩臉龐,完全收斂了臉上的笑意。
“不要把你爹地當成白癡,不要試圖欺騙我,不要期待我會無條件的縱容你。”
“不要站到我的對立面。”龍離血色的瞳孔漸漸恢複成一片蒼茫的漆黑,無數暗流在其中悄然激湧。
“不要以為我不會殺你。”
===================================================
十月的顏色應該是金黃的,有着一望無際的成熟稻田與燦爛的菊花叢。還有什麽呢?田埂間奔跑嬉戲的孩童,忙于收割的農人,湛藍無雲的天空,溫暖卻不刺眼的陽光。
一個懶洋洋的、最适合偷懶睡覺的月份。
風雪仿佛一只巨大的白色手掌,在廣闊的荒野上不斷拂動。站在溫泉城的廢墟中,龍離沉默的将一瓶純正的藍海白酒潑灑到地面上。
合掌,低頭,俯身,閉目,祈禱。
這是一個簡單的祭禮,是他為那些雲雀所做的祭禮。
香燭無法在這種狂雪中燃燒,龍離也不想在這裏再看見絲毫火焰。的确,火焰為人類帶來了溫暖和光明,卻也同樣帶來了災難和破壞。這個世界上沒有只有好處的東西,所有人都明白這個道理。
“一路走好。”
在這個混亂而充滿了硝煙的時代,語言總是那麽空洞而無力。個人的行動也總是微不足道的可怕,拼了命去守護的東西,很可能在下一秒就會被輕易破壞。
即便如此,即便也許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徒勞,也無法停下腳步。
無法停止腳步,只能前進,只有前進。
迎着狂躁的暴風雪緩步離開這片廢墟,龍離已經安排可洛克去在這附近設下隔離線。因為人手不足和材料限制,目前也只能架起一圈冰牆。核輻射的影響要完全消除至少需要三四年,等到眼下的局勢平穩下來之後,龍離就會派人專門在此建造一道完整的隔離圈。
“...閉上眼睛做個美夢吧...明天吶一切就會好的......”
溫柔的、悲傷的歌聲從遠方隐隐傳來,龍離愕然擡起頭,這歌聲,不會錯的,是弗雷。
弗雷的話,不是應該在昨天就已經離開,趕回他的仙妮號上與流放者同盟的人戰鬥去了嗎?
無所謂了。
愛唱就唱吧。
龍離低下頭為自己點燃一根煙,單薄的火牆悄無聲息的出現在面前,為他将風雪隔絕于外。安靜的抽着煙聽着歌,被太多變數攪得有些煩亂的心緒也就慢慢定了下來。
要做的事情很多。先要找自己那個突然冒出來的女兒好好談一談,然後要去面對清醒過來的唐堯,再接着,就是處理眼下的局勢。
都很棘手,也都很讓人不想面對。可有些事情,逃避只能讓結果更糟。龍離一直不覺得自己有多少美好的熱血在胸懷中激蕩,大多數時候,都是現實逼得他不得不去做。
如果真到了和平年代,他大概會立刻退化成軟體動物也說不定。
“嗷嗚————————”
凄厲尖銳的龍鳴在不遠處響起,打斷了龍離的思緒,也打斷了弗雷那隐約朦胧的歌聲。這毫無疑問是龍龍,這家夥自從進入了冰封期就相當嗜睡,而且一旦醒來就極其容易餓。聽這凄厲的叫聲,看來是又餓急了。
好吧好吧,無力的搖頭,龍離随手丢掉指間還剩一半的煙蒂,轉身向着叫聲傳來的方向走去。很快,龍龍那過于龐大的身軀就出現在了視野中。一看見龍離,那雙碩大的血紅狗眼瞬間就瞪大了。龍龍哀怨的盯着向它緩步走來的龍離,十分煽情的把兩只巨大的肉翼向着龍離伸出。
【啊啊,很抱歉,你老爹抱不起來你啊。】
心裏無聲腹诽着,龍離躍上龍龍寬闊的脊背,在靠近脖頸的位置盤膝坐下。他伸手摸了摸龍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