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19)

實驗結果修改原本政府體系計劃的漏洞,考察鐘琴從龍騰基地帶來新人類執政官員,查看謝泯然整理的基本法典大綱,分配人工智能設備的投放點等等等等。

他已經整整三天沒合過眼了。

雖然對于龍離來說三天不合眼根本就不會有什麽問題,但人類畢竟不是機器,就算是怪物,也不可能變成不知疲倦的永動機。長時間持續高強度的腦力工作,即便是龍離也會覺得腦神經繃得太緊,需要有個喘口氣的過渡。

全息光圖上的影像發生了變化,這一次,出現在所有人視線中的是一片流動的漆黑。緊接着,一點淡雅的紅芒從邊緣悄然開始向外擴散,光漸漸充斥了眼簾,屬于海的深藍與屬于太陽的紅一邊滲透一邊分離,這是一場靜谧的海上日出。

“藍海有将近百分之七十的地表都被海洋所覆蓋,這也是它被稱為藍海的原因。”

注視着桌面上那幅定了格的海上日出,龍離不是在念臺詞,他所說的都是自然而然浮現在他腦海中的話語。

“在末日,也就是狂焰之門崩塌前,這顆星球有着超過六十億的人口和已經形成完整體系的科技文明。雖然有多達數百個國家勢力體并存,但基本維持了一個相對和平穩定的總體局面。”

“換言之,它有着基本通用的秩序體系。”

龍離端起茶杯,潤了潤自己有些幹涸的喉嚨。聽了他的話,在座的許多人臉上已經現出了深思的神色。

沒錯,炎獄與末日前藍海的最大區別,就在于是否擁有基本通用的秩序體系。

炎獄是顆相當有個性的星球。三大勢力中,貴族有着貴族的傳統,流放者同盟使用着宇宙中不同文明組合删減而成的制度,而公會,更是正在發展完善中的嶄新文明。三大勢力之外的零碎勢力體也各有各的制度和準則,基本通用的秩序體系這種東西,在炎獄根本就不可能存在。

“我對于争霸天下,成為藍海之主什麽的完全不感興趣。這是說在前面的話,希望你們都牢牢的記住。”

諸多驚訝不解的目光立刻投向坐在主位上的龍離,就連鐘琴都淡淡的偏頭看了他一眼。

“在這顆星球上建立一個基本通用的秩序體系,這就是我的最終目的。”

掌握天下什麽的事情,龍離真的不感興趣。在他看來,那純粹就是給自己找麻煩。他只是需要一個穩定有秩序的環境,讓他能夠輕松自由的與自己在乎的人們一起生活。沒錯,穩定的,有秩序的,即便發生沖突争鬥也能控制在一定限度內的相對和平的環境。

想肆意妄為的,都給我滾回炎獄去。想留在藍海的,就乖乖的遵守我制定的游戲規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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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海水一般,殘酷而毫不留情的吞沒一切試圖阻礙于我面前的敵人,溫柔而悄無聲息的包容一切願意遵守這秩序的同伴。”

“因此,我将這個秩序體系命名為‘藍海’。沒錯,就是藍海,水與人之母,包容一切,席卷一切的藍色海洋。”

當這個名為‘藍海’的秩序體系在這顆有着相同名字的星球上真正确立之時,明亮的火紅的朝陽也必将從這片藍色的海洋上冉冉升起。

龍離靜靜的吐了口氣,他已經将這些話語在心中存放了很長一段時間。自從産生這個念頭之後,他就一直在為了這個目标而行動。

一點一點的堆積條件,就像搭積木的孩童一般,不着痕跡漫不經心的把各種條件有規律的堆積在一起,建造成他所想要的形狀。從最開始的茫然摸不着頭緒,到現在的基本條件已經拼湊完成,龍離一路走來,走的并不輕松。

“人類通過使用工具來改造他們所生存的這個世界,我想要将我的意志貫徹于整個藍海,就必須擁有一件最趁手最好用也是最有力的工具。我需要的是一個能夠最有效率的将新的秩序傳播開來的媒介,一個能夠最快将新來者扯入這個秩序體系的工具。”

“我選擇了你們作為這件工具最重要的零件,你們也不要讓我失望。”

靜谧的空氣在會議室中彌漫,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驚訝。他們坐在那裏,靜靜的注視着會議桌最前端的龍離,盡管心中所想或許并不相同,但目光卻那般相似。

“您的意志高于一切。”

可洛克右手緊按心口,左拳筆直的貼在腿側,鄭重跪立于龍離身後。他在此,宣誓永遠效忠身前之人。

不需要帶領,在座者盡皆起身,整齊的在龍離面前垂首跪立。鐘琴也不例外,她沒有絲毫猶豫的在龍離腿邊跪下,啓唇向對方宣誓。

“您的意志高于一切。”

這是一個安靜的瞬間,時間與空間都被定格。一瞬間,即為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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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琴,蛛網防衛系統在全境內的鋪設工程大概什麽時候能夠完成?”

會議結束,龍離留住了鐘琴,他還有一些事情需要跟對方商量。

“明年五月中旬第一層網體鋪設完畢,接着八月底第二層網體覆蓋完成,九月底第三層網體就能穿插到位。在不發生任何我所沒預料到的意外的情況下,這個時間表不會發生任何變動。如果您期望的話,我會将工程的進度盡量加快。”

鐘琴以一種完全公式化的口吻回答了龍離的問題,而聽了她的回答,龍離有些苦惱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

“小琴。”

“恩?”

“不要對我使用敬稱,行不行?”

鐘琴安靜的看了龍離一眼,平淡而直白的給出了自己的回答。

“不行。在我作為您的部下與您商讨公事之時,不應摻雜任何私人情感。而且特殊化對待會滋生許多不必要的麻煩,對您對我來說都絕無益處。”

龍離被說的啞口無言。鐘琴說的全是實話,他完全沒法反駁。深深吸了口氣,龍離放棄尋找什麽好聽的理由,決定把自己心裏所想老老實實的跟鐘琴坦白。

“你對我使用敬稱,會讓我感覺很不自在。喜歡的女人和操使的工具畫上等號,這種感覺...不怎麽好。”

“您覺得您是在利用我,所以心裏很不舒服,對吧。”

龍離看着鐘琴,默默的點了點頭。鐘琴說的話可謂是一針見血,直直的戳透了他的心思。揣摩人心這種事情,他永遠都不是鐘琴的對手。

“我問您,如果我不是我,而是一個與您毫無瓜葛的陌生人,您會因為利用我而感到不自在嗎?”

龍離再次搖頭。他的善良,他的仁慈,他的溫柔,他的一切美好而光明的東西,都只會在他在乎的人面前展露。

“人都是要被利用的。孩子利用父母長大,卻沒有任何一個孩子會因為受到父母無條件的養育而感到自責愧疚。因為他的父母心甘情願被他利用,心甘情願為他付出一切。而與此同時,孩子的父母也在利用孩子來實現他們的人生價值。”

“利用與被利用,在雙方自願的情況下,就擁有另一種說法。”

鐘琴看着龍離,一字一句道。

“人們稱之為,愛。”

目光交織,龍離伸出手,撫上了鐘琴冰冷的臉龐。缺乏血色的白皙皮膚下面,流動着的是鮮紅的血液。血液的溫度順着掌心上溯,連接了彼此那顆跳躍着的心髒。

“我愛你。”

沒有絲毫勉強,沒有半點生硬,不曾猶豫,不曾迷茫。心裏所想,口中所說,真實到可怕。

一點都不艱難,就仿佛在緊閉的水龍頭上輕輕那麽一扭,透明晶瑩的水就流淌了出來一般自然。

鐘琴的臉上沒有表情,從任何角度來說,都只能判斷為面無表情。然而在這一刻,龍離卻覺得她在笑。

與龍離曾經在這張臉上所見過的那些表情完全不同,這就是真正屬于她的,只屬于鐘琴這個人的——

真正的笑容。

它并不如何美麗,也不燦爛。若不留心去看,便很可能錯過。但沒有人能夠否認,這是一個最真實的笑容,一個與這張臉最契合的表情。

龍離的手掌依舊貼在鐘琴的側臉上,他一動也不敢動,生怕驚擾了這笑容。不敢動,不想動,希望這一刻永恒。眼珠停止了轉動,目光凝聚成線,安靜的等待着這笑容破滅的那瞬間。

在那一瞬間,俯身親吻那張嘴唇,為這夢幻般的時間畫上一個完美的句號。

冰冷,幹燥,卻又灼熱無比。

在那個雨夜昏暗的車廂中,他第一次吻上了鐘琴的唇。從那個時候起他就迷戀上了這種矛盾的滋味,冰與火的特質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無比虛幻卻又無比真實的存在。

“我愛你。”

低聲的呢喃徘徊,打開了閥門的情感噴湧而出,淹沒了理智。名為愛的鎖鏈被牢牢抓在手中,以一種凜冽彪悍的姿态送進了心髒。

連接,完成。

作者有話要說: PS:默默看,點頭,這一章就3K+,沒有未完待續= =

☆、西行

叮咚叮咚,水滴敲打着地面。從天空中落下的雪花被城市中鋪設的炎流脈絡在半空中融化,變成連綿不盡的雨水。

純黑色的金屬煙盒被整整齊齊的堆放在行李箱右側,不,從整體體積上來看,這些煙盒已經将不大的行李箱內部占據了三分之二。在餘下的那些空間裏,雜亂的充塞着諸如書籍錢袋匕首之類的東西。

合上箱蓋,扣上鎖扣,龍離把行李箱放到床上,扯掉随意披在身上的睡袍,光着身子開始尋找出行要穿的衣物。此外,他還需要小小的做一下僞裝。

據莉莉說,那位在公會大鬧了一通的龍先生,就算在流放者同盟內也有很高的人氣。出于諷刺老對頭公會的目的,在流放者同盟內部的報紙上可是把這位龍先生的通緝令刊登了好幾天,好像還因此引發了一場熱烈的輿論戰争。

浪漫,英俊,富有神秘色彩的龍先生,貌似成為了不少雌性生物的夢想豔遇人選NO.1。

龍離這次去流放者同盟,一方面是為了接回茱麗葉,另一方面則是去考察情況。炎獄三大勢力中,他對貴族的了解最深,公會其次,流放者同盟卻至今還是個空白點。雖然看過不少關于它的資料,但沒有親眼去見識一下,認知終究還是無法具體化。

“可洛克。”

“屬下在。”

龍離的召喚聲剛落,可洛克的身影便悄然自房間角落中顯現。相處的時間越長,彼此的信賴就越深。甚至在不知不覺間,龍離已經将可洛克當成了自己的一部分。

“幫我纏下繃帶,從這裏到這裏,全部遮住。”

用手在自己的胸口和鼻梁上端比劃了一下,龍離低頭把自己的皮帶系好,然後張開手臂讓可洛克為他仔細的纏綁繃帶。他承認自己沒什麽創意,不過他是要僞裝,而不是去顯擺。

“主人,請您準許屬下在暗中跟随。”

手指靈巧的在雪白的繃帶間游走,可洛克一邊為龍離纏着繃帶,一邊低聲說道。他擡起頭,定定的注視向龍離的眼睛。

“無需擔心,我只是去處理一些私事。與此相比,我更需要你留在這裏,為我保護好鐘琴的安全。”

龍離的回答很平淡,然而在這種平淡中,卻包含着難以察覺的複雜意味。

“可洛克,盡您所能的去保護她,在我不在的時候,我不希望看到她有任何閃失。如果你不能理解這份囑托的重要性,我可以給你一個參考。”

注視着可洛克的雙眼,龍離一字一句道。

“她死,我死。”

靜谧而死寂的空氣在房間中流動,可洛克手中的繃帶卷砰然墜地,他俯下身,将那卷繃帶撿起來。

“屬下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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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過熙熙攘攘的街道,龍離牽着莉莉的小手,安定而從容的向前行進。灰色的鬥篷嚴嚴實實的遮住了他的全身,帶着年幼女兒的龍離看上去只是一個再普通沒有的旅人。

他帶着莉莉,在曼陀羅城中的諾頓商行前停下腳步。那裏正集結着一支車隊,工人們忙碌着往車輛上裝載貨物。龍離掃視了一周,很快就找到了車隊的主人,他走上前,遞上自己從政府工作中介處拿到的推薦信。

“五星級推薦信?”車隊的主人,那名面容滄桑的中年男人用驚訝的目光打量了一眼龍離,然後看着推薦信上寫着的履歷,念出了龍離所使用的假名。

“...沃夫先生,能夠擁有政府的五星級推薦信,您想必是個有着超凡實力的人物。能有您這種厲害的人來為車隊擔當保镖,我真是感到榮幸至極。”

龍離露在繃帶外面的嘴微微上彎,他含蓄的微笑着,伸出手握住了對方遞來的手掌。

諾頓商行,炎獄規模最大的五家商行之一,創始人是號稱有戰争就有諾頓的著名軍火販子。與其他四大家商行不同,諾頓商行不歸屬于炎獄三大勢力的任何一方,但與炎獄三大勢力都有着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

不得不說的是,盡管擁有人人都眼紅的龐大財富,諾頓商行自創立至今的幾百年間,卻始終沒有被炎獄任何一方勢力攻擊過。

“也不是沒有過。”坐在專門給車隊護衛提供的貨車中,莉莉依着龍離的肩膀,半閉着眼睛小聲對他說道。

“據我所知,有不少勢力都打過諾頓商行的主意,也有不少人試圖去搶掠他們的財富。只不過都沒有成功,而且那些勢力後來也都銷聲匿跡,諾頓商行自己也沒有對此發表過任何聲明,明面上就好像沒有發生過這些事一樣。”

龍離點了點頭,諾頓商行不可能沒有屬于自己的隐藏力量,否則它也就不可能存在到現在。只不過它與炎獄三大勢力之間的關系,還有許多讓人想不通的地方。

總之,目前還是個謎。

這支車隊的目的地是流放者同盟駐藍海核心區域的某個城市,龍離帶着莉莉出現在這支車隊裏就是為了搭個便車。他不打算在流放者同盟搞出什麽驚天動地的大事來,掩人耳目的悄悄潛入是最佳方案。

“父親大人,您不覺得好奇嗎?”

“嗯?”

“這支車隊寧可花大代價在冰封期出行,也要送到流放者同盟的貨物,究竟會是什麽呢?”

莉莉的問題的确很值得人玩味,不過龍離卻只是笑了笑,沒有接話繼續與她深入探讨下去。他一向不喜歡自找麻煩,加入這支車隊只是單純的為了搭便車。沒錯,這支車隊所運送的貨物的确可能有大文章,甚至可能關系到流放者同盟中的某些辛秘。

但他真的不感興趣。

他正在扮演的是一個帶着女兒的流浪傭兵,目前是這支車隊的保镖之一。所以他在這段時間內就會安安分分的扮演這個角色,做好這個角色的職責。

角色扮演的真谛就是——徹底進入角色。

而且絕大多數時候,就算你不去探究,麻煩也會自己找上門來。

車隊在當天正午啓程,龍離從行李箱中取出一本小說,開始進入旅行狀态。莉莉靠在他身上閉着眼睛打瞌睡,車廂內的其他傭兵也在小聲交談着交換彼此的信息。龍離與坐在附近的幾個人聊着天,閑時随手翻兩頁書,相當惬意悠閑。

車隊緩緩駛出了城門,進入了蒼茫一片的荒野。車窗外的景色一瞬間轉為全白,讓人有種突然來到另一個世界的不真實感。

“亞特拉神保佑,前路順利安寧。”

一名亞特拉族的傭兵坐在龍離附近,垂首肅然向自己所信奉的神明禱告。車廂內的其他傭兵也都紛紛做着類似的行為,雖然他們的禱告詞和對象都不一樣。

龍離看到這一幕笑了笑,他也低下頭,小聲用中文禱告了一句。

“保佑你的孩子吧,我的藍海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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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行第三天,正午。

可見度低到難以接受的地步,車隊的速度已經被迫降到烏龜爬。今天的天氣一點都不适合在野外行進,這種雪天,坐在壁爐前面喝熱茶才是正道。

龍離帶來的幾本小說已經全部被他翻過一遍,預期路線中的第一座中轉城市卻還沒到,想補充新書也沒處買。書籍和香煙,缺了一樣,另一樣的消耗就瘋狂增加。其他的傭兵們幾乎也全是老煙槍,整個車廂就像是制作熏肉的烤爐,空氣已經完全被煙霧所取代。

狹小的空間,渾濁的空氣,一成不變的景色,漫長的旅途非常容易使人煩躁。人一旦陷入煩躁,想要和諧相處就變得困難。莉莉雖然換了一身普通不起眼的衣服,但卻沒有在臉上做什麽遮掩,在這種充斥着煙霧和男人的空間中,漂亮的格外刺眼。

龍離合着眼,将莉莉摟在懷中,無視了從四面投注過來的窺伺目光。女兒長的漂亮,男人們喜歡看很正常。當然,如果有人敢把這種窺伺付諸行動,他一點都不介意讓這車廂中的渾濁空氣裏增加點別的臭味。

“嘿!夥計們,看那邊!”

坐在左側車窗邊的一名傭兵突然出聲叫到,諸多視線順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然後哄鬧的議論聲紛紛響起。

“那是什麽?成群的魔獸?”

“我覺得不像,而且也從沒聽說過魔獸會大規模的結群行動。”

車窗外面的雪原中,一大片黑色的影子從遠處呼嘯而過,綿延不休。龍離恍然中有種乘坐在火車上,看着另一輛火車從窗戶外面向着相反的方向飛馳而去的錯覺。很可惜,他的視力神經好的有點過分,定了定神,他就發現那其實是一大片形狀類似于梭魚的黑色車輛。

“是雪梭,看這種規模,應該是軍隊。”

傭兵中總算有見多識廣的認出了這些東西,他的話一出口,也有不少人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這種雪梭是專門制造用于雪地行駛的炎流車,制造方式倒不是什麽秘密,只不過因為它對于駕駛員的要求極高,造價不菲,更重要的是承載量極差,所以沒有大規模推行,平時難以見到。

“都進了冰封期還要去打仗?也不知道是誰的部隊,簡直就是在發瘋。”

有人說出了龍離的心聲,也是車廂內絕大多數人的心聲。車隊目前的方向是西北,這片黑色雪梭的方向則是正東,看樣子應該是去流放者同盟和公會的交戰前線。目前印度半島被莉莉轉手送給了龍離的消息流放者同盟應該還不知道,公會那邊也以為是流放者同盟拿下了那塊中間地帶,兩方在那一帶的争奪已經告一段落。按照龍離的估計,無論是流放者同盟還是公會想要對他的地盤發起攻擊,都得等到這一次冰封期結束之後才行。

不過照眼前的情況來看,膽敢在冰封期出動軍隊的瘋子還是有的。

黑鴉鴉的軍隊終于從車窗外消失,車廂內再度恢複了寂靜。龍離低頭點煙,剛看了這一幕,不知道為什麽他突然覺得更加煩躁。

軍隊啊戰争啊和平啊什麽的,想起來就讓人心煩。

“沃夫。”

突然在耳邊響起的聲音讓龍離微微擡起頭,他過了半秒才意識到對方是在叫他。那是個缺了一只右眼的男人,正用刻意裝出來的善意笑容看着他。

“這是你女兒?”對方指着龍離懷裏的莉莉問他。

“恩。”龍離冷漠的應道,咬着煙的嘴唇連半點動作都沒有,純粹是從腹腔裏發出的聲音。

“長的真水靈,她媽媽想必是個大美人吧,你小子真幸運。”

龍離安靜的看着這個自說自話的獨眼龍,不知為何突然有點期待對方接下來的舉動。

“多可愛的小姑娘啊,沃夫,我能抱抱她嗎?”

獨眼龍一臉慈祥的看着莉莉,很可惜,他垂在身側不斷搓動的手指還是出賣了他的真實意圖。龍離摸了摸莉莉柔順的頭發,本來想要拒絕的話語在出口的前一刻被收回。

有點無奈的笑笑,龍離将莉莉放到身前,示意對方伸手來抱。莉莉眨了眨眼睛,有點疑惑有點難以置信的看向她的父親,然而得到的卻是龍離一個歉意的眼神。

什麽意思?

莉莉的心一下揪緊了,她倒是完全不害怕那個獨眼龍會對她做什麽,只要她想,随時都可以把對方像螞蟻一樣捏死。讓她感到害怕的是龍離的态度,那個歉意的眼神代表了什麽她還不太清楚,但絕對不是什麽好事。

如果說龍離因為不想暴露身份,而要求她任由那個獨眼龍玩弄,那麽她也只能照做。

“乖,叔叔抱抱...喔,瞧她的眼珠,多漂亮的眼睛啊。”獨眼龍抱着莉莉笑着說着話,在不經意間悄悄往後退了幾步,離開了龍離的身邊。另外幾個傭兵也湊到了他身邊,似乎是想要看看莉莉,卻有意無意的阻擋在了龍離與獨眼龍之間。

“這小姑娘實在是太可愛了,沃夫,把她送給我們怎麽樣?”

兇殘的獠牙終于露出,抱着莉莉的獨眼龍被幾名傭兵護在中央,與其說是商量,不如說是威脅龍離道。

“哈哈哈哈哈......”

“說的不錯,送給我們吧,沃夫?”

惡劣的哄笑聲在車廂內響起,差不多有十名傭兵加入了這個行列。而其他幾名保持旁觀的傭兵也都默不作聲各幹各事,完全不打算插手到這場糾紛裏來。

龍離取下嘴裏咬着的煙頭,彎腰在鞋底碾滅。雙手随意的搭在膝頭,他慢慢的擡起了頭。

“你們想要做什麽?”他問。

純黑的眼瞳中一絲情感也無,龍離覺得自己的心情有點麻木,更多的卻是一種難以壓抑的饑渴。他有意縱容了事态發展到這一步,因為他與這些人一樣的無聊,渴望找點樂子來排解這種難以忍受的無聊。

“做什麽?”獨眼龍捏了一把莉莉的臉蛋,歪着眼睛瞟向龍離道。

“當然是讓你的女兒陪我們玩一玩,安心,我們會小心不把她搞壞掉的,到了城市就把她還給你,所以你就呆在一邊安靜的看着吧。”

又是一陣哄笑,龍離在這笑聲中靜靜的與莉莉對視,他在那雙金色的瞳孔中看見了無法忍受的決意,也看見了莉莉漸漸擡起來的右手。

于是他搖了搖頭。

“不要那麽做。”因為龍離說話的對象不明,所以這句話聽在不同的人耳中就有着不同的含義。獨眼龍一夥以為他是在反抗自己,于是紛紛露出了惡意的目光。與此相對應的,莉莉卻以為他是在警告自己,擡到一半的右手停頓了動作,金色的瞳孔收縮成針。

“我來陪你們玩,不要對我女兒出手。”

解開了鬥篷的領扣,龍離随手将寬大的鬥篷扯掉放到一邊,站了起來。被繃帶包裹着的上半身顯露在空氣中,線條完美的簡直誘人犯罪。他看着那些因為他的身體而露出灼熱目光的傭兵們,從褲兜裏掏出一顆煙低頭點燃,就那麽咬着煙咧嘴一笑。

“想找樂子就盡管來,我奉陪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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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流無聲湧動,在這狹小的車廂內,無聲的目光傳遞着不為人知的隐晦交流。獨眼龍幾人很快就達成了共識,莉莉被綁起來平放在另一側的一張座椅上,與此相對應的,是龍離被幾人圍起來按倒在這邊的座椅上。

“莉莉,閉上眼睛。”

龍離從容的躺在座椅上,對躺在對面的女兒吩咐道。在他說話的時候,那個獨眼龍已經第一個翻身跨坐到了他身上,正迫不及待伸手去解他的皮帶。

雖然不知道他究竟想做什麽,莉莉還是乖乖的閉上了眼。

“乖孩子。”

低聲的呢喃道,龍離咧起嘴眯了眯眼。電光石火的一瞬間,他被綁縛于頭頂的右手突然脫出,在身下随意一抹,緊接着在所有人反應過來之前,一只匕首已經插入了俯趴在龍離身上的獨眼龍的心髒。

節拍響起,搖擺身體吧,殺戮的盛宴就此開幕。

獨眼龍的屍體被當做盾牌,龍離一手将對方頂至身側,另一手拔出了對方懸挂在腰間的長刀。弧光暴起,又一顆人頭沖天而起。不,還不夠。正在拿出武器準備反擊的傭兵們腿上同時一痛,駭然低頭時才發現龍離已然躍下座椅,矮身半蹲将手中長刀揮舞成圓。

第三個,長刀自下而上狂提,從腿間到脖頸被一刀兩半,鮮血噴濺如瀑,将龍離包裹在身上臉上的雪白繃帶染成血紅。他驟然後仰躲過一記橫斬,與此同時,将手中的長刀狠狠擲出。

第四個,被長刀穿胸釘在了車壁上。

咚咚,咚咚。心髒的跳躍聲淹沒了一切,注視着這一幕的人們無法聽見除了自己的心跳聲以外的任何聲音。他們目瞪口呆,心神搖曳。

OK,繼續。

使用雙弧刃的傭兵狂怒沖向龍離,兩把雪亮的弧刃左右交叉,随即一瞬間調換方位,肉眼無法捕捉這兩道刃光的痕跡,所以,無需捕捉。

鮮血飛濺,十字的傷口出現在龍離胸口,兩把弧刃眼見只需再向內微微一送便可攪碎那顆心髒,卻失去了前進的力量。龍離兩手死死的攥在弧刃主人的手腕上,對着那雙充滿了駭然與難以置信的眼睛猙獰一笑。

咔嚓。

武器易主,龍離搶前一步,用手中剛剛拿到手的弧刃摘下了它原主人的頭顱。這是,第五個。

屍體被當做障礙物砸向身後,龍離翻身自屍體的上方躍過,左手的弧刃在半空中脫手,精準的刺入了下方敵人暴露出空當的小腹。落地的同時右手弧刃在對方脖頸上補了一記,第六個,狩獵完成。

瘋狂了,沸騰了,血液在體內燃燒。

半蹲于地面上的龍離慢慢直起身,他身後的座椅上躺着的就是他的女兒,他的敵人所剩無多,正站在面前用吃人一樣的目光注視着他。

真是愉快的一幕。

叮叮當當,叮叮當當,龍離用手指彈擊着另一只手中握着的弧刃,他愉悅的獰笑着,等待着下一個敵人上前。

狹窄的車廂,面前是觸手可及的敵人,身後是必須要保護的可愛女兒。流浪的傭兵滿身鮮血,笑得猙獰而從容。三對一,戰力的對比已經不再那麽懸殊。冷靜下來的敵我雙方,都在等待着發動進攻的時機。

手腕上翻,弧刃的尖端平立而起,龍離陡然屈膝前俯。在他膝蓋微屈的同一瞬間,對面的三名傭兵從左右下三面糅身而上。一切都快速的不可思議,來自右方的鈎爪與龍離右手中的弧刃第一時間碰撞在一起,沒有僵持,因為龍離在碰撞的第一時間已然松開握着刃柄的手指。他的雙手穿過夾着弧刃的鈎爪,抱住了那名傭兵的頭顱。

以手中的頭顱為支點,龍離的身體筆直的倒立而起,他的鞋底踏上了車廂的頂蓋,與此同時,雙手一錯一推。

腦袋以不正常的角度偏轉,已然死去的傭兵被推向他的兩名同伴,成為了阻礙他們與莉莉所躺座椅的屏障。從下方攻向龍離的那名傭兵急忙向後一仰,避免了自己被同伴的屍體砸中的命運。就在仰起頭的那一瞬間,他的視線中出現了龍離仿佛炮彈般從上方彈射而下的身影。

于是他的世界,陷入了永久的黑暗。

蹲在被自己踩碎了胸骨的敵人屍體上,龍離從對方的眼眶中拔出自己沾滿了血泥的手指。他側着頭,看向那位僅存的幸運兒。

從對方的眼中,他已經看不見任何有意思的東西。恐懼,除了恐懼還是恐懼,連因為這恐懼而衍生的瘋狂都不存在,只是單純的恐懼。

只有恐懼卻沒有絕望,這本身也就是件有意思的事情。

“離開,或者被我殺死。”龍離擡起手,指向車門。

是在零下四十度的雪原中掙紮求生,還是在此抱着最後一絲僥幸發起攻擊?選擇吧。

用你的選擇,為這場殺戮的盛宴,畫上一個圓滿的終止符。

疑惑,掙紮,猶豫,矛盾......諸多表情在那張臉上交替閃過,讓龍離看的十分滿意。他不急不忙的站起來,走到旁邊的座椅上坐下,相當有耐性的等待着對方做出最後的選擇。

其實他一點都不在意結果如何,他所享受的只是這個矛盾而掙紮的過程。

細小而凜冽的風聲驟然響起,那張臉上的表情最終定格,那是一種夾雜着恐懼與難以置信的駭然。一根漆黑的鎖鏈穿透了他的太陽穴,幫這名陷入兩難抉擇的可憐人做出了回答。

鎖鏈的主人抖手收回自己的武器,擡起頭對上龍離投注過來的目光。龍離看着那雙血紅色的眼睛,突然很想把對方身上那件寬大的鬥篷扯下來看看裏面的模樣。

“因為太難看了,所以我看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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