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45)
陸的絕獄大橋,必須乘坐專用的米蘭多列車,這種列車擁有特制的密封外殼和氧氣供應器,能夠保證乘車之人不會接觸到來自絕獄深淵的死氣。
排隊乘車的人很多,弗雷背着龍離老老實實的排隊交錢上車,走到車廂中的角落坐下。由于是完全密封的車廂,所以沒有可以觀看車外景色的窗口。無事可做,龍離枕着弗雷的大腿打起了瞌睡。
車廂開始輕微晃動,車開了。
車廂的頂部安裝着六盞晶光燈,這種燈不同于普遍使用的焰燈,是以一種幽藍色的晶石作為發光源,純粹的自然晶燈。因為不是火焰,所以不需要消耗氧氣,但缺點就是光線不夠明亮。被幽藍晶光照亮的車廂平穩的搖晃着,乘客們也大都在閉目養神。
龍離抽了抽鼻子,他并沒有真正睡着,作為一個老煙槍,他聞到了某種讓他感覺很舒坦的氣味。
“請不要在車廂內吸煙!”
尖銳的女聲響起,龍離懶洋洋的睜開眼,向着聲源處看去。
那是位穿着白色制服的年輕女性,龍離依稀記得在上車時她就站在車門口迎接客人,想必應該是類似于乘務員這種存在。她說話的對象就坐在龍離的右前方,一個傭兵打扮的男性正在抽煙。
“請不要在車廂內吸煙,這裏是密閉環境,吸煙會對車廂內的空氣環境造成極大影響,也很容易引發事故,請對您自己和車內的其他乘客負責,先生。”女乘務員手上拿着一本小冊子,指着上面的字再次發出警告。
呆板的語調,命令的語氣,教條的語句,龍離搖頭苦笑,這種說法怎麽可能管用,更何況對象還是個把頭提在褲腰帶上過日子的傭兵。
“閉上嘴滾一邊去,別給老子沒事找事。”
果不其然,那名傭兵不僅沒有照她說的做,反倒陰冷的警告了她一句。
女乘務員的臉氣紅了,她劈手就去奪那名傭兵的煙,結果卻反被那名傭兵捏住手腕扯進了懷裏。車廂內響起幾聲輕佻的口哨,看來乘客們都對接下來的發展很感興趣。
傭兵邪笑着扯開女乘務員的制服,一把撕掉裏面那件單薄的襯衣,暴露出那對挺翹爆滿的胸脯。竊笑和低語在車廂內哄然響起,女乘務員被羞辱發出的低泣和男人們的□□成為主旋律。
這種場景在炎獄極為普通,龍離只是有些好奇,他不理解那個女乘務員為什麽會做出那種幼稚的行為。在奉行強者為尊的炎獄,身為弱者去向強者挑釁這種行為是不被任何人所同情的。
女性的□□聲在車廂內回響,不知何時起旁邊的男性乘客們也都湊了過去,龍離合上眼,枕着弗雷的大腿嘆了口氣。
他果然還是不喜歡炎獄。
從始至終,弗雷都像座雕像一樣坐在那裏,臉色沒有分毫變化。
車仍在前行,車廂內的穢聲浪語也在繼續,就在龍離幾乎要真的睡着之時,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
接着,重物墜地的悶響接二連三的響起。
龍離愕然睜開眼,在他的視線中出現一個窈窕□□的人影,那個不知好歹的女乘務員站在一圈男人趴倒的屍體中,笑的妩媚又陰冷。
原來是這麽回事。
龍離頓悟,感情這女人才是真正的狠手。他看着那個女人穿好衣服,從男人們的屍體上翻出他們的財物收進懷裏,接着大搖大擺的走到自己的乘務員專座上整理起儀容。
“剛才的事情,希望你們都能當做沒看見。”
女乘務員的聲音陰冷,她說着話拿出一個精巧的面罩戴上,走到車門邊握住了門把。
龍離意識到她打算做什麽,苦笑着正想開口,卻突然感到頭下一空。
昏暗的車廂中閃過一道灰影,女乘務員握着門把的右手被提起,緊閉着雙眼的弗雷站在她面前,面無表情。
女乘務員被弗雷捏着右手手腕,突然莞爾一笑,對着弗雷的臉吹了口氣。
那是一口黑色的煙氣。
黑色的氣體從面罩的出氣口噴出,龍離下意識的屏住呼吸,他懷疑那就是絕獄深淵特産的死氣。正對面最近距離被黑色氣體侵襲的弗雷臉色微變,他已來不及屏息。
女乘務員露出得意的媚笑。
黑色的氣體消散為無數微粒潛入車廂內的空氣中,沒能及時做出反應的乘客們捂着頭陷入暈厥,只有極個別還勉強保有意識。在龍離的視線中,弗雷正搖晃着向後軟倒。
這可真是飛來橫禍,龍離想。
絕獄深淵的死氣并不具備致命的效果,它只是一種極端的催眠氣體。問題是當他們昏迷的時候,那個女乘務員肯定會幫助他們往生極樂。
龍離很清醒,也很無奈。就在剛才這短短的時間內,他的身體已經自動進行進化适應了這種夾雜着微量死氣的空氣。可即便如此,他連站都站不起來,又能做些什麽?
那個女乘務員掏出一柄小刀,打算首先解決掉弗雷這個差點壞了她好事的威脅者。
龍離在心裏罵了句娘,開口道:“等一等。”
女乘務員擡起頭,吃驚的看向龍離,她顯然沒想到居然有人能不受死氣的影響保持清醒。
她盯着龍離,露出警惕的姿态。
龍離眨了眨眼,突然笑了。他笑着對女人搖了搖頭,告訴她:“安心,我沒打算為難你。我只是覺得你挺有意思,想跟你聊兩句罷了。”
女乘務員臉色變幻不定,也許是因為龍離沒有被死氣催眠很不可思議,也許是因為龍離那張臉的效果,讓她莫名其妙的很想相信龍離的話。
她緩緩道:“你究竟想說什麽?”
龍離凝視着她的眼睛,漆黑的獨眼中目光幽深莫測:“你很不錯,呆在這種地方玩弄這些小手段是埋沒了你的天賦,我可以給你一個更大更刺激的舞臺,讓你成為真正的暗夜女王。”
女乘務員愕然,她怔怔的看着龍離,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龍離低聲問她:“想要更強大的力量嗎?”
他擡起左手,修剪平整的指甲在女乘務員難以置信的目光中瘋長,漆黑的鱗片掩蓋了齊至肘部的皮膚,閃爍着冷厲的金屬光澤。龍離用指甲的尖端輕輕點動身前的金屬椅背,玩耍一般将其拆成碎塊。
女乘務員眼中露出渴望的目光,她用發顫的聲音道:“你想要我做什麽?”
龍離咧嘴,他明明是在溫柔的微笑,卻讓看到這個笑容的人感到有股寒意從腳跟直竄上大腦。
他沖她招手,道:“過來。”
盡管理智還在頑強的發出警告,女乘務員卻不由自主的邁開了腳步。她一步一步,向着龍離走近。
看着向自己緩步走來的女人,龍離擡起沒有變異的右手,向前伸出。
“把手交給我,你就不再是你。”他輕聲道。
眼中露出掙紮之色,女乘務員一寸一寸擡起右手,将它輕輕放進龍離平張的手心裏。
龍離拉着她的手,将她緩緩拉進懷裏,湊到她耳邊低語道——
“捕獲完成。”
女乘務員驟然瞪大眼,低下頭看向自己的胸口。那個本不應存在的空洞,正往外噴湧着鮮紅的血液。
她頹然從龍離身上滑下,摔落在地。
龍離甩了甩左手沾染上的血肉,疲憊的合上眼呼了口氣。從褲兜裏掏出煙盒,他取出一根煙咬進嘴裏,在打火點燃的那瞬間,突然有點想笑。
他咬着煙睜開眼,看向車廂的門口。在那裏,一個灰色的身影正面向他安靜站着。
龍離沖弗雷招手,道:“過來。”
弗雷邁動腳步,他走的很慢,一邊走一邊說道:“龍,你是個迷惑人心的魔鬼。”
龍離輕笑道:“我沒想到你也會說這種話。”
弗雷行至龍離面前,伸出手,虛握住龍離的脖頸。
血腥氣在密閉的車廂內散溢,龍離仰頭注視着弗雷沒有表情的臉,能夠感覺到對方虛握住自己脖頸的手指正在緩慢而堅定的收緊。
弗雷道:“你的存在使我的意志動搖,龍,你讓我開始産生一些新的想法,這些想法看似微小,實際上卻包含着足以颠覆一切的威脅力。”
龍離默然,他無法理解弗雷話中的真意,但卻又有種奇異的共鳴感。正如弗雷所言,在共處的這段時間裏,龍離偶爾也會産生一些莫名其妙的想法。
比如說,把弗雷帶回藍海隐居這樣不切實際的離譜想法。
弗雷道:“我選擇解除誓約,是為了償還你救我的恩情。但實際上若想達成我的目的,殺死你才是最快的方法。”
龍離眯了眯眼,他擡起手,握住弗雷的手腕。
他看着弗雷,一字字道:“你想死?”
死字剛剛出口,龍離就感到脖頸上的手指一緊,他知道自己猜對了。
靈魂在共振,龍離覺得他能理解弗雷的想法。
為了守護心中那些溫暖的光芒,背負着無盡的黑暗孤獨前行。弗雷在這條漆黑的道路上走了太久,早已疲憊不堪。所以當他失去了想要守護的事物之時,生存的意義也就一并不複存在。
龍離想,或許遲早有一天,他也會變成弗雷這樣。
弗雷在猶豫,龍離清楚這一點,他能活到現在就是因為弗雷還在猶豫,他決定自救。
龍離伸出手扯住弗雷的衣領,将他的臉拉到眼前,認真道:“我會幫你。”
他道:“我跟你約定,解除誓約後,我會親手殺死你。”
車廂內一片死寂,緩慢流動的空氣異樣憋悶,弗雷怔然松開握住龍離脖頸的手指,任由龍離的手臂繞過他的肩,将他按進一個溫暖的懷抱中。
龍離摟住弗雷,在他耳畔低語道:“盡情享受最後的時光,無須擔心,你的願望我來幫你實現。”
弗雷嘆了口氣,他擡起頭,低聲問龍離。
“想聽歌嗎?”
===============《想聽歌嗎》完==================
作者有話要說: PS:彙報一個壞消息= =某的存稿正式告竭。。。連續爆發了這麽久,某感覺十分疲憊。。。
再PS:= =争取繼續兩天一大章。。。某竭盡全力吧。。。
☆、花與夢
末世歷八年二月十一日,炎獄西大陸,末羅花海。
一瓣一瓣,幽藍色的花瓣随風向四面八方飄散。一眼望不到邊的藍色花海向着視野的盡頭延展,那些纖細的花莖整齊的排着隊列,搖曳着迎接着客人的到來。
幾條火紅的炎流脈絡在花海中安靜流淌,紅與藍組成了這片夢境一般的世界。
已經沒有語言能夠表達心中的震撼,龍離趴在弗雷背上,目瞪口呆的注視着眼前這一切。奇景?不,這是奇跡。
弗雷将龍離放下,與他并肩坐在一起,注視着這片花海。
“這就是炎獄四大兇地之一的末羅花海。”弗雷呢喃道,“我上次來這裏,已經是五十多年前的事。”
龍離奇道:“兇地?”
弗雷伸手摘下一朵花,拿在手中把玩道:“這片花海是末羅一族的居住地,非其族類涉足者,必殺之。”
弗雷提到了一個很陌生的詞,末羅一族。龍離對炎獄的了解只能用泛泛來形容,他雖然知道炎獄除了貴族外還有十三大族和數十混血小族,但卻不清楚究竟是哪些。
不過也無所謂了,龍離此時此刻已經被眼前的景色吸引了全部心神,完全沒心情去追問什麽末羅一族的事情。
他身體一歪,把頭枕到身旁弗雷的大腿上,低聲道:“唱歌吧。”
在這片夢幻一般的花海中,聆聽弗雷尤勝天籁的歌聲,那将是值得銘記一生的寶貴回憶。
弗雷将手中把玩的花朵插進龍離發間,無可奈何的笑笑,啓唇開始歌唱。
這一次,他唱的是一首輕快而愉悅的小調。
龍離露出滿足的神情,他合上眼,枕着弗雷的大腿進入夢鄉。
他是真的,睡着了。
睡着了的龍離做了個夢,一個短暫卻又令他感到無比熟悉的夢。在夢中他提着一把幾乎與他等高的赤色大刀,站在一座高大的建築物頂端,在皎潔明亮的月光之下,舉目四望。孤廣的天地間似乎只剩下他一人,寂靜的可怕。他張着嘴在說些什麽,可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然後不知道從哪裏,突然有一個聲音回應了他。
“我答應你。”
龍離陡然從夢中驚醒。
他喘着氣,猛的擡手扯住弗雷的衣領,近似于咆哮的說道:“我答應你,把這四個字對我說一遍。”
弗雷面露茫然之色,他不知道龍離突然在發什麽瘋,道:“你怎麽了?”
就差一點,龍離心中有個聲音在告訴他,就差一點他就能觸摸到真相的邊緣。他扯着弗雷的領子,認真道:“別問那麽多,你把那四個字說一次給我聽。”
弗雷更加困惑,但看到龍離的表情,他還是張開嘴,道——
“我答應你。”
龍離頹然松開手,他得到了答案,那個在他夢中出現的聲音,果然是弗雷的聲音沒錯。
時隔五年,他又做了這個夢。
龍離絕不認為這是個巧合,他甚至已經隐約弄清楚其中的緣由。五年前,在他第一次遇到弗雷後,在祖龍的意識從他的血脈中蘇醒前,他一直在做這個夢。而如今,祖龍的意識剛剛從他體內消失,他就又做起了這個夢。
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一切都籠罩着一層看不見卻掀不開的幕布,他有種預感,當這張幕布掀開之時,必将發生什麽可怕的事情。
一只手搭上龍離的額頭,将那上面黏膩濕冷的汗水抹幹。弗雷更加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但他也沒有開口詢問。
他現在沒有插手別人事情的心情,也沒那個資格,因為他很快就會死。
弗雷拍拍龍離的肩膀,道:“我們走吧。”
龍離下意識的點了點頭,接着他才反應過來弗雷看不見,正想打起精神開口說好,卻在半路把話咽回了肚子裏。
他擡手攬住弗雷的肩膀,臉色微妙道:“我們好像被包圍了。”
弗雷一驚,失去視覺後他一直靠聽覺行動,直到龍離說話前他沒有察覺到周圍有任何異常的聲音。這不可能,就算是蟲子飛動的微小聲響他都能捕捉到,沒道理被包圍了卻還兀自不覺。
龍離察覺到弗雷的臉色有異,他斂下眼環視着四周,小聲在弗雷耳邊道:“都穿着鬥篷看不見臉,數量上百,武器是弓箭,這些人就是你說的那個末羅一族對吧。”
弗雷點點頭,他突然嘆了口氣,問龍離:“你想活嗎?”
龍離道:“廢話,當然想。”
弗雷再次嘆氣,他認真的對龍離道:“脫衣服吧。”
…………
龍離愕然,他完全理解不能。
弗雷自顧自的開始解鬥篷,他幹脆利落的脫掉上身的衣物,接着拆開臉上僞裝用的繃帶和頭巾,灑脫十足的光着上身站起來,對四面八方正用弓箭指着自己的末羅族人們舉起雙手示意投降。
事已至此,龍離幾下扒掉自己的上衣,學着弗雷的樣子舉起雙手。他一舉起手,包圍在四周的末羅族人就端着弓箭開始逼近,待到距離他們僅有五步遠的地方,一個首領模樣的鬥篷人越衆而出,孤身緩步走到兩人面前。
鬥篷的縫隙中露出一雙陰冷的碧眼,龍離不經意間與那雙眼睛的目光對上,頓時有種被針紮了一樣的錯覺。這個首領繞着龍離與弗雷兩人走了一圈,對身後比了個手勢。
末羅族人安靜的垂下手中拉滿的弓箭。
意識到警報解除的龍離還沒來得及高興,就被人抓着頭發從地上扯了起來。全身的重量都維系在被抓起的頭發上,龍離的臉一瞬間被劇痛扭曲,他倒抽口氣,憤怒的看向正抓着自己的人。
是那個首領,那雙陰冷的碧眼中閃動着戲谑和不屑,他看着龍離,開口道:“廢物。”
雌雄莫辨的聲線帶着說不出的陰森味道,随手把龍離丢回地上,他對身後的部下道:“那個帶走,這個殺了。”
數支閃爍着寒芒的箭矢指向龍離,與此同時,弗雷搶步擋到龍離身前。他仍然舉着雙手表示自己沒有敵意,只是臉上的表情卻變得有些冰冷。
弗雷道:“他是我的同伴,為了救我受了重傷,絕不是什麽廢物。”
凜凜生威,那個首領注視着弗雷的目光愈發深沉,他擡手示意部下放下弓箭,對弗雷道:“你想救他?”
弗雷道:“是。”
首領道:“我們末羅不養廢物,你想救他,就要把他的份一起做。”
弗雷垂下手臂,平靜道:“我知道你們的規矩。”
首領沉默,半晌,突然大笑出聲。他笑着拍了拍弗雷的肩,道:“我很中意你。”
說完話那個首領轉身就走,立刻有幾個鬥篷人走過來将弗雷和龍離的手腳捆住,給兩人戴上一個漆黑的頭罩。接着龍離感覺到自己的身體離開了地面,他的心情有些古怪,因為不知道即将迎接怎樣的對待。
弗雷剛才的表現也很奇怪,龍離搞不清他葫蘆裏究竟賣的什麽藥。弗雷對這些末羅族人似乎相當顧忌,他不願意與對方動手的意思表現的太過明顯,讓龍離感覺不正常。
龍離小聲罵了句娘,被莫名其妙的卷進這種莫名其妙的局面裏,他的心情相當惡劣。
過了足有半個小時的時間,龍離終于被重新放回地上,當頭罩被摘下的瞬間,龍離難以置信的張大了嘴。
一圈一圈,一層一層,蜿蜒層疊的巨大幽藍色藤蔓沒有依靠任何支撐物,宛如巨蛇一般在眼前盤旋。僅僅龍離能夠看清全貌的就有十數條之多,還有更多的在遠處盤旋。
衣着奇特的末羅族人在這些蛇藤上行走忙碌着,他們都有着可以與妖精一族媲美的美麗容貌,然而單單看他們在各層蛇藤上輕松縱躍的動作,就可以知道在他們那看似纖細的身體內存在着絕對不容小窺的力量。
龍離僵硬的扭過頭,看向坐在身邊的弗雷,問:“這裏真的是炎獄嗎?”
弗雷沒理他,顯然是不打算回答這個蠢問題。
龍離還待開口,卻突然被人再次架了起來。他被兩名末羅族人架着拖到一個籃球場大小的空地上,在那裏,正有幾名衣着華麗的末羅族人在等着他和弗雷。
收斂心神,龍離打量起眼前這幾個末羅族人。末羅族人的容貌只能用妖媚來形容,尤其是這幾人中衣着最華麗的那個,一舉一動都像是在勾引他人撲上去。龍離以前一直認為炎獄論容貌排第一的必定是貴族,可現在見到這些末羅族人,他的想法開始動搖。
衣着最為華麗的末羅族人向龍離和弗雷走近兩步,用與妖媚外表截然相反的威嚴語氣道:“我是末羅一族的族長,桀洛。”
眼前之人外表與氣質的反差讓龍離感覺很有趣,他目不轉睛的盯着桀洛,嘴角浮現出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
桀洛道:“你們既然能活着來到這裏,想必多少也知道一些我們末羅的規矩。無論你們有着怎樣的過去,在來到這末羅之嶺後都給我通通忘幹淨。”
他注視着龍離和弗雷,莞爾一笑。差點被這個笑容晃瞎了眼,龍離揉着眼睛,聽見了桀洛的下一句話。
“從現在開始,你們就是末羅的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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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這個稱呼,通常是指一國的君主,勢力的首領,反正是處于支配地位的人。
末羅的王,按照常義來理解,應該是指末羅一族的國王。
躺在柔軟的床鋪上,吃着被人喂到嘴邊的美味食物,喝着美酒,還有人在給他按摩身體,龍離現在享受的毫無疑問正是國王一般的待遇。
真的很詭異,龍離從服侍他的一名末羅族人手中接過已經點燃的煙,深深的吸了一口。沒有人來給他解釋所謂末羅的規矩究竟是什麽,就算他詢問也得不到回答。見過那位桀洛族長後他就與弗雷分開了,龍離不清楚弗雷現在在做什麽,他猜測對方應該和他一樣正在享受這種國王的待遇。
這世上沒有無代價的好事,不過龍離倒無需擔心代價的問題,因為之前弗雷曾說過要幫他一并支付代價。龍離雖然有些好奇那個代價究竟指的什麽,可他并不打算采取什麽行動。
弗雷在故意隐瞞一些事情,自從遇到這些末羅族人後弗雷的行為就一直很古怪。清楚這一點的龍離不打算幹涉,他們不是同伴也不是朋友,将他們強行牽連在一起的只有那個誓約,除此以外,龍離并不打算與弗雷建立什麽新的牽絆。
理由很簡單,他怕了解的太多,到最後他會下不了手。
龍離抛卻腦中盤旋的思緒,抓住正在給他喂食物的那只手。皮膚很光滑,骨節也很纖細,龍離在手中摩挲着這只手,用異常複雜的眼神看向手的主人的胸部。
好平坦。
被他握着手的末羅族人微微一笑,拉着他的手貼上自己的胸膛。其實不用摸龍離也清楚那裏不可能有東西,他只是對這些末羅族人的性別有點感興趣。
對方拉着他的手向下摸,在雙腿間停住。
龍離怔然,他沒摸到任何東西,任何類似于雄性象征的東西。
…………
“在成年前,我們末羅人是沒有性征的。”
深夜,白天被龍離摸過胸部和下腹的那名末羅人單獨留下陪寝時,這麽對龍離說道。他的名字叫染羅,據他自己說是末羅族下一任的族長。
龍離咬着煙摸了摸染羅的頭發,道:“這種事情,我還是第一次聽說。”
染羅趴在龍離身上,笑問道:“你真的對我們末羅的事情一點都不了解?”
龍離誠懇的點頭。
染羅收斂笑容,他定定的注視着龍離,半晌,認真道:“我可以告訴你末羅的事情,但是作為代價,你要成為我的獨王。”
龍離道:“獨王是什麽意思?”
染羅捧住龍離的臉,在他嘴唇上輕輕親了一下,道:“就是‘獨屬于我的王’的意思。”
龍離眯了眯眼,漆黑的獨眼中目光幽深,他低聲道:“好啊。”
接下來的三天裏,龍離一次也沒見過弗雷。自從他答應做染羅的獨王後,那種國王一樣的待遇就變成了染羅的單獨陪伴。染羅開始帶着他在末羅之嶺游逛,為他介紹各種各樣末羅一族的事情。
比如說那種巨大的幽藍蛇藤,染羅告訴龍離說那實際上不是植物,而是真正活着的一種名叫‘藤蛇’的魔獸。還比如說末羅人的身體,末羅人只有經過成年儀式後才能擁有性征,具體是雌性還是雄性要看他在成年儀式上的選擇。
再比如說,所謂末羅的王,就是末羅人舉行成年儀式必不可缺的道具。
染羅看似纖細,卻可以将龍離這麽個大活人背在背上,繞着整個末羅之嶺走大半天連氣都不帶喘的。龍離看的出來遇到的末羅人對染羅的尊敬,也許對方真的是末羅族下一任的族長。不過那些末羅人看他的目光都不怎麽和善,龍離總覺得那些人看他的眼神就像在說‘廢物’。
龍離問過染羅為何要選他做獨王,結果染羅很直率的回答他說——是因為臉。
轉眼已是龍離來到末羅之嶺的第四天,除了還沒親眼見識過那個成年儀式外,他對末羅一族的了解已經差不多完善。弗雷還是半點消息也無,龍離決定再等一天,如果弗雷還是沒來找他,他就主動去找對方。
這幾天他過的相當愉快,染羅是個很好的相處對象,不任性也不難纏,善解人意笑容燦爛。龍離如果不是急着去解除誓約,還真想在這陪染羅多呆幾天。
白天染羅給龍離準備好食物和酒水,破天荒将龍離一個人留在房間裏自己出了門。等到傍晚天色轉黑的時候,他才滿臉疲憊的回來。
染羅坐到龍離床邊,低聲問他:“今天晚上有成年儀式,你要不要去看?”
龍離很少見到染羅無精打采的樣子,他伸手摸了摸染羅的臉,反問道:“你想不想我去?”
染羅擡手覆住龍離的手,柔聲道:“我們一起去看吧。”
夜幕漸深,龍離被染羅背到舉行成年儀式的會場,就是他剛來末羅之嶺見到族長桀洛時的那片空地。此刻在空地的四周已經坐滿了人,空地的正中也點燃了篝火,人們喝着酒吃着東西唱着歌,就像是在舉行篝火宴會。
染羅找了個靠前的位置放下龍離,他自己也坐下來。旁邊立刻有人奉上食物和酒水,染羅拿起一塊肉排仔細的撕碎,一小塊一小塊的喂給龍離。
龍離嚼着肉塊,等待着這個神秘的成年儀式開始。會場周圍的人們突然開始騷動,在龍離的視線中,末羅一族的族長桀洛緩步走進會場。
咀嚼的動作停頓,龍離盯着跟随在桀洛身後走進會場的那個身影,不自覺坐直了身體。
血紅色的長發被盤成髻,穿着末羅一族雌性服飾的高挑人影站在會場正中,那張冷冰冰的俊美臉龐沒有經過任何修飾,但卻離奇的并不與衣着相斥。
龍離咂舌,無言以對。
染羅笑着靠上他的肩,道:“等我舉行成年儀式的時候,你肯定比他漂亮。”
龍離露出苦笑,他可不打算被搞成那樣。他問染羅:“這樣裝扮有什麽意義嗎?”
染羅給龍離塞了塊肉,理所當然道:“因為舉行的是雄性的成年儀式啊,當然要裝扮成能夠誘發雄性本能的樣子了。”
龍離眯了眯眼,他注視着場中女裝打扮的弗雷,突然有點煩躁。
弗雷,究竟是想做什麽?
龍離看着三名未成年的末羅人進入會場,知道那應該就是今晚上的主角。他皺眉從染羅手中拿過食盤,在染羅驚訝的目光中,逐漸加快了進食的速度。
一個簡易的鐵架在會場中央搭建完畢,弗雷的手腳都被拴上鎖鏈,牢牢的鎖在鐵架上。從始至終,弗雷沒有半點反抗的意思,他只是沉默的任人擺布。
一只手探進了弗雷的衣襟,接着是第二只。顏色豔麗的外衣被剝除,暴露出裏面強韌光滑的肌膚。線條堪稱完美的身體被一點點顯露在人們眼前,細碎而暧昧的竊語聲在會場四周交雜,龍離注視着這一切,突然覺得好笑。
在場的這些人,除了他之外,沒人清楚那個人是誰,沒人清楚那個被他們當成道具當衆亵玩的男人,究竟有着怎樣顯赫恐怖的身份。
一想到這裏,龍離就想笑,而他也真的笑了。
最開始只是細微的輕笑,龍離一邊咀嚼着肉塊一邊輕笑。接着就是大笑,就在染羅打算制止他繼續笑下去的時候,龍離的笑聲戛然而止。
他拍了拍染羅的頭,輕聲道:“抱歉。”
染羅不知道龍離為何突然道歉,他正欲開口,龍離卻突然在他面前站了起來。
龍離站了起來,徑自邁步向會場中央走去。染羅急忙也起身去追,卻在即将追到龍離的前一刻停下了腳步。
極度危險。
末羅族乃是妖精族與修羅族的混血産物,既繼承了妖精嬌媚的容貌,也繼承了修羅強悍的戰鬥本能。作為末羅一族的佼佼者,染羅有着足以擔任下一任族長的實力。也正是因此,他才能感受到此刻從眼前這個男人身上散發出的氣息究竟有多恐怖。
染羅有種錯覺,他感覺自己只要再靠近一步,就會被龍離撕成碎片。
幾名末羅族的戰士越過染羅向龍離追上去,染羅還沒來得及開口阻止,就被溫熱的血液濺了一頭一臉。他怔然張開嘴,難以置信的看向龍離。
龍離已走到弗雷身前,他擡起右手用還沾着血液的指甲切斷綁縛在弗雷四肢上的鎖鏈,低聲道:“你玩夠了沒?”
弗雷嘆了口氣,道:“你生氣了?”
龍離沉默。
弗雷又道:“我跟人交換了條件,剛才那只是在履行對方的條件。”
龍離道:“什麽條件?”
弗雷道:“三天內絕對服從命令,今天就是最後一天。”
龍離道:“看來我讓你前功盡棄了。”
弗雷搖頭道:“我自身并沒有違抗命令,你做的事情不應該算到我頭上。”
啪啪啪。
掌聲從旁響起,龍離轉頭看過去,發現鼓掌的正是末羅一族的現任族長桀洛。這個時候他才注意到自己跟弗雷還站在會場中央,剛才那些對話都被周圍觀看儀式的人給聽了去。
桀洛放下手,對弗雷道:“你的同伴破壞了儀式,我可以不跟你計較,但是,你要為此做出補償。”
弗雷淡然道:“你說。”
桀洛道:“有你這位愛嫉妒的同伴在,今晚的儀式肯定是無法順利舉行下去。不過就這麽結束又未免太讓我的族人們掃興,所以我命令你,和你的這位同伴将儀式的程序繼續走完。”
儀式的程序?龍離眨眨眼,他似乎聽到了個有意思的詞。
弗雷的表情終于出現動搖,他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沒能開口拒絕桀洛的命令。看到弗雷的表現,龍離代替他對桀洛質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