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二節課是英語課,他還有十分鐘的課間休息時間可以寫作文

青草吹得亂七八糟。突然,奚盟又聽到了狗狗的叫聲。這回,他沒有回頭找尋,而是在心裏無奈地嘆了一聲。

誰知沒過多長時間,狗狗的叫聲由遠而近,甚至來到了奚盟的身後。他吃驚地回頭,只見一只大金毛在夜色下歡脫地活蹦亂跳,正沖着他汪汪直叫,似乎彼此相識一般。奚盟呆呆地看着這只主動套近乎的大型犬只,又朝它跑來的方向望去,看到手中握着狗鏈的甘雲卿微笑着朝自己走過來。

“甘老師,晚上好。”奚盟向他問候,“出來遛狗?”

“晚上有習題課,只能現在帶它出來。你才下晚自習?”甘雲卿問。

他點了點頭,眼睛卻不由自主地反複往大金毛的身上看。奚盟發現甘雲卿正興味地打量自己,忙不好意思地問:“它叫什麽名字?”

“點點。”甘雲卿才說完狗狗的名字,它便開始繞着二人打轉。

奚盟看着有趣,好奇地問:“是女生?”

“嗯。”他始終沒有給點點重新圍上項圈,“我接它回來的時候,它的後腦勺上有一塊傷,毛發不全,所以給它起了這個名字。”看到奚盟不明所以的樣子,甘雲卿進一步解釋,“起初它是被丢在公園裏的,帶它回來時,還沒有一只貓大。”

奚盟意外地睜大了眼睛,看着現在活潑的狗皮毛已經健康油亮,心裏不禁有些感慨,說:“您養得真好。”

甘雲卿張了張嘴巴,在奚盟疑惑的目光中,話語仿佛在嘴巴裏打了個轉,問:“和它玩一會兒嗎?它會做十位數以下的加減法。我帶了它愛吃的小零食。”

“可以嗎?”奚盟驚喜地問,見甘雲卿微笑着将零食遞給他,他高興地雙手接過,又在點點的面前蹲下來,和它一起玩加減法的游戲。

點點比Tieria聰明,以前奚盟曾經嘗試教Tieria加減法,可不知是自己的教授方式有問題,還是Tieria的智商确實有限,總之它學了很長時間也沒學會,反而是作為鼓勵的小零食被它吃得差不多了。那段時間,Tieria胖了許多,奚盟在放棄教它數學以後,每天給它增加了半個小時的運動量。

他們玩了一陣子,點點從來沒有出過錯,反而越算越快了。眼看奚盟手裏的零食要被它吃完,坐在長凳上的甘雲卿把零食袋拿回去,說:“好了,再吃下去今晚白帶它出來了。”

奚盟腼腆地笑了笑,又對失望的點點無辜地聳了聳肩。他想了想,問甘雲卿:“老師,我可以帶它去那邊跑一會兒嗎?”

“當然可以。”甘雲卿彎下腰揉狗狗的腦袋,“點點,和哥哥去那邊玩。我在這裏等你們。”

“謝謝老師。”奚盟起身跑在前面,回頭對點點招手,“點點,到這邊來!”

“汪!汪!”點點精力旺盛地朝着奚盟跑過去。

眼看着點點向自己跑來,奚盟恍惚之間以為是Tieria過來了。于是他不再往前跑,而是留在原地等它。待到點點來到他的面前,他才反應過來。他像以前逗Tieria玩一樣,把握成拳頭的手在它的面前晃了晃,笑問:“看看我手裏有什麽?”點點直起身子要夠他的手,又被他舉起手躲開了。它跳得真高,比Tieria高。這樣想着,奚盟突然松開手,沖它調皮地做了個鬼臉:“什麽也沒有!”

“汪!”點點朝往前逃跑的奚盟追過去。

奚盟沒能看清夜路,不小心被草地旁的道牙絆倒了。他哎喲了一聲,坐在草地上,點點很快往他的身上撲。一人一犬在草地上打鬧了片刻,直到路過的學校保安吹着哨子,在遠處關心地問詢怎麽回事,奚盟才連忙從草地上爬出來,應說:“沒事!”

甘雲卿走過來應對巡邏的保安,說點點是自己的狗。

“遛狗可別踐踏草坪啊,本來秋天草就長不好。”保安晃着手電筒,受不了地撇撇嘴,又見奚盟穿着校服,提醒說,“怎麽還不回寝室?快打熄燈鈴了。”

奚盟立即說:“馬上回去。”

因為教師在場,保安沒有對奚盟多加教訓,而是很快客氣地離開了。望着保安離去,奚盟在心裏悄然地松了一口氣,對甘雲卿說:“我先回去了。老師再見。”

“嗯,回去早點兒休息。”甘雲卿給點點重新戴上項圈,在奚盟離開以前,叫住他。奚盟疑惑地回頭,甘雲卿想了想,問:“奚盟,你平時覺得孤單嗎?”

沒有想到老師竟然問自己這種問題,奚盟心裏吃驚極了,而想到老師的問題,他又不免暗自失落。他思忖片刻,搖搖頭,說:“以前會,但現在很少有那種感覺了。”

“以前你的狗狗還在時,你也覺得孤單嗎?”甘雲卿輕聲問。

奚盟覺得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會很對不起去世的Tieria,畢竟它一直陪伴在自己的身邊。“我不知道。”他不确定地搖了搖頭。

“我想,它大概是知道自己的任務完成了,才離開的。”甘雲卿溫柔地說,“我們的生活裏難免有一些不得已的離別,重要的是相處的過程中彼此得到了成長。如果你一直珍藏着你們之間的回憶,那麽在你的記憶裏,它就一直活着。它不會離開,會繼續見證你的進步。”

奚盟怔怔地望着甘雲卿,直到他疑惑地對自己微笑才回過神來。他的心咯噔了一聲,覺得自己剛才似乎冒犯了老師。“我知道了,謝謝老師。”聽完老師說的話,奚盟感到自己前一刻沉甸甸的心似乎輕了一些,他對一旁吐舌頭的點點揮揮手,又對甘雲卿說,“我先回去了,老師再見、點點再見。”

“加油。”甘雲卿說完,他身邊的點點也叫了兩聲。

☆、3rd.

雖然,奚盟在晚安的信息裏提到自己的心情已經好了許多,但虞君依然不太放心。上午最後一節課是體育課,由于天空中飄了些毛毛細雨,取消了室外活動。所有需要上體育課的班級全部來到了體育館,平時寬敞空曠的體育館一下子變得熱鬧擁擠許多。虞君趁體育老師沒注意,偷偷地溜出體育館,又繞到教職工宿舍附近的側門,趁着一輛轎車正往校園裏開,在保安的眼皮底下悄悄地離開了學校。

沒有機會回寝室拿傘,虞君坐在公交車上,眼看着雨勢越來越大,左思右想,還是給奚盟發了一條消息。這時奚盟應該還在上課,虞君原以為他沒有辦法回複消息,沒想到他還沒把手機放回兜裏,手機已經振動了。奚盟問:你逃課了?

虞君本沒想過自己這種行為稱之為什麽,經奚盟這麽一說,他才意識到自己經歷了人生中的第一次逃課。他愣了愣,向奚盟發了一個不好意思的表情,說:嗯,好像是。

奚盟:你帶雨傘了嗎?

沒有,你在教室裏有傘嗎?你在哪一棟教學樓上課?我去找你。——虞君回複說。不知為何,這條消息發送成功以後,既沒有回複,也沒有已讀提示。虞君猜測奚盟是得認真聽課了,又等了等,才把安靜的手機放回口袋。

下雨天的道路難免有些擁堵,虞君換乘了一趟公交車,冒雨跑進了奚盟的學校大門。他同樣穿着校服,保安當他是本校的學生,站在保安亭裏沖他的背影直嚷嚷,卻沒有冒雨追趕這個貿貿然的學生。虞君跑到其中一棟教學樓的樓下,脫掉沾滿雨水的外套狠狠地甩了好幾回,甩出一地的雨水。此時,下課鈴聲響起來了,整棟樓仿佛發生了一場小地震,全是轟隆隆的聲響,過了一會兒平息後,學生們紛紛地從教室裏魚貫而出。

雨減慢了大家奔往食堂的腳步,不少人被滞留在樓下。虞君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當中給奚盟打電話,在一片嘈雜聲中聽見暫時無人接聽的提示聲。他茫然地在一樓大堂裏東張西望,發現一些學生的手裏拿着課本,他認出那是高一年級的數學課本,便知自己走錯了教學樓。虞君決定等一等奚盟,晃蕩到榮譽公告欄前好奇地看起來。鎖在玻璃櫥窗內的公告欄裏仍然介紹着去年學校裏的高考戰績,還有已經通過學科競賽獲得保送資格的學生的照片和介紹,虞君沿着長長的走廊看了一陣子,最後驚喜地發現高三年級的市級三好學生裏有奚盟的名字。他拿出手機對着這個榮譽和名字拍了一張照,正要給奚盟發出去,卻見他的電話打了進來。

“喂?”奚盟抱歉地說,“上課時,手機被老師沒收了,我剛剛去找老師拿手機。你在哪兒?到我們學校了嗎?”

虞君笑說:“到了,我應該在高一的教學樓裏。中庭種了很多花花草草,旁邊還有榮譽欄。我看到你的名字了,在三好學生的名單裏。”

聞言奚盟沉默了片刻,不好意思地說:“那個啊……你等一等,我借了傘去找你。中午我們在食堂吃?今天我想吃拉面。”

“好啊。”虞君聽得出來,奚盟的心情确實好轉了許多,因而也放心了,“那我就在這裏等你。”

說話間,雨似乎停了。虞君欣欣然地走出中庭,将四面的走廊和教室環視了一番,發現灰蒙蒙的天空中依舊靜悄悄地飄了一些小雨,于是還是躲回了屋檐下。花花草草的清香和泥土的芬芳被雨水攪拌了,空氣裏飄蕩着淡淡的、清新的香味。

等了不到十分鐘,待虞君走到教學樓的正面臺階前,便見到沒有打傘的奚盟匆匆忙忙地騎着車朝他而來。虞君連忙跑下臺階,問突然剎住車的奚盟:“怎麽淋雨來了?”

“借不到傘。”奚盟無奈地聳肩,将自行車調換了方向,稍作猶豫後問,“你坐前面?”

像女生一樣?虞君看着他的自行車,不禁遲疑了。看出他的不情願,奚盟把他從臺階上拉下來,催促道:“一小段路而已,再晚吃不到拉面了。”虞君哎哎應了兩聲,老大不情願地躲進奚盟的臂彎裏,曲着颀長的身子坐在橫杆上。

“你還能……哎喲!”虞君才回頭想和他說話,後腦勺就撞上了奚盟的下巴。

他也吃痛地慘叫了一聲,把虞君的腦袋往下壓,說:“低一些,我看不見路了。”

虞君正在心裏抱怨既然如此,還不如他直接奔往食堂,可這想法他到底還是留在了心裏,奚盟的臂彎裏格外的溫暖,擋住了風和雨,虞君聞到他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甜牛奶的香味。他趴在車頭上,好奇地問:“你噴香水了?”

“沒有。”奚盟把車騎得很快,細雨也因而變得有重量了,“洗衣液的香味吧。”

虞君想回頭仔細地聞一聞,又怕再次撞到他。他嗅了嗅,疑惑道:“什麽牌子的洗衣液?怎麽會有牛奶香?”

沒一會兒,他們來到了人滿為患的食堂門口。自行車棚裏稀稀落落地放着幾輛自行車和電動車,奚盟把車停好以後想了想,尴尬地笑說:“吃早餐時,不小心讓牛奶潑到身上了。”他扯起校服的襯衫聞了聞,“很濃嗎?”

虞君認真地搖頭,說:“特別香。”

聽罷奚盟愣了一下,腼腆地笑了,忙掏出校園卡:“快,吃拉面去!”

第一次在非周末的日子裏來到奚盟的學校,當和奚盟一起排在食堂的窗口前,虞君望着人山人海,聽着熱鬧的聊天,不由得産生了一種錯覺。“我好像也是你們學校的學生。”虞君說罷,笑着拉起自己的外套拉鏈。他的校服和周圍人的一模一樣,也和奚盟的一樣。

“不過,你忘了帶飯卡。”奚盟沖他得意地揮了揮手裏的校園卡。

奚盟的校園卡裏餘額充足,不像虞君的。虞君估摸着自己從奚盟這裏回去以後,這周剩下的時間都得吃例湯拌白飯了。關于最近的拮據和窮困,虞君自以為可以忍一忍,不需要和奚盟說起。食堂裏的牛肉面十分美味,對于已經吃了兩天白菜包子的虞君來說可謂大餐,他飽飽地吃了一頓,暗自為自己逃課跑到奚盟的學校裏蹭飯感到得意。不過,他轉念一想,又記起自己前來的目的不是吃這頓飯。

午餐後,奚盟買了兩只梨,兩人在食堂外的水池把水果洗幹淨後直接啃起來。雨停了,奚盟停好了車,帶虞君在偌大的學校裏四處走一走。上次虞君來的時候,奚盟沒能向他介紹自己的學校,這回借着午休的時間,兩人到處走了走。看到奚盟神色放松地侃侃而談的模樣,虞君放心了許多,心想自己回去以後也可以安心學習了。午休的鈴聲響了起來,校園也漸漸地安靜了。他們來到了人工湖旁的廊橋內休息,天空依舊是灰色的,過了一會兒,再次飄起了細雨。

最近雖然降溫了,可對這個常年炎熱的城市來說,一場綿綿細雨反而能令人心情纾緩。虞君犯了瞌睡,趴在欄杆上望着人工湖裏枯萎的荷葉發呆,有一支荷花開敗了,耷拉着幾片花瓣,在微風裏搖搖欲墜。他盯着其中一片花瓣發呆,總以為它下一秒就會掉落。

“周末你回家嗎?”奚盟同樣趴在欄杆上吹着涼風發呆,突然問。

虞君點點頭,又改口說:“你回嗎?你要是不回,我也不回去了。”虞君想回家的原因,主要還是不太放心沒有走出陰霾的妹妹,不過因為不願面對妹妹患得患失的樣子,他又不想回家。

“我周五晚上回去。”奚盟的臉枕在胳膊上,望着他,“不過,周五的晚上我們約會吧。”

虞君驚喜地眨了眨眼睛,笑說:“好。”

奚盟也笑了,繼續望着荷塘走神。

虞君的外套先前被雨淋濕了,套在身上,再在風裏坐上片刻,他的身子開始覺得冷。他打起精神,轉身拍拍自己的臉,聲音也拍醒了正在發呆的奚盟。望着奚盟疑惑的眼睛,虞君想了想,鄭重其事地說:“雖然Tieria已經不在了,可是我會一直陪着你,不會離開你。就像Tieria以前一樣。”

沒想到虞君突然說這樣的話,奚盟不禁愣住了。自從Tieria出事以後,虞君一直沒有對他說些什麽,不過卻始終陪伴在他的身旁。奚盟知道虞君在心裏替虞檸過意不去,很多安慰的話找不到立場說出口所以才一直沒提,但虞君的心意,他常常能夠感受得到。經過這段時間的沉澱和思考,奚盟想開了許多,他微微地努了一下嘴巴,說:“你又不是狗。”

“呃……”虞君尴尬地呵呵直笑,很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發。

奚盟望着他犯傻的模樣,不由得笑了。半晌,他靜靜地說:“小的時候,爸爸媽媽總不在我的身邊,他們怕我孤單,所以送給我Tieria。不過,我現在已經不孤單了。或許,Tieria也能感覺得到……”他說着說着,郁郁地垂下了眼簾。

聽到這裏,虞君把自己的手覆在他的手背上,奚盟的手背有些涼。虞君的手心很溫暖,奚盟轉頭看向他。他笑了笑,說:“我在網上報了個法語班,開始學法語。”奚盟吃驚得微微張開了嘴巴,說不出話來。“不管以後用不用得上,先學着。”虞君說完,輕松地聳了聳肩膀。

奚盟感動地注視着他,又為難地說:“快高考了,你還學法語,會不會耽誤平時的功課?”

“我會在保證日常課業完成的情況下抽空學的。”他笑着拍拍奚盟的手背,“沒問題。”

他仍然注視着虞君,良久,不禁由衷地說:“你對我真好。”虞君聽完便笑了,奚盟看見他笑,又說,“不過,我不是因為你對我好,才喜歡你的。”

“我知道。”虞君坦然地笑,“但是,我是因為喜歡你,才對你好的。”奚盟眨巴了兩下眼睛,卻見虞君輕輕地晃着身子撞在他的肩上,鼓勵他,“放輕松,放輕松。”

奚盟笑着點頭,又問:“周五我們去哪裏約會?”

這卻是一個不輕松的問題,虞君在心裏梗了一下。他把尴尬轉為思考的樣子,冥思苦想以後提議說:“去我們學校?星期五晚上我們學校的圖書館報告廳放映電影。我們看完電影,在食堂吃個糖水,就可以一起回家了。”

到現在為止,奚盟還沒去過虞君的學校,他覺得這是個好主意,同意地點頭:“那麽周五下午放學後,我去你們學校找你。”

“嗯!”虞君高興地轉身,重新趴在欄杆上,朝檐外伸出胳膊,“雨停了。”

☆、1st.

和奚盟道別,虞君回學校時遇上了堵車。本以為換乘計程車能夠使歸程順利一些,結果他非但還是沒有及時趕回學校,還因為堵車不得不支付了高額的車錢。下午的化學課遲到了,虞君站在教室門口,被勞老師數落了半天才得以回到座位坐下,滿心惦記着接下來的半個星期自己要怎麽活下去——他已經沒有生活費了。

暑假打工賺到的錢除了給虞檸買湯圓和報網絡法語班以外,剩下的錢則用在了去往上海的機票和酒店費用上,他原本算得很好,一來一回生活費不但能夠有餘額,還能剩下一些零花錢,可是Tieria出了事,他用剩下的錢購買了新的機票。就算後來先前買的機票有了退款,但不足以供他維持像以往一樣的生活,尤其在支付了近百元的計程車車費後,虞君确實每天只能吃例湯泡飯了。

這也是他提出星期五在學校裏約會的原因,因為他實在沒有辦法在校外消費。虞君也很為自己這種死要面子的個性而為難,可是,他總不能對奚盟說,因為Tieria出了事,他當時得買新的機票所以沒錢了。

眼看奚盟的生日又要到了,虞君每天在學校裏,沒有辦法籌到足夠的錢給他買生日禮物,這也足夠讓虞君煩惱上好一陣子。

平時,虞君偶爾陪媽媽看電視劇或者陪妹妹看漫畫,愛情故事裏的主角們永遠有花不完的錢,似乎從來不會為沒有約會經費而困擾。虞君從來沒有考慮過一個問題:沒有錢怎麽談戀愛。

沒有錢怎麽談戀愛?虞君平時沒什麽特別需要花錢的嗜好,直到這時過得捉襟見肘,才開始懷疑這個問題——沒有錢怎麽談戀愛。

他翻看着奚盟的電影主頁,發現新上映的電影裏有好幾部奚盟想看的,可惜這些電影全沒有折價活動,虞君連提也不敢向奚盟提。

其實,他們在一起的這段時間裏,關于約會時的花銷究竟是誰出這件事,兩人都沒有追究過。很多時候,零花錢都自然而然地花出去了,有時候是虞君付款,有時候則是奚盟,他們都沒想太多。正因為如此,虞君才開不了口對奚盟說,最近沒有零花錢了,所以這段時間請奚盟來應付約會的開銷。何況,還有奚盟的生日禮物,虞君想了兩天也沒想到辦法。

不知不覺,虞君又在走神當中渡過了一節沉悶的習題課。他做着一套難度不大的理綜題,心不在焉地在草稿紙上演算,最後畫上了無數的問號。

“這道題特別難嗎?”突然,韋岷的聲音從他的肩側冒出來。

虞君吓了一大跳,心有餘悸地盯着一臉狐疑的同桌,拍拍胸口說:“你想吓死我嗎?”

韋岷不以為然地努了努嘴巴,問:“最近有什麽好電影推薦嗎?”

虞君的注意力全被他吓回來了,迅速地把大題算出結果,漫不經心地說:“沒有,最近沒錢,上映的電影全沒看。”

“不是最近上映的電影啦,那種也找不到DVD啊。”韋岷不滿地說,“有什麽經典的老電影嗎?這周輪到我放映影片了,一直沒找到合适的。”

聽罷虞君愣住。半晌,他在寫完試卷後緩緩地轉頭,驚喜地看向同桌。韋岷不明所以地回視他。“原來你是圖書館放映員!”虞君用力地晃動他的胳膊,“太好了!”

“什麽鬼啦!”韋岷嫌棄地甩開他,“我幹這活兒都兩年多了,你現在才想起來,太過分了吧?!”

“抱歉、抱歉。”虞君不好意思地拍拍他的肩膀,故作深沉地考慮,“你讓我好好想一想,我挑兩部好的。”這樣他周五就能和奚盟看他們想看的電影了,不如先問問奚盟想看什麽好了,虞君在心裏打着小算盤。

韋岷深表懷疑地打量他,提醒說:“這周放日本片,不能選A|片哦!”

“去死。”虞君橫了他一眼。

沒有錢怎麽談戀愛?這個已經糾纏了虞君整整一個星期的問題,終于在這個時候迎刃而解。他發現其實自己肯開拓思維,還是能找到解決問題的辦法,對于這一點,無論是功課還是戀愛,都一樣。虞君趁上課以前高高興興地給奚盟發消息,告訴他這個星期學校的電影社将放映日本影片,問他想看什麽。發完這條消息,上課鈴聲便響起來了。虞君将手機調至振動模式,放在抽屜裏,一整節課的時間手機也沒振動。

只要熬過這個星期,虞君就能從父母那裏領到下個月的生活費。他萌生起用這筆錢給奚盟買禮物的想法,但又想不到什麽禮物既體面又能讨奚盟的歡心。晚自習結束以後,他收到了奚盟回複的消息。奚盟很不可思議地問:難道說可以點播嗎?

看到這句話,虞君已經能夠想象出吃驚以一種怎樣可愛的方式呈現在奚盟的臉上。他突然很想念奚盟。虞君發了兩個得意的表情,說:放映員是我的室友兼同桌,我和他說好了,由我挑。你想看哪一部?決定以後周四中午前告訴我吧,因為電影社還得寫海報和貼海報。

奚盟:嗯,我想看《空氣人偶》或者《其後》。不過不知道能不能找到DVD。

主角都是漂亮的女生。看到這兩部電影的名字,虞君不禁努了努嘴巴,心想奚盟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也算得上是以貌取人的人。他攪拌着碗裏的糖水,回複道:我明天中午和同桌去商店找DVD。我說,你不會是顏控吧?

奚盟說:是虞君控。

食堂新推出的紅棗銀耳糖水特別順滑,虞君嘗過後驚喜地睜大眼睛,又低頭連吃了幾口,打定主意等奚盟來了,要帶他來吃。

吃到一半,虞君想起要拍照發一張朋友圈,于是拍下半碗糖水的照片上傳,順便看了看朋友們新的狀态。方歲歲白天上了家政生活課,不知哪裏來的勇氣,竟然自豪地把烤焦的面包拍照上傳了。不過,如果不是她的這張照片,虞君險些忘了自己的學校裏還有家政生活課。他的印象中,自從上了兩個學期的選修以後,再也沒有光臨家政實驗室。不知道家政課的老師還記不記得曾經把洗潔精加進面團裏的自己?虞君滿腹狐疑地懷念着那次意外,突然想到奚盟的生日要送什麽了。

因為Tieria的事,虞君的家裏給了奚盟五千元賠償費。但這件事本不是他們的過錯,無論是奚盟還是高蘭蘭,都認定這筆錢不能收。虞君迫于家裏的壓力,無論如何也不能把錢收回去,而奚盟同樣也無論如何不能收下這筆錢。兩人合計過後,以奚盟的名義在銀行開設了一個屬于他們自己的賬戶,把這筆錢存進去,等到以後實在需要錢又不能問家裏要時,再取出來應急。

星期五放學後,奚盟前往自動提款機領了五百元零花錢。他想了想,又把那張新的銀|行卡放進機器裏,查詢餘額。當看到戶頭上的數目比他們剛存進去時多了幾分錢,一種奇妙的喜悅感從奚盟的心底油然飄起來,他高興地把這張銀|行卡藏在錢包的夾層裏。

雨後的樹梢上停留了小鳥,叽叽喳喳地叫得歡快。這個季節仍有紫荊花,深紫色、粉紫色,被微風吹拂,在枝頭上輕輕地晃動着。走在樹下,奚盟聞到了清甜的香味。為了拆開新取的百元鈔票,奚盟在便利店裏買了兩支棒棒糖,走出地鐵時,他拆開其中一支,放進嘴裏。沒一會兒,奚盟的嘴裏全是檸檬酸酸甜甜的滋味。

此時正值學生們周末回家的高峰,虞君他們學校的門口停了許多家長的車輛,嚴重阻礙了交通的順暢。連日常巡邏的交警也來到校門口疏通車流,情緒激動的保安朝在門口逗留的學生們嚷嚷着注意安全,分外擁擠和熱鬧。奚盟原以為自己進入虞君他們學校會被保安攔住盤問一番,但也許是他走進校門時的表情太坦然和從容,保安對他的身份沒有絲毫懷疑,他很順利地走進了虞君他們學校。

他逆着人群湧來的方向走,寬敞的校園主幹道上全是學生,時不時有學生騎着電動車經過,又被保安自遠處吹着哨子勒令喊停。奚盟的棒棒糖快吃完了,他在校道旁的公告欄上見到電影社的放映海報,上面确實寫了“本周放映影片:《其後》、《空氣人偶》。”這一刻,奚盟的腦子裏突然冒出一個念頭——他覺得虞君無所不能。思及此,他向一個學生打聽了圖書館的所在,徑直朝着那個方向走去。

還沒走到圖書館的門口,奚盟便遠遠地看到虞君背着書包匆忙地從圖書館裏跑出來。他立即擡起手,正要喊住虞君,卻看到一個長得十分漂亮的男生跟在虞君的身後跑出來,非但如此,還在臺階上一躍而起,跳到了虞君的背上。虞君明顯地吓了一跳,可很熟練地把那個男生背住了。見狀,奚盟放下手,心也跟着沉下來。棒棒糖吃完了,他咬着剩下的塑料管子,吸了好幾口冷冰冰的空氣。

☆、2nd.

“只有這一次,沒有下次。”虞君把韋岷放下後,嚴肅地聲明。

韋岷得意地踮腳,向他比了個OK的手勢,笑說:“沒問題!”

虞君無奈地搖頭,餘光瞥見遠處有一個熟悉的身影,扭頭一看确實是奚盟,連忙高興地朝他揮手。奚盟遲疑了片刻,走上前去,好奇地看了看虞君身邊的男孩子,又對虞君沒有笑意地笑了笑。

“怎麽了?”虞君看出他的心情不太好,關心地問完,又想起得給他們兩個作介紹,“這是奚盟。他是韋岷,我的同桌,今晚他是電影的放映員。”

奚盟本想簡單地哦一聲,可看到韋岷禮貌地對自己微笑,又不願自己表現得太小家子氣,于是同樣禮貌地還以微笑:“你好。”

“嗨。”韋岷想了想,對虞君說,“那就這樣說定了,別露餡。我走了!”

虞君點點頭,和他道別。

奚盟沒想到韋岷這麽快就離開了,腦子有些轉不過彎來,他按捺着心裏的不痛快,故作好奇地問:“什麽事?”

“他買了砂糖周六在廣州的演唱會門票,要去追星。可是他爸爸媽媽不同意,所以讓我向他的爸媽撒謊,說他周末到我家玩。”虞君對同桌追星的瘋狂感到無奈,搖了搖頭。

原來他也是砂糖的粉絲。換做是平常,奚盟一定像見到了同伴一樣感到親切,可現在他怎樣也親切不起來,反而挑虞君話裏的毛病:“他跟你的關系應該很好,你見過他的爸爸媽媽,你的爸爸媽媽應該也知道他?”

“像我們一樣?”虞君順口說了,看見奚盟不悅地皺起眉頭,立即知道他為什麽不開心了。他笑着拉住奚盟的手,說:“我們初中就認識,确實挺熟。不過我和你的關系堅不可摧,和他可不一樣。”

“哎、哎。”自從虞君拉住他的手,已經有好幾個路過的學生看他們了,奚盟忙不疊地甩開虞君,卻見他自得地笑。奚盟受不了地瞪他,問:“你和他是什麽關系?”

原來奚盟吃醋是這個樣子。虞君看了,心裏又驚又喜。但他知道,如果自己表現得太高興,反而會讓奚盟更加生氣。他認真地思考着奚盟的問題,忽然發現路邊有幾個男生正在玩阿魯巴,便指向他們說:“會玩那種的關系吧。”

在奚盟的學校裏,同樣也有很多男生會玩這種慘絕人寰的游戲。奚盟看見被拎住的那個男生嗷嗷直叫,下|體被夥伴們往柱子上磨,不禁打了個抖。想到虞君也玩這個,他頓時紅透了臉,小聲嘟哝:“好髒。”

“沒辦法,為了增進友誼。”虞君把他往食堂的方向帶,“你不玩嗎?”他才問完,奚盟立即狠狠地剜了他一眼,虞君忙說,“嗯,你不适合。”

也不知道虞君究竟使用了怎樣的魔法,三兩句話的工夫,奚盟的氣生不起來了。他想起書包裏還留着一支棒棒糖,便翻出來給虞君。虞君驚喜地接過糖果,猶豫了一下,還是放進口袋裏,很寶貝似的說:“看電影的時候吃。”奚盟聽了,奇怪地說:“再買就是了。”不知道為什麽,虞君赧然地笑了笑,沒有作答,奚盟更覺得奇怪了。

虞君所在的這個校區比起奚盟的校區歷史更久,植被綠化的程度很高。晚霞落在郁郁蔥蔥的樹冠上,讓道路先一步暗下來。路旁的燈柱也陳舊了,在行人漸漸地變

六月

···
下一章 上一章
上一章下一章

第14章 二節課是英語課,他還有十分鐘的課間休息時間可以寫作文

54%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