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二節課是英語課,他還有十分鐘的課間休息時間可以寫作文

信號。大約一刻鐘以前,奚盟告訴他,他們即将從江邊撤離,轉戰山上。既然一路而來沒有見到奚盟他們,虞君猜想他們應該往山上去了。越往山上去,手機的信號越弱,就連在線收聽的歌曲也無法順利地播放,虞君順着山道拐了彎,把手機裏的音樂軟件關閉,試圖給奚盟發消息,問他們的具體方位。然而信息始終停留在發送的狀态,最後發送失敗了,虞君沉了沉氣,眼看天色漸漸地暗下來,而山道兩旁的路燈卻沒有及時點亮,他把需要移動數據發送的信息轉為短信息發送,又等了片刻,終于把信息發送成功。但是,想要等到奚盟的回複,恐怕還需要更長的時間。

轉彎後的山道一路往下,虞君慢悠悠地騎車,很快變得饑腸辘辘。路邊的燈開了,白色的燈光把郁郁蔥蔥的樹林照成幽靜、冷清的模樣,他騎了十來分鐘,沒有見過一個人,反而是自己的呼吸聲越來越沉了。突然,口袋裏的手機響了,虞君連忙取出來,看到奚盟發送的消息,頓時松了一口氣。他原本以為奚盟他們是往一般人都會選擇的露營地點去了,沒想到他們去了另一處,虞君立即調轉了方向,蹬車朝着剛才滑下來的山坡往回去。

他們選的地方太偏僻,原本寂靜的氣氛越發深沉了。虞君在灰蒙蒙的夜色中看不清前方的道路,不禁後悔自己沒帶手電筒,偶爾有車輛從後方開過來,突如其來的喇叭聲讓虞君不可避免地吓一跳。晝夜的溫差還是有些大,他出門時只穿了兩件衣服,騎車的速度稍微慢一些,不能及時發熱的身體更覺得冷了。

好不容易,虞君聽到了人聲。他朝位于蘭花園後方的大草坪騎去,這一帶沒有燈柱,只有時而出現在小道旁的一盞盞蘑菇形狀的小燈。他晃晃悠悠地順着石子路往下騎,果然遠遠地看到了幾頂帳篷羅列在大草坪上,而金魚草花田旁的小賣部前生意興隆,全是吃着烤腸、喝着啤酒飲料的學生。

虞君一個不留神,從一塊大石頭上騎過去,險些翻了車。他在車上劇烈地搖晃了片刻,索性跳車,連着慣性往前跑了一小段。還沒有走到小賣部的附近,虞君便聽到身後傳來奚盟叫自己的聲音。他的心猛地往上提,回過頭,看到奚盟從帳篷區那邊跑過來。奚盟跑得很急,氣喘籲籲地看着虞君,高興地說:“你來了。”

見到奚盟的笑容,虞君的腦袋懵住了。他不知所措地站着,無法好好地和奚盟對視,讷讷地點頭:“嗯。”

“你吃過飯了嗎?”奚盟也有些緊張,張羅着說,“我們向老板訂了泡面和烤腸,你吃一點吧。”他走上前,猶豫着摸了摸虞君的手,小聲地唏噓:“好涼啊。”

奚盟的手很暖,但虞君的手太冷了,反而沒辦法很快地接受他的暖意。虞君沒有胃口,搖搖頭:“我不餓。”看見奚盟窘促的樣子,他忙又道,“我先把車放好吧,你們把車停在哪裏?”

“也在小賣部旁邊,我帶你去。”奚盟說着,先一步往前走。

虞君跟在後面,在走了幾步以後,快步趕上去,說:“我帶睡袋來了。你們一個帳篷睡幾個人?”

不知為何,奚盟的腳步變得慢了一些。他沉默了片刻,轉頭對虞君說:“小的帳篷睡兩個,大的睡三個。我自己帶了一個帳篷,晚上我們睡一塊兒。”

虞君愧疚地看着他,輕輕地點頭。

騎行社的所有人當中,虞君只認識奚盟和陳熙。大家聽說虞君是兩位社長的朋友,立即對他表現出熱情的态度,招呼他一同坐下來撸串喝酒。虞君此行只為了見奚盟,對大家熱情的态度招架不住,客客氣氣地說自己在一旁坐着就好。學生們借着小賣部的燈光用紙牌玩殺人游戲,老板娘樂見于這些花錢不眨眼的學生,一遍又一遍地給他們送烤串和啤酒。虞君坐在光與黑暗之間的那個座位,四處留意了一番,驚訝地發現甘雲卿不在。

難道他沒有來?虞君心裏疑惑極了。奚盟給他洗了一個蘋果,坐到他的身旁說:“吃蘋果嗎?給你削一個。”

“嗯?”虞君愣了愣,拿過蘋果說,“不用削了,就這麽吃吧。”

奚盟拿着已經擦好的水果刀,怔了怔,只好默默地把刀重新收起來。虞君的話說得急,動作也急,不知自己是否讓奚盟覺得他不耐煩了。他分辨不出是不是因為自己太緊張,所以奚盟看起來也小心翼翼。虞君在心裏沮喪地嘆了口氣,努力打起精神,趁旁人不注意,小聲地對他說:“我帶了線香花火。”

“咦?”奚盟的雙眼驚喜地亮了起來。

虞君看得心頭發軟,便知自己只想看到奚盟高興的樣子了。他忍不住對奚盟做了個鬼臉,沒好氣地說:“誰讓你沒買。”

他不好意思地笑,想了想,犯難道:“可是,在山林裏不能點明火。”他又想了想,“不然我們等大家都睡着以後,找個地方悄悄地放吧?”

虞君比了一個“OK”的手勢,大口地咬下一口蘋果。

虞君穿得很少,奚盟知道他穿在裏面的T恤是短袖,而外面披着的外套也很薄。他會不會是聽信了自己說晝夜溫差不大的說法?奚盟在心裏暗自揣測着,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遞給他:“我跟你換外套穿吧,你的衣服太薄了。我還穿着毛衣,你穿我這件,這件厚一些。”

他稍作猶豫,把蘋果咬在嘴裏,脫下外套和奚盟做了交換。奚盟的外套內側留着他溫暖的體溫,虞君剛剛穿在身上,便覺得一團溫暖包圍了自己。他悶不吭聲地繼續啃蘋果。奚盟穿好他的外套,想到晚上能和虞君點線香花火,竊喜道:“太好了,上回沒能和你一起看煙火,待會兒可以彌補。”

奚盟不提還好,一提虞君立即想起了去年最後一晚自己所見到的事。聽罷,虞君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他把吃完的蘋果核丢進旁邊的垃圾簍裏。奚盟不知他為什麽突然間臉色全變了,心頭不由得緊張起來,茫然地問:“怎麽了?”

“甘老師怎麽沒來?”虞君說完意識到自己的語氣非常沖,懊惱地在心裏罵了自己一句。

奚盟呆住,在怔怔地看了虞君半晌後,一個可怕的預感占據了他的腦海,他頓時感到呼吸有些困難,腦筋也轉不開了。“他……”他也不知道為什麽甘雲卿沒來,不過,他是早晨向陳熙确認甘雲卿不會來以後才來的。

“反正你也看過煙火了。”虞君忍着氣,悶得像個葫蘆。

答案越來越接近奚盟的猜測,他恓惶地望着低下頭的虞君,湊近他,忐忑地問:“你前天晚上來我們學校了?”

“嗯。”虞君又忍不住脾氣了,他不滿地瞪了奚盟一眼,又礙于不遠處全是他的同學,壓着聲音咬牙切齒地說,“我看到了。”話畢,他見到奚盟的臉上全是震驚的神情,而眼睛裏寫滿了害怕和愧疚,着實讓虞君無可奈何。虞君的頭疼得厲害,決定一定得和他說清楚,起身說:“我們到別的地方說吧。”

奚盟擡頭看着他站起來,連忙起身跟上。

虞君在昏暗的夜色中邁着大步子,奚盟匆忙地跟在後面,眼睛裏只有虞君的背影,不小心踢到路上的石頭,險些摔跤。虞君聽見身後淩亂的腳步,又心軟地放慢了步伐,留在原地等奚盟跟上來。他們沉默地走到了紫藤蘿花架下,距離小賣部和帳篷區都很遠,如果不是還有點點的星光,他們幾乎看不清對方的表情。

奚盟怎樣也沒有想到那天晚上虞君來過自己的學校,還碰見了那一幕。他本想把這件事收起來不讓虞君知道,他怕虞君知道了不開心。奚盟原以為只要自己以後避開甘雲卿,那件事就會像沒有發生過一樣過去,卻料不到原來虞君已經知道了。

原來這兩天虞君一直在為這件事生氣,可他一直沒有發覺,他壓根沒有往那方面想。奚盟從來沒有見過虞君這麽生氣的樣子,他看着虞君陰晴不定的臉,心裏拿不定主意,只能好聲好氣地試圖寬慰:“他也沒做什麽過分的事……”

“沒做過分的事?!”虞君萬萬沒有想到奚盟開口說出來的竟然是這句話,頃刻間所有的耐心都消失了,聲調拔高了喊道,“他親你了!這還不過分嗎?那怎樣才叫過分?他是老師!老師怎麽能親學生?而且……”虞君氣得腦子轉不過彎來,口齒也不清楚了,他努力穩定住情緒,憤憤地申述,“而且你是我的男朋友,我看到你被別人親,難道連生氣的權力也沒有嗎?”

奚盟當然不是那個意思,見到虞君怒火中燒,他更是慌了神。他着急極了,很氣自己沒有辦法好好地組織語言說正确的話。“我沒說你不能生氣,可是……”奚盟沮喪地垂下雙肩,“好吧,你生氣吧。我錯了。”

虞君的氣焰完全被這盆溫水打滅了,他啞然地張了張嘴巴,半晌籲了口氣,沒好氣地嘟哝:“你沒錯,錯的是那個人。”

奚盟無辜地望着他,跟着嘟哝道:“可是你在沖我發脾氣。”

“我氣你幫他說話!”虞君的脾氣又上來了。

“我……”奚盟實在不知要如何向虞君說明自己心中真正所想的,他愧疚地低下頭,“我錯了。但是我當時已經和他說以後不要再那樣了,你沒有看到嗎?”

虞君聽罷一愣,看着奚盟充滿期盼的眼睛,尴尬地撇撇嘴:“我早氣跑了。”

聽罷,奚盟悶悶地閉上了嘴巴,但他不能把沉默繼續下去,又說:“總之以後我不會再和他來往了。我和陳曦說了,這次露營以後退出騎行社。以後我如果在學校裏再遇見他,也不對他說‘老師好’了。”他忐忑地打量着虞君沉默的臉,可惜光線太弱了,他無法确認虞君的表情,只好又站近了些,“你還生氣嗎?別生氣了,好不好?我真的不知道他會那樣,如果我知道,肯定一看到他就跑得遠遠的。”

虞君不料他站得這麽近,轉過臉險些會撞到一起。他被這種簡單幼稚的承諾弄得哭笑不得,也不知奚盟是不是故意這麽說,好笑道:“也不用這麽誇張。”

奚盟無聲地哦了一下,低下頭。

虞君端量他片刻,更加确信不能把他讓給其他人。“下回他要是再對你做過分的事,你向學校的領導說吧!他這樣很沒有師德。”虞君頓了頓,不太确認自己這麽說是不是太過分,他只能嘆氣,“唉,太讨厭他了。”說到這裏,虞君發現奚盟臉上露出茫然,急道,“你還猶豫什麽?”

奚盟困惑地搖了搖頭,末了嘆氣說:“我不知道。要是還有下次,我和班主任說吧,但我希望沒有下次了。”

他皺緊眉頭,沉下氣說:“我也是。”

☆、7th.

把事情說清楚以後,虞君的肚子餓了。正巧陳熙向小賣部的老板娘借了一口鍋做火鍋方便面,虞君又買了兩包方便面,蹲在鍋子旁煮。奚盟把虞君的背包放進帳篷裏,打開手電筒,翻開背包尋找線香花火。果真有兩捆線香花火包在一只塑料袋裏,但他又找了找,卻找不到打火機。

“你沒帶打火機?”奚盟跑回虞君的身邊,蹲在一旁問。

虞君等着鍋裏的面,透明的蓋子上全是水蒸氣的白霧,湯汁咕嚕咕嚕作響,香噴噴的氣味從出氣孔和鍋蓋邊緣冒出來。他咽了一口唾液,說:“和老板買一個就行,而且我剛才好像看到他們有人抽煙?”

社裏确實有兩個高二的學生抽煙,但奚盟平時不太和他們交流。“還是買一個吧。”他湊近鍋子,“快煮好了?”

“嗯,你吃雞蛋嗎?給你加個雞蛋。”虞君問完,見奚盟連連點頭,便起身向老板娘要雞蛋去了。

陳熙拎着啤酒瓶走過來,給了表哥兩串烤牛肉,觊觎着鍋裏的面:“下兩根火腿腸诶!”

“你吃一晚上了,還吃?”奚盟簡直無法相信陳熙的食量。

他滿不在乎地撇嘴,重複着自己對火腿腸的要求,又拎着酒瓶走了。奚盟無奈地搖頭,用衛生筷把烤串上的牛肉全撇進一次性餐碗裏,他嘗了嘗味道,辣得打了一個抖,忙不疊地抓起啤酒罐送了兩口啤酒。

“偷喝酒。”虞君借來了兩個生雞蛋和一小顆小白菜,回來抓了奚盟個正着。

奚盟赧然地笑笑,等虞君往鍋裏下雞蛋和白菜。虞君打雞蛋的手法十分娴熟,單手便能完好地把雞蛋敲開,蛋黃和蛋清全加進面裏,不落一星半點的雞蛋殼,手上也不髒。他發現奚盟看得出神,笑說:“前陣子學做蛋糕的時候練的。”聽罷,奚盟了然地點頭,又想起還有表弟送來的牛肉,便夾起一塊牛肉往虞君的嘴邊遞:“剛才陳熙拿過來的。”

虞君正将扯下來的白菜葉子往面裏丢,扭頭吃了一塊牛肉。除了有點冷以外,味道剛剛好,他滿意地點頭,稱贊道:“很好吃。”

“啊?我覺得很辣,那你全部吃光吧。”奚盟說罷,又喂他吃了一塊,不忘交代說,“陳熙說加兩根火腿腸。”

“早不說?面快出鍋了,還下什麽火腿腸。”虞君嫌棄地努了努嘴,把煮好的面端離爐子,剝開兩根火腿腸随意地往面裏丢,潦草地攪拌了兩下,“搞定。”

對此,奚盟啞然無語。

滿滿一鍋韓國泡菜風味的方便面終于出鍋,青春期的男生們似乎都有着一個填不滿的胃,哪怕整晚都在吃烤串,當面被端出來,還是轉眼間便瓜分幹淨了。

他們吃火鍋方便面的時候,已經喝得微醺的其他人在草坪上圍了圈,開始玩非常幼稚的丢手絹游戲。也不知他們從哪裏弄來了一根手絹,近十個男生唱着小學生也未必肯唱的兒歌。背後落了手絹的那個男生一開始就知道自己是被選中的那個,歌聲一停,他轉身抓起手絹拔腿便跑。丢了手絹的男生吓得繞圈跑起來,眼看自己要被抓住,轉而跑向了更遠的地方。

其他人不約而同地起哄,兩個男生在草坪上追逐着,最後,追趕的那一個抓住前面那個的外套,把人撲倒在草坪上。奚盟吓了一跳,卻見其他人也跟着跑過去,将被壓倒的男生拖起來,開始施行阿魯巴的酷刑。聽到被撸的男生不知是痛是喜的慘叫,奚盟尴尬地捂住了額頭。這一輪結束以後,這群人又回到了原處,繼續玩丢手絹。虞君看得哭笑不得,吃完了方便面的陳熙卻起身說:“我們也去玩吧!”

奚盟瞪圓了眼睛,拒絕道:“我不去。”

“就知道你是這樣。”陳熙嫌棄地瞪他,“虞君,走,我們去玩。”

虞君不确定地回視他,還沒來得及回絕,玩過第二輪的男生們中已有幾個人跑過來架起他,強行把他拖走了。奚盟看得急了,驚得說不出話來,想要往前去又怕自己也被拖進火海。不料,他的吃驚沒有延續太長時間,先一步被拖走的虞君已經被毫無程序可言的男生們直接施以酷刑。奚盟看得心驚肉跳,又隐約從他們鬧騰的笑聲中聽出虞君根本不介意這件事,頓時心裏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精力充沛的男生們鬧到了淩晨,直至小賣部要關門休息,才漸漸地安分下來。大家分別回到了自己的帳篷內,奚盟和虞君也在刷牙以後,躲進了帳篷裏。

“不要碰我!”奚盟才把帳篷的拉鏈拉上,便聽見不知哪一頂帳篷裏傳來古怪的哀嚎聲。他面色一紅,回頭尴尬地看着同樣啼笑皆非的虞君。虞君好笑地搖頭,又聽到別處傳來罵罵咧咧的聲音,唯恐那個帳篷裏已經發生了鬥毆事件。他們倆面對面地坐,沉默着不說話,奚盟關掉了手電筒的光,等了片刻,跪起來試圖在黑暗裏親一親虞君,但當他感覺到虞君近在耳畔的呼吸聲,又被不知哪裏傳來的慘叫聲打斷了氣氛。

虞君無奈地笑說:“你們社裏沒有女生嗎?”

“她聽說甘老師不來,也不來了。”提到甘雲卿,奚盟別扭地皺了皺眉,進一步解釋,“她嫌棄我們這群人是神經病。”

聽罷,虞君忍不住笑出來。奚盟通過笑聲分辨出他的位置,湊近親了他一下。他的唇剛剛離開虞君的臉頰,手已經被虞君握住。虞君的手上溫暖了許多,奚盟反握着,感覺到虞君的呼吸在黑暗中越來越近,他微微地張開嘴巴,唇上落下了虞君輕柔的吻。虞君輕輕地吮了吮他的唇瓣,又扶住他的後頸,更近地吻過來。外面依然亂哄哄,不知到什麽時候才會消停,這讓奚盟分心,幾次忍不住想發笑,可虞君的呼吸卻是清香又安逸的,他被親得周身發緊,在聽到外面又傳來叫聲以後,不高興地皺起眉頭,将手伸向了虞君的胯|下。

“嗯……”虞君抓住他的手,親了親他,貼近他的鼻息,“幹什麽?”

奚盟輕微地哼了一聲,佯裝生氣地說:“剛才他們都摸了。”他實在搞不懂為什麽虞君也要玩那種古怪的游戲,但想到虞君說過那是為了增進友誼,更覺得荒唐。他說完沒過多久,又不禁再次輕哼了一聲,這次是因為虞君扣緊了他的手,而他的手心更近地貼到了虞君的拉鏈上。奚盟有些慌了,他分不清自己究竟是慌還是急,隔着牛仔褲的布料碰觸那片區域,主動地吻上虞君的嘴唇。

虞君的手卻更利落一些,在奚盟貼近自己的同時,無聲無息地伸進了奚盟的襯衫裏。奚盟在這個冬天裏沒有長胖,虞君再一次摸到了他的肋骨,但也可能是奚盟緊張得收起了腹部的緣故。忽然,近旁落了一個悶悶的響聲,虞君和奚盟都聽見了。“是什麽?”虞君收回手,在黑暗裏找了找。奚盟困窘地摸了摸自己發燙的臉,打開手電筒找到落在一旁的打火機,擡頭發現虞君的頭發被自己抓亂了。

他們沉默地對坐了一會兒,虞君跪起來理了理奚盟的頭發,問:“還去點線香花火嗎?”

奚盟在心裏掙紮了半晌,點點頭:“嗯。”

他們走出敞篷時,四下已經徹底地安靜了。腳步踏在草地上的聲音輕而脆,讓他們不得不更輕地放慢了腳步。歇業前還熱鬧非凡的小賣部此刻只是一間靜悄悄的小木屋,漫天的星光灑在冬日幹枯的草地上,風穿過山林,偶爾響起呼呼的鳴響。

紫藤蘿花架下的道路鋪滿了石子,在這裏點燃小型煙火不容易留下火星,而布滿了花架的藤蘿雖然已經沒有了花朵,暫時枯萎的藤蔓卻能很好地遮掩小巧的光。他們把地點選在這裏,兩人分別跑到長廊的盡頭确認沒有巡邏的山林保安以後,躲在藤蔓最厚重的地方,蹲下來小心翼翼地點燃線香花火。

“嗞——”銀色的光照亮了他們的臉,奚盟驚喜地看着虞君手中被點燃的線香花火,只見到星星點點的小巧的光散落在石子路上,安靜又美好。

虞君分給他兩根,幫他點燃。光把他們的臉照得格外明亮,虞君時不時看一看奚盟,奚盟的眼睛裏全是花火的光,透明而燦爛。奚盟輕輕地抿着嘴唇,仿佛對這幾簇微弱卻絢爛的光充滿了期許,看得虞君也屏住了呼吸。他忍不住湊近,往奚盟的耳朵上親了親,奚盟小小地吃了一驚,意外地看向裝作什麽也沒有發生的虞君,同樣也湊過去親了一下他的耳朵。親完以後,兩人還是一根接一根地點燃手中的線香花火,又先後傻乎乎地笑起來。

蹲的時間太長,他們的雙腿都發酸了,于是坐在一旁的石凳上。奚盟彎着腰,望着手裏不斷往下滴的火光發呆,而身邊的虞君也開始了沉默。穿過花架下的風偶爾吹散了他們手裏的花火,光會變得熹微,聲響卻變得響亮,待風過後,被加速燃放的花火變得更加燦爛。

過了很久很久,奚盟在餘光裏看見虞君正神色沉寂地盯着手裏的花火,輕聲問:“你還在想那件事嗎?”

虞君一愣,窘促地看看他,輕微地嘆氣,點頭承認:“嗯,我在想,萬一他是真心喜歡你的怎麽辦?”聞言,奚盟不由得愣住了,虞君發現他的神色古怪,似有欲言又止的意思,便知奚盟分明也想過這個問題。為此,虞君的心頭發緊,問:“你是因為這個,所以剛才我和你說報告給老師聽,你才猶豫的?”

奚盟自己還沒有徹底地想明白這個問題,所以不知要如何向虞君說清楚。但既然虞君已經問了,他無奈地點頭:“我只是突然覺得,有些事情很難劃清對錯,也許身為老師,這件事對他來說是錯的。”

“如果我是你的老師,應該也會喜歡你吧。”雖然很不甘心,但虞君不得不這樣承認,他搖搖頭,糾正自己的說法,“不,不管我是誰,認識你以後應該都會喜歡你。”

虞君這麽說,奚盟當然打心裏頭高興,可摻和了別的人,又讓他郁郁。他不願意再繼續糾結于這件事,苦惱地搖頭:“反正,這件事就按照剛才我們說定的解決吧。”

看出奚盟不願意再多提這件事,虞君點了點頭。

奚盟手中的線香花火點完了,而虞君手上的是最後一根。他默默地看着這束餘下的光,良久喊:“虞君?”

“嗯?”虞君茫然地轉頭。

奚盟想了想,笑說:“我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運的人。”

虞君驚奇地眨了眨眼,問:“為什麽?”

奚盟又思忖片刻,帶着些許腼腆說:“我覺得自己挺好的。”他看到虞君笑,也赧顏一笑,“然後,你也很好,我們還認識了。而且,我可以喜歡你,你也可以喜歡我。”

虞君怔住,奚盟的臉在花火的照耀下,顯得單純而溫柔,他很抱歉地說:“剛才我不該對你發脾氣,對不起。”

“沒關系,是我一開始的态度不夠明确,才讓你緊張了。”奚盟不介意地搖頭,肯定地說,“以後我不會那樣了。”

最後一根線香花火燒完了,花架下再度暗了下來。微弱的星光沒能透進藤蔓底,奚盟的臉在虞君的眼前格外的模糊。他将手撫上奚盟的臉頰,又揉了揉他的耳垂,心頭泛起又酸又暖的情緒,像一團微弱卻持久的火光,燒也燒不盡。“我覺得……”虞君吻着他,“我或許不止是喜歡你而已。”

奚盟聽得心頭一顫,抓牢他的衣襟,在他把自己攬進懷裏時,輕聲說:“我也是。”

☆、1st.

這次的期末考試比較特別,是市內幾所示範性高中的聯考。這意味着這一次虞君和奚盟将使用同一份考試試卷,想到這個,原本對期末考試毫無沖勁的虞君多了些奮頭。每一件可以和奚盟一起做的事,虞君都覺得格外值得珍惜。

“啧啧,啧啧啧。”柯銘庸把買到的煎餃連帶飯盒丢在虞君的面前,特意用鄙夷的目光将他由上至下打量了一番,“學霸,你要進化成神啊?”

“還有一個學期,加把勁嘛。”虞君随口說着敷衍的話,左手拿筷子夾了一只煎餃送嘴裏,右手則把剛剛算好的結果寫上模拟卷。

晾好衣服的韋岷走出來,問:“說今晚有流星,去看嗎?”

“去去去。”虞君又往嘴裏塞了兩只煎餃,擰上鋼筆的蓋子。

聞言,已經爬上床的孫凱庭問:“你倆上哪裏搞基去?”

虞君穿上厚外套,戴上手套,說:“樓頂,去嗎?”

柯銘庸對流星的情報半信半疑:“真的有流星?”

“去吧去吧!”韋岷也穿好了外套,呼朋喚友,“萬一你被流星砸暈,明天就不用考試了。”

柯銘庸瞪直了眼,撈過他的脖子使勁往他的腦門上鑽拳頭:“我看看誰先暈。”

就這樣,由寝室長帶頭,宿舍裏的七個男生在宿管阿姨巡視結束以後,偷偷摸摸地撬開了頂層的鎖,拎着他們沒有吃完的宵夜來到頂樓看星星。

冬日晴朗的夜晚,漫天的星辰仿佛随時都會從天空中墜落,虞君呵着白氣,不消片刻鼻子就全涼了,吸入的空氣也涼,讓他想到了奚盟溫暖的呼吸。他怔怔地望着天上的星星,時間長了,便覺得整片星空正在搖搖欲墜。

他摸出手機對着天空拍照,把照片發給奚盟。過了一會兒,奚盟同樣給他發了一張星空的照片,又說:你的照片,左上角怎麽有點兒糊了?

夜色太暗,虞君拍好照片以後沒能仔細看,經奚盟一提才發現确實如此。他不好意思地吸了吸鼻子,冷得只能用嘴巴呼吸,笑着回複:是你送我的手套。

“我的媽呀,這片星空,真是無敵了!”柯銘庸正要盤腿往地上坐,又冷得從冰冷的地面上跳起來,“卧槽!這麽冷?!”

穿着睡衣睡褲,裹着軍大衣的孫凱庭縮着雙肩,抱臂望着天空,讷讷地問:“真的有流星?”

“無所謂,已經很漂亮了。”韋岷呆呆地望着,突然感慨說,“真希望今年能考上大學啊……”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用古怪的目光看他,柯銘庸受不了地擰他的臉,罵道:“你能說點不可能的事嗎?”

“什麽東西?好香!”韋岷好奇地四處張望,所有人都跟着聞香味的來源,卻見是其中一位室友掀開了他的泡面蓋子。他警惕地看着虎視眈眈的其他同學,在經過痛苦地掙紮以後,說:“一起吃好了。”

話音剛落,七個男生立即圍在了僅有的一桶泡面旁,用唯一的叉子一人一口分食起來。虞君沒能擠進第一層人牆裏,只能眼巴巴地在外面等柯銘庸挑起面線給自己喂。還沒等輪到自己吃,虞君突然産生了一個奇特的預感,他擡起頭,只見一道閃耀的、雪白的光從天空中滑落,仿佛落向了奚盟的所在。虞君錯愕地看着流星消失,頓時渾然不覺冬夜的寒冷了。

他問奚盟:你看見流星了嗎?

握在手裏的手機又振動了,奚盟料想是虞君給他發的信息,但他沒有把手機取出來。他站在語文教研組的辦公室外,眼見樓下經過的學生漸漸地變少了,心底不免緊張。又等了一會兒,奚盟忍不住問:“甘老師,您究竟有什麽事,請快說吧。宿舍要關門了。”

甘雲卿在門內看他不肯進來,無奈地走出辦公室,說:“我聽陳熙說,你已經退出騎行社了?為什麽?”

收到甘雲卿的信息時,奚盟本着要和他說清楚的态度才來了教研組。可奚盟沒有想到,當再次面對這位曾對自己表現出親昵的師長,他還是禁不住忐忑。奚盟從前拒絕過其他人,但他從來沒有試圖拒絕過任何長輩的要求,偏偏現在面對的卻是這樣的狀況,實在讓他心生畏懼。“快高考了,我想安心學習。”奚盟握緊了放在口袋裏的手機,小聲地說。

“如果你是因為那天晚上發生的事……”甘雲卿沒有相信他的話,“我很抱歉,對不起。你說得對,那不是我應該做的事情。”

奚盟聽出他話語中的為難和憂傷,不由得恻隐。他沉默了片刻,緩緩地搖頭,說:“就當什麽也沒有發生好了。可是,我沒有辦法再像從前那樣尊敬您了,抱歉。謝謝您以前對我的關心和幫助。”

“你讨厭我嗎?”甘雲卿試探着問。

為什麽非要問出這種究竟?奚盟聽得心裏煩透了。他既不喜歡甘雲卿,也不讨厭他,可如果甘雲卿非要問一個究竟,奚盟覺得自己會像虞君一樣讨厭他了。他很少讨厭什麽人,連這種讨厭一個人的心情也讓他感到困擾。奚盟搖搖頭,說:“我不讨厭您。”

甘雲卿困擾地皺眉,向前走了一步,說:“我可以辭職。”

聽罷,奚盟的心猛地跳了一下。走廊裏的感應燈熄滅了,他們說話的聲音不足以讓燈亮起來,奚盟訝然地望着甘雲卿目光灼灼的模樣,突然感到很害怕,他迫切地想見到光,擡高聲調說:“這跟您是老師沒有關系!”

“那究竟有什麽不對?你說的‘不對’,難道不是指這個嗎?”甘雲卿痛苦地問。

奚盟的腦子從剛才開始便空白了,面對甘雲卿的問題,他一時之間想不到答案。正當他要說些什麽的時候,走廊的盡頭忽然響起了一陣慌亂的腳步聲。

聞聲師生二人都愣住了,走廊因為那陣腳步聲而變得燈火通明,奚盟見到甘雲卿蒼白的臉,猜測自己的臉色同樣的難看。他慌張地跑向了樓梯口往下張望,只在一層接一層亮起燈光的樓道裏見到一個人影,卻認不出是什麽人。

剎那間,奚盟心想:完了。他又跑回了走廊,趴在欄杆上向樓下望去,只見一個單薄的身影取了自行車,急匆匆地朝夜色裏奔去。那人的動靜很大,撞倒了車棚裏的其他自行車,電動車的防盜鈴聲在黑夜裏回蕩,原本漆黑的夜色被燈光照得格外亮眼,像把一切秘密都暴露在星空下。

奚盟感覺不到

六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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