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二節課是英語課,他還有十分鐘的課間休息時間可以寫作文

君不會輕易地放棄他,然而如果家長不同意,他們要怎麽繼續在一起?

上一次,虞君那麽勇敢地來到高蘭蘭的面前,主動地說起他們的事。奚盟覺得自己此時也該為虞君做點什麽,偏偏他如今不了解具體的情況,萬一貿貿然地出現在虞君家,會不會讓叔叔阿姨覺得他們幾個孩子聯合起來和他們作對?奚盟急得頭腦發暈,怎樣也想不到一個合适的方法,但對虞君的擔憂依然遠遠地超出了恐懼,哪怕奚盟急得什麽辦法也想不到,還是立刻換上衣服重新出門了。

很快,奚盟來到了奚盟家的樓下。他緊張地躊躇着,又給虞檸發了一條信息,問現在的進展。虞檸即刻便回複:說完了,剛才爸媽叫我們早點休息。我哥明早不能去學校!

讀罷,他的心咯噔了一聲,他立即撥通了虞君的電話。不知是否是錯覺,站在樓下,奚盟似乎也聽見了手機的來電聲。他擡頭焦急地望着虞君家的陽臺,突然,他看到一個身影出現在那裏,是虞君!

“喂?”虞君趴在欄杆上往下看,失笑道,“你真的來了。”

奚盟一愣,問:“你怎麽知道我在樓下?”

虞君苦澀地笑說:“我猜的。”

奚盟難受地皺起了眉頭,他的眼眶發燙,難受地問:“他們不同意嗎?”虞君離得很遠,在高高的陽臺上,奚盟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不知道。”虞君抱歉地說完,久久地沉默,末了說,“他們讓我去看心理醫生。”

他屏住了呼吸,不敢相信地望着陽臺上的那個身影,顫聲問:“明天嗎?”

“嗯,我爸明天帶我去醫院。”虞君嘆了口氣,又認真地說,“你放心,我絕不會放棄你。不管發生什麽事,你也別放棄我,好嗎?”

奚盟不确定,因為他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他捂住額頭,難過地說:“但是,我很擔心你……”這話剛剛說完,電話那頭突然出現了夏智淵的聲音,她提醒着兒子早點休息。奚盟慌張地望向陽臺,卻沒有看見夏智淵的身影。

虞君簡單地答應了夏智淵,對奚盟說:“你先回去吧,明天還得開學。奚盟,上次我問你怕不怕,你說不怕,你還記得嗎?”

“記得。”奚盟握緊了手機,再一次說,“我不怕。”

虞君松了一口氣,坦然地笑道:“那就好。回去吧,早點兒休息。明天我從醫院回來,會想辦法去找你。”

奚盟憂愁地望着他,不知道為什麽,似乎能看見虞君的笑容了。

☆、3rd.

清晨的霧沒有散去,正是春寒料峭的時節,太陽沒有升起以前,無論是空氣或是地面,都泛着刺骨的涼意。

小區門口的早餐點在這時已經開始了一天的工作,而陸陸續續地開始有住在小區外的小學生、幼兒園學生入內上學。奚盟坐在臨街的一家早餐店裏吃早餐,一直坐到晨霧散去也沒有離去。這時,遠處已經傳來了學校的早操廣播聲,收拾餐桌的老板娘經過奚盟的身邊,好奇地問:“還沒開學?”

他搖搖頭,答道:“還沒有。”

外出上班的車輛接二連三地從小區內駛出,奚盟正要起身結賬,卻遠遠地見到虞檸匆匆忙忙地騎着電動車從小區裏沖了出來。她的神色匆忙,連頭發也沒有梳理,分明注意不到周圍的情況,奚盟訝然地看着她急着去學校的模樣,忽然感覺到一種輕松,不由得笑了笑。

奚盟結了早餐的錢,忍不住給虞君發消息,詢問他們要去哪一家醫院。他裹緊了外套往地鐵站裏走,沒走幾步便收到虞君的回複,說是去他姑姑工作的醫院。那是哪裏?奚盟回想了一番,記得虞君曾經對自己說過一次。

虞君又問:你去學校了嗎?

奚盟看着這條消息,望着地鐵的指示線路,在列車到達時,選擇了與學校相反的方向。

陽光明媚得令人睜不開雙眼,坐在副駕駛座的虞君望着前方白茫茫的道路,總覺得一輛輛排列的轎車被熾熱的空氣扭曲了。他難受地眯起眼睛,打下了遮光板。

奚盟一直沒有回複他的信息,虞君不知道他此時此刻究竟怎麽樣了。奚盟向來比一般人要敏感許多,遇到這樣的狀況,對他的打擊和傷害一定也比一般人更大。虞君已經打定主意不管結果如何,哪怕和父母争吵,他也要試着說服他們。這不是因為他答應過奚盟、答應過奚盟的媽媽、答應過他自己,而是因為他不想離開奚盟。

“虞君,把你的手機給媽媽吧。”坐在後排的夏智淵對他伸出了手。

虞君怔住,回頭發現夏智淵無比确定地望着自己,不滿和害怕交織在虞君的心底,他把手機裏奚盟的聯系方式全部删除,然後才把手機上交。夏智淵清楚地看見了兒子的動作,目光更加冰冷,她關閉了虞君的手機,放進包裏。虞君愧疚地看着媽媽,意識到自己的行為非常愚蠢——爸爸媽媽要找奚盟并不困難,他們都有奚盟的電話號碼。

無論是虞毅還是夏智淵,都是向單位請了假,特意陪兒子到醫院看醫生。途中,虞毅接到了單位的電話,告之有一些材料需要他盡快審批。虞毅語氣淡漠地應付了自己的下屬,對妻子說:“待會兒虞君看完醫生,我直接回單位了。車留給你,你送他去學校。今天你還去公司嗎?”

“不去,我請了一天假,事情已經交給助理做了。”夏智淵說。

聽到他們商量的話,虞君不得不重新考慮如何去見奚盟。這個時候奚盟一定很需要他,他想盡快地出現在奚盟的面前,讓他安心。關于看心理醫生,以前虞君聽說過一些不好的傳聞,很多人認為同性戀是心理疾病,需要醫生進行心理幹預甚至藥物幹預,但虞君沒有想到連他的父母也會這樣認為。

想到這裏,虞君除了不安以外,又免不了對他們産生了失望。他以往還是太天真了,想當然地以為他們對奚盟好,就會接受他們在一起。或許這一直都是他一廂情願的錯誤。但是,想到從小到大他和父母之間的溝通和了解,虞君的心底仍是存在着一縷小小的僥幸心理,盼望會有奇跡的發生。

虞毅把車開入了醫院的停車場,開始在一排排的車位裏尋找空位。虞君百無聊賴地坐着,按捺不住問:“我們要先去找姑姑嗎?”

“找你姑姑做什麽?”虞毅奇怪地問。

虞君愕然,無話可答。他的臉被太陽曬得發幹、發紅,茫然地望着停車場的車輛,突然,在汽車轉彎的時候,他在轉角鏡裏窺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虞君看到躲在角落裏等待他們的奚盟,頓時抽了一口涼氣,屏住了呼吸。

鏡中的奚盟身體扭曲,表情也顯得怔忡,虞君呆呆地看着,直到再也看不見他,才頹然地坐進座椅裏。他警惕地看向正在開車的爸爸和坐在後座的媽媽,确認他們都沒有發現奚盟,緊張的心情稍微得以放松。可是,想到奚盟居然沒有去上學,而是到醫院來了,虞君不禁心焦。好不容易等爸爸停好車,虞君立即下車,往剛才看見奚盟的方向望去。奚盟果然站在樹蔭下,遠遠地望着虞君,他的臉被樹蔭遮去了神采,虞君看他孤零零的一個人,心頭泛起止不住的痛楚。

“怎麽了?”夏智淵下車,發現兒子呆呆地站着不動,奇怪地問。

虞君連忙收回了目光,搖搖頭:“沒什麽。”他不能讓他們發現奚盟沒去上學。

虞毅疑惑地往兒子剛才張望的方向看了看,一無所獲,說:“我們走吧。”

他憂心忡忡地跟在父母的身後,往醫院的大樓走,幾次想要回頭再看一看奚盟還在不在,最終還是忍住了。

來到醫院後,夏智淵先幫虞君挂了號,而後三人一同等待着。這個年頭似乎生病的人特別多,一大早醫院裏便人滿為患,無論是哪個科室都不缺病人。醫院裏消毒水的氣味四處彌漫,顯得尤為幹淨,溫馨的藍色沒能帶來多少親切感,反而讓室內的色調變得十分冰冷。

他們等了半個小時,終于輪到虞君去看醫生。心理咨詢中心同樣有很多人看病,虞君聽見護士喊自己的名字,連忙站起來。有一個和虞君年紀一般大的女孩子從醫生的辦公室中走出來,她的神情看起來很呆木,淡淡地瞥了虞君一眼,跟着護士走了。虞君看了看坐在塑料椅上等待的父母,敲門走了進去。

“醫生好。”虞君向屋內帶着眼鏡的老醫生問候。

年邁的醫生頭發已經花白,聞言扶了扶他的眼鏡,用溫和的聲音說:“關上門,過來坐吧。”

他看起來十分年長,但聲音卻非常溫厚,完全聽不出他的年齡。虞君關上門,謹慎地坐在他指定的座位上,心裏想着怎麽應對他。老醫生拿着鼠标的手滿是老年斑,他湊近顯示器看了看,念出虞君的名字:“虞君,17歲。對吧?”

“嗯。”虞君鎮定地點頭。

他對虞君微微一笑:“我姓洛,70歲。”說完,他看到虞君愣了一下,便笑眯眯地說:“前些年我退休了,但我在家裏沒有事情做,又求醫院把我返聘回來的。坐在這裏,每天和人聊聊天,挺好,也不累。”

虞君對着他的笑容出神,聽罷窘促地笑了笑,不知要如何接話。洛醫生對他眨了眨眼,親切地問:“怎麽樣,你為什麽到這裏來呢?”

為什麽?虞君驚訝地看着他,心底不禁泛起了委屈。他苦笑着,說:“我也不知道,我爸媽讓我來。”

“哦,這樣……”洛醫生見怪不怪地點了點頭,又問,“他們為什麽讓你來,你願意和我說一說嗎?”

虞君緊閉着嘴巴,努力地克制着自己的敵意和防範。他本就認為自己來到這裏是一件非常莫名其妙的事,又如何心平氣和地對這個老人說?如果是一個年輕的醫生,虞君倒是樂意随便講兩句,可是面前這位老人委實讓他産生了更多不确定。

但是,如果他僵持在這裏,什麽也不說,反而會讓事情惡化。萬一醫生再向他的父母說他不配合,那以後他就更難說服父母了。“因為……”虞君舔了舔嘴唇,小聲地說,“因為我喜歡一個男生。”

洛醫生微微睜大了眼睛,半晌,了然地點了點頭,又問:“然後呢?”

然後?虞君奇怪地打量他,繼續說:“然後他們不同意,覺得我有病。”

“哎……”聽到這裏,洛老醫生不大高興地努了努嘴巴,糾正道,“來我這裏的人,可不都是病人啊。”

聞言虞君呆住,只見老醫生舔了一下微微顫抖的手指頭,将桌上的小本子翻了一頁,仿佛自言自語一般說:“我可能需要你多說一點關于這件事的想法,其間我會問你幾個問題,你想怎麽回答都行,不回答也可以。嗯……你願意再告訴我一點嗎?我保證不告訴任何人。”

虞君将信将疑地打量着這位老爺爺,直到他向他投來疑問的目光,才緩緩地點了一下頭。

距離虞君走進醫院,已經過了兩個小時。奚盟曾給他發過消息,但一直沒有回複,後來,他産生了一個不好的念頭。他試着撥打虞君的電話號碼,聽見已關機的提示,心底落了空。

老師和同學都為奚盟沒有如期回校上課感到擔憂,班主任和沈樂先後給他撥打了電話詢問情況,李玉晴甚至問他是不是還因為寒假前發生的事而心情不好。那件事已經在奚盟的心裏塵埃落定,他現在唯一擔心的只有虞君,還哪裏會為那件事耿耿于懷?奚盟向班主任和沈樂都撒了謊,說自己身體不舒服,正在醫院裏看醫生,或許得第二天才能返校。

李玉晴聽見學生憂郁的聲音,相信了他的話,囑咐他好好地休息,有什麽需要及時和她聯系。奚盟滿心愧疚地謝過了老師。他才挂斷電話,便看到了不知何時出現在自己面前的虞毅。

“叔叔……”奚盟怔怔地看着虞君的爸爸,周身僵硬了。

虞毅目光深沉地看着他,問:“你也沒去學校?”

聽罷,奚盟的心陡然一顫,莫名地感覺到了一種父輩的威嚴,他想要笑一笑緩和氣氛,嘴角的笑容卻很難看。奚盟看了看自己的手機,困難地說:“虞君昨晚告訴我,他要來看醫生……”

虞毅審視着他,半晌,他建議道:“我等會兒要回單位。你現在有沒有時間?我想和你談一談。”

奚盟本就緊張,虞毅說要談一談,這仿佛雙方平等的說法更讓奚盟的心裏打鼓。可他不能任由自己被恐懼和害怕支配,因為他想和虞君在一起,所以,不管結果怎麽樣,他都要和虞君一起試着說服虞君的父母親。奚盟定了定神,點頭道:“好。”

☆、4th.

奚盟跟着虞君的爸爸來到了醫院門診部的休息區,他們朝着寬敞明亮的玻璃窗戶坐下。

晴朗的天氣也帶來了明媚的陽光,把窗戶外的樹木照耀得新鮮和明亮,春暖花開後,很多樹木都抽出了新的枝丫,嫩綠的色彩充滿了生命力。

奚盟坐在座位上乖覺地等待着,發現虞毅用紙杯裝了兩杯溫水,連忙起身雙手接過了其中一杯,禮貌地說:“謝謝叔叔。”

“坐吧。”虞毅坐了下來。

他似乎沒有剛才那麽充滿威儀了,奚盟謹慎地坐下,握着手中的水杯,盡管因為緊張而口幹,但他沒有喝水。虞毅是政府機關單位的領導,但以往奚盟沒有見過他作為領導的那一面,在平時的相處當中,奚盟一直把虞毅當做一位待人和藹随意的叔叔。奚盟聽虞君說過,他的爸爸在家裏沒有領導架子,除非他發火的時候。或許正是這個時候,奚盟才感覺到了虞毅和以往不同的那一面。

“我聽虞君說,你們是在公交車上認識的?”虞毅突然問。

奚盟一怔,摸不準虞君究竟向他們說了多少。虞毅的雙眼和虞君幾乎一樣,但認真的時候卻比虞君要銳利許多,奚盟感覺當他直視自己的時候,自己是透明的。“嗯。”奚盟選擇如實地回答,“去年端午節放假那天,我跟他搭乘同一趟公交車,然後認識了。”

虞毅若有所思地端量他:“你的媽媽已經知道你們在一起了。她怎麽說?”

“她讓我們照顧好對方。”奚盟不确認這樣的話是否會激怒這位父親,小聲地說完,忍不住小心地觀察虞毅的表情。他驚訝地發現虞毅沒有生氣,他的表情很淡,這一點有些像高蘭蘭,可是他的眼睛比高蘭蘭更加深不可測。

虞毅沉吟片刻,又問:“你的爸爸呢?他怎麽說?”

奚盟的心微微一顫,垂眸說道:“我爸爸他還不知道,我們有一段時間沒有聯系了。他現在有他自己的家庭,我不怎麽打擾他。”

“你孤單嗎?”他的語氣陡然變得嚴厲了一些,“和虞君在一起,你不孤單了,對嗎?”

聽罷,奚盟輕微地抽了一口涼氣。他睜大了眼睛,定定地望着虞毅,心陷入了慌亂當中。他努力地控制住驚慌,杯中的水卻在蕩漾。奚盟把水杯放在一旁,雙手撐在膝頭,這樣他能夠更穩定一些:“叔叔,我不是因為害怕孤單,才喜歡虞君的。”

虞毅眯了眯眼睛,置若罔聞地說:“虞君他不錯,但人活于世都會不可避免地有孤獨感。利用他人來消除自己的孤獨感,這不對。”

“我不是因為孤獨才喜歡虞君!”奚盟惶急了,他急得站起來,“我也沒有利用他!”

看着面前激動的少年,虞毅依然保持着冷靜。他等奚盟平靜了些,緩緩地問:“那麽,你為什麽喜歡他?”

奚盟愣住了,他無助地站着,俄頃,又用力地抓緊拳頭,理直氣壯地反問:“他很好,我不該喜歡他嗎?他不該被喜歡嗎?”

虞毅聽到這裏,皺起了眉頭。他垂眸看着手中同樣一口沒喝的水,将水杯放在旁邊,起身後憂心忡忡地看着激動得面紅耳赤的奚盟。良久,他的語氣放輕了許多,問:“我想問你最後一個問題,你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喜歡男生的?”

“我……”奚盟的腦海一片空白,他怔怔地看着虞毅,又慌得用力握住了自己發抖的下颌。什麽時候?是什麽時候?奚盟生怕自己答不上來就會把事情搞砸。怎樣的答案才正确?他不确定地望着虞毅,遲遲想不起來是什麽時候。而虞毅始終耐心地等待他,目光變得十分憂愁,奚盟痛苦地望着他,良久,小心地說:“認識虞君的時候。”說完這話,奚盟仿佛翻出了習題冊最後的答案頁,他看見了正确答案,更肯定地說,“認識虞君的時候。”

聞言,虞毅意外地将他注視了片刻。正在這時,他的手機響了。奚盟緊張地看到他接起電話,偷聽他通話的內容,只見虞毅往他這裏看了一眼,轉過身去問:“醫生怎麽說?”

奚盟屏住了呼吸,卻怎樣也無法聽見電話那頭的聲音。他猜想,這應該是夏智淵打來的電話,這時或許虞君已經看診結束了。可是,他還能再見到虞君嗎?

過了很久很久,虞毅籲了口氣,說:“我知道了,你們下來吧。”他回頭瞟了奚盟一眼,“奚盟在樓下,跟我在一起。”

聽到這個,奚盟的心猛地一跳,驚喜和驚惶同時占據了他的內心。他等虞毅挂斷電話,按捺不住激動的心情,輕聲探問:“叔叔,虞君他……”

虞毅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平靜地說:“心理醫生說,虞君的心理很健康。你們既然已經在一起一段時間了,今後怎麽走,你們自己商量吧。”

“啊……”剎那間,驚惶全都消失了,奚盟驚喜地捂住了差點叫出聲的嘴巴,心中湧出一股欲哭的沖動。

自從在電梯裏聽夏智淵說奚盟此刻正和虞毅在一起後,虞君恨不得沖出電梯,直接通過樓梯奔往樓下。他在電梯間裏焦慮不安,電梯每停一次,都讓他更加的不耐煩。

電梯抵達了一樓,虞君又因為湧進來的乘客而難以出來。他好不容易地走出電梯,急急忙忙地往門診部走,沒過多久便把夏智淵抛在了身後。

隔着來來往往的人,他看見了站在虞毅身邊的奚盟。虞君知道自己的爸爸端起架子來很令人害怕,不免擔心奚盟會不會被他吓壞了。他快步地走過去,卻驚訝地發現奚盟正笑着等待自己,這讓虞君的腳步不知不覺地放慢了許多,而夏智淵也跟了過來。

“阿姨好。”奚盟看到夏智淵的臉色不太好,小心地問候道。

夏智淵眉頭緊皺,望向丈夫,看到他點頭,她無奈地舒了口氣。“醫生說他很好,沒病。”她幹巴巴地說完,又好笑地搖了搖頭,“随便你們吧。”

“啊。”虞君以為自己聽錯了,短促地叫了一聲,而一旁的奚盟攥住了他的胳膊,沖他興奮地點頭。奇跡真的發生了,虞君被興奮沖昏了頭腦,他的頭真的暈了,過了幾秒鐘才激動地說,“謝謝爸爸、謝謝媽媽!”

“我得回單位了,你送他們兩個去學校吧。”虞毅看了看手表,走前對奚盟嚴厲地說,“以後不要再曠課了。”

奚盟一驚,忙說:“好,我知道了。”

和虞毅道別,望着他離開,虞君立即緊緊地抓住了奚盟的手,生怕會弄丢似的。夏智淵在一旁看了,冷冷地咳了一聲,奚盟聽見後連忙把虞君的手撇開,發窘地對她笑。

“媽媽,我們自己回學校就可以了。”虞君此刻非常想和奚盟單獨相處。

夏智淵淡漠地瞥了他一眼,堅持道:“我送你們去。”

他們好不容易同意了,奚盟不想得寸進尺讓夏智淵不高興,忙偷偷地扯了扯虞君的衣服,朝他使眼色。虞君不情願地努了一下嘴巴:“好吧。”

上車後,夏智淵把手機還給了虞君。奚盟坐在他的身邊靜靜地看他重新把那些聯系方式加回手機裏,想象着虞君上交手機時的情形,心情變得很複雜。雖然他知道虞君這樣做是為了保護自己,可如果當着夏智淵的面做這種事,一定會讓身為媽媽的她很心寒。

趁夏智淵在前面開車,奚盟在虞君的耳邊悄聲說:“我們向阿姨道歉吧,誤會他們了。”

其實早在上交手機的那一刻,虞君已經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然而當時他正忙着下定決心跟父母鬥争到底,哪裏有工夫道歉?他尴尬極了,臊着臉對夏智淵說:“媽,對不起。”

“對不起什麽?”夏智淵淡淡地問。

這情形仿佛回到了小時候。小時候,虞君犯了錯,父母不會像現在教育虞檸一樣直接挑明,而是在長時間的無視以後,等虞君自己想清楚,再膽怯地向他們承認錯誤,懇求原諒。小時候這樣還好,長大了還非要他自己說明錯誤,這着實讓虞君害臊。而且,為什麽要在奚盟的面前?虞君的心裏懊惱極了,明明話到了嘴邊,又死活不肯開口說。

“我們不該誤會您和叔叔。”沒等虞君放下面子,奚盟主動地說,“你們只是關心虞君的心理健康而已,我們卻以為你們想強迫我們分開。阿姨,對不起,我們錯了。”

虞君啞然看着奚盟,又被他瞪了一眼,忙不疊地承認錯誤:“對,是這樣的。其實你們也是為了我好,我沒有理解你們的良苦用心,還處處提防你們。對不起。”說完,他和奚盟都小心地湊往前方觀察夏智淵的表情,又在她冷漠地斜視後,緊張地坐回了座位。

“這件事算過去了,以後你們該怎麽樣就怎麽樣。”夏智淵打了個轉彎,從後視鏡裏瞥了兒子一眼,“我先送奚盟去學校,再去你的學校。”

虞君當然沒有意見,答應道:“好。”

“這周是沒有時間了,奚盟,周末你再過來吃飯吧。”她語氣平常地招呼。

以前夏智淵也這樣和他說話,可是,或許是大難剛過的緣故,奚盟感到受寵若驚:“好,謝謝阿姨。”

“快高考了,你們平時最好乖乖地呆在學校裏複習,不要竄來竄去。”夏智淵又交代說。

沒有想到她已經摸清了他們的路數,兩人聽罷都是驟然臉上發燙。夏智淵沒聽見他們的回應,沉聲嗯了一聲。虞君吓了一跳,連忙說:“好,知道了。”奚盟也跟着說知道了。

“以後的日子長得很,貪了現在可能就沒有将來了。你們兩個,想想昨天虞君的爸爸跟虞檸說的那些話。”夏智淵無不煩惱地嘆了一聲,又看了看奚盟,“奚盟,虞君的腦子有時候不太靈光,你擔待擔待。”

聞言,虞君和奚盟都愣住了。奚盟反應過來後,撲哧笑出聲來,而虞君則哎哎叫着不公平。但夏智淵沒有跟着他們情緒起伏,而是在遲遲得不到回應後,再度嗯了一聲。

“我知道了,阿姨。”奚盟壓住虞君放在座位上的手,“我會照顧好他。”

夏智淵沉默片刻,應道:“嗯。”

☆、1st.

上個學期末的聯考兩校排名直到開學後一周才公布,學生們像是沒見過外來生物一般對着成績單議論紛紛,最矚目的不外乎是讓常年第一名的沈樂再也不是榜首的那一位外校學霸。

“啊,這個名字很眼熟呢……”數學課代表絞盡腦汁想了半天,突然說,“哦!這個虞君是我初中時隔壁班的,超強!”

沈樂既耿耿于懷又佩服萬分,對着自己已經接近完美的語文試卷看了半日,咂嘴道:“真想看看他的語文試卷,這個成績,作文得滿分才出得來吧?”

兩校本屆的第一次聯考經好事者統計,奚盟他們學校在整體上微弱的勝出了,但情況和去年高考一樣,第一名不在他們學校。奚盟周末時已經看過虞君的語文試卷,他的作文不是滿分,但語文常識部分的優異表現使他的卷面成績非常漂亮,他的作文用典全來自《二十四史》,那些平常人不一定知道的小事件讓人讀起來熱血沸騰。

雖然虞君這次考試考取了優異的成績,奚盟十分為之開心,但自己的表現不理想,更讓他心事重重。考試在寒假便出來了,不過那個時候沒出聯考總成績,哪怕奚盟的成績比以前有些浮動,他也沒大往心裏去。可是如今見到自己的名字排在了總體排名的50名以後,奚盟不得不緊張了。

周末放學以前,奚盟收到了虞君的消息,問他是否一起吃晚飯。奚盟為自己不理想的成績介懷,想到如果和虞君一起吃飯或許會耽誤一些學習的時間,向他回複還是各自吃飯,但他晚上會回家。

虞君:[驚訝]你自己在學校吃嗎?我買了一家私房菜的折價券,聽說清蒸鲈魚很好吃!

奚盟壞心地想他考得這麽好,當然輕松,語氣上卻輕描淡寫許多:這周不去了,我想抽時間多看點兒書。這條發送成功後,奚盟想了想,又補充道:你想吃燕麥酥嗎?我們學校路口那家烘培屋出的,我買一點回去給你。

虞君:哇!那個!好!謝謝~

奚盟想到他高興的樣子,忍不住覺得好笑,但他沒有回消息。距離下一次聯考還有一個月,他必須保證在那之前把成績趕上來。

同桌的家裏新開了一家私房菜菜館,虞君原本打算能和奚盟一起賞光,突然得知奚盟不想一起吃了,他只得遺憾地把剛剛買好的折價券退掉。

“岷岷,你媽媽沒有買鲈魚吧?”虞君早先向同桌透露了自己想吃的菜式,如今生怕他家已經買好了食材。

韋岷不确定地搖頭:“我得問問她,你們不去吃了?”

“不去了,奚盟說他想看書。”虞君不久前剛看了聯考的總體排名,奚盟的成績不太理想,他猜想奚盟是因此才臨時拒絕了自己,“咦?怎麽退不掉?”虞君按了幾次确認鍵,手機上的程序卻毫無反應。

韋岷湊近一看,猜測道:“是不是沒網了?”

經他一提,虞君突然想起上節課他收到了通信公司發來的流量阈值信息,匆匆忙忙地把移動數據關閉了。“我的流量包用完了,要不你給我現金?反正是你家開的店。”虞君想出了這麽一個馊主意。

韋岷呵呵幹笑了兩聲:“你是怎麽考的第一?”

“僥幸吧。”虞君看他不樂意,也呵呵呵地笑。

既然奚盟不想一起吃飯,虞君也對是否回家吃飯産生了遲疑。他給奚盟發消息,問他大約什麽時候回家,又被他冷冰冰地敷衍了。看來上次聯考的成績真讓奚盟變得很緊張,虞君無奈地嘆了口氣,想着一次聯考不利就讓奚盟神經兮兮,真要高考了還得了?這麽想着,當虞君被媽媽問起是否回家吃飯時,他還是回複了要和奚盟一起吃。

左右在學校裏無事可做,虞君放學後和留校的同學一起吃了食堂供應的晚餐,又直接回教室自習了一小會兒。等到晚自習的鈴聲照舊響起,不少住校的同學又陸陸續續地來到教室自習,虞君收拾了書包動身前往奚盟他們學校。為免奚盟覺得他煩,虞君直至快到他學校的門口才發消息問他什麽時候回家,奚盟回複得很慢,內容也很簡答:等會兒。

虞君想象到奚盟不耐煩的表情,輕輕地打了個抖,還是覺得他較真的樣子很可愛。他下了公交車,徑直來到馬路對面的公交車站,找了一處光線充足的地方坐下,翻出書包裏的習題冊挑着一些相對簡單的選擇題做練習。在這段等奚盟放學的時間裏,公交車來了又去,也有不少經過的乘客好奇地看一看埋頭專注的虞君,虞君起先能聽見一些旁人的議論,但漸漸地周遭的一切變得安靜了。

馬路上川流不息的車流由密集變得稀疏,站臺上逗留的乘客也越來越少了,不知不覺間,虞君一個人在站臺的長椅上坐了很長很長的時間。他聽見奚盟叫自己的名字,以為是錯覺,依舊低着頭往習題冊上寫算式,直到聽見清楚的第二聲,他才吃驚地擡頭。虞君看見奚盟站在馬路的對面朝自己揮手,忙不疊地站起來,墊在腿上的書包一不留神掉地上了。他撿起書包,也朝奚盟揮手,問:“回家嗎?”

“等一等,我去買燕麥酥。”奚盟指着自己身後不遠處的烘培屋,“你過來看看?或許有其他好吃的!”

虞君匆忙地把習題冊和鉛筆丢回書包,拉上拉鏈:“好,我過去!”奈何他來到斑馬線旁,又遇上一陣車流,不得不等了片刻。

“你怎麽來了?”奚盟等他跑到自己的面前,高興地問,“什麽時候到的?怎麽不告訴我?”

虞君看看手表,發現公交車快要停運了,他滿不在乎地說:“沒多久。你自習到剛才嗎?”

他們一起往二十四小時營業的烘焙屋走,奚盟點點頭:“嗯。我沒留意時間,直到教學樓熄燈了才想起要走,不知道燕麥酥還有沒有,已經很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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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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